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综漫]光影》by梦裳宛 文案 以为,藏在少年面具下的是真实, 然后却发现面具下面只会是另一个面具; 以为,面具下是张绝望疼痛的脸, 然后却发现面具是根本就不会有感情的; 以为,少年的面具终究会会崩碎, 然后却发现面具已成为他真实的一部分。 他人所触及的面具,就如同所触及的真实一样。 如若全然无知,那就即为真实。 至少,也要让一个人记得 记得有一个叫安的人,曾经留在过这个世上。 作者君注释: ①[综漫]安是此坑的前一部,但不看毫无影响 ②作者君梗已烂,跪求谅解,动漫推荐一直有效 内容标签:综漫 少年漫 黑篮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 ┃ 配角:众人 ┃ 其它:综漫,无限流 第1章 里奥 躯体撕扯间,红色的液体漫涌着坠落,地面的光影折射出了扭曲的人类身体。 目光可及的视野里,只剩一片绝望的殷红,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在这一座残破的城区里。 攻破的托洛斯特区墙壁,肆虐食人的巨人,即使士兵想要反抗也只能面临被吃的命运。 除了绝望的逃跑之外,人类,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当存活下来的兵团新兵冲进总部的时候,视线里满是玻璃的碎片,而碎片折射出的却是不约而同的那个幽紫色头发的男人。 这是一个诡异的场景。 那个穿着调查兵团制服的男人,高傲地坐在木桌上,翘着腿,手上拿着一壶铁罐,恍若闲适淡定地喝着酒,眉眼中丝毫不见惊慌,在那幽紫的眸子里任何恐惧和血腥似乎都飘然远去了。 这世上似乎永远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恐惧,死亡也将臣服在他的脚下。 “你,是谁?”让诧异地看着坐在桌子上的男人,喉咙有些干涩。是与他们一起逃到总部的人吗?不,不可能,这个男人的眼神根本就没有恐惧,不是一个逃跑的人该有的眼神。 “里奥,调查兵团的老成员了。”男人用友好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刚才闯进来的十几个人,男人轻笑着挥了挥手,而他随意的自我介绍却让所有人都诧异地注视着他。 让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股愤怒的火焰从心中骤然升起,“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躲在这里!见死不救!” 其他同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让就已经三步两步地跑到了男人的面前,愤怒地两只手用力拽住了里奥的领子,而男人脸上的笑容只觉得刺眼到了极点。 但是紧接着,周围的同伴就跑过来合力制止住了让的动作,很显然,这个时候内讧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对手还是调查兵团的精英。 “有必要?”里奥挑了挑眉,紫色的发丝随意地摇晃,男人的脸上丝毫没有怒气,也没有动手反抗,反而是坦然地接受了,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纹理清晰的木桌,然后轻轻敲出了几响闷声。 “你是调查兵团的精英,辅助讨伐巨人六十七只。”其中有一个士兵站在让的身边,硬是假装镇定地看向里奥,想从男人的表情里看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是显然都是枉然。 “哟,调查的不错嘛。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可是没有亲手杀死过一只巨人。”里奥用几分赞赏的眼光看向了那个士兵。 “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让紧皱着眉头,无法压抑着怒气大声地向里奥吼着。 “我只是,不太喜欢救弱小的人而已。对于抛弃同伴和城市,不顾一切地想要躲到这里的人而言,似乎没有资格说我才对。”里奥挑了挑眉。 “在外面只是白白送死!我们在这是会了想出更好的计谋!”让沉默了一下,但随即便大声对着里奥说,而这样的话语似乎有几分心虚,像是在故意大声告诉动摇的自己一样。 “是吗?不要告诉我。”明明里奥在优雅地笑着,但是那双紫眸似乎看透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冷酷的嗓音恍若刺入他的血肉,一道一道割裂他的心脏,战栗的错觉渗入每一个细胞。 男人的手指优雅地抬起,然后指了指胸口处,视线挪揄地看着让,恍若是在说——答案在你心里,而我已经看见了。 “快趴下!”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总部的一面墙壁突然碎裂开来,站在墙边的一个士兵的身体突然被巨大的重力打飞,突如其来的光明非但没有给人温暖,而是给予更大的恐惧。 这个世界,是一个崩坏的战场。 即使光明,都会给予人类致命的打击与极致的恐惧。 视线突然昏暗了一下,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看向那墙壁的巨大缺口,而那一眼,足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 一张巨大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墙壁外,脸上是狰狞的笑容,巨人的头如同死死镶嵌在墙壁上,然后扭了扭头,墙壁的裂口开的更大,而后巨人用更大的力气将头撞向墙壁。 世界又是一阵恐怖到极致的震动,伴随着还有藏在总部楼层里人类恐惧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崩溃地想往总部的更深处跑去,自以为是的安全地带在此时也成为了仅有的慰藉。 而这种慰藉足以让所有存活下来的人疯狂。 让怔怔地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巨大的缺口里两张巨人狰狞的脸。 那一刻,恐惧到了极点,一直站在死亡线上的自己终于已经触碰到了死亡的温度。 只是有的时候,神经绷紧到极点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又变得冷静起来。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在恐惧,或者说,也许只是更加单纯的情感而已——绝望。 其实,我应该清楚的。 很正常,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难道我一直以来都试图沉浸在环境中吗?其实,我应该清楚得很啊,现实这种东西,只要用常识想想,很轻易就能理解的,我们根本赢不了这种大块头的事实。 ——人类的末世,已经到了。 “我们都会死,或早或晚,这是事实。”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尽管力气并不沉重,但整个世界似乎又恢复了五感。 身边站着的是里奥,自称是调查兵团精英的男人,男人五官的轮廓,优雅而充满力度。他缓缓开口说着,即使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巨人,那个男人的眼里还是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淡然的可怕。 但恰恰是这种淡然,让自己心里的绝望不知道为什么却渐渐隐退了下去。 “想要杀巨人吗?” “……你,你在说什么?” 让震惊地看着里奥,明明应该觉得气恼,这个男人不也自己最先躲到了总部来吗,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开出这种玩笑? 但是,看着里奥嘴角轻佻的笑,让却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是说真的。 杀巨人,怎么杀? 就靠人类这样渺小的力量,如何与巨人搏斗? “试试吧。”在让震惊的目光中,里奥缓缓向墙壁的缺口走去,但是在让的眼里,男人却是向巨人的口中走去。 疯了,这绝对是疯了!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光靠他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打败两个如此巨大的巨人的!让的心里疯狂地叫嚣着,但是口中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想要奋力拉住里奥质问他到底在发什么疯,但是更可怕的是自己竟然在心底有些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不是因为其他的,只是因为——这个男人的眼神。 “我不会让你死的,新兵。” 里奥缓缓转过身来,嘴角依旧是浅笑,绽开的弧线似乎要将一切喧嚣和震荡割裂。 紫发男人站在了原地,双手握住了剑,眼神冷冽,腰部的发射机射出固定器固定在巨人庞大的脸上,随着高压瓦斯将固定器的缆绳卷回来,男人的身体在看空中迅速地旋转着,然后手臂一个旋转,两个巨人的双眼立刻就被割碎,血液在墙壁上绽开出妖异而刺眼的形状。 男人急速地踩向了一个巨人的头,瞬间又借力腾起然后将固定器发射到墙壁上,用身体的迅速移动将暂时眼瞎但是不断挣扎的一个巨人的行动束缚住。里奥的身体后仰,刀刃在半空中划过利落的半圆,那个巨人不断挣扎的双手被利落地砍断。 这个男人的战斗,华丽而又残酷。 让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看着里奥飞速移动的身体和熟练到极点的战斗。 而身体的这种颤抖,不像是恐惧,反而是激动,看到里奥的战斗,只觉得浑身的热血冲到脑子里,那一刻让觉得巨人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了。 而事实上,在看到里奥瞄向自己的视线的时候,让也是这么做了。 没有理会身后同伴慌张担忧的尖叫声,让双手紧紧握住剑踏着地面跳了出去,腾空而起,固定器落在巨人身上,身体急速运动着,在即将坠落到巨人上时,一个用力的挥臂,将行动完全被束缚住的巨人的后颈削了下来。 成功了。 让的双手不断地在颤抖,浑身似乎都被汗液浸湿,竟然成功了。 巨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而让激动地抬眼想要看向里奥,却只是发现那个幽紫色的男人眼眸里一片冰冷,他的眼神宛如从地狱中浴血归来,但是残忍中蔓延妖艳的美感。 “小心!”让看到一只巨人的手正急速地向里奥拍去,立刻恐惧地大声叫了起来。 而下一秒,里奥就跳了起来,轻松地躲开了巨人的攻击,然后踩在了巨人的手上,迅速地急速运动着又是一次挥刃将巨人的双眼割碎,而后利用缆绳迅速腾空到巨人的身后,一个剧烈的猛踢让巨人失去平衡向前倒下。而让睁大了眼睛,立刻堪堪地跟上了里奥的步伐,将巨人的后颈再一次割下。 接下来,让觉得全身就像是开了马达一样,根本来不及分辨里奥的意图,只是竭尽全力地跟上那个紫发男人的身影,而这种冲劲全力地跟随就足以让自己忘却了所有的恐惧。 那个男人每一个跳跃,每一次挥刃似乎经历了数万次的计算般无可挑剔,浑身都带着历经地狱杀戮般惊人的气势,而自己只能粗喘着气,在男人束缚住巨人的行动时割下巨人的后颈。 当里奥和让解决了聚集在总部外的四头巨人,两个人先后从墙壁的缺口走进了总部。 而这一回,总部里的士兵们没有慌乱和恐惧,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以激动和崇拜的眼神看向里奥,而重获生命的喜悦似乎充溢了这些人的心脏。 “赢了!竟然赢了!” “我们真的战胜巨人了!实在太厉害了!” “不用死了,太好了……” “我们活下来了!”…… 胜利的呼声在总部的楼层里想起,尽管整个城市都已被摧毁,游散的巨人还在城市里游荡,就连坚硬的城墙的缺口都还未补上,但是活下来的喜悦足以让人类忘记所有的危险。 让也激动地被其他同伴围着,自信心在这一刻也急速膨胀起来,只是当回头看向里奥的时候,让的身体却恍如被冰冻结般怔住,里奥的目光看起来冰冷而又残忍。 “嘭!” 所有人狂喜的动作都暂停了,然后都将惊恐地实现看向墙壁外。 “巨人,还有两头巨人来了!” “怎么还有!没,没关系的,我们不是有事的!” “是啊,我们这里有调查兵团的精英在!” “啊!巨人已经靠近了!”…… 让缓缓挣脱同伴的包围圈,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和里奥再一次去砍杀巨人。 只是当让走到里奥面前的时候,让觉得似乎有什么和刚才不一样了。 “一定要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你们才能活下去吗?” 里奥的嘴角又扬起了浅笑,但是那双紫眸里却似乎闪烁着带着血腥的光芒,冰凉地让人窒息。 让本想开口说话,只是看到里奥的目光,觉得喉咙口似乎被无形的手扼住一样,只能哑口无言。 “我不会救你们的。” 轻而易举的七个字,似乎夺去了所有人的空气。 所有的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空气中似乎有一股疯狂的气流即将膨胀开来。 “躲藏在城内的人类,与城外的巨人都是一样的,每天都想要翻越城墙,而不同的是,我们是弱小的一方,所以人类不断在恐惧。” 里奥缓缓走向了木桌,周围的人也不由自主地给里奥让出了道路,但是视线却紧紧地跟随着紫发男人。 “每天,都想要翻越巨墙,但是却有害怕变成一堆血肉。真正的恐惧,不是被锁在这个巨墙里,而是永远都禁锢在这个腐朽崩坏的世界里。” 男人走到了木桌边,看着桌子上的铁罐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周围的士兵。 “记住这片土地和天空还是属于人类的,所以就算被咬断双手,折断双脚,也不允许放弃。既然一样是走向灭亡的话,与其有在绝望中被咬死的勇气,还不如拿出染上自己的血拼命去死的勇气。” 男人的双手将两把剑刃刺入木桌中,那一瞬间,冰冷嗜血的气息蔓延,似乎瞬间要将这片天地变得支离破碎。 沉稳铿锵的嗓音蔓延着,仿佛有什么在空气中陡然炸裂开,缝隙中延伸出莫名的藤蔓,重复缠绕着士兵们的心脏,不断挤压着一股沸腾的热血冲出体外。 男人的步伐沉稳而又坚定,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似乎席卷了一切呼吸,没有人阻拦里奥的步伐,只是默默的注视男人的背影离开视线中,走到了门后面,那个他们还未能踏入的领域。 里奥走在楼道里,看着四周墙壁上斑驳碎裂的痕迹,然后视线缓缓看向破碎的窗户。 窗户外的世界,也同样破碎不堪。 只是光这样抬头看,太阳的碎片似乎马上就要洒落。 里奥微微仰着头,作战制服勾勒出修长而精壮的身体,巨人的鲜血蜿蜒出某种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之后暗沉而令人感到某种压抑。 男人的紫瞳里似乎晕染了揉碎的亮光,男人缓缓伸出了右手抚上了左臂上自由之翼的徽章,那视线似乎缓缓透过天空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值得拥有整片天空来自由翱翔的男人。 紫发男人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低着头,垂落的眼帘与眼睑相碰时能仿佛将世界碾碎。 “人类的……希望吗? 第2章 艾伦 头疼的要命,全身都有一种无法忍受的痛感。 艾伦拧着眉,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然后恍惚地睁开眼睛。 视线里昏暗一片,隐约透着几丝光亮。 尽管耳畔一片寂静,但是太过安静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幻听到了诡异声音的感觉。 蜡油伴随着炙热坠落的声音,空气停滞包裹铁牢的声音,微光洒落灰尘的声音,而这些声音最后都被心跳的跳动所淹没。 艾伦的右手颤抖着,而后紧紧握住了拳靠向了胸口。 有一种如同鲜血般滚烫的情感恍若从心脏流泻出来,脑海中不停地回忆出了那场大战中的景象,鲜血,残肢,惨叫,绝望,而比巨人更为恐怖的,却是将武器对向自己的人们。 静静躺在床上,艾伦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起来,迷茫的神色明明看着昏黑的墙壁,却似乎一片血红。 艾伦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耳边是手铐作响的金属声。 回忆里夹杂着重重纷繁复杂的片段,思绪缓缓理清,在托洛斯特去攻防战之后,自己被调查兵团锁在了地牢的,这几天自己只是被囚禁在这里而已,自从上一次和埃尔文团长和利威尔兵长谈话过后,他们也并没有再来过。 这样子的局面,太过平静。 平静得让艾伦不安起来,只是—— 艾伦抬头间,惊醒地看着站在铁牢外的男人,褐色的长袖制服,胸口是银色的调查兵团的徽章,深褐色的皮革紧紧束缚着大腿的肌肉,矫健的身姿带着一种爆发力的美感。 而那个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果不是抬眼看到的话,似乎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存在的男人。 “你是谁?”艾伦紧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男人。 这个男人并不是之前看管自己的人,而且也不像之前看管人员般害怕自己。 因为昏暗的烛光,艾伦只是看到男人阴暗的身影,头发是深紫色的,而男人的表情也无法看清。但是尽管这样,艾伦的身体却有种寒冷的感觉,像是自己完全暴露在了男人的面前,有一种无法防备的无力感。 “我只是,想来看看是谁这么有胆量在利威尔面前说出要杀光巨人的话。” 艾伦并没有说话,视线紧紧盯着男人看。 当男人向艾伦踏出一步的时候,艾伦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的脸看上去并不如同埃尔文团长般成熟老练,甚至于艾伦觉得,这个男人长得有些漂亮。头发并不是深紫色,而是浅紫色,男人的眼角微微上挑,而嘴角是一抹浅浅的笑意,但是却带给人一种张扬放肆的感觉。 “没想到,那个站在人类这边的巨人,竟然长得这么可爱。” 艾伦紧紧握着拳头,明明那个男人在笑着,却觉得浑身都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但是能从男人口中听到他直接唤兵长的名字,而且还能独自在地牢里看自己,就代表他是团长和兵长所信赖的人吧。 “可以,给我一点水吗?” 艾伦硬是压抑住内心的慌张,然后沙哑着嗓子和缓地说了出来,至少艾伦觉得暂时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也没有像其他人知道自己巨人身份后巨大的恐惧和厌恶。 “嗯哼。” 男人鼻音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从桌上倒了一杯水从铁牢中递给了艾伦。 当干涩疼痛的喉咙口被水滋润过后,艾伦的心也平复了些,然后细细打量着男人。 “请问,你是谁?”艾伦尽量用平和的语音提问。 “我是利威尔的好跟班,你可以叫我里奥。”男人笑着眯了眯眼,手指绕了绕微长的头发。 “……”艾伦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便沉默了。但是看到了男人没有恐惧的眼神的时候,却是有些宽慰起来,至少不是看怪物的憎恶的眼神了。 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为什么想要杀光所有的巨人呢?”里奥走近了艾伦,手抓住了铁牢,眼里带着笑意。 艾伦一下子语塞了,怔然地看着里奥。 这不是所有人的期望吗? 为了被巨人残忍杀害的母亲,为了被血腥吞咽的人类,为了被摧毁殆尽的城市,为了被束缚而一直深陷于恐惧的人类,为了一次次奋战却浸满鲜血而不甘的人类,为了全人类的未来。 一定要杀光所有的巨人! “为了自由!” 所有的言语最终只剪短为了铿锵有力的四个字,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艾伦的眸子里却熠熠生辉,流转着让人有些难以直视的光辉,但是却又如同晨光般吸引人。 里奥的紫眸颤抖了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颤抖着手捂着嘴,似乎是不想在艾伦面前笑得太过放肆一样。 艾伦的眉眼里透露出了一丝压抑的愤怒,不明白自己的话到底有什么可笑的地方。而且,明明里奥是调查兵团里的人员不是吗?难道他们不也是为了人类的自由而选择这条道路的吗? “好吧?你这句话我可以暂且不评论。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杀光所有的巨人,那,艾伦,你不也是巨人吗?”里奥像是好不容易止住笑,故意揉了揉肚子,然后调笑着看向愤怒的艾伦。 “我会证明的!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巨人,我是人类!”艾伦紧皱着眉,握紧双拳大声地说着,每一个字都透着坚定的决心。 “不,你证明不了的。”里奥的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伸出手指摇了摇,“你是巨人,这已经是全人类认定的事实了。” “在这个世界里,恐惧,是罪;杀人,是罪;但是,为了恐惧而杀人,那是本性。而所有的本性所做的事情,都是可以被赦免的。”里奥缓缓说着,那样平淡的话语却有一种诱惑的感觉,似乎不由得就会掉进男人的圈套,“所以,如果人类因为恐惧而杀了你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在意的,而且这显然是必然的结果。” 喉咙口突然间干涩起来,艾伦死死瞪着里奥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句话都不知道如果反驳,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那潜藏在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也不由得撕扯开来。 但是,就算这个男人说的是事实,自己的信念也不会动摇——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杀光所有的巨人!” “真是,漂亮的眼神。”里奥眯了眯眼,眼底透过一丝诡异的光亮,明明是赞美的话语听起来却有些奇怪,“有些不放心让你留在利威尔的身边啊。” “……”艾伦愣了愣,没有明白里奥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会提到兵长的名字。 “好了,好好呆着吧,期待以后和你相处的日子。” 里奥的嘴角挑了挑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只是向艾伦挥了挥手,然后打开门离开。 里奥在昏暗的走廊里走着,然后停下了步伐,嘴角带着笑容地听着耳边渐进的脚步声。 然后,从暗淡的走廊尽头走出了一个男人,身材并不高挑,但是精练的身体似乎每一寸都透着强大的威慑力,一步一步每一步都似乎沉稳地踏在了节奏点上,让周围的空气都真空般凝结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却又几分阴沉的神色,狭长的眼眸里却透着不耐烦的意味,在看到里奥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 “你见过他了。”明明应该是疑问句,但是利威尔却是笃定的神色,然后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紫发笑着张扬的男人,沉冷的嗓音似乎席卷了走廊里所有的空气。 “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呢。”里奥挑了挑眉,对着利威尔疏远的距离有些不满,然后跨了几步走到了利威尔的跟前,“说不定——真的会成为下一任人类的希望呢?” 利威尔看着男人眼里几分挪揄的神色,冷哼了一声,然后无视了男人的笑脸,向地牢走去。 “利威尔,才几天不见就对我这么冷淡吗?” 里奥挑起了语调,像是故意说得如此暧昧一样,而男人的嘴角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利威尔却是停下了脚步,然后定定站在了原地,但并没有回复里奥的意思。 里奥故意叹了口气,慢步走到了利威尔的跟前,然后缓缓两腿跪下,头缓缓叩向地面,两只手触碰着冰凉的地面,嘴角的笑容隐了下去,以一种极度卑微的姿态跪着。 男人的头低下,然后闭上了眼睛,嘴唇亲吻了利威尔坚硬而冰冷的军靴,男人的表情庄重而虔诚,像是在进行一项很神圣的仪式一样。 明明是卑微到极点的举止,里奥胸中那似乎要燃烬自身般的火焰让全身血液沸腾,仿佛要灼烧掌心般的炙热,缓缓渗出的汗水。嘴唇有一种火热的麻痹感,让自己的胸口有种苦痛的压抑。 里奥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脱离了伪善的桎梏,从轻佻变为了炽热。里奥抬了抬手,手指随意地动了动,恍如触碰着地面上利威尔留下的阴影,像是想要紧紧束缚住男人即将振翅而飞的影子般。 为了——自由吗? 那到底又是什么束缚住了这个男人的翅膀呢? 里奥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停顿了少许,里奥幽紫的发丝无欲地摇摆着,男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褪去了眼里的火热,然后缓缓直起了身子。男人一只腿抬起,变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右手握拳紧紧地扣向了胸口处心脏的位置,男人抬了抬头,嘴角带着灿烂的笑容看向了居高临下俯视的利威尔。 “今天我的心脏仍在为兵长跳动,时刻遵从着承诺的信念追随您直至死亡。” 第3章 总部 艾伦踏着石阶一步步走下来,看着石墙中生长的杂草,叹了口气。 在军事法庭上被宪兵团团长和主教认定为人类的威胁,但最终死刑的处罚还是因为调查兵团团长埃尔文和兵长利威尔的保证下变为了有待观察,在兵长的看护下加入了调查兵团。 和特别作战班一起在总部生活,只怕是自己有一点点暴走的迹象就会被这些精英杀死吧。 但着实没有想到的一点是,兵长竟然对于这个总部的卫生状况竟然如此重视。 “上面的楼层已经清扫完毕了。” 艾伦走到一扇敞开的木门前,将裹着口鼻的白布扯了下来,只是话才说了一半声音就低了下来。 利威尔站在窗口,制服包裹的身材透着一种杀戮而爆发的力量,黑色的发丝在微风中微晃,狭长的眼眸中的洗练与漠然席卷着凛冽的压迫感,让人有种难以直视的感觉。 只是这并不是艾伦所诧异的,艾伦看到的是在这个房间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前几日在地牢里见到的里奥。 紫发的男人悠闲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紫色的发丝柔软地在白色的床单上,即使身上仍旧穿着调查兵团的制服,却多了几分和平和安心的氛围。 男人似乎睡着了,胸口微微起伏着,将头枕在右臂上,而身体蜷缩着,这个姿势却是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站在床边的兵长。 该怎么说呢? 在所有人都在打扫的时候,当兵长对于脏乱而脾气差的时候 ,当身为人类威胁的自己被带到总部的时候,这个男人还能和兵长共处一室地安心睡着。 ——果真是强大。 艾伦看着睡着的里奥,却突然觉得房间骤然冷了下来,大概是晚风的缘故吧,艾伦将视线从里奥瞥向了窗口,尽管利威尔没有说话,男人的眼眸里的锋锐和凌冽似乎涌入了大脑深处,产生疼痛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种兵长在愠怒的感觉。 “请问我应该睡在这个设施里的哪个地方呢?”艾伦有些无措地看着利威尔。 “你的房间在地下室。”利威尔将蒙着的白布扯下。 “又是地下室吗?”艾伦怔然地看着利威尔,其实他并不想要继续睡在地下室里,那种感觉就像是被监/禁了一样,不过其实现在自己的处境好像就是这样。 “当然了。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要是你睡昏头变成巨人,在地下室我们就可以当场控制你,这是我们接管你的时候,他们提出的条件之一,是需要遵守的一项规则。”利威尔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迈开步子走向床边。 “我去检查上面的房间,艾伦,你打扫这里。” 艾伦点了点头,看着走向里奥的利威尔,以为兵长是想要叫醒男人。 事实也是如此,只是和艾伦想的倒是有些出入。 “啊啊啊!疼!疼!疼!头,头要被拽下来了!” 利威尔站在床边,微眯着眼,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住睡着的男人的头发然后一把拎起,耳边瞬间传来了紫发男人痛苦地尖叫声,只是光这样听就觉得里面夸张的成分绝对是有的,但至少艾伦看起来觉得那种被拎着头发叫醒的方式的确挺疼的。 里奥的手抓住了利威尔的手腕,似乎想要让利威尔放开自己的头发,但是头皮仍然被拽的生疼,里奥只能边喊疼边颤颤地立刻挪向床边爬下床。 不愧是兵长,就连叫醒队员的方式都如此凌厉震撼。 艾伦咽了口唾沫,在心底不由得对里奥涌上了一股同情。 等终于下了床,利威尔也终于松开了头发后,里奥抱着头在地上痛的直打滚。 那副表情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度的煎熬似的,口中还在不断地嚎着疼,看着满地打滚的里奥,利威尔微皱着眉一脚将地上的男人踹到了墙壁上。 “咦?艾伦?”里奥吃痛地捂着胸口,睁开了眼睛看向四周,只是眼眶有些红,当视线无意定在了艾伦的身上,里奥的眼睛诧异地瞪了瞪。 “在后辈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啊!”里奥有些怒意地看向了身边的利威尔,然后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凌乱的头发用手抚了抚,手拍了拍衣服,而后嘴角扬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故意摆出了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别装了,我都看到了。 艾伦无力地看着,不愧是特别作战班,特别的怪人也特别多。 “既然都认识了,那我也不重新自我介绍了。”里奥轻笑着走过去拍了拍艾伦的肩膀,“恭喜你加入了死亡率最高的调查兵团,看你这瘦弱的模样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心情好吗?” 艾伦抽了抽嘴角,这算是个什么问题?不管是说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都不对劲吧。 “唉,现在的后辈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连前辈的问题都不肯好好回答了。”里奥的眉头微皱,语调里带上了几分感叹,随后将视线看向了身边的利威尔。 “你去洗澡。”利威尔厌恶地看着满身都是灰尘的里奥,只是扔下四个字转头离开了房间。 “利威尔,我可还没有睡醒。”里奥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跟随着利威尔的步伐出去了。 看着离开的利威尔和里奥,艾伦倒是有几分惊讶。 “是不是觉得有些惊讶?”才过了一会儿,门口突然冒出了一个褐色头发的女人。 “什么?”艾伦倒是被特佩拉突然的出现而吓到了。 “利威尔兵长和里奥看起来关系很好,是吧?”特佩拉笑着说着,视线仍旧追随着利威尔和里奥离开的背影。 “嗯。”艾伦点了点头,明明只是刚刚见到那两个人在一起的场面,就觉得兵长和里奥之间有一种轻松默契的氛围。 “据说在进入调查兵团以前,利威尔兵长和里奥都是王都地下街的混混,所以他们的关系自然更好些。”特佩拉身上平易近人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就觉得亲近起来。 “怎么会?”艾伦诧异地瞪着眼,并没有想过人类最强的兵长竟然曾经会是混混。 “这个我也并不清楚。只是艾伦,兵长有严重的洁癖所以你记住不要弄乱什么地方,也不要违背兵长的指令,至于里奥的话……”说到这里,特佩拉却是叹了口气,然后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 “那家伙怕疼。”特佩拉纠结的神色说了出来。 “咦?”艾伦倒是并不觉得怕疼有什么好疑惑的,怕疼很平常,但是特佩拉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那家伙受不了一点的疼,哪怕是一点疼痛都会嚎个半天。”特佩拉无奈地扶了扶额。 艾伦愣了愣,突然回忆起里奥刚才满地打滚的场景,突然间似乎有些理解了。 “上一次在墙外进行调查巡逻的时候,里奥受伤了哭着喊着说不去调查,兵长脸都青了。” “受的什么伤?”艾伦看着特佩拉,隐约觉得女人在等自己发问。 “擦桌子的时候,指腹被木屑划了一道小口子。”特佩拉脸色更加纠结。 “……”这下子连艾伦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就因为这个伤口所以就不去调查了? “那利威尔兵长同意了?”艾伦疑惑地看着特佩拉。 “同意了。”特佩拉点了点头。 “……”艾伦愣了愣,突然觉得利威尔兵长挺有队员爱的,这样的事情都可以包容。 “利威尔兵长直接把里奥打瘫了,那真的是痛得都嚎不出了只能躺床上养伤。”特佩拉无奈地说着,不知道是对里奥怕疼的属性感到无语,还是对兵长的暴力法则更加纠结。 艾伦怔了怔,现在他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说兵长和里奥的关系好了。 不过,兵长果真霸气! “可是,既然这么怕疼的话为什么还要加入调查兵团呢?”艾伦疑惑地抬眼,调查兵团的死亡率是众所皆知的,在这个兵团内,每个士兵的生命都游走在刀刃之上。 只是这个问题特佩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用那双柔和的眸子看着艾伦。艾伦顿了顿,也明白了什么,这个问题当真不需要有人来回答自己。 每个人加入调查兵团的初衷也许不同,但是他们都是为了人类的自由才浴血与巨人奋战的。 就算怕疼又怎么样?所有的人类都害怕疼痛,但是他们仍然为了一个希望而聚集在一起,只为了挣脱开这束缚人类数百年的巨墙。 “艾伦!” “是!” 被叫到名字的艾伦立刻大声地回复了,身体不由自主摆出了最标准的军姿,尽管是这样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利威尔兵长的慌乱。 艾伦不安地咽了口唾沫,只因为男人脸上的表情太过阴沉,那双幽黑的眸子里似乎沉淀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怒气。 “把楼上的楼层重新打扫一遍!” “是!” 艾伦立刻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扫帚就飞地跑出了房门冲到了楼上。 走到楼上的楼层时,艾伦拿着扫帚却是有几分纠结,明明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啊。 这样想着艾伦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随意打开了个房间,又开始从角落开始更加细致地扫地。 艾伦的视线突然被窗外的一闪白色所吸引,当转过头看向窗外的时候,良好的视力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白色的纸飞机划过了湛蓝的天空。 纸飞机? 艾伦踏向了窗口,看着在空中飞翔而后隐匿于树林中的纸飞机有些疑惑,少年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口向上看去,到底是谁在玩纸飞机? “里奥?” 艾伦看着坐在钟楼上的紫发男人,无意地唤着他的名字。 “哟,艾伦啊,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里奥弯下腰来,低头看着探出身子来的艾伦,友好地挥了挥手。 艾伦犹豫了一下,然后却是点了点头,从窗口爬了出来,干净利落的身姿一个翻身便爬到了楼层之上,与钟楼的位置有些距离,艾伦小跑着在楼顶朝着里奥的方向去。 看着男人的微笑,艾伦突然觉得相比于第一次见到里奥的时候感觉舒服多了,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笑容有所改变,还是因为之前看到男人抱着头打滚的事有所影响。 “没去洗澡吗?”艾伦看着依旧浑身是灰的里奥问了出来。 “……”里奥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艾伦看到自己第一个问题竟然会是这个。 “我不会去打报告的。”艾伦看着里奥僵硬的表情,想了想真诚地说着。 “……”里奥脑袋中浮现了下利威尔阴沉的脸色,竟然是认同感激地看了艾伦一眼。 里奥过了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新来的小子给绕沟里去了。 紫发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从身旁翻开的书中又撕了一页,手指灵活地又折了一个纸飞机然后向空中扔去。 飞翔,坠落。 在空中不留痕迹地划过了一道弧线,只是那抹白色却似乎鲜艳地足以停留在记忆中。 艾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纸飞机的踪迹,而后纸飞机碰到了一根杆子上而后坠落,而那根杆子上挂了两件调查兵团的墨绿披风。 披风上自由之翼的标志在空中飘动着,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自由之翼上,圣洁却又如同氤氲了血色,那一种矛盾美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只觉得那自由之翼即将挣脱束缚,自由翱翔。 “喜欢吗?自由之翼?” 艾伦听着耳边的话,才发现自己竟然恍然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向里奥,却发现男人的视线也停留在那墨绿色的披风之上。 喜欢吗? 艾伦点了点头。 必然是喜欢的。 从这自由之翼之上,人类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飞翔,看到了自由。 “看到天空中的鸟了吗?”里奥的视线缓缓转移到了不时从树林中飞出的鸟的踪影。 “嗯。”艾伦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太过弱小而得以活下来的证明。”里奥的声音微沉。 “嗯?”艾伦疑惑地看向了里奥,却觉得男人的瞳仁似乎染上了一抹暗色。 “人类,也是如此,为了活下去不惜为自己插上翅膀,但其实,还是太过弱小不是吗?”里奥轻声说着,那样脆弱的话语似乎像是喃喃自语,刚出声就会被淹没在风中,无迹可寻。 艾伦怔了怔,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里奥。 那一刻,艾伦觉得喉咙口干涩,似乎有一种名为悲哀和无奈的负面感情从心底涌上来,只是因为眼前的男人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积极希望的事物,在里奥的口中却总能说出了不同的意味。 明明觉得里奥说的不对,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为了活下来,而奋力追求弱小的人类。 ——这句话,怎么可能是对的? “那你觉得利威尔兵长也弱小吗?”艾伦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反问里奥。 里奥回过头来,看着少年眼里始终闪烁的光辉,却是又一次不由得失笑起来,“利威尔啊,那个家伙可是让人有自卑的本领,人类的最强不是吗?”里奥灿烂地笑着,然后伸手撕了一张纸,随手又折了一个纸飞机。 “你们两个,滚下来!” 冰冷带着掩藏怒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艾伦和里奥的身体同时颤了颤,然后不约而同地心虚地看向了楼下窗口冒着头的利威尔。 里奥先艾伦一步站了起来,灵敏地跳跃到了利威尔的楼层处,而后在利威尔退后一步的同时从窗口跳进了房间里。 只是显然,利威尔看着仍旧一身灰的里奥,脸色更是阴沉得像是要杀人一样。 “我这不是在和后辈交流感情吗?那家伙可是对你崇拜得很。”里奥温柔地笑着,然后将手中的纸飞机不管不顾地直接塞到了利威尔的手里,“我也赞美了你一把哦。” 紫发男人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讨好,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利威尔愈加阴沉的神色,里奥笑着轻凑到利威尔的耳边。 “没有人,会再超越你了。” 刚说完话,里奥就立刻转身跑着离开,像是身后跟了恶鬼一样,跑得神速。 而仍然坐在钟楼上的艾伦却是哭丧着脸,不知道现在到底应不应该下去,只是看着兵长手中拿着纸飞机却是一脸恐怖的杀气,艾伦突然觉得后颈一凉,有种厄运的预感。 艾伦细细打量着兵长的神色,一边不安的思考兵长的惩罚该会是多么暴力恐怖。 那个男人站在窗口,优雅的鼻骨,充满力度的侧脸,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无欲地摆动着,带着一种安宁的感觉。那双总是带着冰冷凛冽的双眸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黑色,阳光一点也没有进入他的眼睛。 男人低头,看着右手中的纸飞机眉头微皱着,五指弯曲了一下,随后却又缓缓松开,然后出乎意料的,男人却是伸手抓住了纸飞机然后向窗口扔了出去。 纸片从指尖溜走,一抹白色的轨迹在夕阳下格外显眼。 艾伦有些诧异地看着利威尔的举动,而后视线随着纸飞机看去,那抹白色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却是掉进了建筑物前的那口井中。 然后艾伦转过头又看向窗口,却是不禁怔住。 那个强势到冷酷的男人静静地站在窗口,嘴角却是一抹柔和的笑意。 第4章 实验 “韩吉,我没办法变成巨人……” 独自站在枯井中的艾伦,仰望着头,黑黝黝的眸子里透射不出一丝阳光,惶恐和不安轻而易举地浮现在眼眸上,就连话语里都渗透着满满的迷茫和忐忑。 双手都是被自己咬出的伤痕,鲜血从白皙的皮肤上涌出,嘴里也浸满了血液铁锈般令人作呕的味道,但是这种疼痛却填不满心中愈发恐惧的黑洞。 变不成巨人。 这意味着封堵玛利亚之壁的计划就只是空口之谈,想要夺回人类自由的祈愿也不过是妄想,而埃尔文团长和利威尔兵长将希望寄托于自己身上,并不惜与宪兵团对峙的努力也白费了。 【拥有力量的人却不去战斗,这样对吗?如果你们害怕为了生存而战,那就贡献自己的力量。你们这些胆小鬼,都给我闭嘴!全部投资在我身上就对了!】 想起自己在军事法庭上说的话,艾伦觉得心被巨人狠狠践踏般的疼痛与耻辱。 此时,艾伦坐在木椅上,看着手上白色的绷带,伤口无法愈合,手上的疼痛让自己无法正常地活动手指,以现在的情况,恐怕连剑刃都无法挥起。 如果不能变成巨人的话,一切都只不过是无稽之谈,而这样依靠着巨人能力的他,这样连意识和能力都无法掌控的他,却要求人类把希望孤注一掷在他的身上。 这是艾伦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话,竟然很可笑。 “我命令你,给我找出解决的办法。” 利威尔兵长站在自己的面前,脸色阴沉,狭长的眼眸里凝聚的风暴席卷着更加沉重的暗色,低沉的音调里是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的威压让艾伦觉得空气稀薄地无法喘息。 “是!” 艾伦立刻点头回复,只是那一刻,觉得手上被自己咬出的伤口更加疼痛了。 “艾伦。”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艾伦循着声音看去。 紫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散,艾伦看着拿着一杯水走过来的里奥。紫发男人的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意,向自己走来,只是走到利威尔兵长的身边随意将杯子递过去,而利威尔兵长连贯地伸手接过杯子,没有多看艾伦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整个动作连贯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两个人似乎完全没有看向对方,却像是形成了多年的默契。 “艾伦,你现在这表情真像是个被抛弃的小情人。”里奥挑着眉轻佻地笑着,一边伸手拍了拍艾伦的肩膀,紧挨着的距离显然让艾伦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在暴露巨人的身份之后,很少有人远离如此接近自己。 “是啊,艾伦别这么消极。”埃尔德平静地看向艾伦,安慰地出声。 “可是……”艾伦犹豫着看向身边的特别作战班成员。 “也罢,这说明你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要更像人类啊。”奥路欧撑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总比急于求成而丢了性命要好得多吧,这次实验也并非一无是处。”埃尔德点了点头。 “是啊,再怎么慎重都不过分吧。”衮达低着头喝了一口茶。 艾伦静静地坐着,有些震惊地看着坐在周围的伙伴的表情。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平静? 明明,计划要失败了不是吗?难道我变不成巨人也没关系吗? 艾伦撇过头去看着挨着坐在身边的里奥,发现男人的嘴角依旧是微微上扬的弧度,而发现自己的注视之后,里奥眯了眯眼,然后将埃尔德茶杯中的水倒进了艾伦空的茶杯中,然后将茶杯递给了艾伦,“这是,第二次给你倒水了吧。” 艾伦愣了愣,然后微点头,疼痛让双手颤颤地接过茶杯。 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地牢里。 那个时候,这个紫发男人对自己说——【为了恐惧而杀人,是本性。】 是啊,艾伦微垂着眼帘,黑色的瞳仁里碾碎了一丝浅淡的落寞与失望,茶水里倒映的自己暗沉的眼眸,却是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只能微垂着头,让发丝掩盖住自己的脸。 尽管是加入了调查兵团,但是却只是以被观察且危险性不确定的身份被对待,尽管周围的人对自己友好对待,但始终都多了一份疏离,身边总是保留着一定的距离。 说到底,还是在恐惧着的。所以,得知自己无法变成巨人之后,才会如此平静吧。 “过几天就有新兵要来调查兵团了,艾伦,你觉得会有你认识的人吗?”里奥伸手将艾伦托在手上的茶杯拿下,平稳地放在桌上。 “嗯,我想应该有。”艾伦点了点头,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三笠和阿明的脸,这样想着,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有种淡然的期待飞扬起来。 “上次在托罗斯特区总部倒是看到不少新兵,一个个鬼哭狼嚎,缩头缩脑的样子倒是挺可爱。”里奥敲了敲木桌,回忆起那日的场景,倒是只有一个新兵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你,你在总部?”艾伦诧异地看着里奥,不过突然想起特佩拉说的那一次里奥没有去壁外调查,那么在巨人攻破巨壁的时候,里奥是在场的,也有可能看到三笠和阿明他们。 “这家伙肯定是怕麻烦,然后躲在总部里喝酒去了。”奥路欧吊着死鱼眼看着里奥,语气里有几分不满的意味。 “我只是受利威尔之托去考察下新兵而已。”里奥轻轻佻地笑了笑。 奥路欧冷哼了一声,完全不相信的意思,竟然胆子大得都把利威尔兵长的名头抬出来当借口了,真是奇怪利威尔兵长到底是怎么容忍这个男人到现在的。 不,之前兵长揍里奥那顿打得痛快! 早就该多教训一下这个作的一手好死的家伙了! “我先走了,你安心点,多想想。”里奥有些倦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拍了拍艾伦的头,站了起来,转身向利威尔兵长的方向走去。 “等等——”艾伦看着里奥的背影,不由自主想要抓住男人墨绿的披肩,知道那天里奥在总部里,便想要多了解一下那天的情况,而且这些天和三笠和阿明他们完全失去了联络,也许里奥也在总部里看到他们。 只是在伸手的那一瞬间,手心突然有种电击般疼痛而滚烫的刺激,那种灼热瞬间刺痛了全身的神经,意识刹那间完全涣散,只觉得鲜血炙热得将要沸腾。耳边是巨大的爆破声,凌厉的风在周身迅速包裹起来,气流疯狂地从周围爆裂开来,席卷了所有的平息的空气。 里奥在听到艾伦叫住他后,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了披风刺啦碎掉的声音,然后整个人就被巨大的气流给卷了出去,恍若置身于龙卷风中,身体无法控制平衡。里奥模糊的视线里恍然看到了一个气流中出现了巨大的黑影,灼热的热流向自己涌了过来,只是仍旧能看到一个小小不断挪动的身影。 随即在爆破声后,立体机动装置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在气流中旋转的里奥衣领突然被人拽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很快就脱离了暴风的区域,站稳在平地上仍旧有几分晕眩感,而身边的人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帮忙稳住身体。 “利威尔,你这披风得赔我一件了。”里奥看着将自己拉出气流的利威尔,眼眸里没有慌乱与恐惧,即使利威尔抓住自己胳膊的力度重得有些难以忍受的疼痛,里奥也并没有开口,只是苦笑着用另一只手将碎裂的披风拿下。 利威尔没有说话,冰冷的眼眸盯着里奥的身体,在看到没有受伤之后才松开了手。男人缓缓转过头去,微皱着眉头看向艾伦的方向,黑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如同幽深的坟墓般冷寂。 “你说,我要不要去凑一下热闹?”里奥看着周围的调查兵团士兵都紧握住了剑刃,聚集在了艾伦的身边,脸上是凶恶狰狞却夹杂着恐惧的表情,紧张僵持的气氛一触即发,里奥挑眉看向了站在身边的利威尔。 利威尔没有理会里奥,快步向艾伦的身边走去。 远远地看着艾伦小小的身体站在巨人之上,少年巨人化的手中还紧握着自己披肩的一部分,里奥眼眸里波动了一下,突然间觉得有些后怕,如果刚才艾伦真的暴走了的话,可能就真的要死了吧。 里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突然觉得凉飕飕的,而男人的目光尽头是利威尔冰冷的面容。 如果自己死了的话,这个男人的表情会不会依旧是这样? 男人想了想,笑着缓缓移开了视线,大概是实在想象不出利威尔痛哭流涕的模样。 里奥微懒散地打了哈欠,便似乎带着困意地回了总部。 等到夜晚利威尔回房后,房间里一片昏暗,却能清楚地听见另一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利威尔微皱了皱眉,点了蜡烛,橙色的光透过澄净的玻璃在房间中氤氲出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氛。白色的床上一团鼓鼓的,睡在床上的人整个都裹进了被子里,看不到人的脸,只是从白色的被子里看见几缕幽紫的发丝,而一边还放了一本摊开来的书。 利威尔视线冰冷地看着床上多出来的人,走到了床边,伸手一把抓住了睡着的男人的头发,但是男人的动作却在此时止住,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却是缓缓松开,而后轻轻拨开被子,看着那露出来的男人的脸颊,一点点往下,将被子按在他的下巴之下,像是怕男人睡着的时候缺氧了。 “利威尔。”睡着的里奥伸手抓住了利威尔的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利威尔,喃喃出声。 “起来。”利威尔甩开了里奥的手,冰冷的语调带着命令的口吻,利威尔看着里奥因没睡醒而一副迷茫的神态却是皱了皱眉。 “啊,今天还以为要死了,真是害怕啊,所以特地到这里来寻求安慰的呢。”里奥打了个哈欠,懒散地在床上挪动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丝毫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男人懒散的语调中也听不出几分害怕的感觉。 利威尔看着里奥在自己床上放肆的动作,眉头更皱,身上冰冷的气息似乎凝结除了真空的氛围,不指望床上的男人自己爬起来,利威尔伸出手就想要自己动手解决,果然最近这段时间是太纵容他了吗? “如果我被巨人吃了的话——” 当听到里奥突然冒出的话时,利威尔的手停滞在了空中,冰凉的双眸默默地盯着里奥看。 “记得给我弄个坟墓,调查兵团公墓上只有数字,没有名字,这太伤心了。“ 利威尔坚毅的面容在灯光下有些柔和,男人狭长的双眸在此刻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紫发男人,黝黑的瞳仁里终于有了几丝波澜,而停留在半空的手最后放在了枕头边上摊开的一本书上,利威尔将书合上,然后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利威尔?”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里奥撑着床坐了起来,挑眉看着利威尔的背影。 “安,回去。”利威尔将褐色的外套脱下放在一边,并没有再将视线停留在里奥身上。 听到利威尔的话,坐在床上的紫发男人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与之前的轻佻不同,多了抹真然的笑意。被唤了真名的男人却是难得顺从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却有些故意地将床单挪动地又凌乱了几分才走下床。 “你的死法,只有衰老和被我杀死。不管是哪一个,你都不需要恐惧。” 在吱嘎打开木门的时候,里奥终于听到了利威尔的声音。尽管男人的声调依旧沉稳单调,却没有了冷酷绝情的意味。 里奥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到摩挲着木门的手指温度突然间上升,指腹与木头相触如同上一次被木屑划伤一样,似乎滚烫的鲜血马上就要奔涌着冲向心脏。 “嘭。” 里奥关上了门,背靠着木门缓缓坐下。男人眼帘微垂,令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只是那平日里的淡然和轻佻在此刻被模糊了棱角般,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令我恐惧的。 除了你之外。 第5章 自由 “里,里奥?” 在实验结束后的第二天,当艾伦在餐桌上看到里奥的时候,却是脑神经足足抽筋一分钟。 那个紫发的男人,稍长的头发被梳了起来,但是因为头发不够长的缘故,那梳起来的不能叫做马尾辫,只能称作冲天炮,就那么一大捆地绑在头顶,还用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 哟,二愣,你这副造型出来是为了娱乐大众的么? “怎么样,看起来很不错吧?”特佩拉坐在一边,有些激动地看着艾伦,眼里带着期待的神色。 “艾伦可是看入迷了呢。”里奥淡色的唇微微勾起,眼角几分上挑,一边还用食指戳了戳头顶的一捆头发,啧啧,这绑得真是觉得头皮都快拔下来了。 艾伦:…… 这种情况,看着一脸兴奋的特佩拉,又看了看周围尽管面色僵硬却又一言不发的调查兵团队员,艾伦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身为调查兵团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能让唯一的女人失望是吧? “独具创意。”艾伦的嘴角带着僵硬的笑容,然后用赞赏的眼神看向了特佩拉。 “咦?真的吗?”一向沉熟稳重的特佩拉在听到艾伦的话之后,琉璃般的瞳仁里增添了几分喜色,而后认真看向了艾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艾伦一脸僵硬,突然觉得头发凉飕飕的。 “呵呵,逗你玩的。”特佩拉在看到一脸电闪雷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的艾伦,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起来,这孩子真单纯。 艾伦听着,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有些难为情地抓了抓头发,刚才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傻了? 艾伦却有些松一口气,觉得周围的气氛比今天之前都缓和轻松了很多。 原本总觉得与队员有疏离,但是经过昨天的实验,尽管中间出现了意外的状况,但是那隔阂却似乎无意之间消减了许多。 平稳的脚步声传来,靴子踩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稳的节奏,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断这个人的步伐,当脚步声越穿越近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看向了门口。 黑色的发丝摆动着,那双冷漠淡然的眼睛似乎在高空俯视一切,包裹在制服下的身体,尽管不算高挑却强健有力,在地面上留下优美的阴影,强大地镇压着人们的视觉神经。 只是当那个男人的眼眸在触及到一个头顶绑着粉红蝴蝶结的男人的时候,尽管冷然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表情,瞳孔却瞪大了一下,就连步伐的节奏也缓慢了半拍。 艾伦瞬间觉得心里有几分安慰,你看,就连兵长都感到诧异了。 “你这副蠢样摆出来给谁看。”利威尔皱了皱眉,脸色阴沉地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里奥。 “咦?明明特佩拉说这样很好看啊?”里奥夸张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拿出了面前的茶杯,看了看茶水里倒影的自己的发型,将头上的碎发抚了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你是女人么?扭扭捏捏的。”奥路欧看着里奥的动作,大概是被恶心到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抿了口茶,带着几分不满的神色看向了里奥。 “你说谁扭扭捏捏的?”特佩拉危险地眯起了眼看向奥路欧,然后一个手刀向奥路欧切去。 “噗!”一口嘴里的茶喷了出去,同时也因为后颈的力度而使自己咬到了舌头,瞬间熟悉的血腥味充满口腔,这下好了,就算下了马背都要咬舌头! 后颈的手刀,大力而又迅速,不至于到昏过去的地步,但是这种清醒的疼痛着实让人不好受。 奥路欧忘记了,不管咋的,都不能得罪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是特别作战班里唯一一个。 当天下午,大概是昨天兵长体谅昨天艾伦无意间右手巨人化暴动后身体疲惫的后遗症,艾伦便大概算是得了一天的假期,在马厩里喂马。 本来艾伦身边应该是由奥路欧跟着,不过咬着舌头而且觉得后颈快要骨折的奥路欧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里奥多年来的启发,竟也向兵长嚎请假,不过话才刚说了一半,后半句话就硬是被兵长杀人似的眼神里颤抖着吞了回去。 不过最后,奥路欧还是以年纪大的理由硬是把艾伦扔给了里奥。 于是现在—— “里奥,你真的……喜欢这个造型?”艾伦喂着马,迟疑地看着仍然绑着蝴蝶结站在自己身边的里奥,他原本以为里奥是不想让特佩拉扫兴才带着蝴蝶结,但是也不至于到了这里还继续带着吧。 “我挺喜欢的。”里奥挑了挑眉,用手捏了捏蝴蝶结,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艾伦觉得里奥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在不断地崩坏中。 “那个,你,和兵长曾经是王都地下街的混混?”艾伦看着里奥,不由自主想起了特佩拉之前讲的事,说到底还是有些好奇的,尽管不敢问兵长,但是如果是里奥的话,应该可以问问看吧? 艾伦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初次见里奥的时候心底觉得恐惧和不安,但是现在却觉得里奥很好说话,而且,对于粉红蝴蝶结的形象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怕的因素。想到这里,艾伦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幻想出了巨人们都绑着蝴蝶结,扭捏扭捏地跑来攻击…… “是啊。”里奥干脆地点了点头,“那里,是很不错的地方。” “为,为什么?”艾伦诧异地看向里奥,尽管没有去过,但是也知道王都地下街是穷人与罪犯的住处,混乱不堪,贫穷暴力,处于贫民窟深处毫无管辖的地方怎么能被称之于不错? “因为毫无规则,所以自由。”幽紫色的发丝被微风吹起,男人的眸子里却似乎闪烁着微光。 艾伦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里奥。 这个世界,自由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身为调查兵团精英,为了人类的自由而与巨人浴血奋战的男人却说,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街能得到自由,那,那怎么能算得上自由? 如同囚犯一样囚禁于漆黑的铁笼中,无处可以定为归宿,即使下一秒被毫不相干的人杀死也是常有的事,这一片无人管辖的地带,就像是翻版的巨人的战场一样。 ——人吃人,而弱者永远会被践踏在血腥之中。 “你,难道不会恐惧的吗?”艾伦愣愣地看着里奥,总觉得这个男人眼神里的思想藏得太深,无法看清。只是他记得,当昨天自己被其他队员用武器相对,完全不信任的眼神看待的时候,这个被自己抓住披肩,最应该恐惧和愤怒的男人,却是懒散地自己向总部走去。 “当然会。”里奥拍了拍艾伦的肩膀,“只不过在地下街的时候,足够强大也就不需要害怕什么了。” 艾伦听着里奥的话,觉得拍着肩膀的力度有些重。 听着里奥的话,艾伦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在怀念在地下街的生活。 “你想离开这里吗?”艾伦这么想着,也轻声问了出来。 “当初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活着,然后从地下走到地上去,但是现在又开始羡慕那些只能看到地面的日子。”里奥看着艾伦认真的眼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像是对于这种单纯的后辈特别没辙一样,“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有的时候,会突然想不开。”里奥伸手摸了匹棕色的马,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这样子拼尽一切去死,到底是为了人类的自由,还是为了——保护那些安逸生活在王都里的人。” 艾伦身体震了震,瞳孔瞬间睁大看着里奥,曾经怒喊过的无数次为了自由的宣言,突然间似乎被迫抹上了一层疼痛的冰冷。 奢华富丽的王都之下,却又存在着黑暗至极的贫民窟。 最光亮的地方,阴影却也更暗,而一旦剥下那层耀眼华丽的外壳,满身的疮痍是那么不堪入目。 “不过那些实在已经超出了我们该思考的范围了。”里奥这么说着,嘲讽的笑容也渐渐变得缓和起来,“我们只需要思考怎么活下去就行了。” 艾伦艰难地点了点头,觉得浑身有些僵硬,这才发现刚才的气氛似乎压抑地让自己差点忘记了呼吸,“既然如此的话,一开始为什么还要加入调查兵团呢?” 如果觉得地下街自由的话,如果不想为了王都安逸生活的人类而去死的话,如果离开地下街会感到更加恐惧的话,为什么要离开呢? “因为想看看大海。” 艾伦瞬间怔住,惊诧地看向里奥。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出来。”里奥看着艾伦惊讶的表情,笑着出了声,眼里带着戏谑地看着艾伦。 艾伦愣了愣,看着里奥眼里传达的“这熊孩子怎么这么好骗”的意思,脸颊有些红地撇开了脸。 一行人突然间从马厩外走过,艾伦睁大了眼睛,刹那间的欣喜让里奥也好奇地看了过去。 艾伦感觉到后背被人推了推,回过头去。 “不是认识吗?去聊聊吧。”里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刚才走过的新兵。 “嗯!”艾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冲了出去。 看着艾伦在和新兵们开心地交流,特别是还被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握住了手,里奥颇有感叹地看了眼,这样年轻就有了恋人,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老人会羡慕嫉妒恨的么? 羡慕嫉妒恨之后,肯定就要给人家小俩口甜蜜的空间了,这样想着里奥也自然忘却了兵长说一定要有人监视跟随在艾伦身边的话,自顾自地走向总部了。 “里奥先生。” “……新兵?”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里奥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有些面熟,瘦削的脸庞,高挑的身材,淡褐色的碎发在阳光下衬得有些黯然,只是那双眼眸却和艾伦一样带上了一份熠熠生辉的感染力。 让看着里奥头顶的蝴蝶结怔了怔,一时间忘了说话。而里奥也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速度地拿掉头顶的蝴蝶结,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 “我是调查兵团新入生,让.吉尔希斯坦。” 让顿了顿,回复了原态,眼神里带着敬仰,看着这个曾经在总部里辅助他砍杀了两头巨人的精英,少年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个男人砍杀的凌冽冷酷的背影和铿锵有力的话语,全身的热血似乎都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甚至于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随着这个男人的脚步。 每次入睡时,幽紫色的发丝如同从眼前一闪而过,强烈地压迫着神经,这种烙印,越是试图抹平,就越是深刻。 “让。”里奥看着让,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这个名字。 “里奥先生!”看着想要离开的里奥,让唤了男人的名字,看着男人驻留的视线,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话题可以说,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好好努力,这个送你了。”里奥难得遇到这种被敬仰的眼神,于是默默地拍了拍让的肩膀,努力摆出了一副和蔼的前辈的表情,嘴角缓缓勾起,然后将手中的蝴蝶结塞进了让的手里。 看着新兵斗气昂扬后又茫然地看着蝴蝶结的表情,里奥笑着点了点头。 唉,利威尔,我这也算帮你拉拢了新兵了,现在再去滚一下床单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这回里奥的奸计没得逞,打开门后—— 里奥:“我说我不小心手滑开了门,你信么?” 利威尔:“滚出去。” 里奥挑了挑眉,这个时间利威尔通常在外面鬼混才对啊。 利威尔将视线从里奥身上收了回来,认真看着台上的计划地图,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皱转过身去,“艾伦呢?” “和小恋人在秀恩爱,我看不过去就来寻求安慰了。”里奥笑着关上了门,似乎完全看不到利威尔愈加阴沉的脸色。 这还真是,每天都有不同的理由来寻求安慰。 “利威尔。”里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利威尔的身边然后坐在了水泥地上,就那样子靠着男人的脚边,紫发男人仰起头,那种样子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孩乞求着贴近人类的身体一样。 “拿椅子坐。”利威尔低下头看着坐在水泥地上的人,明明已经早过了少年的年龄,这个男人似乎从未改变,一直以这种卑微的姿态正好掐住了自己爆发的点。 里奥笑着利索地爬起来,哼着小调拿着椅子坐在了利威尔身边。 在接触到利威尔杀人的眼神,里奥立马噤了声,规矩地坐下。 即使房间里多一个人,利威尔也并没有过多的反应,把里奥当成空气一样,认真地看着桌上的底图,右手拿着笔,严肃思考着下个月的大型壁外调查的计划。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摩挲的声音,里奥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无所事事地趴在了桌子上,而他的视线不落在地图上而是紧盯着利威尔的脸。 黑色的发丝垂落,那双乌黑的瞳仁在阳光下远离了所有的血腥杀戮,荡漾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唯美。优雅的眉骨,充满力度的侧脸,那坚毅的线条在微风下似乎都模糊了几分。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握住笔,有些无法想象这样一双手是如何握住剑刃,如何冰冷而狠戾地挥刃,如何全然冷漠地杀戮巨人,如何支撑住人类的希望。 “你记得在地下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里奥垂了垂眼帘,视线落在了利威尔的左手上。 “你说,每个人生来就是自由的,谁也无权夺去。” “我们,自由了吗?” 利威尔顿了顿,左手覆上了温度,看到里奥的手指缓缓嵌入了自己的指缝之间,微微收拢了一下,然后又放开,而这个紫发男人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而刚才的话,似乎只是幻觉而已。 利威尔没有说话。 里奥没想听到答案。 紫发男人的手静静覆在利威尔的手背上,利威尔的视线从里奥的脸上滑过,然后僵硬的左手缓缓放松了下来,视线又落在了地图上,手背平稳地拖着里奥的手心。 如同一种默契,两人的手并没有分开。 第6章 计划 巡哨归来之后,艾伦看着坐在钟楼上的里奥,一时间忘记了移开眼。 男人的皮肤在夕阳下显得红润,五官很柔和,紫色的发丝微长飘逸在风中,让他看起来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一样,当那个男人仰头望向天空的时候,整片天似乎都陷入了男人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其他。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男人低下了头,勾唇笑着看向站在平地上的艾伦。 一个纸飞机扔下,艾伦愣了愣,然后踏出了脚步追着抓住了。 打开纸飞机,仍旧是用撕下的书的纸页做成的,而纸上是图画,画上是一个简笔画的美人鱼,美人鱼坐在礁石上,身后是大片的海洋。 大海。 艾伦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窒息,这个词曾经从阿明的口中用憧憬渴望的眼神看到过,只是现在,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觉得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里奥,真的喜欢大海吗? 还没能多想几秒,艾伦就惊讶地看到站在钟楼上的里奥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自己,缓缓向后迈步,双脚堪堪地踩着楼顶,似乎再后退一步就要立刻坠落下来。 艾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明明知道钟楼上的男人是调查兵团的精英,心仍然被紧紧揪住,甚至害怕地以为如果男人坠落会立刻死去一样。 紫发男人静静地站着,阳光为男人洒下了浓重的阴影,包裹在制服下的身躯,高挑而又有力。 恍若一种轨迹的诱惑,男人的双手缓缓从两侧抬起,然后闭上了眼睛,身躯向后仰去,就那样任由自己的身体失重地坠落。 ——如同失去了翅膀的鸟一样,坠落于地,粉身碎骨。 “里奥!”艾伦慌张地大叫起来,急忙扔掉了手中的纸,然后匆匆向坠落的身影奔去。 “唰唰”划破空气的两声,里奥腰间的固定器固定在了建筑物上,然后身体在空中完美地旋转了两周,最后平稳地落地,精准地站在了艾伦的面前。 艾伦看着突然降落在自己面前的里奥,不知道是慌张多点还是安心多点,只是心跳急促地觉得隐隐有些愠怒,而双腿竟有些发软地差点踉跄地摔下去。 “你刚才在做什么?”艾伦的眉眼里带着怒火,显然这和平时他与调查兵团队员说话的口气和态度不一样了,但是不管是里奥故意跳下来吓自己还是其他什么的,都让艾伦觉得生气。 “哟?生气了?”里奥眯起了眼,幽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戏谑,然后还伸出了手故意用力摸了摸艾伦的头发。 “如果里奥先生有这个时间从屋顶上跳下来,还不如和利威尔兵长一起去巡哨。”艾伦有些恼怒地后退了几步,语气也带着疏离起来,视线直直地盯着里奥。 明明这次的计划是整个特别作战班的事情,可是里奥的出席情况确是勉强的可以,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让兵长采取了放任原则,但是十天的巡哨里能见到里奥的也只有一两天而已。 “少年,人生在于及时享乐,不偷偷趁这些时间去城里玩,等死了之后后悔都来不及了。”里奥向艾伦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激动的神色从腰间一个褐色袋子拿了出来,“来,艾伦,给你糖吃。” “我不是小孩子了。”艾伦皱着眉,糖什么的,不是给小孩吃的吗? “啊。”里奥扬起了嘴角,眼里带着笑意。 艾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的张开了嘴,一个圆滚滚的硬糖滚进了口腔,甜津津的。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才十五岁,每天都想着杀光巨人什么的会得痴呆的。”里奥将一整袋糖都塞到了艾伦的手里,一边还从中拿了一颗扔进自己嘴里。 艾伦皱了皱眉,看着手中的袋子,不知道是应该收下还是拒绝,但看着面前嘎吱嘎吱咬着硬糖的男人,一下子也觉得没有必要拒绝好意。 “里奥,这一次的计划,你有什么看法吗?” 艾伦思索了一下,还是缓缓问了出来,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对这个男人有格外的信赖而已。尽管每次的巡哨都找各种借口推脱掉,但是艾伦还是觉得这个男人似乎看得比他清楚得多。 这一次的作战行动,特别作战班在后列中央待机,是布阵当中最安全的位置,这次计划只是将自己送到西甘锡纳区的试驾而已,所以只是去去就回的方针。 但是,不管怎么看这样的计划都有很多无法理解的地方。 作战目的,显然不像是团长说的那么简单。 “乖乖听利威尔的话就行。”里奥毫无犹豫地开口。 “……”艾伦默然,这也太简练了。 “这是我多年贯彻的方针,小子,虚心点学着。”里奥装作利威尔的样子,阴沉着脸,故意眯起了眼露出了凶恶凛冽的眼神。 “利威尔兵长。”艾伦突然间看到了什么,紧张地将左手抓着糖袋放在身后,右手握拳紧靠胸口,墨绿色的瞳仁里带着慌乱。 “嘿嘿,你别想吓我,这个招数特佩拉在我身上用了多少次了。”里奥懒散的笑着,一边拍了下少年的肩膀,“利威尔这个时间,在鬼混才……嗷!” 站在紫发男人身后的利威尔,黑色的双眸里带着冰冷残酷的杀气,只是看一眼就觉得脑海深处是彻骨的冰凉,利威尔伸腿用力地踹向男人的小腿,里奥立刻就吃痛地摔倒了地上。只是吃痛的嚎叫还没有发出来,就被利威尔直接踩着头紧压着地面,脚上的力气让男人无法张嘴,连那听得厌烦的声音也只能咽了下去。 艾伦额头上冒起了冷汗,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安,看来我给你的管教还是太轻了。”利威尔危险地眯着眼,冰凉的声线仿佛沿着神经游走的刀刃,一个偏差就足以崩裂整个世界。男人的右腿又用力了些,而紫发男人的头就那样又陷进了地里几分。 里奥在挣扎着,头被紧紧压制着无法动弹,两只手便不断地拍打着地面。 艾伦站在那里,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开口求情,但是看着利威尔阴沉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突然间,想起了特佩拉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兵长嫌里奥嚎叫的声音太聒噪了,一般只有两种方法。 一,兵长把里奥打的痛的嚎不出来。 二,兵长把里奥打的晕过去。 其实……这两者从本质上是没什么区别的吧。 等等,刚才兵长好像叫的不是里奥这个名字? 还没等艾伦再细想,利威尔将踩在男人头上的脚移开,而里奥立刻仰起了头猛地咳嗽起来,然后大口呼吸,只是还没吸上几口气,又被利威尔一脚踹了上去,干净利落的身手,每一次都似乎朝着身体指定的痛处攻击,却又每次在里奥吃痛地叫出来时攻击下一个地方,全程毫无停顿,里奥只能缩着身体躲藏,竟然真的一句话都没能嚎出来。 这该怎么说呢? 就连这样的近身攻击,都像是训练了几千次一样般的默契。 想来,不管是里奥还是利威尔兵长都已经非常熟悉这样疼痛的管教了。 艾伦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满地打滚的里奥,不作死就不会死。 “兵,兵长!”艾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利威尔停下了攻击,抬了抬眼帘看向艾伦。 “再这样打下去,这一次的行动,里奥先生……”怕是伤重不治,成为第一个还没出壁外就先就地掩埋的调查兵团队员了。 利威尔看了眼艾伦,又看了看蜷缩在地上喘气的里奥,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才迈出了一步就觉得脚腕被人抓住,利威尔低下头看去。 那个趴在地上的男人,伸出了手抓住了自己的军靴,那个男人的头缓缓仰起头,幽紫色的瞳仁里带着熟悉的狂热,温热的舌尖故意舔了舔上唇,缓而嘴角勾起了张扬的弧度。不过继而男人就将手伸了回去,装作一副挺尸状的趴在地上。 利威尔顿了顿,眼眸暗了暗,没有多说一句话便离开了。只是那刹那男人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让利威尔回忆到了在地下街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情。 这个家伙,当真是毫无变化。 天真得从未改变。 “里奥。”艾伦看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里奥,立刻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伸出手想要将男人从地上扶起来,只是一不小心糖袋从手心脱落,圆珠的糖粒滚落在地。 这还是,难得一次有人送东西给我。艾伦看着地上散落的糖立刻觉得愧疚心疼起来,不知道里奥会不会生气,但是这样想着艾伦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不知道是想要先扶起里奥,还是先将糖捡起来。 “喂,你难道等着老子扶你起来吗?”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艾伦拉自己起来的里奥,有些恶狠狠地转过头,然后面色不好地看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艾伦。 “不,不,抱歉。”艾伦立刻反应过来,伸出手拉住了里奥的手和胳膊,想要扶着男人起来,只是,被打成这个样子难道不应该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么?怎么这么的——中气十足,得意洋洋的。 理直气壮被扶起来的里奥将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艾伦身上,而黑发少年有些踉跄着脚步,但还是微皱着眉继续闷声支撑着里奥,“现在要回房间吗?” “我送你的糖——”里奥瞥了瞥地上散落的糖。 “嗯,好的,那我现在就送你回房间。”艾伦僵直了下身子,然后立刻扶着灰头土脸的里奥步伐加快了几分。 “……”里奥想说,这种蹩脚的自说自话的能力难道是特别作战班的通病么。 “里奥,你觉得,这次的计划能成功吗?”艾伦撑着里奥走到了楼梯,小心翼翼地看着男人的侧脸,然后又问了出来。 “你是觉得我长得太和蔼可亲了,还是太学识渊博了?”里奥瞪向了艾伦,艾伦缩了缩头,里奥却因为动作的停顿牵扯到了身体的肌肉,顿时觉得全身顿时疼痛了起来,男人吃痛地嚎了几声,顺便夹杂着几声对利威尔的咒骂。 “我只是……问问。”艾伦假装没听到里奥的咒骂声,然后缓和地说了出来。其实,关于计划的事的确他不应该多问,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安,而且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有些难受,至于这个问题不敢向其他人问,却觉得问里奥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别担心那么多。”里奥转过头看了看少年的侧脸,露出了一如既往无所谓的神色,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脑勺,“反正……” 艾伦低着头看着暗色的水泥地,一步一步踩着身体的影子,却是仔细地听着男人的话。 其实,问男人这个问题,真的不是怎么好。 因为至今为止,男人给自己的回答不是负面的就是那种对生死淡漠到极点的观点。 所以,这回听到的答案的话—— 大概会是【反正都是要死的,什么时候死也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也许是【计划什么的,不过就是在扑向巨人的嘴之后再奋力逃出来,关键是看你逃得快不快。】 可能是【就算这一次成功了,那又能算什么?现在连开始都算不上吧。】 艾伦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猜测心理的能力,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很像里奥的口吻。艾伦叹了口气,突然才惊觉里奥的眼神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艾伦瞬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在问话,却神游了这么长时间。 只不过,紫发男人的笑容带着几分善解人意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完全看透了自己想的什么,艾伦低了低头,然后扶着男人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艾伦。” “嗯。” “我真的很喜欢大海。” 艾伦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前后不搭地让人有些疑惑,但看到男人幽紫的眼眸是时,确有几分怔然。 这个世界是什么颜色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是在这个男人的眼眸里,似乎就能看到大片的蓝色,让人忍不住地沉溺于此,被那冰凉的海水包容后贪婪地死亡。 “我会努力活着,直到走出这个墙壁,这不是为了人类的自由,不是为了这个计划,不是为了其他人的期待,只是为了我自己的愿望而已。所以,我很自私的,在战场上不管好坏,犹豫和迷茫,我也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蹁跹的碎发遮住了男人的神情,里奥浅色的唇似乎缓缓勾起。那样沉稳带着嘶哑的声音似乎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里,再也无法抹去。 “所以,身为自私的我的队友,你只要思考怎么努力活命就行。” “然后不要回头地前进就好了。” 第7章 动员 离大型壁外调查活动的日子越来越近,而调查兵团里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的凝重,新兵牢记当初埃尔文团长所说的死亡率高达三成的数字,在最后几天的训练中,心情更是忐忑不安,等到最后一天在训练室上课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 其实说实在的,这就和考试一样,最后一天总是会更加努力地抱佛脚。在距离调查活动就一天的时候,所有的队员更是认真地对待这最后一堂课,每个人都希望能从老兵的口中得到更多的情报和提高生存率的秘诀。 只是,这一回走进来的教导者不是曾经熟悉看到的几位调查兵团人员,而是个陌生的男人。 幽紫的发丝在空中无欲地飘扬,男人踏着懒散地步伐走了进来,明明已经是成熟的男子面容却是带着没睡醒的表情,懒散地揉了揉蒙着水雾的眼睛,有几分孩子气的样子。 ——看这幅样子,着实像是没睡醒硬是从床上给拽起来的。 男人走了几步到讲台上,然后一手拉开椅子,刺啦一声在地面上摩擦出难听的声音,然后男人坐了下去,随后浑身软绵绵地将脑袋趴在了桌上,墨绿色的披风却是盖在了头上,两只手垂向了地面。 ——果真像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队员们一个个坐在位置上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也不敢胡乱地出声,只能四处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其他人,最后从每个人的眼里都得出了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所以一个个也就心里得到安慰的默默继续看着讲台上熟睡的男人。 “让,这个男人就是里奥吧?”阿明压低声音看向坐在身后一排的让。 让向阿明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也看向了趴在讲台上的男人,这个男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如果说,里奥是单纯来睡觉的,这真的是就算自己被巨人吃了让也不会相信的。 【记住这片土地和天空还是属于人类的,所以就算被咬断双手,折断双脚,也不允许放弃。既然一样是走向灭亡的话,与其有在绝望中被咬死的勇气,还不如拿出染上自己的血拼命去死的勇气。】 想起男人那天掷地有声的话语,想起男人单薄却又似乎能支撑住整片破碎天空的背影,想起男人双手握住刀柄砍杀仿佛要将世界劈裂的姿态,想起在那迷失在疯狂与血腥的时刻里男人带来的救赎。 这个男人,尽管只是相处了短短片刻,却不可动摇地刺入自己的思维深处,不可自拔地敬畏。 让的眼眸里迸发着激动与崇敬的目光,炙热的眼神落在了毫不自知的里奥身上。 阿明和三笠同时感觉到了视线不太正常的让,面面相觑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疑惑,但是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让与他们两个的感情不是特别好,虽然是队友但是因为之前在训练营的关系总是有些疏离,尽管平时的交流还好,但是却也不到知根知底的地步,尽管曾经听到让提到过里奥,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整个教室,奇怪地沉默着,偶尔会听到笔记本翻页的声音和几声窃窃私语,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有几分确认,讲台上的那货的确是来补觉的。 士兵们此时都有了几分怪异的心情,原本以为最重要的最后一堂课,却是要如此诡异地结束了? 教室外突然传来了匆匆的步伐,一个橙色短发的女人跑了进来,当看到毫无形象,趴在讲台上熟睡的男人时,瞳仁里立刻涌出了愠怒,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将墨绿的披风掀起重重拍在桌子上,用力扯住了里奥的耳朵。 “里奥,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让你睡觉的!”特佩拉愤怒地看着里奥。 “你只是让我过来而已。”里奥吃痛地靠近特佩拉,耳朵被扯地生疼,而这句话的潜台词大概是,我按照你的要求过来了,这已经算完成任务了。 “滚你丫的,你难道不知道最后一天的动员很重要吗!”特佩拉看着毫不知错的里奥,立刻更加愤怒地旋转着男人的耳朵,平时温婉成熟的姿态在这一刻崩坏起来,微眯着眼危险地看着里奥。 距离壁外调查的时间已经不足二十四个小时,就连老兵们都会紧张,更何况才刚刚进入兵团没经过大风大雨的新兵们,最后的动员更是重要。 原本特佩拉想着,一向懒散的里奥笑起来也挺平易近人的,对待艾伦也挺有一套,更何况里奥这个家伙,说起漂亮话来有时可是比团长还厉害。 所以,这样想着,特佩拉一大早就把里奥从被单里掀了出来,然后硬是威逼利诱地赶到了这里来,谁知道在总部里还没呆多久就被士兵报告说,这家伙从进教室之后就一直在睡觉。 “重要你还叫我过来。”里奥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红透了的耳朵解救出来,呲牙咧嘴地揉着耳朵,显然是忍不住痛的样子。 “……”特佩拉突然觉得,这的确是自己的错,所托非人。 而讲台下的士兵们,更加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原本调查兵团精英高大的形象突然间在心底崩塌起来,说起来,这些砍杀巨人的精英看起来似乎和他们差不多啊,也并没有多么的冷酷残忍。 “漂亮话谁不会说?”里奥瞥了瞥眼,看了下都在注视着自己和特佩拉的士兵们。 “那你说啊。”特佩拉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然后从身后将里奥用力拍上了讲台。 “你让我说我就说,这样不是很没面子。”里奥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站稳了在讲台上,却是面色不善地看向了特佩拉。 “我不介意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兵长。”特佩拉笑得一脸灿烂,里奥却寒颤地浑身哆嗦。 “咳咳。”里奥随即清咳下嗓子,然后一脸傲气地看着台下,“我是调查兵团精英,里奥。” 台下众士兵默默抿了抿嘴,只觉得台上的男人是在故意装着得瑟。 不知不觉绷紧的神经也突然间闲散了起来,虽然放松下来是好事,可是这动员地热血起来可就又难了吧。 “即使这次的计划方针是去去就回,听起来危险性也没有那么大,但是,身为士兵的你们也应该了解,每一次的壁外调查死的可能性都很大吧。”里奥两只手撑着讲台,随意地扫视着坐在台下的每一个士兵的表情。 “……”士兵们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说起来,这当真是动员不是动摇人心的? “搞不定明天就牺牲了,所以今天好吃好睡,有什么愿望就先完成了吧。”里奥微笑着说着。 “……”士兵们各个面色僵硬,双手握拳,眼神游离地从一脸微笑的男人脸上移开。这话不是摆明再说,明天很有可能会死,所以早就把遗愿达成了再去送死吗? “我啊,每次在行动前都是抱着明天必死的决心去的,所以行动前的最后一天每一刻都对我意义非凡,而我这珍贵的时刻却浪费在了你们一帮丧气脸的士兵上。”里奥说着,微眯着眼,嘴角原本温和的笑容却有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摸样。 “……”其实说实在的,无辜的士兵们也表示,他们本来就也没想看到你啊。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眼眸缓缓抬起,幽紫的瞳仁里带着几分认真注视着台下的士兵,“可以是为了人类的自由,可以是为了走出这狭小的城市,可以是为了死去的情人和伙伴,也可以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 “与此同时,每个人也都有一个不得不去死的理由。”男人的站姿端正,标准的军姿让男人脱离了刚才懒散的形象,挺立的衣领,泛着光泽的徽章,收紧的黑色皮带完美地勾勒出身材的线条,此时的里奥才真正像是调查兵团的精英,“而这个理由,来自于你们的决意。” “我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我相信死亡不会是我最终的归宿。”男人嗓音犹如刀刃般切开了空气,眼神带着难以忽视的坚定与决意,“我们的存在即为人类的利刃,刀刃所指的天下都为人类的所有,拼劲这份信念,即使是流尽自己的鲜血,也要在土地上染上人类自由的徽章!” “人类被墙围困了数百年,人类被巨人围困了数百年,人类被自己所铸造的恐惧之笼围困了数百年,而我相信,终有一天人类将挣脱铁笼,得到——自由!”里奥静静地站立在台上,却如同驻足于天际线般,眼神延伸到了人类所未能看到的最远的未来。 “我是一名早就宣誓过要为人类的复兴献出心脏的士兵,若能遵从这份信念直到献出生命,我将死而无憾。”里奥伸出手将桌上的披风掀起,然后披上了披风,自由之翼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若下一秒就会振翅而飞,翱翔于广阔的天空之上。 “我将遵从这份心底的荣耀,永不放下手中的利刃,直至去的最后的胜利。” 所有人的血液在这一刻似乎都沸腾起来,炙热的鲜血即将要蒸发殆尽。 那一刻阳光似乎格外的灼热,当那片光亮越来越清晰时,人们仿佛看见了燃烧目光的太阳,无法遮掩心中的渴望,哪怕撑裂了血肉挤碎了骨骼,人类也会奋不顾身地向前。 “请容我向人类的荣光请愿,哪怕我即将赴死,我都会捍卫自由直至死亡。” 紫发男人静静地伫立在士兵之前,后背所负为自由之翼,在手中紧握着的决意,抵在左胸燃烧。 “为了自由,献上你们的心脏吧!” 那双幽紫的瞳仁里毫无犹豫,只有满满的决意与热血。 这是荣耀,身为士兵的荣耀。 所有的士兵在这一刻都站了起来,双手颤抖着,仿佛要灼烧掌心般的炙热,缓缓渗出的汗水。紧握着左手然后以标准的军姿用力地扣向了急速跳动的心脏之上,胸中那仿佛要燃烬自身般的激动几乎让全身血液沸腾的止不住的颤抖,心中的答案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是!” 说完,里奥便踏着沉稳的步伐,没有多看一眼地走出了教室。 只是刚走出教室,男人意气风发的脸上立刻颓然不见,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眼角在瞥到靠在墙壁上站着的男人的时候,里奥微微皱了皱眉,眼神里多了一分哀怨。 “利威尔,既然你在这里,特佩拉还拖着我来干嘛?” “这是你仅有的价值了。”利威尔淡淡抬了眼,语气冷淡,看不出对于里奥的表现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 “是吗?”里奥没有生气,反而是眼眸蹭得一下亮了起来,几步靠近了利威尔,脸上洋溢起了灿烂的笑容,“那就再多夸奖我一点吧。” 利威尔冷冷地看着里奥,像是看废物一样的眼神,而里奥却是完全不自知地毫无影响。 “再多剥削我一点吧,把我的身体掏空,思想掏空,把我的价值利用地消失殆尽。”里奥挑了挑眉,手指微微触碰着利威尔的手,然后握住了男人的手,手指却缓缓地摩挲着男人手上的茧。 “然后,我们再来做不平等交换吧。”里奥嘴角的眼底染上一丝狂热,嘴角的弧度染上了傲慢的色彩,那种深深渗透着渴望的黑暗嵌入了紫眸中,似乎只有眼前那个不可攀附的男人才有资格驻足了男人的世界。 “唰”一声门突然打开,特佩拉站在门口,愣着看着站在门旁墙壁的两个人。 利威尔背靠着墙壁,眼神一如既往地高傲冰冷,而里奥紧握着男人的手,那双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灼热,身体紧靠着男人,暧昧地凑到男人的脸颊旁。 特佩拉的眼神顿时露出了【这二货又来调戏兵长】的愤恨神色,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看向了必定为始作俑者的里奥,“又精力过剩了吗?在公共场合麻烦收敛点可以吗?” 里奥的视线离开了利威尔,有些不满地看着特佩拉,随手拉上了门,“你走错门了。” “唰!” 坐在座位上收拾资料,准备离开的士兵听见突然用力的关门声,还有站在门口的特佩拉,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现在还不能离开? 特佩拉转身看向了教室里的众士兵,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又牵强,那双如同琉璃般的眸子也夹杂着暴躁的愤怒。总共也就一扇门,老娘怎么可能走错门啊! 而且,站在门口是想怎么样,古怪队员调戏恐怖兵长,这是为了恐吓所有的士兵吗? “请问,今天的训练课程结束了吗?”终于有士兵举起手来正经地提问了。 “没有。”特佩拉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站回了讲台上,眼神却有几分狰狞地似乎要穿透那扇门。随后稀稀拉拉地坐回位子的声音,众士兵默默端正地坐着,继续等候着特佩拉的指导。 “今天最后一门训练,从窗户口跳下去。”特佩拉默默地将眼神移开唯一一扇门,然后看向了教室里唯一向外的一道出路,“这是一次锻炼平衡力和身体熟练度的考验,我需要你们做到井然有序,安静无声地跳出窗外。” “是!”耿直的士兵们立刻大声回答了。 阿明:“三笠,你觉不觉得有点问题?” 三笠:“训练吗?” 阿明:“明明她说是锻炼平衡力和身体熟练度……” 三笠:“嗯。” 阿明:“这是一楼不是吗?” 在动员之后,一个个士兵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满腔热血地从一楼窗户口轻松跳出 ——这真的不奇怪吗? 第8章 晚饭 “特佩拉,你今天做的什么训练?让那群小崽子新兵们一个个翻窗户做什么?”奥路欧坐在椅子上,一杯水咕嘟咕嘟大口喝完了,然后以奇怪的眼神看着特佩拉,总不会是女人的那两三天到了吧? “这得问里奥了,是吧?”特佩拉皮笑肉不笑,视线轻柔地落在了里奥的身上。 “这得问利威尔了,是吧?”里奥恍若没有看到女人夹杂着怒气的微笑,以同样的口吻反问了利威尔,然后眨着眼睛有几分戏谑地看向利威尔。 而利威尔毫无当事人的自觉,自顾自地吃着晚饭,没有将过多的眼神放在其他人身上。 显然,这幅景象就像是一如既往的——里奥自编自导+利威尔自动屏蔽=呵呵。 即使不被搭理,里奥也不觉得自讨没趣,反而仍然是故意凑在利威尔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默默吃着饭的艾伦小心翼翼地将视线移到利威尔渐渐变得阴沉的脸色上面,总觉得里奥作死的本领值得敬佩。 里奥那张笑得灿烂的脸上明显写着【我就是欠揍啊,快来揍我啊】的意思,艾伦顿了顿,瞬间对保持着死人脸的利威尔燃起一种敬意。 “来来来,艾伦多吃点!”韩吉看着只顾着扒着碗里饭的艾伦,立刻帮艾伦加菜,“难得今晚吃的这么好,还不吃撑点!” “嗯,谢谢。”艾伦笑着点了点头。 “没事,你吃着,反正空闲着,我再和你多讲些巨人的事吧。”韩吉大手一挥揉了揉艾伦的头发,然后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芒,期待着看着眼前着实忠诚的小听众。 “……嗯。”原来重点在这,不过艾伦看着激动的韩吉还是点了点头。 在听到韩吉在耳边万分兴奋地讲他那些巨人的实验时,艾伦也偷偷地分了点心思。巨人实验的事情艾伦也在韩吉口中听了很多次,令人惊讶的是每次讲的内容竟然还能不重样,但即使是这样艾伦也有些受不了,视线偷偷瞄向了桌边其他的队员。 因为明早就出任务了,今晚的聚餐格外的丰盛,大概是每次壁外调查前的习惯,晚上的饭菜会比平时多些,而且某些可能会翘掉晚饭的人也都聚集在了一起。 其实这也算是利威尔班的晚上聚会吧,估计新兵们那边也是同样的吧。心底有一些奇怪的意识,也许这会是最后一顿饭,也许会是最后一次聚会,但是也没有人会提起,只是开心的享受这一顿晚饭而已。 “奥路欧,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说话!饭都喷到桌子上了!” “啧啧,女人就是麻烦。” “韩吉,别对着艾伦喋喋不休了,让他好好吃饭行吗?” “哎?可是艾伦很喜欢听我讲这些啊!” “特佩拉,少吃点,你的衣服看起来嫌小了。” “闭嘴!”…… 艾伦看着眼前喧闹的场景,却是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在旁人看来纪律严明,队员残忍无情的利威尔班其实很温馨啊,而且就算是利威尔兵长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因为这一顿饭比平时单纯吃饱饭的意义要多些,所以吃饭的时间也延长了,但是为了不妨碍到明天的出行在黄昏的时候就已经开饭了。 尽管这一顿很丰盛,但是酒却是完全禁止的。如果明天早上带队时,身后一群士兵都浑身酒气,满脸颓废带着宿醉地出行——呵呵,真是无法想象。 “利威尔,我醉了。”里奥的手指绕着自己微长的紫发,嘴角勾起浅淡的微笑,然后向利威尔的身上蹭去,左手还拿着铁质扁平的酒罐子。 “喝糖水也能喝醉?”特佩拉鄙视地看了里奥一眼,然后伸手拉着里奥的手腕将男人脱离兵长身边。这个男人的铁罐子里永远都是装的糖水,哪里会醉。 “被利威尔的美貌所沉醉了。”里奥也没有甩开特佩拉的手,笑着说着。 “咳咳。”特佩拉立刻故意咳嗽了几声想要把里奥的声音淹没掉,这个男人当真不懂得看人脸色吗?没看到利威尔兵长的脸黑成那样了吗,当真想被揍得瘫痪了么? “来,吃糖。”听到特佩拉咳嗽,里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直接往女人的嘴里送去。 “你……”特佩拉舔着糖,有几分怒意,但是看着里奥的笑脸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特佩拉,你的确应该少吃点了。”里奥看着女人的怒容,几分轻佻的神色打量着女人的身材。 特佩拉眉头一皱,不用利威尔出手,特佩拉就一脚用力干净利落踹向了男人的小腿。 “疼疼疼!你轻点啊!嘶!疼死了!”男人捧着小腿在地上打滚,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但未到深夜的时候也就早早散了,各自回了房间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出行,原本吵闹的环境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却有几分不太习惯。 利威尔打开了木门,冷漠的眼神在看到整洁的床单时确是微微皱了皱眉。迈步走进了房间里,以警惕的神色巡视了房间一圈却是没有看到其他人影,有些奇怪了。 利威尔也并没有再多在意什么,脱下了军靴躺在床上。 床上的男人,依旧穿着军装,军装的长裤完美地贴合并且富有质感,衬托出了力度的美感,衣着整齐而又庄重,丝毫没有紊乱,而男人的气息也平静无比,即使是仰躺着沉睡也如同军人般的姿势,挺直的腰背,双腿笔直,双手覆盖在小腹之上。 这一睡,便是到了靠近黎明的时刻,利威尔睁开了眼睛,清明一片,然后视线又一次巡视了房间一次,还是没有来吗? 利威尔坐了起来,眉头微皱,在穿上了军靴之后走到了床边打开窗户,清凉的风透过了窗户吹拂在脸上,就连男人坚毅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利威尔跳出了窗外,他的发丝扬起,背部的线条酝酿出某种难以预估的爆发力。男人几个轻巧灵敏的跳跃,便来到了钟楼之上,然后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男人的侧影。 男人紫色微长的发丝无欲地扬起,而墨绿色的披风看起来像是为了保暖一样,紧紧地裹在了脖子一圈,男人白皙的双手捧着茶杯,幽紫的瞳仁静静望着月亮。 当利威尔靠近男人的时候,里奥僵硬地转过头来,在月光下脸颊上有一抹酡红,然后看着利威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灿烂得像个孩子一样。 果然是醉了。 利威尔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这个人用铁罐子装得永远是糖水,茶杯里装得却会是酒;说自己醉了的时候永远清醒着,醉了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茶杯一个人傻乐。 “利威尔。”紫发男人笑着看向身旁的男人,眉眼里灿烂一片。利威尔面无表情,没有应答,也没有露出厌烦的神色,只是静静看着里奥。 “利威尔。” “利威尔。” “利威尔。” “利威尔。” “安。”利威尔终于发话了,只怕自己不说话,眼前的人能够一直唤自己的名字到出行。 看着眼前拿着茶杯,对自己笑得傻乐的男人,利威尔突然觉得心有有些无可奈何。 “你还有一个小时可以休息。” 利威尔的话语里习惯带着命令的口吻,却褪去了平日里的冰冷,视线淡淡地落在眼前仰着头看着自己的里奥身上。明明知道早上有重要的出行,却仍然是喝醉了酒,果然以后不能放这个人去城里,偷偷摸摸买酒的习惯是改不了了。 里奥一顿,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然后向利威尔伸出了手。 这动作,明摆着是要拉。 利威尔冷然着挑了挑眉,看着向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思考着是不是应该用刀刃剁掉的好,或者说直接把眼前明知道要出任务却还是喝醉了的男人直接踹下钟楼的好。 即使这样,利威尔却还是伸手拉住了里奥的手,手心与手心的碰触,热意传导,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里奥手上的温度很热。 右手用力地反握住了利威尔的手,里奥站了起来,踉跄了一步之后稳稳地站在了利威尔的面前,里奥的右手还是没有松开。 里奥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男人缓缓低下头,伸出了手指轻轻地触碰利威尔黑色的发丝,触觉是如此光滑,仿佛一种轨迹的诱惑一样,让他的手指顺着发丝落下,碰触他的脸颊,而后毫无重量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的线条落在他的唇角。 瞬时手腕被人用力地抓住,那样的力度再一分就能折断手腕,利威尔的眼眸里带着恐怖而冰冷的杀意。 尽管里奥被抓紧的右手在疼痛地颤抖着,此时里奥却没有出声喊疼,反而是笑容更加灿烂。 “每次的行动我可是都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所以为了不让我遗憾,今晚我又来偷吻了。”里奥轻笑着说着,凑在利威尔的耳边,紫色的发丝缓缓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偷吻兵长的话竟然说的如此光明正大,这恐怕也只有里奥才能做得到了。而如此理直气壮的偷吻行动,恐怕也就是因为次数太多,而让利威尔不得不在意地寻找这个男人的身影。 利威尔缓缓皱着眉,漆黑的瞳仁里带着几分复杂,握住里奥右手的力度也松了些。如此的态度,似乎有种宠溺的错觉,不知道是针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还是习惯于这样的夜袭。 难得利威尔的态度如此柔和,喝醉了酒的里奥也乖巧地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挑衅的话,反而是直瞪瞪地看着利威尔的脸,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里奥顿了顿,幽紫的瞳仁又增了几分笑意,温热的呼吸似乎已经触及对方的皮肤,而站在眼前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 里奥定定地注视着男人的眼眸,那双黝黑的瞳仁里明明透不出一点光亮,却似乎承载了整片天空,只是这样注视着,似乎即将就要溺毙在他的眼中。 “如果要死的话,真想就死在这一刻。” 里奥缓缓说了出来,这些话像是刚从脑海中掠过,而后潜意识地就吐出了口。 利威尔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险的光芒透露出来,夹杂着愤怒和冰冷,男人抓紧里奥右手的力度又瞬间用力,听到了骨头摩擦的吱嘎声。 “疼疼疼!我说,利威尔,你什么时候能稍微温柔点。”里奥终于支撑不住了,右手僵硬着颤抖,脸上的笑容也颓丧了起来,想要扯开右手,却被利威尔不可置疑的力度紧抓住。 利威尔没有说话,却是冷笑了一下,仿佛温柔这个词从来都不出现他的世界里。 “利威尔。” 里奥的笑容渐渐隐了下来,认真地注视着男人。 即使没有人说过,但是当里奥褪去温和的笑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什么的时候,那样子的表情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光是那样的眼神就足以让整个世界驻足。 里奥伸出了左手抓住了利威尔的右手,然后将利威尔的右手缓缓靠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心脏,在跳动着。 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让男人清晰地记住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和力度。 这是,为你而跳动的心脏;这是,信仰于你的心脏;这是,誓言为你献出的心脏。 就算现在心脏停止跳动,也毫无遗憾了。 即使没有说话,利威尔都能从眼前的男人眼里看出了所有,利威尔的表情缓和了下来,然后松开了左手。 利威尔的手指缓缓靠近,覆着厚茧的手指触碰里奥的后颈,而后伸进他的发丝之间,他的目光脱离了冰冷桎梏,变得几分柔和的无可奈何。 那一刻,里奥觉得自己身体中的血流静止一般。 就这样按照利威尔手的力度,僵硬地靠近,最后嘴唇轻轻覆盖上了对方的唇。 第9章 撤退 恬静的朝阳轻轻撒播光芒,透进空气带来了平静和祥和,世界被纯白渲染。 根据埃尔文团长设计出的长距离索敌阵型,在出了旧城之后,所有的士兵都按照曾经阵型的指令骑马到了计划的位置,等间隔地分散开兵力,尽可能地将索敌传讯的范围扩大至极限。 整个阵型从出了旧城区之外就一直向东边行径,而这路线最终只能让阵型冲进巨树之森,而不是一开始所说的艾伦老家的目的地。 在团长发出了中列的队伍进入巨树之森的命令之后,艾伦一队的特别作战班也骑马进入了森林。 “兵长!利威尔兵长!”艾伦不解地看着利威尔兵长的背影,声音里透着焦急和疑惑。 “什么事?”利威尔没有回过头,只是冷淡地回答。 “这里可是森林啊!假如只有中列深入到森林的话,他们就发现不了有巨人接近了啊!而且右侧似乎有什么东西攻过来了,我们现在该怎么避开巨人,怎么保护运货马车班啊!”艾伦着急地问着,脑海中一大堆困惑的东西,缠缠绕绕裹住了整个大脑,无从思考。 “明摆着的事,就别给我唧唧歪歪了。”利威尔冷声说着,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坚定的背影似乎不会为任何事而动摇,“好好看着你的周围吧,艾伦。这里高的离谱的破树,对于发挥立体机动装置的机能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环境,然后再好好想一想。动用你那颗平庸的头脑吧,不想死的话,就给我绞尽脑汁。” “是!”艾伦立刻点头,突然明白了什么。因为自己是新兵的缘故,所以才没有人告诉自己现在的情况,为的就是让自己学会思考,只有这样才能在战斗中提高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这样想着,艾伦看向了周围同伴的脸。而那一刹那,艾伦震惊了。 周围的同伴,奥路欧,埃尔德,特佩拉都是一样的神情,而他们和他一样,都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脸色阴沉,眉头微皱,明明思考不出现在的情况却仍是坚持沉住性子,压抑住所有的不安和恐惧,紧紧跟随着兵长的指令。 而后,艾伦看向了里奥,那个骑马在兵长右侧位置的里奥。 那个男人依然是平时的表情,尽管没有了微笑多了几分警惕严肃,但是却并没有如同自己般紧张迷茫的神色,那双幽紫的瞳仁里似乎总是看清了一切,然后毫无畏惧地向自己的道路上前进。 里奥,知道吗?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兵长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不,不会的。那,那是因为里奥自己想出了现在的情形?还是说,不管是怎样,里奥都会跟随着兵长的脚步,毫无迷茫和犹豫,只是一味地信任与跟随? 并驾齐驱的二人就在眼前,黑色与紫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散,那墨绿色披风上自由之翼的徽章也随风而起,即将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振翅翱翔。 那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不可突破的氛围,只是在后面看着,就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像是羡慕,羡慕那样的默契,那样的陪伴,那样的一直相随的勇气和信赖。 如果刚才所想的问题真的需要给出一个答案,艾伦想,一定是后者。 他清楚地记得里奥曾经对他说过,“利威尔不是最强的。” 在所有人都钦佩着利威尔如同神一般的作战能力时,所有士兵都敬仰而信赖着并甘愿为兵长付出心脏时,当人类将希望与祈祷托付在了那个男人的肩膀上时,里奥却说他并不是最强的。 那么谁在里奥的心目中才是最强的?艾伦不知道,因为里奥又说了一句极具矛盾的话,“但是,没有人会再超越他了。” 艾伦不明白,但是却并没有多少在意,说不准里奥又因为这些事来耍自己。 而现在,艾伦看着兵长和里奥的背影,也只能尽力做到压下所有的情感,只是静静地跟随在身后,等待更多的指令,就如同里奥之前说的——“你只要思考怎么努力活命就行,然后不要回头地前进就好了。” “黑色信号弹!”埃尔德看到从后方发来的黑色信号弹,立刻大声叫了出来。 “你们都拔剑。”利威尔眼神微眯向后方扫了一眼,然后立刻脸色严肃地沉声道,而左手抓住缰绳,右手已经握住了剑刃,“如果它要现出身形,铁定在一瞬间。” 气氛迅速凝固到了冰点,所有人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静止了,尽管没能看到巨人,但是那一刻让全身都足以颤栗的恐惧感让队员们都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去。 也许,再过一秒,再过一秒,就出现了。 然后,然后……会怎样? 躲藏在巨树上的支援队队员突然间展现了身形,发射器固定在巨树上,身体腾空,双手紧握住剑刃,而那个人的脸还未看清,视野突然间被一个巨大的红影笼罩住。 巨人终于出现了! 只是那一刹那,巨人挥臂的那一刹那,那个还只看到背影的队员就被巨大的力量摔死在了巨树上,只是,噗嗤一声,遥远的距离也不能阻隔热流扑面而来,猩红之色漫天飞舞。 眼眶瞪大到了极限,一切不过一闪之间。 “快跑!”利威尔迅速发出指令,左手紧握住缰绳加速。 尽管是这样,女巨人的速度超出了人类对巨人的认知,即使是刚才那一挥臂的力度和速度都让所有人胆战心惊,那女巨人迅速地在树林中奔跑着,离跑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追赶般。 即使未曾被抓住,但是那样血腥的疼痛如同预知一般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中,一片血红。 “好快!在这个林子里,根本无法做到事先回避啊!”埃尔德恐惧地看向身后追赶的女巨人。 “要被追上了啊!”衮达大声向兵长喊着。 “兵长,使用立体机动吧!”冷汗不断从特佩拉额角落下,握住缰绳的手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脱离。如果不是用立体机动的话,坐在马匹上的他们等待的结局只有全军覆没而已。 而利威尔只是沉默地骑着马迅速前行,一言不发。 “后方出现增援!” 又是两名士兵在树林中展现了身影,但是也仅仅只是看到了那两抹墨绿的身影,随后就被大片的鲜红而模糊了双眼。 即使是调查兵团的老兵,生命也陨落地如此之快,在这个女巨人面前只是仅仅几秒的时间而已,就被碾碎成了一团血肉。 恐惧。 巨大的恐惧包裹住了全身。 眼前猩红一片,带着血肉筋脉的骨头就那样在空中坠落,无法想象,这一部分属于之前的一名老兵的身体。脑海中一片熏熏热,恐惧地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即将喷涌而出。 “我们动手吧,那家伙太危险了!” “兵长!要被追上了!” “兵长,请下命令吧!” “这就把你大卸八块!”…… 特别作战班的成员都在请求兵长下命令,握住了剑刃,眼眶如同即将要崩裂般的死死盯着紧紧跟随在身后的女巨人。比在战斗时被巨人杀死更恐惧的,就是毫无反抗的坐在马背上等死。 想要将恐惧转化成杀死女巨人的动力与愤怒,每个成员都蓄势待发,但是当希望的视线落在兵长后背时,只能看到这个男人毫无犹豫的前进,丝毫没有下达命令的意思。更多的焦躁与恐惧袭来,成员们更加迫切地向兵长发问,只是一切仍然陷入了沉默。 利威尔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哪怕面对的是死亡,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畏缩。 而没有他的命令,即使是坐在马背上等死,也不能有丝毫地反抗。 ——这,是身为士兵的服从,也是信赖。 当所有人都已经近乎于迷茫到绝望的神情看着利威尔的背影时,利威尔终于直起了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同伴,“都捂住耳朵。” 更多疑惑地看着利威尔,甚至于忘记了服从利威尔的指令。只是眼角扫到利威尔身边的里奥,那个一直同样一言不发跟在利威尔身边的男人却在第一时间捂住了耳朵,但是左手却伸向了左侧的利威尔,帮那个男人捂住了右耳。 利威尔伸出了左手,手上是如同发射信号弹一样的装置,但是在发射时却只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是剧烈的爆炸响声,而是类似于金属声,足够穿透脑子破坏到神经般难以忍受的声音。 所有人难受地捂住耳朵,即使是这样仍然觉得头昏脑涨,一个不注意就能从马背上摔下来,即使是声音散去,耳鸣的症状仍然让人觉得头痛欲裂。 “早知道昨晚不喝那么多酒了。”隐约听到里奥的一声嘟囔,那个男人紧皱着眉,右手揉着太阳穴,脸上带着几分痛苦的神情,左手仍然捂住了利威尔的右耳。 而奇怪的是,一直专注于前行的利威尔竟然还分神狠狠瞪了里奥一眼,显然对于昨晚里奥喝醉的事情报以极大的不满,然后收回音爆弹将里奥的左手甩开,似乎是在嫌里奥多事。 “你们的职责是什么?仅仅为了一时的情感而奋不顾身吗?”利威尔将视线收了回来,看向了身后的队员,“我们这个班的使命是尽全力保护那边那个臭小鬼号发无伤,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 “我们现在继续策马前进,明白了吗?”利威尔不再看其他人的表情,继续专注于前行的道路。 “明白!” “可是,我们要跑到哪里才行!而且,又,又是增援部队!如果,如果不掩护他们的话,他们会被杀死……”艾伦紧张地看向身后,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刚出现的增援部队队员又被女巨人残忍地杀害了,偌大的森林里却有一股作呕的血腥气冲入鼻尖。 “艾伦!注视前方!” “不要打乱自己的步调!保持最快速度!” “为什么!”艾伦看着身后又出现的士兵被女巨人一掌在树上拍死,鲜血四溢。 为什么不出手?明明可以出手的! 那可是一个人啊!一条人命就那样简单地没了!如果利威尔班出手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牺牲了吧!他连自己为什么要进森林都不知道,现在更是为了不知道的理由而牵连了这么多条生命!其他人……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们明明可以救下那个人的,为什么不动手!难道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背对同伴,见死不救吗?”艾伦的眼眶似乎瞪到了极限,看着身后一个个送死的人,猩红的血液漫天飞扬。 “艾伦。”里奥终于唤了艾伦的名字。 “里奥!还有一个人,还来得及,我们……”艾伦听到里奥在叫自己,有些激动地转过头去,如果是里奥的话,是里奥的话,一定会明白的吧,一定会动手救下那个人的吧。 “闭嘴。”那个紫发的男人转过头来,幽紫的眼眸里是冰冷的杀意,仅是一眼,就让艾伦咽下了所有的话,忘记了动弹,只是僵硬着看着里奥。 “任何打算利威尔步调的人,我都不会放过。”里奥右手握着剑刃,冰冷的光亮闪通了艾伦的眼睛,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陌生冰冷到极点的表情,最后嘴角竟然缓缓扬起,带着极致杀意的眸子下却多了一个张扬到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容,“你,是想死吗?” 已经,无法再多说些什么了。 艾伦忘记了所有的言语,只是艰难地咽着唾沫,手毫无知觉地握着缰绳。 “安。”利威尔狭长瞪向里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警示。 “哎呀,是我刚才太凶了吗?”里奥似乎才反应过来,有些恍然大悟地歉意笑了几下,然后轻松地回头向艾伦随意挥了挥手,“要原谅我哦,艾伦。” “你只要思考怎么努力活命就行,然后不要回头地前进就好了。” 艾伦怔了怔,这是第二次从里奥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而在现在这样的情景里,才突然发觉也许里奥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之前才会这样对自己说。只是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心中涌出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而之前的冲动急躁在里奥刚才的冷声下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恐惧,不仅仅是对于女巨人的,还有对于自己的。 兵长说,他们的任务是要保护我,让我毫发无伤,而那些增援队的人即使知道是送死也在极力阻拦着女巨人的步伐,仅仅只是为了一秒的停顿也献出了自己的心脏,而归根到底,是为了我。 为了我,而送死——这样想的话,都不由自主开始恐惧自己的存在了。 恐惧自己的存在,对啊,我,可是巨人啊,让所有人类恐惧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 艾伦突然警醒了,即使自己不依靠其他人的力量,依靠自己的巨人之力也能够救下那些人啊! 为什么一定要等待其他人去帮助那些送死的同伴吗?我也可以,只要我变成了巨人,我就可以停下这场荒唐的战斗了。 然后,然后…… “你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艾伦的身体一颤,才发现一直在前方的里奥竟然已经骑着马在自己的右侧,而里奥的脸上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温和的笑容,只是在这一刻,艾伦却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是更加紧张起来。 “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等着。”里奥笑着看着艾伦,“如果因为你一个人而打破了整个计划,那些人的送死就都白费了。” 艾伦咬着下唇,口中的血腥味让艾伦觉得心脏在疼痛,但是里奥的声音却又硬生生地将这种疼痛放大后又死死地压制住。 的确,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质疑。 他质疑的是兵长的指令,但是,他没有权利质疑,如果他质疑了,那就相当于质疑了这次整个壁外调查;如果他违抗了指令,那就相当于破坏了这一次整个计划;如果他选择背叛利威尔班的信任,那就相当于辜负了所有队员和城内人的支持与希望。 “艾伦,你的判断和我们的判断之间的差异是基于不同的经验法则而产生的,但是啊,你根本就不用去信凭这种东西。选择吧,究竟是选择相信你自己,还是相信我以及这些人所属的调查兵团组织。”在前方策马的利威尔终于开口说话了,却并没有回头,沉稳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恐惧,只是那样前进的背影就足以让人拼尽一切去追随。 “不管你是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是相信那些值得信赖的同伴所作出的选择,其对应的结果任何人都不可能预见。所以,总之你就尽量自己选择一个不会留下悔恨的方式吧。” 利威尔不是神,不是奇迹,不是最强。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无法预知未来,无法每一次都能完美解决每一件事,他说的只是自己的人生信条而已,选择一个自己相信的道路,然后不让自己留下悔恨。 不管是在地下街,还是调查兵团,这个强大的男人也只是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不想留下悔恨,所以紧握刀刃击退那些留下痛苦的敌人,保护自己所想要守护的。 “继续前进!”艾伦紧闭着双眼,大声说出了自己选择的答案。 已经很显然,这次的计划不是那么的简单,尽管编织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但是每个人都已经在这场计划中被定位了责任,而承担起让整个利威尔班和其他调查兵团队员拼劲生命来保护的自己,怎么可以丢弃这份信赖? 即便会死,即便对同伴见死不救,大家依然选择了继续前行。利威尔兵长一直注视着前方,所有队员都跟随着兵长,压上自己的一切选择前进,自己也应该同等地信赖着他们。 当骑马踏过一片土地时,利威尔班的成员都震惊了,原因无他,只是那块区域的附近都埋伏着调查兵团队员,而这些人就是中列前方的队员。 这些跟随着埃尔文团长的队员都隐藏在这片区域的附近,但是也不能称之为隐藏,毕竟艾伦他们以肉眼也能轻而易举地注意到,然后清楚地认知这必定是一个圈套。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身后紧追不舍的女巨人也同样跑到了这片区域。 然后——“射击!!!” 随着埃尔文团长的巨吼声,无数尖锐的箭从立方体的装置中发射,无数带着钢筋的利剑戳穿女巨人的身体固定到地面,巨大的轰鸣响声四起,硝烟滚滚,无数钢筋折射的光芒让人难以睁眼,而女巨人就那样浑身被利剑穿透,固定住了身体,但是却仍旧捂住了后颈最重要的地方。 即使是这样,这个计划,也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马匹依旧未曾停下,毫不迟疑地穿过了那片区域,利威尔眼神瞥向后方,“再前进一段距离,在那里把马拴好然后改用立体机动,我暂时要去进行其他行动,这个班的指挥暂时交给艾鲁多负责。保持适当的距离,藏好艾伦别让巨人发现了,马就交给你们了。” 利威尔这么说着,随后转眼看向了在艾伦右侧驾马的里奥,“里奥,你跟着艾伦。” 随后也没有等里奥的反应就将固定器发射在树上,然后迅速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里,里奥?”艾伦有些迟疑地看向身旁脸色阴沉的里奥,听特佩拉说过,在外出任务时里奥一向是在利威尔兵长身边寸步不离的,只是为什么这一回要支开里奥?还是说,兵长觉得这里仍然可能会有危险? “我被命令要跟着你了呢。”里奥转而一副春暖花开的笑容看向了艾伦,一字一句带着几分捏造的假声,让艾伦觉得全身危险地发颤。 “对,对不起。”潜意识地艾伦立刻道歉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里奥也就不用离开兵长身边了。 继续到更深处的地方待机,一行马匹仍然迅速地向前行,并没有因为活捉了巨人而轻易放松警惕。而到了艾鲁多认为可以的地方待机时,利威尔班的成员都在树下重新思考了这一次的计划,之前一直疑惑的点也渐渐明了起来。 只是,在看见了代表着撤离的蓝色烟雾弹之后,本该成功撤离的特别作战班却遇到了其他的问题。比如说,在蓝色烟雾弹之后,又遇到的两个相继而发的绿色和紫色烟雾弹。 即使在相互信赖的团体中,也依旧会有不可估量后果的矛盾产生—— “艾伦!”看着艾伦向远处烟雾弹奔去,艾鲁多和其他成员也同样用立体装置跟了过去。 “里奥,你……”本想追去的特佩拉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里奥。 男人微微低着头,紫色的发丝遮掩住了男人的表情,只剩下一片阴暗的阴影。男人双手紧握着缰绳,然后缓缓松开,缓而男人仰起头,苍白的脸上一双幽紫的瞳仁里只剩下空洞的阴暗。 里奥转过头看向特佩拉,嘴张了张: “让他们,都去死吧。” 第10章 同伴 行至森林深处,特别作战班停下原地待命,在等待撤离信号的同时也在思考着这一次的机会,显然之前说要行至艾伦老家地下室的计划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抓捕女巨人后颈中的间谍。 而反常黑脸的里奥没有参与讨论,只是静静地站在了巨树的树枝上,向利威尔的方向眺望。 “是蓝色烟雾弹。”艾伦看向森林远处的信号弹,不禁松了一口气。 “看来终于结束了啊,准备撤退了。”艾鲁多眼眸里也多了分轻松。 “那我们不如去参观一下那里面的混球到底长什么样子吧。”奥路欧双手握着剑刃。 “艾伦,多亏了你这次计划才能成功啊。”特佩拉赞赏地看向艾伦,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不,不是的,我什么都没做。”艾伦有些难为情,慌张地摇了摇头。 “但是你的确选择相信了我们啊,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成功。选择正确的选项这是很困难的啊。”特佩拉毫不吝啬地夸奖着艾伦。 “那我们撤退吧。”艾鲁多看着全员都准备完毕,微点了点头。 “里奥,下来吧。”特佩拉看着站在树枝上的里奥,挥了挥手。 “我不走。”里奥盘腿坐在了树上。 “哈?”奥路欧奇怪地看着里奥。 “利威尔把我扔在这里,难道不该把我领回去吗?”里奥的话语透着任性的意味,明明已经成年了许久,有些时候仍然还像是个孩子,突发孩子气这种事情其他队员显然也习惯了。 “哟?你以为你是缺奶的小娃娃吗?等着利威尔兵长给你送奶瓶喂奶吗?”奥路欧看着里奥的表情,也有了几分想要开玩笑的心情,瞪着眼睛眉毛上挑地仰头看着里奥。 “让利威尔送奶瓶喂奶?好主意,我会原话转告给兵长的。”里奥居高临下地俯视,眉眼里带着几分戏谑的光彩,而奥路欧却身子一僵,喂,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啊。 “嘭!” “那是绿色烟雾弹。”艾伦看着远处的绿色烟雾弹。 “一定是利威尔兵长发来的联络,里奥,快下来,我们现在可以去和兵长会和了。”艾鲁多看着绿色烟雾弹,也拿出了信号弹枪来,右手向天准备发射。 “等等,先别发!”里奥看着信号弹的位置,皱了皱眉,然后立刻出声阻止艾鲁多。 “嘭!” 即使听到里奥的声音,也已经发射了的艾鲁多奇怪地看向里奥,“怎么了?” “位置,不对。”里奥的双眸紧紧盯着刚才绿色信号弹发射的位置,那个位置距离之前离开女巨人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而利威尔不可能会在那里发信号弹的。 “多想了吧,也许兵长想来找我们只是迷路了呢?”奥路欧不以为然,信号弹本就是确定位置的,在哪里发不是发。 “就算跟着我们马蹄的印记也不可能会跑地那么偏。”那个信号弹的位置脱离我们的行径路线已经很远了,那个信号弹更像是在故意确定我们的位置。 “里奥,别多想了,女巨人不是已经被活捉了吗?”特佩拉也用立体机动装置到了巨树上,伸手将里奥从树枝上拉了下来,这一次真是里奥想多了吧。 里奥的脸上是认真的神情,然后径直走向了艾伦,“既然我跟着艾伦,我就要保护他的安全,如果我觉得那里有危险,我绝对不会让艾伦去那里。” “里奥,别固执了,这次的负责人是我。”艾鲁多脸色有几分阴沉下去。 “那又怎样?”里奥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幽紫的眸子凝聚着冰冷的风暴。 “里奥……”艾伦看着气氛瞬间僵硬的艾鲁多和里奥,想要劝说几句,却没有想到里奥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把自己往马背上扔去,腹部被马鞍撞得猛痛,艾伦不由得吃痛闷哼一声,而后气恼瞪向里奥,“里奥!你做什么!” 里奥也没有解释,和艾伦上了同一匹马,艾伦整个身体弯曲着挂在马鞍上,而后面坐着里奥,里奥望了下之前信号弹发射的位置,而后向另一个方向迅速驶去。 “里奥!你疯了!你回来!”奥路欧瞪着双眼,气急败坏地向里奥喊去。 “这到底在做什么!”特佩拉看着驾马离去的里奥没了办法,只能也驾着马在后面追着。 “艾鲁多?”衮达询问的眼神看向艾鲁多。 “跟着他。”艾鲁多皱了皱眉,最后叹了口气,也上了马跟着。 “里奥,你!你!你放我下来!”整个人在马上颠着难受得作呕的艾伦断断续续说着,腹部撞得生疼,视野里一片绿色,尽管是这样大脑仍然一片晕眩。 “啊,抱歉。”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的里奥一只手拎着艾伦的后颈,然后以蛮力把艾伦从马背上拎起来坐着,而这个动作让艾伦又难受了几分。 “怎么,会有紫色烟雾弹?”过了一大会儿,特佩拉有些奇怪地看向远处的烟雾弹。 “也许是受伤的士兵?晕厥起来发现没死,但是离开不了森林?”衮达想起了之前的增援队队员,尽管他们是抱着送死的心态来阻碍女巨人的行动,但是并不代表他们都必须死。 “是在求救!我们要去救他们!”艾伦瞪大了眸子,之前增援的士兵在后方不断攻击然后鲜血迸溅的画面充溢脑海,见死不救了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那些人都死了。”里奥的脑海中清楚不过,那些人必定无一生还。 “你怎么知道?如果没死的话,我们就把他扔在森林里吗?而且那个方向,很接近我们来的道路,就算是敌人也不会留在那条道上了吧!”艾伦对于里奥冷漠至极的回答感到气恼,在里奥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用立体机动装置离开了马,然后立刻向紫色烟雾弹的方向去。 “艾伦!”看着艾伦向远处烟雾弹奔去,艾鲁多和其他成员也同样用立体装置跟了过去。 艾伦的眉头紧皱着,视野中的景象因为急速的跳跃而不停地转变着,而胸腔内那翻涌的愤怒却始终无法静止,耳边同伴的呼喊,疾风的呼啸,心脏急速的跳动声全部都扔之脑后。 耳畔却始终不断回响着人类的尖叫声,那些为了完成任务的后援队员,明明知道是在送死却仍然勇敢地冲了上来,以生命为代价,为了最后计划的成功。 那,也是生命啊。 活生生的人类,迸溅的鲜血,粉碎成灰的骨头,连筋带血的碎肉…… 只是那样噗嗤一声,就被压碎在树干之上,在粗糙的树皮上流下了恐怖的猩红。 紫色的烟雾弹,就在那条中列深入森林的道路上,一定还有人活了下来!即使,即使是少了一条腿一条手,那仍然还是活了下来!只要还活着,那就可以救! 先前,他放弃了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为了自己送死而毫无办法,但是现在女巨人已经被活捉了,撤退的信号弹也已经放出,他没有理由不去救人! 艾伦的眼前出现了里奥的脸,那个男人,一直都是温和的微笑,无所谓的态度,尽管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态度,但是越靠近就越发现那个男人的可怕。 在笑脸下掩藏的是对一切的漠然,即使是生命似乎都可以轻易放弃一样。视野里追寻的只有利威尔兵长一人的身影,除却了那个身影之外似乎一切都可以忽视,包括其他任何人的性命。 艾伦不禁想,如果自己遇到危险的话,没有兵长的命令,是不是里奥也会毫不犹豫地无视。 就像,他能面不改色地放弃那些送死的后援队员的生命一样,毫无愧疚,毫无感情,只是一味地默然。 艾伦突然觉得心口揪得生疼,也许,自己在所信赖的同伴心中的地位只不过如同那带糖果一样,随意买了吃,休闲时舔了觉得有些舔,但即使是散落在地,也并不会觉得有多可惜。 艾伦往后努力地望着,看到身边熟悉的同伴,但是却并没有里奥和特佩拉的身影,那双墨绿色的瞳仁里骤然一暗,胸口涌出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里奥是生气了吗? 尽管艾伦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但是在这一刻仍然有一种无法释放的压抑感。 明明女巨人被活捉了,明明撤退的信号弹收到了,明明兵长也发了联络信号。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还要怀疑?为什么还要在收到求救信号的时候放弃救援? “兵长?” 艾伦身体一震,看向了衮达,然后循着男人的实现看到了树林中果然有一个灵敏穿梭的身影,但是风帽将面容遮的严实,认不出身份。 “不,不对!是谁!”跟随利威尔兵长多年的衮达也能从身影里认出不是利威尔,但是如果不是利威尔兵长的话,还有谁会留在这片森林里?是留下来的队员,还是…… 那半空凌空的身影一转,双手握住的剑刃反射出锋利的凌光,仅仅只是眨眼的瞬间,墨绿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过,立体机动的声音一震。那人迅速靠近衮达,双臂用力一挥,鲜血顿时从破裂的身体中迸溅出来。 “衮达先生!”艾伦惊慌失措,迅速靠近了衮达,而那人已经变成了尸体,身体仍然被发射器所固定住,此时正倒吊着,大量的血液沿着头颅往下落,而胸口是一道极深的口子,血肉模糊,破碎的内脏清晰可见。 只是那么一瞬间,最熟识的同伴却死了。 “艾伦别停下!快跑!”奥路欧立刻从身后拎起艾伦的衣领,然后将艾伦扔出了一个方向,随后立即跟上。一定有敌人在,而目标一定还是艾伦。该死的!里奥这回还真说对了! “可是,衮达……”艾伦的视线紧紧盯着衮达的尸体,大片的艳红模糊了双眼。 “该死的!现在该怎么办,艾鲁多!”奥路欧紧张地看着背后紧追的身影。 “全力回总部!”艾鲁多大声地说着,也紧皱着眉,眉眼里带着焦灼地瞥着后面。 “那是,女巨人的本体吗?”奥路欧看着那身形与他们无两样的人,即使看不到人脸,也能够确认那就是变成女巨人的人类,不是已经活捉了么! “什么?”艾伦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抹墨绿,但只是一瞬间,那抹墨绿却突然消失在了视线中,那个身影运动的立体机动的声音也寂静无声,更大的不安从胸口喷涌而出,“人,人呢?” 耳边听到了刺啦的响声,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爆破声,巨响声伴随着整片土地的震动。眼睛忽的睁不开,橙色的亮光如同最明亮的闪电般一下子夺去了所有的视野,如同暴风般的气流伴随着袭人的热浪让人站不住脚。 “可恶!果然是她!”艾鲁多紧张愤怒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女巨人,双手紧握着剑柄。而女巨人在变身后,显然速度提升了一倍,被追上也不过是短时间的问题。 “可恶,你竟敢……这次一定要干掉那家伙,让我来!”艾伦转过身子,墨绿色的瞳仁里带着汹涌的愤怒,右手靠近嘴边,只要,只要咬下去,自己变成巨人后就能杀了那个巨人。 “不行!艾伦,你回总部!由我和奥路欧干掉这个巨人!”艾鲁多立刻制止了艾伦。 “我也要战斗!”怎么可以让自己回总部,这不就和之前一样了吗?放弃了其他人的生命,就死不久,只为了让自己逃命,更何况这些队员可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啊。 “艾伦,这是最佳策略!”艾鲁多带着绝对命令的口吻,眼里是无可置疑的坚持。 “臭小子,你是怀疑我们的本事吗?”奥路欧用平时轻蔑的口吻对艾伦说着。 “我知道了。”艾伦思索了一会儿,将右手放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现在,也许他能做的,就是信任同伴了。 如果,他一开始再多相信里奥一点的话,衮达先生也就不会……死。 艾伦立刻全速前进,但是视线依旧停留在后方。 艾鲁多和奥路欧默契的配合,敏捷而柔韧的身体在树木中穿梭而过,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挥臂将女巨人的双眼粉碎,一分钟的消失视力,女巨人双手捂住了后颈靠在树皮上。 趁着女巨人攻击力减弱,艾鲁多和奥路欧迅速握紧双刃,旋转身体砍断女巨人的双臂直至巨人双臂无法抬起。 是啊,自己的同伴竟然是那么的强大。 而我只要如同里奥所说的,前进,不要回头就可以了。 将一切托付给身后的同伴,完全信任他们。 艾伦下定了决心,在飞速往前行时想要最后再往后看一眼,但只是一眼,就足以让灵魂破裂,歇斯底里的尖叫堵在喉咙口,瞪大的眼眶都似乎要裂开。 ——艾鲁多,被女巨人一口咬死了。 鲜血炸裂开来,一半的身体被直接咬断坠落,而另一半在巨人口中的身体被吐了出来。 “你去死吧!” 奥路欧表情狰狞地将发射器固定在女巨人的后颈之上,然后双刃猛挥,而那一刻出乎意料的是剑刃完全断裂,而巨人的后颈处却衍生除了冰晶一样的固体坚硬地保护住。 “奥路欧!”艾伦大声地咆哮着,快逃啊!快逃啊!停留在那里的话,会死的啊! 奥路欧慌神了一下,然后眼前看到一只巨大的手臂向自己挥来,要,要死了吗?男人的瞳孔扩张到极限,在看到一个黑影腾空而起的瞬间,视线凝固风化,万物骤然抽离。 “唰!” 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反而是视野突然一晃,有人拉住了自己的领子向外迅速逃离。奥路欧僵硬地扭过脖子,“里,里奥。” “啊!”还没等奥路欧慌神,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在里奥之后冲出来的特佩拉,本是想隐藏处给予致命一击,却没想到女巨人的速度更快地一把抓住了立体装置的钢丝。 在能树林中灵活运动的同时,那束缚动作的铁丝也是致命的弱点。 “特佩拉!”奥路欧瞪大了双眼,冲出去的速度让里奥都没能抓住,紧握着剑刃想要将铁丝切断。只是那一瞬时,女巨人的右脚骤然抬起,巨大的重力砸向了奥路欧,那个男人就那样撞飞出去,用力装在了树上留下一片鲜红的印记。 “奥路欧!”特佩拉声嘶力竭地叫着,而一个慌神时眼前的立体机动被人切断,特佩拉看向抱住自己的人,“里奥……” “放下我!快放下我!带着艾伦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特佩拉崩溃地大叫着,她的立体机动装置已经彻底毁了,不管怎样也不可能逃出去了。艾伦一定要保护好,如果是里奥的话一定可以的。 里奥一言不发,只是迅速地向前跑,但是幽紫的双眸却仿佛渗出血了一样。 女巨人的一拳在半空中凌厉冲来,里奥单手抱住特佩拉,身体后仰,躲开了攻击,幽紫的瞳仁紧盯着巨人的脸,然后收回视线更加迅速地向总部的方向冲去。 在前面不断前行的艾伦不断往回看,看着里奥每一次都如同预知般地躲过巨人的攻击。 “这样不行!”特佩拉感受着男人身体的紧绷,还有微急促的喘息,带着自己,里奥根本无法展开手脚,被女巨人攻击到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立体机动装置里的瓦斯是无法承担两个人的重量到总部的吧。特佩拉的眼神焦急地看着后面被激怒而不断加速的女巨人,坚强如她在这一刻却红了眼眶,“里奥,你扔下我吧,求你了!” “你以为,我是为扔下同伴自己逃走的人吗?”里奥冷淡地说着,没有看特佩拉一眼。 “那你就以为我是会让同伴为我去送死的人么?”特佩拉却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抓住里奥的手不断地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不断地打转。 里奥抿了抿嘴,眼里晦涩不明,抱住特佩拉的手却又紧了一紧。 女巨人似乎不知道何为极限,即使是骇人的速度却也能在时间下又继续提速,女巨人紧盯着里奥的行踪路径,又一次奋力加速之后终于伸手抓住了里奥的立体机动装置的钢丝。 里奥迅速将发射器收缩,身体急速旋转,而后双臂一挥将女巨人手腕的神经砍碎,转而立刻沿着巨人的手臂继续奔跑,脚尖踩着它躯体肩膀时借力腾起,又是一个挥臂,女巨人眼部立刻迸溅鲜血。 “只砍伤了一只眼睛!”特佩拉瞪大双眼尖叫,她清晰看见那一瞬间,女巨人撇过头,只有右眼伤了视力而已。里奥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在看到女巨人向自己挥臂的左拳时,立刻将剑刃挥向前方,尽管抵挡了一下,但是巨大的冲力让里奥被用力地撞开,后背抵在树干上,剧烈的疼痛让全身都颤抖,男人的双手震得差点松开剑刃。 “里奥!!!”耳边听到艾伦声嘶力竭地尖叫声,而里奥视野模糊后看到的就是一只压下的巨脚,只要被踩下去,那必定是粉身碎骨变成一团分不清骨肉的血浆。 里奥按动附属的剑的手把部分,想要将立体机动装置的发射器发射到旁边的树干上,但是当想要抱住特佩拉的时候,那个女人却伸手摆脱了里奥的手,然后一个用力将里奥推向了一旁。 特佩拉在推开里奥的那一刻,恍然看到了里奥紫瞳里闪过的惊慌。 女人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似乎突然间理解了昨天动员的时候,里奥在台上说的话。 即使多么的想要活下去,每个人仍然有一个不得不去死的理由。 然后,脑中一片熏熏热,恍若看到了行前那个夜晚,利威尔班坐在一起吃着丰盛的晚饭。 韩吉兴高采烈地在给艾伦讲故事,奥路欧一边喋喋不休一片在喷饭,衮达和艾鲁多以茶代酒在互相碰杯,里奥正一脸微笑地注视着吃饭的利威尔,而自己…… 只是那样看着,就觉得无比满足。 第11章 死亡 那个女人的鲜血,洒满了地面,在泥土上留下了可怖的殷红,触目惊心。 里奥猛地蹬踏在岩壁上,尽皆着腾空而起,里奥的身体随着他急速运动着,手臂一个旋转,将女巨人的脚腕砍伤,里奥将立体机动绕着女巨人受伤的脚腕向后迅速拉扯,女巨人的脚无法支撑身体,身体向前仰去,但是一只手却捂住了后颈。 里奥脚尖踩着它的背的瞬间借力腾起,身体急速旋转剑刃的亮光尖锐而残忍,男人的身体似乎都变成了利剑在巨人的后背砍出了一长道骇人的血痕,鲜血喷涌而出。而女巨人在此时却突然间转身想将里奥压在后背,里奥将发射器固定在巨树上,然后迅速抬起,看着女巨人的正面,里奥几乎在那一瞬间调转了方向,狠狠砍向了女巨人的脸,每一刀落下,巨人正在愈合的瞬间,刀痕上无比精准地再次砍下,果决中带着一丝疯狂。 女巨人的双眼被砍碎,失去了视力后,似乎多了几分暴躁,立刻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想要抓住里奥,但是在同时里奥在空中急速旋转着,将巨人的双手神经砍断,而后用立体机动的装置的钢丝在巨人的颈脖处缠绕了几圈紧紧与一棵巨树束缚住。 而后里奥调转方向,刀刃在空中闪耀着骇人的光辉,两柄剑刃直直刺入女人早已破碎的眼珠里。 “还停在这里做什么!去总部!”里奥用立体机动束缚住女巨人的动作,同时也束缚住了自己的动作。男人靠着束缚女巨人的巨树后换上了新的剑刃,里奥的双眸带着骇人的血腥,死死盯着停留在一旁的艾伦。 艾伦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嘴微张,但是似乎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但是潜意识里却坚信菏泽,自己不能走,不能,不能再丢下同伴了。 如果,一开始就相信了里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嘭!” 女巨人不顾颈脖出崩裂的多处血口,突然间疯狂地往前,而同样被立体机动束缚动作的里奥突然间砸向了巨树,女巨人颈脖似乎要被削断,而里奥的身体因为撞击连内脏似乎都要吐出来,口中一阵血腥,猛烈的咳嗽连鲜血都涌出了口。 知道立体机动无法再承受那样猛烈的撕扯,里奥松开了女巨人的束缚,喉咙口一阵血腥的气味,堵得胸口剧烈的疼痛,连视野都不禁一晃,而一个慌神,女巨人一只眼睛睁开,单手张开拍向里奥。 “里奥!”艾伦无法再做到听里奥的话,提着剑刃冲了过来。 即使躲开的里奥,一只手仍被那只手压住,剧烈的疼痛让全身都不由得痉挛,右臂彻底变成了一团血浆,却仍然牵连着身体其他部分的筋脉。里奥咬着牙,左手握住剑刃将右臂砍断,然后迅速离开,脸上是大片自己的鲜血,炙热却又冰凉。 急促的喘息声,不多的体力,还有剧烈的疼痛让里奥觉得快要支撑不下去,但是在看到奔向自己的艾伦时,里奥却忍不住大声喊叫出来,“蠢货!我给你时间是让你逃跑,不是让你回来的!” “我不能再看着其他人为我死了!”艾伦双眼通红地看着断了右臂,全身是血的里奥。 即使是这么说着,女巨人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恢复了双眼的视力后,女巨人毫不停歇地继续向里奥攻击,艾伦红着眼举起双刃向女巨人冲去,女巨人看见竟然停止了攻击,只是静静站着。 当艾伦在空中迅速旋转方向的时候,绕到了巨人的背后,然后身体后仰,刀刃在半空中划过利落的半圆。 刀刃碎裂,巨人的后颈完好无损。 艾伦,却被女巨人右手单手抓住,紧紧握住了艾伦的身体,让少年无法动弹。 艾伦全身被疼痛压制住,似乎只要女巨人再用力一分,全身就会被捏的粉碎。艾伦想要挣脱却毫无办法,手也被束缚住,就连巨人都无法变成。 女巨人大的过分的蓝眸死死盯着艾伦痛苦的神情,但是却并没有要杀死艾伦的意图。 女巨人一瞥眼,墨绿色的身影从身边划过,然后颈脖处又是被立体机动束缚的疼痛,而后…… “嘭!” 耳边一阵巨响,那音爆弹竟然就在女巨人的耳边发射,即使是巨人也有着与人类相同的感官,那难以忍受的音爆弹就在女巨人的耳朵里发射,女巨人也难以忍受地摇晃着头,脚步踉跄了几下,手却没有松开。 “嘭!” 又是一个音爆弹,紧皱着眉,头痛欲裂的里奥在女巨人的另一只耳朵里发射,然后硬是压抑着身体剧烈的疼痛和晕眩的脑子,踩着女巨人的头顶,凌空腾起,又一次快速旋转着身体,利用瓦斯高压强力挥动手臂,砍碎了女巨人的左眼后,毫不停歇地将右眼砍碎。 就在那一刻,里奥骤然转身,踏着女巨人的肩膀至手臂,挥刃的动作迅猛无情,拼尽全力将手腕处的肌肉砍掉,女巨人的右手无力地松开,满脸痛苦的艾伦终于坠落,但是在睁开眼时却骤然瞪大双眼,“小心后面!” 里奥知道后面有什么,但是身体疼痛到难以动弹,在这场恶战之后,身体的能动性也已经完全毁坏掉,即使知道却也无法完全躲开攻击。 在两发射在耳朵里音爆弹之后,即使是女巨人也会头脑晕眩,无法正常攻击,而且剧烈的头脑干扰的疼痛让巨人的攻击力凌乱而又疯狂。 “嘭!” 那一刹那,看着空中四溢的鲜血,艾伦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只剩下了,空气中遍布的铁锈的血腥味。 那个紫色头发,总是开着玩笑,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男人就那样无力地飘在空中,全身是血,如同断了翅膀的鸟,血肉模糊地从空中坠落,粉身碎骨。 里奥重重地摔在了地方,与土地剧烈的摩擦着,暗红的血液流了一地,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各个伤口喷涌而出。艾伦恐惧地站了起来,踉跄地冲了过去,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上艳红一片,而男人的眼睛却是紧闭着。 “里奥,里奥,里奥。”艾伦喃喃地喊着男人的名字,不确定男人是不是死了,即使自己未曾受伤,却有一种撕裂心脏的疼痛感遍布全身。 “还不跑……”里奥缓缓睁开了眼睛,沙哑的声音微弱地从嘴里吐出,随之而来的还有大片从口中涌出的鲜血,“两发音爆弹,视力未恢复,你趁现在快跑,再撑一会儿支援肯定会来。” 艾伦苍白着脸,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已经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听着里奥的话就好了吧。 只要自己听了他的话,里奥就不会死了吧。 只要等到支援,里奥就有救了吧。 艾伦背起里奥,在背的那一刻,却发现里奥的双腿却如同没有骨头般,鲜血不断从裤腿和军靴中涌出。艾伦浑身颤抖着,眼泪从红着的眼眶里滚落,少年大口喘息着,压抑着哭声像是经历了剧烈的疼痛——里奥的双腿,还在吗? 不敢回头,不敢再看,不敢问话,艾伦直接背起了里奥然后迅速前行。 “我没叫你带我走啊……”里奥无力地靠在艾伦肩膀上。 “别说话,别说话了,没事的,没事的。”艾伦觉得自己的身体滚烫一片,那是里奥的鲜血,渗透了自己的衣服,恐怖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冲入鼻翼,而那颤抖的话语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这么重的血腥味,肯定会找到我的。”里奥又剧烈咳嗽了,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想要立刻闭上眼睛安眠,视野昏黑与明亮交替着,即使是呼吸都是无法忍耐的痛楚。 只是,就这样死了吗?就……这样吗?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艾伦没有回复里奥的话,只是继续喃喃说着,不回头地前行着。 “放,放我下来吧……太疼了。”这样的疼痛,里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忍受到现在的。 “不行,你会没事的,我会带你回总部,你坚持住。”艾伦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身体却仍然在不住地颤抖。 “我……快死了。”里奥叹了口气,然后像是用尽最后的气力缓缓说出口。 “闭嘴!”艾伦突然间大声反驳回去,眼泪源源不断地落下,似乎下一秒就要如同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艾伦大声喘了一口气,“你不会死的。” “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艾伦缓缓低下了头,视野里模糊一片,泪水一滴滴破碎在空气中,哽咽的声音里满是哀求,“求你,不要死。” 都死了,不管是不认识的队员,还是认识的同伴。 都因为这个计划,都因为自己,而不断地送命,而接下来,就是里奥了吗? “求你了,活下来,坚持住。” “你,你还想见兵长的吧?坚持住啊,兵长,兵长就在总部。” “忍一下痛好吗?就坚持到总部而已,求你了,别死。” “利威尔,利威尔在等你,活下来。” 里奥已经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已经感觉不到了鲜血从体外流逝,大概是生命流逝的速度比鲜血还要更快吧。疼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思绪一片混乱,里奥以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安静地死在这个少年的背上,但是却突然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利威尔。 里奥缓缓张了张嘴,无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紫眸里暗沉下来复杂一片。 他把我丢在这里,竟然忘记把我领了回去。 【你的死法,只有衰老和被我杀死。不管是哪一个,你都不需要恐惧。】 利威尔,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你看,你也食言了吧?既然如此的话,当初就不要那样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啊,害得我如此坚信着,如此恐惧着。 我其实并不是不恐惧,而是我的恐惧之立足于那个男人之上。 就像现在这样,恐惧着我即将死亡,而那个男人却并没有亲手杀死我,甚至都没能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艾伦……”里奥伸出了左手,颤抖着触碰着艾伦的颈脖,声音无力地嘶哑,“把我放下来,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艾伦全身颤抖地更厉害,弓起了背,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哭泣。 “让我安心,靠着树死吧。”里奥缓缓地出声,眼神迷离地看着周围的树木。 艾伦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蹲下,将男人的身体靠在一棵树上。 那个男人全身都是鲜血,似乎身体没有一处完好,右手被切断了,而双脚也似乎在刚才的攻击里砸的粉碎,男人像是个破碎的木偶,只是无力地靠在树上。 那双紫眸里没有了平时的光彩,只有麻木和空洞,然后定定地游离看向艾伦。 “别哭了。”里奥看着依然在哭的艾伦,嘴角牵强地上扬,想要露出像平时一样的微笑。 人命,是什么都不值的。 从活下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生命之重是如此之轻。 习惯就好了吧。 习惯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这样活生生的人死亡。 习惯那从自己的世界中带着艳红的血液被残忍地剥离开来的疼痛。 只要习惯就好了吧。 艾伦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握着剑柄哭着,但仍然是压抑着哭声,眼神死死盯着里奥。 “帮我带给利威尔一句话吧。” 那个穿着带血的兵装的男人,嘴角又扬起了几分,带上了张扬的弧度。 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人,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完全是自豪到了极点的表情,即使是身上的血液在这一刻看上去都格外的圣洁耀眼起来。男人紧握着左手,用最后的力气将左拳用力地靠在了心脏的位置,每一个字像是浸透着最深处的灵魂一样。 “我以遵从信念而献出生命为荣耀,为人类作贡献,将巨人驱逐出境。” 紫发男人说完后,像是说完了最后的遗言,左手缓缓无力地垂下,失去光彩的眼神渐渐涣散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模糊的少年的脸庞。 里奥的血液滚烫地涌出身体的伤口,疼痛却又炙热,明明眼前光影一片,脑子却格外地清醒。 心脏里,无以伦比的热度。 生平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一幕幕清晰地在脑海里放映。 而每一个画面里,似乎都满满地充溢着那个人的身影。 战争,如此的残酷。 多么羡慕那些死在利威尔面前的人类,他们还有机会看到那个人的脸,用沾满血迹的手去握住男人的手,然后亲手说出最后的遗言,听到男人坚毅的回复。 而这一切,却被剥夺了。 走出了地下街。 他为的是自由和那片天空,而我为的不过是那个决然的背影而已。 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几次邂逅的经历。 然后——就足够了。 每个人都是为了这一天而活,为了这一天而走上各种错误的道路来躲藏自己,为了这一天而拼命寻觅着相遇的人,只是不希望一个人孤单地离开。 孤零一人来到世上,又总是孤零一人离开。 但尽管如此,胸腔里的血液在此刻却炙热到即将蒸发殆尽。 记起了那个男人,全然冷漠的杀戮,挥刃的瞬间似乎劈开了所有,整个世界都足以为他俯首; 记起了那个男人,望向天空的双瞳,明明血色一片,却带着让人驻足的希翼与热血的渴望; 记起了那个男人,手指抚过脸庞疼痛的触感,嘴唇冰凉的温度,却让人沉溺于那瞳仁之中。 真是奇怪,那样小小的胸腔里到底是怎么承受住这样炙热到极点的情感的。 从来没有一刻向如此这样感受过,似乎下一秒那心脏就会立刻爆裂开来。 无数次从天空中仰躺着坠落,幻想着那个男人有一天会不会因为翅膀支撑不住自由的代价而坠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让我成为大海吧。 用轻柔的海水,包裹住那个男人,即使是坠落,也要将世界最后的温柔包裹住男人。 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一直跟随在男人身后,即使抱着总有一天会为了这个男人而牺牲,但是心中却总是会涌出一种满足的感觉,大概是觉得,已经毫无遗憾了吧。 为了他而活,为了他而死。 深爱着那个男人背影的我,一次次用卑微的姿态让男人为我驻足,只要是那个男人将一丝一毫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想拿便愿意用这份信仰来交换我的所有。 然后,我想,我早已无所畏惧了吧。 里奥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却是恍惚着看到了利威尔的身影,男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晰地展露在眼前,即使他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太过深刻的记忆而已。 只是,就算这样也好,也算是就到了最后一眼。 “把心脏献给兵长。”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响起,就连自己都有些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声音吗。 越来越过疼痛麻痹了所有的神经,死亡竟然会是如此的安静。 唇角泛起一丝微笑,活过,爱过,抱过,亲吻过,如果注定死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尽管,还是觉得舍不得…… 艾伦静静地看着男人,男人涣散的眼眸毫无光彩,最后只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扬起了嘴角,染血的手指触碰到了自己的手,那个男人顺从内心最终还是轻声唤出了那个名字: “利威尔。” 如同在毫无意外的情况下被刀刃劈开了身体,艾伦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这一刻即将爆发,握紧的双拳带着悲愤的怒意,只是他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在下一秒,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双美丽的紫瞳缓缓闭上。 他的呼吸停止了。 第12章 番外 我就那样静静看着那个男人死去,哭声难以压抑,双手扔掉了剑刃,静静握拳愤怒地砸向地面,即使双手震颤地疼痛也无法停止。 耳畔突然出现了声音,也许之前就听到,但是却故意忽略,或许说他就希望看到女巨人能追到这里,然后——杀死它!一定要杀死它! 那样无比痛苦的情感似乎要将胸腔撑爆,然后我愤然地转过头去,脸上狰狞的表情却退却了。最后,只能迷茫地依旧跪在那里,看着那个驻足在面前的男人。 “兵,兵长……” 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原来是我在说话吗? 那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军装有些凌乱,头上和手上都是血,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双手紧握着剑刃,无数次杀戮而汇聚的杀气在此时似乎爆发到了极点。那双狭长的黑眸毫无波澜,只是死死盯着我身后死去的男人。 那双阴沉到极点的表情,与平时见到的有所不同,那是一种痛苦,包裹在所有的束缚和压抑下却也再也无法隐藏的痛苦。 男人缓缓踏出了脚步,第一步却显得格外的艰难。 每一步似乎都踩着我的心脏,每一步我的胸腔都难以抑制地疼痛。 而后利威尔兵长走到了里奥的面前,就如同未看到我一般,缓缓跪下。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嵌入里奥如同被血液浸泡的左手,捏碎骨骼的力度,就那样紧紧握住。只要被那样的手握住,似乎就不会再放开了。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说——里奥,兵长来领你回去了。 只是,我却无法开口,所有的言语都停留在了窒息的空气中。 兵长另一只手探入里奥的发丝之间,将他死死地扣向兵长他自己,然后我就那样看着利威尔兵长压住了里奥的身体——亲吻他。 那个强大如神,甚至平时似乎毫无感情的男人,就那样在自己的面前,亲吻着一具尸体。 唇压了下来,不容拒绝地抿吻着里奥的下唇,舌尖沿着唇缝极具压迫感地入侵,似乎想要俘虏里奥的全部。利威尔的亲吻放肆热烈,脱离了平日里冷静的桎梏,脱缰般宣泄而出。艾伦从没有想过一个看似冰冷对一切都毫无感情的男子竟然有着如此深刻的亲吻。 这就是利威尔的亲吻,压缩了世界,一切距离荡然无存。 那个一直冰冷理智的男人,似乎忘却了地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所有,只是亲吻着里奥,那一具已经冰凉的尸体。 我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只是静静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那个强大到令人不由自主畏惧的男人也是脆弱的,那肩膀上似乎承担了太多,只要再触碰一下就会面临崩溃一样。 利威尔缓缓放开了里奥,手却没有放开男人,而利威尔的身上,脸上和双手都沾满了那个男人的血迹,男人唇角的鲜血阴沉那双带着猩红的眸子,似乎有什么即将爆发出来。 “利威尔兵长,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在叫你的名字……” 我清楚地看到,在我说出口之后,那个男人骤然睁大的双眸和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 我第一次知道,话语也能如此残忍。 “还有呢。”男人的声音冷漠而又低沉,却如同破碎的利剑般失去了平日里的凌厉。 “我以遵从信念而献出生命为荣耀,为人类作贡献,将巨人驱逐出境。” 我伸出了左手,将手用力地扣向胸口,右手放置后腰,标准的军礼在此时却觉得砸得心脏猛疼,眼泪又一次喷涌而出,一滴滴从脸颊划过,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却如同被利剑撕碎般疼痛。 “把心脏献给兵长!” 利威尔兵长抬起眼的刹那,我与他的目光相触,乌黑的眼眸深处仿佛随时破裂的镜面,有一种疯狂崩溃的疼痛感油然而生,那一刹那,我终于理解了。 原来,兵长也是在极度疼痛的。 我真的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够扯住这个男人的衣角令他驻足,即便是聚集全世界的期待也无法将他压垮,但此时此刻,他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在视线的尽头留下最为真实的表情。 【他不是最强的,但是没有人会再超越他了。】 我终于明白了里奥这句话,利威尔不是最强的,因为他无法拯救他所想要挽救的所有人的性命,他无法守护他想要的东西,他无法压抑住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也有软弱的时候。 但是——没有人,会再超越他了。 “为人类作贡献……”兵长似乎在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视线看向了死去的里奥,似乎是在耻笑着什么。 那一刻就连我的身体都在颤抖。 这个男人从不把军人的纪律和身份看在眼里,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战斗,但是偏偏在死的时候,却是这样——骄傲得以为人类贡献的荣耀名义死亡。 以这样人类的名义死去,对他而言也算是荣耀吗?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兵长吧——那个最后也要唤出的名字。 “走吧。” 利威尔兵长抱着里奥站了起来,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遮盖住了所有的表情。当那个男人再抬头的时候,那张脸上刚才一切的软弱似乎只是一种错觉。男人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乌黑的眸子里冰冷而又凌厉。 怀中那已经停止了呼吸的人,白皙的脸上是触目惊心的鲜红,而那个男人的脸上却带着浅淡的微笑,像是沉睡进了温柔的梦境,回忆起里奥最后唤出的名字,就知道那个梦境里有谁。 “那女巨人呢?” 我话还没问完,兵长就走了。那毅然决然的背影似乎抛弃了整个世界,但是兵长的目光始终紧盯前方,我看着那披风上染血的自由之翼,却寻找不到了当初那憧憬和喜爱的心情。 我在恐惧,鲜血,疼痛,生命,期待,希望,那些不堪重负的重量都将承担与那单薄的身体之上,而那双翱翔的翅膀终究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折断坠落…… 那一晚,我做梦了。 我以为我的梦里一定赤红血色蔓延,一片残肢肉末,恐惧与绝望疯狂地涌动,直到压迫自己不得不崩溃地从床上醒来,然后发狂地抱住头哭泣。 我的确梦到了那血腥的巨树之森,我梦到我在拼命地奔跑,我梦到我浑身都是鲜血。目光可及的视野,只剩下一片绝望的殷红,漫涌着将我淹没。我张大了口,拼命挣扎却叫喊不出,血红液体似乎即将淹没头顶,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周身。 然后我疯狂挣脱住了无形的束缚,梦到了我跑出了森林,我看见了一整片细腻洁白的沙滩,碧蓝色的海水呈现在我面前,与天空融为一体,宽广到视线无法企及。 空气中是潮湿的气息,带着微微的咸味,世界在那一刻跌入了一片柔软。 一步一步缓缓向前,透明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背,海螺的碎壳在他的脚边,海浪周而复始地拍打着,远方依旧是无尽的蔚蓝。黄昏时分,天边滚着大朵的金色芙蓉卧在湛蓝的海平面上。 这里就是,里奥提到的海,走出地下街为了看到的大海。 【我真的,很喜欢大海。】 我记得,里奥当初是这么说的。 那时里奥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双幽紫的瞳仁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那样静静看着,都有一种立刻安心下来的感觉,似乎只要注视着这个男人的眼眸,就没有再值得害怕的了。 我怔然,缓缓蹲下,双手没入海水之中,冰凉的触感却柔软地包裹住了双手,手上的血液也被洗净,那血丝消散在了水中,似乎一切都不复存在,那海水洗净了一切。 一切的污垢,一切的血腥,一切的痛苦,在这片大海面前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我看到了那清澈的水面映照的我的脸。 我却在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哭。 只觉得胸口难以抑制的疼痛汹涌地翻滚出来,那个喜爱着大海的男人却是真的离开了。 一个身影划破水的波纹,紫色的发丝宛如无限延伸的幻觉,优雅而充满力度的姿态。那个男人就那么浑身湿透地跳出了水面,白皙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双美丽的紫瞳在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有微微的水光从垂下的眼帘中散出。 那个人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自己,当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整个世界温柔地即将崩塌。 “里奥。” 我缓缓站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害怕一不留神那个男人就会消失。 那个男人脱去了军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撩起露出了白皙的小臂,领口也不受规矩地敞开。紫发男人的脸上是肆意的笑容,尽管衣服湿透,但是眉眼里是纯粹的愉悦。 就像是——终于得到了自由一样。 明明看到里奥我是那么的开心,我的脚却无法离开一步,只能定定站着,看着。 然后,眼泪依旧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里奥看着我抿嘴一笑,然后转过身,伸出手,手指触上天际的那一片海洋。湛蓝无垠的天空似乎要从高处流泻而下,瞬间将那个男人淹没。 幽紫的发丝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男人缓缓转过头留下了精致的侧脸,那紫色的瞳仁里带着淡淡的思念和落寞。 “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来呢?” 然后,我醒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兵长站在床边,将手中的纸飞机飞进了那口井后,那个强势而冰冷的男人嘴角难得的柔和的笑容。 然后想起了里奥的微笑,那双美丽的紫瞳里平日里总是带着包容,似乎承载着大片湛蓝的海水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坠落,被那柔软的海水包裹。 如果,是兵长的话,若是死亡,一定会选择溺死在那片海里的吧。 那一片清亮柔和的海水,只包裹他一人的大海。 傍晚,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坐在钟塔之上,看着曾经那个人最爱看的景象,空空如也的天空除了残阳如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也没有,偌大的总部里也什么都没有。 生离死别,最为家常便饭的话题。 那些同伴,都已经不在了。 那个男人沐浴在里奥所留下的光影中,独自承受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称之为信仰了。但是,人们却还是在不断地祈祷。 只要还活着,这个男人就会被称作人类的希望,不得不背负着众人擅自强加的期待吧。 这样难以背负的希望,已经被这个男人完美地承担了多少年? 我不知道,只是被剥夺了脆弱和哭泣的权利,被剥夺了所有的期待与习惯,最后只能无可救药地咽下所有的痛苦与哀伤,然后一个人寂寞地站在顶端。 那个让世界都俯首的男人,身影却如此寂寞得让人感到痛苦。 我看着兵长从书里撕下了一页,缓慢地折成了一个飞机,然后拿出了一根火柴,将纸飞机点燃。 火燃烧着,灼伤手指的温度,那个男人却似乎毫无感觉,或者是舍不得放开。 将纸飞机划出指尖那一刻,似乎最后一缕温度都从身体褪去。 那白色的纸飞机渐渐消逝在空中,似乎下一刻,就将与赤红色的天空一同燃烧殆尽一样。 我隐约看到兵长的口型,似乎是在说: “安,你自由了。” 我看向那燃烧的纸片,灰烬从空中落下,那抹艳红却仍然在刺眼地融化。 若你燃烧羽翼,展翅高飞,就能飞到你想要去的地方。 愿与你美丽地融化,永远自由。 第13章 植物 黄濑凉太家的窗台种了一盆植物。 绿油油的,像是一株小草,叶子纤长扁平,上端微微弯曲。每次触碰的时候,那柔软的叶片就会上下晃动着,即使这么做很无聊,黄濑凉太每天依然会乐此不疲地做这件事。 而今天,黄濑凉太惊喜地发现这株植物终于有开花的预兆了。 阳光透进窗口,氤氲着温馨的浅白色,洋洋洒洒的微光笼罩着碧绿的叶片,而叶片间有一株小花苞,看那浅绿色的花苞想来不出几天就会开花了。 一想到这里,黄濑凉太不由得兴奋起来,那双褐色的眸子顿时放亮,激动地看着植物。 从那小小的嫩芽养起,一直到现在开花。 黄濑凉太可是十足地在这植物上花费了心血,养植物没有办法投机取巧,他可是每一天都很认真地抚养这株植物,期待着快些能够开花。 啊~这可真像爸爸等待着期待已久的小宝宝出生的情景,黄濑凉太捂着扑通扑通迅速跳动的胸口,双眼满是期待,生怕下一秒那小花苞就开花了。 黄濑凉太的视线转向了窗台上方明亮的窗户,看着倒影的自己帅气的映像,不由得甩了下刘海,唇角扬起了灿烂的弧度,“是我精心养出来的花朵,一定会很漂亮的。” 终于度过了早晨的自恋时间,黄濑凉太打开门准备去进行自己的模特工作。 只是刚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然后苦恼地回了头。 不行,如果在我离开的时候开花了怎么办? 不行,是我努力才养出的漂亮娇艳的花朵,我怎么能不看到它开花呢? 不行,如果孩子生出来了,身为爸爸没有在身边,那孩子得要多伤心啊! 黄濑凉太双眼一软,泪眼汪汪地看向了窗台上的植物,然后飞快地跑了过去,小心翼翼捧起来,“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独自丢在这里的!我一定会看着你开花的!” 于是,今天在拍摄地点的时候,众人便看着光彩照人的黄濑凉太小心至极,双手捧着一盆植物,慢步慢移地走进来,表情极其严肃地看着植物,那副表情倒像是生怕手中贵重的东西摔碎一样。 “这是,很名贵的植物吗?”小助理走到了黄濑凉太身边,好奇地看着那小花苞。 “我姐姐说这是园艺课剩下的种子。”黄濑凉太皱着眉,还是很认真地注视着植物走着。 “哦,原来是姐姐送的啊。”如果是园艺课剩下的种子,想来也是些普通的小花吧。既然这么重视的话,肯定是重视送花的人吧。 “不是姐姐种的!是我种的!”黄濑凉太认真地看向了小助理,这件事必须要严肃提醒。这么多天辛辛苦苦养这个小家伙的人可是黄濑凉太我啊! “是!我知道了!那么,这个先由我保管,你先去……”小助理奋力地点头,习惯于不和黄濑凉太较真于不该较真的地方,说着双手托住了盆子的底盘,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摄影师阴沉的脸色。 “那拜托你了!”黄濑凉太这时候也发现自己今天迟到了,看着摄影师城原纪子杀气腾腾的脸,立刻浑身一哆嗦然后溜到了更衣室里。 于是,一直等到真正拍摄的时候,摄影师城原纪子的脸色已经不足以杀气腾腾来形容了,那是直接就用眼神戳死你一千次的凶狠。 “看看看!看什么看!那撮草就竖在那里!你多看一眼那撮草会变成人吗!”城原纪子差点摔掉仪器破口大骂,这也不是第一次和黄濑凉太合作了,但是今天,站在那里的黄濑凉太一点都没模特的自觉,一门心思地盯着小助理手上的那盆玩意。 “别这么说,那孩子会伤心的。”孩子都是在大人们美好的祈愿里,受到最美好的祈祷才出生的呢,听到这撮草这样的形容,那孩子肯定会伤心的啊。 黄濑凉太向小助理冲了过去,一把抱住那盆植物,爱惜地抱在怀里,“没事,你好好开花,我疼你。” 摄影师&小助理:你以为你在养孩子吗?—_—## “够了!”城原纪子无奈扶额,对于黄濑凉太时不时的孩子气的举止已经习惯了,于是大手一挥,“你就带着那撮草给我一起拍!” 黄濑凉太顿时起了精神,双眼噌亮地点了点头,然后抱着那盆植物就上去了。 事实结果,拍出来的结果很不错。 那盆植物虽说被城原纪子叫做撮草,但是长得也还算是有卖相,叶子碧绿欲滴,还有一朵隐藏着未知颜色的小花苞,再加上抱着花盆的是一个帅气阳光的少年。 拍出来的效果自然是小清新自然,印出来又足以坑害一堆花样少女。 “那撮草,拍出来还挺上照的。”城原纪子看着电脑里的照片,表示那撮草在照片里看上去还挺好看。 “有这么光芒四丈的我在身边当陪衬,自然拍出来很耀眼啊!”黄濑凉太开心地看着照片,自然也对这组照片很喜欢。 城原纪子点了点头,但随即皱眉回看了眼黄濑凉太。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夸他自己一样? “可不可以将这些照片先印给我?”黄濑凉太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摄影师。 “……知道了。”一向拒绝不了黄濑凉太眼神攻势的城原纪子无奈点了点头。 “谢谢!免费送你一本我的写真集!”黄濑凉太立刻感激地看着城原纪子,那双褐色的瞳仁里满是真意,帅气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臭小子,你以为写真集是谁拍的啊!”城原纪子气愤地抄起备用三脚架就要向黄濑凉太砸去,旁边的小助理立刻急忙拽住,哭天喊地地叫着三脚架太贵了,换一样东西砸可以吗? 同样身为摄影师的荒木岁走到了黄濑凉太身边,“黄濑,你快要开学了吧。” 黄濑凉太的手指颤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新的学期也快要到了呢。 “真是可惜啊。”荒木岁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奇迹的世代就这么散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去一个学校,没想到竟然六个人去了不同的学校。” 黄濑凉太低着头看着怀中的植物,金色的发丝无欲的晃动着,微微挡住了少年的双眸,“反正不管去了哪里,都会继续打篮球的吧。” 黄濑凉太伸手触了触那碧绿的叶片,嫩叶触碰着指腹让人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少年轻声低语: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去见过海常高校的篮球部了吗?”荒木岁没有关注黄濑凉太的表情,走到了电脑边一起看着今天拍摄的相片,随意地问了出来。 “准备过几天再去吧。”黄濑凉太抬起了头,伸手捋了捋金色的刘海,银质的耳环折射出浅淡的金辉。 “哦,这样啊,很可爱的小……”荒木岁抬起了头,看着黄濑凉太宝贝的植物,也就顺带笑着夸奖一下,伸手想要去碰一下叶子。 “不要污染我可爱的孩子啊!”黄濑凉太瞬间如临大敌地抱紧盆子向后迅速退了几大步,眼神警惕地看着荒木岁,如果孩子害怕了不愿意开花了怎么办? “……”荒木岁悬空着手停顿在那,够了,凉太你就是个孩子,还有,当一撮草的奶爸什么的,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不管怎样,总而言之,黄濑凉太是很期待这株植物开花的。 过了几天,花骨朵的颜色终于显现了出来,是浅淡的紫色,而这一发现让黄濑凉太更加兴奋的同时,更是每天都与那一盆植物形影不离,生怕一个不瞬间那孩子就开花了。 对于黄濑凉太这种非正常的神经过敏,众人也表示见怪不怪,反正等开花后,黄濑火热一阵很快也就会淡忘的,那就忍忍吧。 在家里,无数次地黄濑凉太又拿出了那一次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帅气阳光少年的侧脸,金色的发丝在柔光下镀上了一层金辉,耳垂上银质的耳环熠熠生辉,少年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颈间白皙的皮肤,突出的喉结勾勒着迷人的弧度。 而袖子被随意撂倒小臂处,少年的双手就那么托着一盆植物,却优雅无比。 那绿色的植物上正孕育着小花苞,充溢着生命自然的气息。 而少年的存在却毫不突兀,只是静静闭着眼睛,靠近那盆植物。鼻尖亲昵地靠着柔软的绿叶,少年淡色的唇缓缓勾起,带着令人心动的温暖,不禁让人期待睁开眼后,那双如同琉璃般的双瞳里又会闪耀着怎样动人的光芒。 整幅场景是以白色为背景,但是在看到少年闭眼靠着绿叶的时候,却觉得恬静的朝阳正轻轻撒播光芒,世界被纯白渲染,仿佛付诸着淡淡希望。 只是这样看着,就觉得心底每一个角落都温暖起来。 黄濑凉太双手拿着照片,一个劲地傻笑着,倒是有几分沉浸于自己美色之中的意味。 “你看这是你哦!这么多天,你长得很快呢,应该快要开花了吧。”黄濑凉太对着植物指了指照片上的它,那浅绿色的小花苞已经变成了浅紫色的花骨朵了,隐隐有盛开的预兆。 “等你开花后,我就让纪子帮你拍一部写真集吧,还要贴海报放挂在墙上!”黄濑凉太不舍地看着贴在墙上自己的巨幅海报,“不行,没有我在你会寂寞的,还是把我们俩个的照片做成海报吧。” “那,晚安好梦了。”黄濑凉太轻笑着将窗台上的植物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将照片放在植物盆子旁边,似乎想让植物也多欣赏一会儿。 啊,真是累了,明天还要去海常高校的篮球部看一眼。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呢?不管穿什么都太合适,实在是做不出决定,真是每天早上起来都头疼。 只是到早晨的时候,黄濑凉太是真的头疼了,这回却不是为了衣服。 刚起床就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孩子坐在床边,正摆动着双腿看向窗外,那张白净可爱的脸蛋上被阳光照射的氤氲着澄净的暖意。而那孩子缓缓转过头来,勾起嘴唇一笑,露出了精致的小酒窝。 “你是……谁?”黄濑凉太怔怔地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突然间坐在床边的孩子。 孩子笑着,光着脚丫跪在了床上,然后用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那盆植物,只是那植物已经开了花,浅紫色的小花绽放,花瓣柔软地舒展开来。 黄濑愣了愣,然后蓦地想到了什么,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这孩子身上穿着精致的和服,白色的底纹上勾勒着浅紫色的花朵,层层叠叠精致而又华丽。看起来岁数差不多只有十岁左右,光着小脚就那么跪坐在床上,可爱的脸蛋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双幽紫色的瞳仁晕染着温暖的光芒,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紫色头发上多出来的一株紫色的小花,与床头柜上盆子里长出的小花毫无差别。 “你是,我养的花?”黄濑凉太伸出手颤抖着指向男孩头上的话,惊讶地问了出来。 男孩笑着立刻点了点头,毫无犹豫。 黄濑凉太伸出双手捂住了头。 看着那双紫瞳无辜地看着自己,黄濑凉太却没有了之前等待孩子出生爸爸的激动心情。这实在是有些超出思维的领域了,怎么养着养着就变成孩子了呢?难道是自己的期待值太大了吗! 那男孩疑惑地歪着头,头上的一株紫色的小花也同样歪着花茎,圆圆的脸蛋上那双水汪汪的紫眸让人看得心里一片柔软。 天啊!城原纪子是什么预言帝吗!果真多看一眼那撮草就变成人了啊! 而且,怎么能这么可爱! 第14章 饲主 那孩子的紫眸水汪汪地注视着自己,满是无辜纯洁的光芒,圆乎乎的脸蛋上白里透红。 黄濑凉太不可置信地拽着自己珍爱的金发,怎么的一朵花就变成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紫发男孩看着黄濑凉太没有理会自己,有些不安地微微低下了头,但是那双紫瞳却仍然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黄濑凉太,一双小手局促不安地抓着和服,然后轻声开口: “爸爸?” 黄濑凉太猛地用头撞向墙,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法理解了! 黄濑凉太,性别男,今年十七岁,即将入学海常高校,星座双子座,长相帅气,人气火热,暂时未曾交过女朋友,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叫自己爸爸。 我像爸爸吗?有我这么年轻帅气的爸爸吗? 可是,关键是——不要用那么可爱的声音叫我爸爸啊! 黄濑凉太僵硬地转过头,发现那男孩好像伤心了。 那双紫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就那么委屈地看着自己,头上那朵紫色的小花也蔫了下来。看到自己的视线后,小手缓缓抬起,然后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软绵绵的声音里带着颤抖,“你说,爸爸不会不要我的。” “我没说不要你!”黄濑凉太一看到自家孩子伤心了,立马匆忙回答。 男孩眼里的水雾忽的散去,一双紫瞳熠熠生辉,就连头上耷拉着的小花也猛地竖了起来。男孩的嘴角带上了灿烂的笑容,“最喜欢爸爸了。” “等,等一下!”一脸沧桑的爸爸脸的黄濑凉太慌张地伸手制止,这么可爱的自家孩子自然不能不要,但前提是,“那,那个,换一个称呼,别叫爸爸。” 男孩愣住了,紫眸迷茫地看着黄濑凉太,然后咬着下唇微皱了皱眉。 “我,我不是说不当你爸爸,啊,不,我的确不当……”黄濑凉太看着男孩的表情,以为男孩又伤心了,立马想要出声安慰,只是却说得越来越语无伦次,脑海中不断回想起之前自己在那盆植物前说的话。 【爸爸可是每天比任何人都祈祷你开花的哟!一定要开得和爸爸一样特别阳光帅气才行!】 【啊!今天下雨了,没有太阳了!走,爸爸带你去蒸桑拿!】 【来来来!多喝点水,喝水长得好,爸爸就是多喝水皮肤才这么好的!】 【今天天气真好,来,爸爸带你去打篮球!】 啊,这不对啊!是当初姐姐说,一定要以像爸爸一样期待的心情培育植物才会开出花来,所以才这么说的啊!哪知道真的就冒出来了一个叫自己爸爸的孩子! 不过看在这孩子这么可爱的份上——叫爸爸,那,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样子啊。 终于想通了的黄濑凉太刚想说话,却看到眼前跪坐的孩子眼睛忽的一亮,然后咧开了嘴笑起来,两只肉呼呼的小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左手。 紫色的碎发在白皙的额头上微微晃动,男孩幽紫的双眸里带着期待的眼光注视自己,柔软的声音像是棉花糖一样又甜又软。 “饲主……大人?” 黄濑凉太浑身一震,觉得脑子里一根神经顿时崩裂,一股热血蹭地从心脏逆流到大脑。 这场景实在是太犯规,黄濑凉太不由得扶额移开视线。 但是最重要的是,黄濑凉太在这个时刻竟然不忍心开口让这个孩子转换称呼。黄濑偷偷瞄着少年单纯的笑容,在心底默默地唾弃着自己,实在是太可耻了,饲主大人的称呼,绝对是在欺骗纯真小孩的感情啊! 没看到黄濑凉太拒绝,男孩觉得这个称呼大概是用对了,也就没有再多在意。男孩扑腾地下了床,然后跑到了床头柜前,伸手触碰着那朵紫花,每碰一下男孩头上的小花也随之一起颤动着。 男孩看起来很有兴趣做这件事,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期待的眼神看向了仍然在床上纠结于饲主大人称呼的黄濑凉太,“饲主大人,我渴了。” “渴,是渴了吗?”黄濑凉太听到之后,立刻就从床上一个优美的大跳跃下了床,然后雷厉风行地跑出门倒了杯水进来,递给了男孩。 男孩亮闪闪的眼神接过了水,然后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来,喝完之后餍足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头上的小花微微扭动着花茎似乎同样很高兴一样。 “要,要吃些什么吗?”黄濑凉太紧盯着男孩,眉毛微皱。 植物怎么养,黄濑凉太有点研究;孩子怎么养,黄濑凉太有点常识。 至于——植物变成的孩子该怎么养,这个问题等同于怎么让小青峰穿着女装上街跳脱衣舞般是未知领域的奥秘难题了。 “水就可以了。”男孩眼睛转了转,最后思考完毕笑着说了出来。 这是个多么好养活的孩子啊! 黄濑凉太立刻有种心酸的感觉,光喝水的孩子怎么能健康成长呢?爸爸可是要把世上最好吃的东西等让自己孩子尝个遍的啊! 黄濑凉太准备认真养孩子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刻被完全激发出来。 “走!爸爸现在就带你出去吃早餐!”黄濑凉太一把从地上抱起了孩子。 男孩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黄濑的侧脸,怎么又变成爸爸了? “啊,不对。”黄濑凉太突然记了起来,然后把抱起来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边上。然后认真地看着男孩头上那看起来格外纤弱的小花。 “如果磕着碰着了怎么办?”黄濑凉太喃喃自语着,不管怎么说一个孩子头上长朵花总有些问题,“但是带上帽子的话,花会蔫了的吧。” “这个啊?”男孩指了指头上的小花,然后摇了摇头,嘴角是大大咧咧的笑容,“没关系的!” 男孩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拿起了地上一个电子秤猛地往头上“嘭”一砸。 “……”黄濑凉太就那么石化地看着电子秤玻璃中间缓缓碎裂开来,而那孩子的头毫发无损,那朵浅紫的小花仍然精神抖索地立在那里。 这个世界,果然是玄幻了吧玄幻了吧玄幻了吧。 在脑海中无限回荡这句话的黄濑凉太默默在空气中缓缓风蚀了,总觉得,好像一个不小心养了个很不得了的孩子啊。 “饲主大人!你看,我很坚强的!”男孩将手中被砸坏的电子秤放回了地上,然后献宝似的小跑到了黄濑凉太的边上。 “是的!我养的孩子怎么能不厉害呢!”被一声饲主大人成功拉回神智的黄濑凉太猛地点头,不就是铁头功而已嘛!以后孩子遇到危险也不怕了,直接一脑袋砸上去就行了。 被夸奖的孩子紫眸亮了起来,笑着仰起了头,刘海细碎地拂下来,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孩子白净的脸上被阳光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可爱地让人心软。 “走!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黄濑猛地将孩子抱了起来,男孩有些慌张地两手搂住了黄濑的颈脖,就被黄濑一只手将帽子压在了脑袋上。男孩伸手将嫌大的帽子往上提了提,执着地想要看到黄濑的脸,怎么又变成爸爸了啊。 走到熟悉的马路边的黄濑凉太,沾沾自喜地看着周围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 我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看这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啊。你们有本事也去花盆里种一个出来啊! “饲主大人……” “嗯?” 黄濑凉太立刻看向那孩子,孩子的脸蛋被遮掩在了那大大的帽子里,只能看到娇小的鼻子。黄濑有些好笑地将帽子提起些,看着那双大大的紫瞳就那样犹豫地看着自己,然后那小手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领。 孩子咬了咬下唇,然后轻轻开口,“睡衣,还有拖鞋……” 走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的黄濑凉太瞬间浑身石化地站在原地,嘴角灿烂的笑容瞬间僵硬,然后呆愣着看向周围穿着或休闲服或正装或学生装的人们看向自己的颜色。 我,我,我竟然就这么穿着睡衣和人字拖就跑出来了吗!模特的形象啊,就这么毁于一旦了。事到如今,只能期待着不要见到熟人了。 “咦?这不是黄濑吗?”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衫的高大男人,右手拎了个大大的塑料袋,而左手还拿着薯片,嘴里不断咀嚼着。 “紫原。”睡衣装的黄濑凉太继续僵硬地笑着,果然是,怕什么出现什么。 紫原难得关注了一次黄濑的造型,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后,将薯片直接往嘴里倒去,然后将薯片袋子扔掉,边咀嚼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咔嚓!” 紫原非常难得的一次将手机的拍照功能用在了黄濑身上,更是极其难得地赞赏了黄濑一次,“造型不错。” “像我这种人,不管再怎么低调,也总是引人瞩目的。”黄濑凉太额头青筋突起,这种情况难道自己还应该笑着说句多谢夸奖吗? 紫原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根美味棒,拆开包装之后,走到了黄濑身边。将美味棒递到了一直用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的紫发男孩的嘴边,“要吃吗?” 男孩愣了愣,然后看向了黄濑。 黄濑愣了愣,这是在征求自己同意吗?于是,黄濑点了点头。 男孩好奇地看着美味棒,然后没有伸手,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这孩子,寄养在你家?”紫原松开了拿着美味棒的手,伸手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帽子。 “算是吧。”黄濑凉太想了想,也算是,不过是会一直养在家里罢了。 紫原眼神复杂地看着那男孩,然后浅浅叹了口气,最后缓缓说了四个字: “所托非人。” “……”你等着!总有一天要把你的零食全都扔到黑洞里去啊啊啊! 第15章 花期 与小孩接触了几天之后,黄濑凉太表示一切OK。 除了有时候小孩会突然跑到屋顶上晒太阳,突然跳到池塘里喝水,突然困了随意晕倒之外,其他大概也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美美地整理好造型,吃完早饭,黄濑看着床上的一团,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孩子将白色的被子裹了起来,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藏在被子里,只有那一张可爱的脸蛋露在外面,浅紫的碎发顽皮地翘着,发丝卷曲的弧度都带着股柔软的味道。 “凉太……”小孩的称呼终于被黄濑凉太更正了回来,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迷茫地向笑着的黄濑凉太伸出手。 “继续睡吧,我要去上学了。你在家里好好呆着,我放学就回来。”黄濑凉太没有伸手拖住孩子,反而是伸出了右手盖在了男孩的额头上,然后将男孩又按回了温暖的被窝里。 男孩微皱着眉头,然后扑腾着又爬了起来。 这孩子穿着宽大的棉质睡衣坐在凌乱的被子中间,温暖的阳光透射在男孩身上,紫色的碎发勾勒着金橙色的光芒,而头顶那株小花在阳光下花瓣有些透明地格外漂亮。 男孩左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小小的人儿迷迷糊糊的,让人恨不得拉进怀里狠狠地揉。 心里这么想着,黄濑凉太也的确这么做了。 啊啊啊~今天的他也实在是太过可爱了,让我的心欢呼雀跃地跳了四个回转~ 黄濑凉太一把抱住了男孩,伸手揉着孩子的头发,将脸颊靠着孩子圆乎乎的脸蛋。 男孩有些醒了过来,紫眸迷茫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金色的碎发随意地晃动着,英俊的脸上五官精致,如同上帝的宠儿一般吸引眼球的帅气的脸庞。白色的衬衫,黑色领带还有一身银色的西装,即使是校服在眼前的少年身上都穿出了时尚潮流最前沿的感觉。 男孩看着,然后向黄濑凉太灿烂一笑,“凉太,超级帅气!” 黄濑凉太褐色的瞳仁蹭地一亮,然后耍帅地甩了甩刘海,“那是当然。” “啊!要迟到了!”黄濑的眼神瞄到电子钟上的时间,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火急火燎地拎起包就要出门,不过才嘭的出了门一秒钟却又嘭的折返了回来。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孩子愣愣地坐在床上,头发凌乱,歪着头迷茫地看着黄濑凉太。 “如果要晒太阳就开着窗,不准再爬到屋顶上去了!” “嗯。” “要喝水的话,那边的箱子里都是矿泉水,不准跳到池塘里去喝水!” “池塘里的水好喝……” “那也不行!” “困了的话就在床上睡,不要躺在浴缸里睡觉!还有,就算无聊也不能用头再去砸电子秤了!” “那我做什么?” 黄濑凉太用手用力揉了揉男孩的头发,嘴角带着灿烂的笑容,“你只要茁壮成长就行。” “我结不了果子。”男孩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 “我没想让你结果子。”黄濑凉太嘴角抽了抽,不代表茁壮成长就要结果子吧。不过种子发芽,成长,开花下来,好像的确要结果子了。 “就算结果子,我也不会让凉太吃的。”男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生气地撇开了头,气鼓鼓地闷声说着。 “……”无辜的黄濑凉太表示真的没有想吃男孩结的果子,更何况,爸爸怎么会去吃孩子自己结的果子,只不过,在植物界里结果子难道是生孩子的意思? 拉拉扯扯了半天之后,注定要迟到的黄濑凉太终于躲炸弹般地冲出了家门。 等到黄濑凉太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候,回到家时,黄濑凉太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干净明亮的玻璃杯橙红色的阳光穿透,轻轻扬扬播撒着温暖祥和的光芒。 窗户旁多了一张椅子,椅背靠着窗口,而一个男孩正跪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椅背沉沉地睡着了,脸蛋就那么靠在手臂上,似乎睡着以前就这么一直跪坐在窗口等待着谁回家的身影。 窗户开了一小道,被风一吹,孩子头上柔软的卷发轻轻飘扬起来,头顶的那朵小花也随风摇晃,紫色的,小小的,看起来脆弱不堪却精致无比,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黄濑凉太轻轻地踏进了自己的家,却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家里突然闯进了一个孩子,原先觉得有些不习惯,只是却越来越觉得温暖。 即使是一株小花,自己也似乎再也不会舍得这个孩子了。 黄濑凉太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这一点熟知他的人都会知道。即使表面上对谁似乎都很好相处,有时还会活跃地异常,但是在真正能放在心底的人却很少。 奇迹的世代。 这几个字,曾经沉甸甸地塞满了黄濑凉太的心里。 黄濑从不认为自己可以超越奇迹中的任何一个,他只是努力着希望他们能接受自己,能融入那群强者是世界,自己也不要尽拖他们后腿就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敬仰的同时也真正喜爱着那些同伴,期待着每一次的比赛和胜利,享受着篮球场上的奔跑与汗水。 曾经以为,他们会一起一直打篮球,但是奇迹的羁绊也不过如此吧。 六个队员,去了六所不同的学校。 平静地毕业之后,平静地没有了其他的交集。 这样想着,就觉得很怀念啊——那些闪闪发光的帝光生活。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球场上胜利的喜悦越来越少,而迈向胜利的步伐也太过简单,小黑子也渐渐露出了不认同的眼神,但即使是这样,奇迹的世代仍然是在一起打球,一起学习,一起在帝光生活啊。 即使知道毕业后大家会分散,但黄濑凉太也没想到过会分散得这么彻底,甚至毫无联系。 但是真的,我只是希望,当自己付诸了热血和感情后,有人能给我些回应就好。 就像是植物一样,只要悉心栽培了,就会发芽开花一样。 这样想着,果然是自家的孩子可爱,全心全意对待的眼神,完全依赖信任着自己。 对了,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粗神经了许多天都一直没记起来要问自家孩子叫什么名字,毕竟似乎没什么必要呼唤这个孩子,男孩似乎一直都呆在自己身边。 “凉太……”终于感觉到黄濑凉太的气息而醒过来的男孩,抬起了头,却因为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全身发麻。男孩有些艰难地移动着手臂,但是双脚却是完全麻住了无法动弹。 黄濑凉太心疼地将小人从椅子上拎了起来,然后将男孩跪坐的姿势换成了正常的坐姿。黄濑凉太半跪在地上,伸手帮男孩的小腿按摩,“你,有名字吗?” 男孩顿了顿,然后低着头看着黄濑凉太,缓缓点了点头,“有,我叫安。” “小安啊。”黄濑凉太笑着唤了男孩的名字,继续轻柔地按摩着男孩发麻的小腿,“是父母起的吗?” 男孩思索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但是,名字只有在赋予了期待之后,名字才会变成真名,所以这个名字也是你给予我的。” 黄濑凉太愣住了,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然后一刹那变换表情,鼻子一酸,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 听这句话的意思,就像是,眼前的男孩不管是名字还是生命都是属于我的一样。 爸爸,爸爸实在是太感动了啊!怎么可以这么信任依赖一个完全所托非人的爸爸啊! “咦!?”看着一秒钟立刻哭出来的黄濑凉太,安立刻慌张起来,男孩伸手想要擦掉黄濑凉太的眼泪,但是却被满脸泪水的黄濑凉太猛地抓住了手。 “放心吧,爸爸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黄濑凉太边哽咽边认真说着。 “嗯。”男孩缓缓艰难地点了点头,又一次,变成爸爸了吗? “你还有其他家人吗?”黄濑凉太注视着男孩,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耻了。就这么把小孩子养着,尽管这么完全依赖我是很高兴啦,只是如果真的有其他家人的话…… 男孩微皱着眉,然后缓缓转过头,抬起手,手指伸向了床头柜上的那盆花。 黄濑凉太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那朵花,不就是你吗? 金发少年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床头柜前缓缓单膝跪下,金色的碎发蹁跹飘散在额前,褐色的瞳仁定定注视着那盆植物,男人淡色的唇缓缓勾起,然后伸出了右手轻轻捏住了植物绿油油的叶片。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安的,请多多关照。” 坐在椅子上的男孩静静地看着,那双幽紫双瞳微微泛出了水色,男孩的双手有些颤抖地拉住了自己的衣角,嘴角勾起了灿烂的笑容,露出了精致的酒窝。 明明是如此微小的我,你却能够注意到我存在于此,感激不尽。 这已经是我,最美好的花期了…… 第16章 书店 打定主意励志要当新一代全能好爸爸的黄濑凉太刚到周末便带着孩子去了书店里,小孩靠着黄濑的腿边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着,而黄濑便在父母育儿的书架里仔细寻找着育儿机经。 《儿子要如何穷着养》,黄濑凉太刚伸手想要取出书架,在眼睛瞄到了一眼之后,手迅速滑向了另一本书拿出——《女儿要如何富着养》。 自家的孩子怎么可以穷着养,如果哪天路上被高大怪蜀黍用一根美味棒就拐走了怎么办? “凉太……”孩子伸手扯了扯黄濑凉太的衣服,仰着的脸上那双紫眸清澈纯粹。 “怎么了,小安?”黄濑看向了才到自己腰间的孩子,伸手抚了抚男孩的帽子。 “我可以买这个吗?”男孩的手中是一本时尚杂志,紫瞳里满满的是期待。 黄濑凉太好奇地瞄了一眼,然后蹲了下来,感动地一把哭得哇哇地抱住了孩子。 这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杂志封面上的不就是我嘛!爸爸就在这里啊,不用看杂志封面,真人版随你看随你咋的咋的啊!呜啊!竟然如此爱戴着爸爸我,实在是太感动了嗷! 男孩已经习惯了一秒钟哭出来一秒钟收回去的黄濑凉太,微微推了推黄濑的身体,然后珍惜地拿着手中的杂志,看着杂志上黄濑凉太帅气的身影,毫不吝啬地赞美着黄濑,“上面的凉太,很帅气,可以买回去吗?” “买!当然买!”完全无法拒绝的黄濑凉太立马奋力地点着头,黄濑凉太立马在心中决定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自己私藏的帅气的写真集都送给小安。 “黄濑?” “小绿间?”黄濑凉太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看到一个绿发的男人正俯视着自己,男人推了推眼镜,而左手里是几本关于星座占卜的书籍,而男人绑着绷带的手上还带着一条看起来格外不和谐的粉红色手链,“咦?这次的幸运物是粉红手链吗?没想到小绿间也是会有可爱元素的人啊。” “没想到,黄濑你也有女儿了。”绿间从镜片里瞥着黄濑凉太手中的《女儿要如何富着养》,然后又看了看那个亲昵地靠在黄濑身边的孩子,看起来,倒像是个男孩。 “是啊,我孩子,可爱吧!”黄濑凉太立马将孩子炫耀了一番,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绿间皱了皱眉,然后看着那被黄濑凉太拉着的男孩听到黄濑的话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自己仰头灿烂地笑了起来。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氛围。 绿间抿了抿嘴,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笑容极其相似,都是泛着傻气的灿烂笑容,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是自顾自地高兴,绿间突然有种极其无力的感觉。 黄濑已经没救了这一点,自己早就知道,不过他竟然还要祸害孩子吗? 绿间默默地又一次推了推眼镜,面瘫脸缓缓吐出四个字: “所托非人。” 小安的笑脸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而黄濑凉太的笑却是蓦地僵硬住了,随即双手颤抖着握紧拳头,眼神极其不爽地看向绿间。 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说是所托非人了…… 他们到底是哪里看到自己不会养孩子了!我明明把小安养的白白胖胖,可爱软萌的! “你叫什么名字?”难得有耐心的绿间蹲了下来,平视着男孩。 “安,小安。”男孩有些怕生地抓着黄濑凉太的手指,然后轻声说了出来。 “哦,小安,这个奇怪的哥哥和你是什么关系?”绿间完全不相信有人会把孩子寄养给黄濑凉太,只认为这是黄濑路上随意捡到的迷路的孩子。 “喂喂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可是我亲生的!”黄濑凉太立刻气愤地咆哮着,竟然怀疑这孩子的身世,这么可爱的小孩可是我辛辛苦苦一勺水一把土亲手种出来的啊! 绿间没有在乎黄濑凉太的吼叫,果然,遇到黄濑凉太,整个世界就变得聒噪不堪了。 已经练就了完美自动屏蔽黄濑系统的绿间只是静静看着小安,这么看来绿间对于孩子还是有些耐心的,只是小安倒是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黄濑凉太。 如果,称呼不能是爸爸的话。 那么就是—— “饲主大人?” 绿间的身体一震,脸瞬间青紫。 黄濑打着哈哈笑着转了身,额头冒起了几滴冷汗,没想到,这孩子记性竟然这么好。 肩膀被猛地一搭,黄濑觉得后脊背一阵凉意,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绿间镜片后阴森的视线和铁青的脸色,黄濑顿时觉得心虚起来,啊!不对!我心虚个毛线,我神马都没做啊! “你就是,这么养孩子的吗?”绿间的手指瞬间发力用力捏着黄濑的肩膀。 “这,这绝对是误会!”黄濑吃痛地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种恶趣味的称呼绝对不是自己教的,只是……的确,很难以拒绝而已,只要想到那可爱的小安柔软的声音叫自己饲主大人,嗷嗷嗷,整颗心都要化了。 孩子眉眼里带着几分困惑,不知道为什么黄濑突然退开了几步,但还是立刻抱着杂志就凑到了黄濑凉太的腿边去。不过看了看手中的杂志后,伸手拉了拉绿间的衣角。 绿间面瘫脸缓缓俯头看向那孩子,而那孩子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然后双手拿着一本黄濑凉太封面的时尚杂志,像是再向自己展示。 “哥哥,凉太很帅气!买一本吧!”小安以及其灿烂的笑容向绿间的推销了。 绿间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让我,去买黄濑封面的杂志?等我疯了以后再说。 而黄濑又是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伸手擦了擦秒出的眼泪,然后忽的蹲下来激动地搂住了男孩的脖子,这孩子是多么懂事啊!才刚学会买东西,就已经来帮爸爸推销杂志,宣传人气了! 绿间向后微微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呆傻父子俩。 大的脸上露出了:看,我的孩子多实诚啊!我就是这么帅气!快来买杂志吧! 小的脸上露出了:看,凉太的封面很帅气吧!一定要买下来好好收藏对吧! 如出一辙的灿烂到傻气的笑容。 绿间转头就走,决定不再参与这对冒牌父子俩的事情,再也,不想在有黄濑凉太出现的地方呆着里,包括那个家伙的照片。 等黄濑凉太终于采购完书准备离开书店的时候,黄濑突然被店员叫住,店员向黄濑凉太递了本书,说是刚才有一个绿色头发的少年买了嘱咐要给黄濑的。 黄濑奇怪地看了眼书名——《行走在神经与病之间》。 黄濑凉太:=_= 等到了家中的时候,黄濑凉太最后竟然竟然第一本先看了绿间买的书。 其中一节是这么写的—— “你看上了一个孩子吗? 那个孩子尽管不是你家的,你却忍不住撒手,只想一直藏在身边疼爱吗? 随时都想着,那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然后扑过去想多亲几口吗? 喜欢触碰着那孩子,喜欢看那孩子笑,喜欢那孩子一直留在身边吗? 不喜欢其他人随意碰那孩子,不喜欢那孩子朝着其他人欢笑,不喜欢那孩子离开吗? 想要成为那个孩子独一无二,却不是父母的存在吗?想要在其他人面前说出这孩子只属于自己一人的口号吗? 然后,想等着那个孩子长大吗?会想象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模样吗?那个孩子长大之后,是不是还想继续抱着他一起睡觉,也不会分开吗? 呵呵,恭喜你呢。 恋童的病你已经准备好治疗了吗? 治疗方法有两种: 一准备好抚养手续,快些成为法律认可关系【如果仍然超出了应有的感情,请参见《神经与病章节:禁忌之恋》】。 二准备一把刀子,如果是男人就先有些自觉地断了XX吧【如果仍然超出了应有的感情,请参见《神经与病章节:柏拉图之恋》】。” 黄濑凉太觉得全身一寒,猛地将书本合上,这是绿间想出来报复自己的计谋吧!实在,实在是太恶毒了啊! “凉太,怎么了嘛?”在一旁看着童画插图书的小安疑惑地看向脸色不太正常的黄濑凉太,然后有些担心地扑倒了床上,伸出双手抱住了黄濑凉太的后颈,认真地看着黄濑凉太更加奇怪的脸色,“是哪里不舒服吗?” 黄濑凉太看着小安的脸,然后不由得嗷嗷嗷地哭丧着脸抱着男孩哭了起来。 是爸爸对不起你啊!恋童什么的实在是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啊!谁让我家孩子长得这么可爱,毕竟是帅气的我花费心思,满怀期待地种出来的孩子啊!充满热爱也是应该的吧! 是我愧对了你啊!竟然有这样神经病的猥琐的心思,所托非人什么的一点都没有错啊!就算是恋童,我也只是恋小安一个啊! 咦?既然恋童不正常的话,只要小安长大就正常了吧? 黄濑突然想了起来,然后想起来各种童话故事里的童话剧情,黄濑的双眸蹭地一亮,期待地看着男孩,“小安,你能不能变得稍微大点?” “哈?”男孩疑惑地歪着头,一脸迷茫。 变得,大点? 男孩更加不解地看着黄濑,却发现自家饲主竟然是满脸期待,既然这样的话…… “变大,可以试试看。”男孩微蹙眉,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可以吗?”黄濑凉太更加激动地看向男孩,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奇妙了。 男孩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了双手,手臂上露出了奇怪的绿色图腾,发出了浅浅的荧光色,而这奇异的花纹一直蔓延到脸上。 然后男孩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嘭的一下击了掌。 “嘭!”男孩周身突然出现了一团不透明的迷雾。 黄濑:我孩子真厉害!(⊙o⊙) 当雾气散去之后,黄濑凉太突然怔住了,嘴角抽抽地仰起了头。 他的原话好像是——“能不能变得稍微大些?” 但是,他的意思好像不是指,把那朵花变大吧。 黄濑凉太看着眼前身形毫无变化的孩子,然后呆愣着仰头看着孩子头上骤然长大了好几倍的花朵。巨大的花茎似乎要压垮了男孩的小脑袋,紫色花瓣如同大的遮阳伞般在男孩头顶挡下了灯光,变大的只有男孩头上的小花。 尽管那花看起来和小安都已经差不多大了,男孩似乎感觉不到重量一般灿烂的笑着,那双明媚的紫瞳里满是期待地等着黄濑的夸奖。 果然是变大了,而且,还变大了不是一点点。 黄濑默默地做出了失意体前屈的造型,背景一片阴影。 奇迹的世代队员,黄濑凉太,终于在此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败北。 而且,这还是毫无抵抗之力,就陷入无力境界的绝对败北。 第17章 诚凛 诚凛与海常的练习赛吗? 黄濑凉太抿嘴笑了笑,小黑子那张面瘫脸在脑海里迅速地全立体旋转着。 这么长时间,应该去向小黑子先打个招呼了吧。 虽然是这么想着,黄濑凉太却拿出了手机熟练地翻出了一个号码,嘴角洋溢着期待的笑容等待着那个孩子的声音。 “小安。” 【嗯,我在。】 孩子的声音一如既往柔软地让人不由得想把孩子放到心坎里去。 黄濑凉太忍不住荡漾在孩子懦懦的声音里,我家孩子的声音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回家后,一定要让孩子唱首歌,录音了之后当铃声,闲下来也要一直循环播放着,实在是太幸福了~ “你在做什么呢?” 【我,我在学打字。】 “咦?” 【凉太,一直发短信给我……我,我也想回过去。】 自从黄濑凉太帮孩子买了手机之后,黄濑就对于发短信这件事情不亦乐乎起来。不管做什么,干什么事情,都会发短信给小安,完全报备自己的行踪,就算没事也要发几条。 而小孩虽然看得懂,也能说话,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键盘输入字。 黄濑凉太顿了顿,感动的泪水还没涌出来就听到孩子继续说—— 【嗯,我要学习了。凉太不要来打扰我哦,晚上见。】 于是黄濑凉太维持着通电话的动作,感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显露出来,就变成了极度沮丧的表情,这,这是被自家孩子嫌弃的节奏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他也许这几天发短信的次数是稍微那么多了点,打电话的次数也多了点,但是,但是,这不是为了更好的情感沟通吗? 黄濑凉太泪奔着看着手机,手机的屏幕还是小安睡觉时偷拍的。 那孩子穿着小奶牛装扮的睡衣躺在床上,蜷缩着身子,长长的睫毛,精致的五官。紫色的碎发随意地飘散在额头上,而孩子小小的双手缩着靠在胸口的位置,就像是安眠沉睡的小天使一样,单纯而又圣洁。 黄濑凉太用脸颊蹭了蹭屏幕,心又化开了荡漾成一汪神经与病的泉水。 接下来,得去向小黑子打个招呼了吧。 来到诚凛之后,被女生团团围住的黄濑凉太终于历经冲冲障碍来到了诚凛高中的篮球馆。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个高大红发男子,深红色的短发带着嚣张肆意的感觉,身上每一寸坚实的肌肉都带着完美的爆发力,即使全速运球仍能灵活地转身,扣篮的动作洒脱精炼。 这就是,小黑子看中的光吧? 黄濑凉太抿嘴一笑,似乎人选还不错呢。只不过,比起奇迹的世代,实在是差得远了。 周围的女生又开始圈圈围住自己,拿出纸笔想要自己的签名,黄濑凉太亲切地笑着推辞了,“唉,我来可不是干这个的。” 尽管这么说着,黄濑凉太的眼里却似乎带有一种无奈的宠溺,伸手将女生们递来的本子上签了名,还附赠了一个帅气灿烂的笑容。所以说,不管自己再怎么低调,也无法摆脱光芒万丈的形象啊,唉,真是伤脑筋呢。 “好久不见。”在诚凛队员中的黑子哲也看着黄濑凉太,点了点头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黄濑凉太笑着回了招呼,然后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看着周围的女生,而那样的笑容让女生们更是无法拒绝,“抱歉,能不能等我五分钟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日向顺平惊讶地看着黄濑,为什么诚凛的王牌队员会到诚凛来? “我啊,听说对手是诚凛就想到了小黑子在这里,今天就过来和小黑子打招呼,我们在初中的时候可是最好的朋友呢。”黄濑凉太走向了黑子哲也,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一般般吧。”黑子哲也平淡的表情说着。 “好过分!”黄濑凉太立刻伤心地哭出来,用袖子擦着眼泪哭诉着黑子的冷漠无情。 “咦?初二才接触篮球吗?”在一旁看着资料的小金井慎二忍不住惊呼起来。 “那篇报道有些夸张了,我很高兴被称作奇迹的世代,不过在里面我可是最差的,所以我和小黑子经常被欺负呢。”黄濑凉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发。 “没欺负我哦。”黑子哲也冷默地说着。 “啊!对不起,原来只有我一个嘛!”黄濑凉太说着又哭了起来。 突然一个飞速的球向自己砸过来,黄濑伸出左手接住了球,极速飞转的球在掌心摩擦出灼热,而那力度更是让手心有些疼痛,黄濑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疼啊,干嘛?”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重聚,不过好不容易来一趟,打个招呼就走有些说不过去吧。”火神张狂地笑着看向黄濑凉太,眼神里满是挑衅和热血,“来和我玩玩吧,帅哥。” “啊,你这么突然我都没有……”黄濑凉太无奈地说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手机发出了短信的响声,黄濑伸出右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喂,你!”火神看着拿出手机的黄濑凉太不由得怒火上来了,这实在是太藐视人了吧! “等,等等!”黄濑凉太立刻就扔下了手中的篮球,然后双手抓着手机,脸上满是激动的表情,手都不住地颤抖着,“短信!竟然,竟然是短信!” 小安竟然发短信给我了! “哈?”诚凛众人不解地看着黄濑,不过是一条短信而已,需要这么惊讶吗? 黄濑凉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无比期待地打开了小安发来的短信,短信里只有四个字—— 【黄濑凉太】 我的名字? 黄濑凉太一愣,然后立刻更加激动地哭了起来。 小安学会打的第一个词竟然是自己的名字,实在是太感动了! “这家伙,是白痴吗?”火神紧皱着眉,看着双手握着手机,笑得像个傻瓜还一边哭出来的黄濑凉太,这当真是奇迹的世代一员? “……”黑子仍旧是一脸平淡,只是,没想到一个假期过去,黄濑的性格更加进化了。 还没等黄濑凉太兴奋完,第二条短信接踵而来,黄濑凉太立刻激动地打开—— 【喜欢你】 不过就是三个字而已,黄濑凉太呆呆瞪着短信读了一分钟,然后在所有人都以为这男人已经石化的时候,黄濑突然间猛地从原地跳了起来,然后小孩子般挥舞着双臂在偌大的篮球场里撒欢奔跑。 嘿嘿!喜欢我!这是小安第一次说喜欢我!还用短信发给了自己! 黄濑凉太转了几个圈,边跑边欢呼雀跃地说,“喜欢我! 然后滑步到了篮球旁边,双手搂住篮球亲了一口:“他说喜欢我!” 他跑到了黑子哲也面前,给了黑子一个真挚拥抱,手掌用力拍了拍黑子的后背,“好兄弟!多谢你这么久的支持!”黑子难得的全身僵硬,面容呆滞地看着黄濑撒欢的背影。 黄濑又走到了教练相田里子前,双手搭在女生的肩上,诚心诚意称赞,“继续加油!你一定会找到一个像我一样帅气的男朋友的!” 紧接着,黄濑更是跑到了一脸不爽火力全开的火神面前,伸手握住了火神的手,重重地摇了几下,“你长得真是有个性得帅气迷人!” 众人看着无比反常的黄濑凉太被深深震撼到了,一时目瞪口呆。 “他,他以前一直都这样?”日向顺平结巴着,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黑子。 “不,他只是……进化得更加出乎意料了而已。”一向坦率的黑子在这一刻也竟然难得的顿住了,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是女朋友的短信?”小金井慎二轻声说着,看黄濑凉太的样子觉得有些像啊。 女朋友? 黑子默默看着完全神经发作的黄濑凉太,眉毛微皱了起来。 难得的,不关注他人的黑子哲也心里对于这个未曾出现的人感到了一种同情,好辛苦。 “小黑子!” 黑子哲也还没反应过来,脖子突然被勒住,身上多了一个重大的压力,而咔嚓一声,闪光灯一亮,一张面无表情的黑子和兴高采烈的黄濑合照出炉了。 黄濑凉太兴致勃勃地把照片给家里的孩子发过去,小安肯定想念自己了,一定要发张照片过去,还有小黑子也要让小安认识一下。 “女朋友?”被偷拍了的黑子哲也看向黄濑。 “不,是我的孩子哟!”黄濑凉太摇了摇头,飞速发完短信后将手机屏幕给黑子看,一脸期待地看着黑子,“看吧!是不是很可爱!” 黑子哲也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孩子,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黄濑,缓缓张口。 “等!等等!小黑子可不能说我所托非人!”想到什么的黄濑凉太立刻出声制止了黑子。 “……”黑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没再说话。 “……”黄濑凉太瞬间石化,不说话的意思是指,小黑子本来就是想说这个么。 被晾在一旁不爽到极点的火神高挑着眉毛,暗红色的眸子里怒火滔滔,快步向黄濑凉太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住了黄濑的领子就往上提,“如果是篮球队员的话,就和我认真干一场!” “抱歉呢,家里还有孩子在等我。”黄濑笑了笑,伸手紧紧握住火神的手腕,扯开了火神的手,然后平淡地整理了一下领子,“比赛的话,等到练习赛那天也不迟吧。” 手机又响了下,黄濑立刻满眼火热地看向了手机,打开短信之后,却愣在了那里—— 【我离家出走了。】 黄濑凉太愣了愣,然后立刻将手机关机,一定是手机的问题。 过了五秒之后,再将手机开机,重新打开信息界面,而小安的短信仍然是那一条。 “咦!!??”黄濑凉太双手颤抖着握着手机,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上清楚的字眼,离家出走?哈?小安竟然,离家出走了?这怎么可能!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么! “小黑子!为什么小安说要离家出走!”扑的一声倒地的黄濑泪眼汪汪地向一旁的黑子求助。 黑子冷静地看着黄濑凉太,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会的。” 黄濑凉太立刻听到了心碎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背景一片黑暗地哭泣着。 “小安啊!你这是要抛弃所托非人的爸爸了么!”拿起手机向小安打电话,电话刚接通黄濑凉太就声音悲戚地喊了出来,那情景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没有啊,我来找你了。】小孩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轻松,带着孩子独有的纯真。 “那为什么要说离家出走?”一秒钟站起来恢复正常神采奕奕状态的黄濑凉太问着。 【听起来比较帅气!】小孩柔软的嗓音里满满的是认真,让人找不出错误责备。 黄濑凉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是不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咦?你认识诚凛高中?”黄濑凉太突然间发现不怎么外出的孩子应该是不认识路才对吧。 【不认识。】 “你在哪儿?”对于异常直率的回答,一脸无力地黄濑凉太默默地扶额了。 【家对面的公园里。】 “公,园?”黄濑凉太浑身颤抖了一下,突然间觉得全身都不好了。 【凉太,我渴了。】 “去,去买水啊!喝多少瓶都没关系!”黄濑凉太立刻焦急地说着。 【没带钱。】 “那你就把……”就把手机抵押在那儿喝水吧。 话还没说完,黄濑凉太就听到了噗通一声,然后是水花四溅的声音。 “啊啊啊!不要没事就去跳池塘啊!”/(ㄒoㄒ)/~~ 黄濑凉太一脸崩溃地举着手机飞速冲了出去,再一次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第18章 醉酒 诚凛与海常的练习赛。 100:98 在火神大我的压哨球下,这场练习赛终于在诚凛胜利的哨声下落下了帷幕。 输了? 黄濑凉太穿着深蓝色的七号球服定定站着,看着那欢呼雀跃的诚凛队员,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息下来,浑身的热汗冷却,身体烫人的温度因为突然的暂停而让心脏也似乎冰冻起来,从未有过的,一股压抑中夹杂着爆发和疼痛的感觉从心底涌了出来。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群因为胜利而欢呼的队员,还有,那个曾经和自己在一个球队里蓝头发的少年,自己竟然真的被打败了吗? 真是……不甘心啊。 脸颊上突然感觉到一丝冰凉,伸出手有些迷茫地擦着脸,那水珠破碎在自己的手背上。 我竟然,在哭吗? “凉太……”突然感觉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黄濑低头看去,是那个孩子。 穿着蓝色衬衫,外面是白色吊带裤,紫色的碎发服帖地拂在额头上,那白色的球帽有几分歪斜地带在头上,显得有几分孩子气和率性活泼。 而此时那个孩子正担心地看着自己,看到自己哭起来,竟是紫眸上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咬着下唇,头微微低下,眼泪一滴滴从眼里夺眶而出。 这就是孩子啊。 也许不明白现在自己心里想的,但是却似乎能够一样体会似的。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在和自己一样难过,甚至,哭得比自己还要伤心。 “喂!不知道小孩子最受不了大人哭嘛!”笠松幸男一脚踹向黄濑凉太,“输了就输了,又不是输不起!没有输过的人才会让人鄙视的吧!真是让孩子看笑话!” 笠松幸男一把将孩子抓了过来,不让男孩再对着黄濑凉太。只是看着仍旧在哭,低头啜泣得好不可怜的孩子,一下子没了主意,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哄孩子开心,而其他的队员也哄了上来一起想办法先哄好孩子。 “你们别抢走我的小安啊!”黄濑凉太被笠松踹得踉跄了几步,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转而淡色的嘴角缓缓上扬,伸手又将被队员围住的小安给抱了起来。 黄濑凉太将孩子抱到了板凳上,然后自己单膝跪地,看着低头轻声呜咽的孩子,一下子就心疼了。一只手抚上男孩的脸让小人仰起头来,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还似乎哭得难以抑制般的抽泣着。 有人说大人最受不了孩子哭,其实相对的,孩子也最受不了大人哭。 每个大人在孩子心目中都有着最伟大的形象,如果这个最厉害,最崇拜,最喜欢的人在面前哭了的话,那孩子一定会比大人更加伤心的吧。 纯粹的心如同一尘不染的白纸一样,却又能敏锐地察觉到黄濑的心情,是假哭还是真哭,即使不能感同身受,却忍不住会同样难受得哭起来。 哭泣,本来就是孩子的特权不是吗? “真是狡猾啊。”黄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宠溺和无奈,然后伸出双手将孩子脸上的泪水轻轻擦拭,“如果小安哭了的话,我就不能哭了啊。” “那……你不哭,我帮你哭。”男孩愣愣看着黄濑,然后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软软地仍然带着几分颤抖的哭腔。 黄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看着孩子,温暖得如同包容一切的光一样,任何颜色在此刻的黄濑凉太面前都足以黯然失色,唯一仅剩的就是那明媚如阳光的金色。 男孩眨巴着眼睛,也哭不出来了,然后嘴角勾起,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早川充洋伸手拽了拽笠松幸男的衣袖,然后指了指黄濑和小安,“队长,你确定不是亲生的?” 笠松幸男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早川一眼,“你给我生一个这么大的出来!”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 哭起来,都是瞬间就哭了。 从哭到笑的转折,也是速度惊人得让人咂舌。 而且俩人笑起来,那百花盛开,春意盎然的氛围也是极其相似的。 看着不远处那一大一小相视着傻笑的笠松幸男,心中也隐约有几分无力的感觉。 其实黄濑凉太给笠松幸男的感觉就有些像是个脱线的孩子,而现在,孩子还拖着一个孩子? 笠松幸男突然觉得自己正在慢慢走近一条深不见底的奶爸不归路。 “好了,去换衣服,等会一起去聚餐!”再也看不下去那对不顾旁人傻乐着的伪父子俩,笠松幸男走过去,将一块干净的毛巾扔到了黄濑的脸上。 “哦,好!小安也去哦,小笠松放心,孩子不会吃太多的!”黄濑凉太点了点头,然后将凳子上的孩子抱了起来,兴奋地向笠松幸男挥了挥手。 听着黄濑的话觉得有几分怪异的笠松皱着眉站在了原地,什么叫让我放心,孩子不会吃太多? 等等!我没答应说聚餐要请客吧! “啊?队长请我们聚餐哎!” “哈哈,昨天透支买了一双球鞋,还以为今天没饭吃了呢,不愧是队长!” “真的吗?太好了!我一定要化悲愤为食欲!” “笠松,一定要去个能吃饱的地方啊,我现在可是饿死了!”…… 笠松幸男的脸默默阴沉了下来。 身为队长,只能默默认了。 最后还是到了自助的回转寿司店里,笠松幸男实在是怕点单的话自己没钱得卖身在店里,只不过就算是自助的,默默看着账单的笠松心里也是一大把辛酸泪啊。 而且,教练啊!一把年纪什么的,还要这么光明正大地来蹭饭吗? “别看了,小安,这些女人还没有我漂亮。”黄濑看着目不转睛盯着穿着艳丽和服的服务员的小安,有几分吃醋的意味,然后硬是让小安的视线对着自己。 “嗯,凉太最漂亮。”小安收回了视线,然后毫不吝啬地夸奖着黄濑。 “=_=”众人默默地吃着寿司,是的,黄濑凉太,你漂亮,你最漂亮。 “来来来!小安多吃点,咱一起茁壮成长!”黄濑凉太一直哄着孩子多吃,小安也乖巧地张嘴将黄濑夹过来的寿司都吃了下去。 “渴。”小安吃下了几盘寿司,皱了皱眉。 “喝吧。”黄濑伸手随意拿了一杯水递给了孩子。 “等等!黄濑那是……”看着孩子立刻眼睛一亮咕嘟咕嘟大口灌了下去,笠松脸上满是惊诧的神色,然后声音低了几分说出来,“教练的白酒啊。” 一个孩子,怎么能够做到,喝了白酒不被呛着,而且,竟然一杯猛喝? “酒!?”黄濑凉太立刻惊讶地叫了起来,然后紧张地看向孩子。 眼前的男孩双手捧着空空的玻璃杯,眼神有些迷离起来。白皙的脸蛋此时红扑扑的,几缕色碎发有几分凌乱顽皮地翘着,男孩歪着头,身体忽然摇晃了几下。 “小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黄濑凉太两手稳住了孩子的身体,满眼焦急。而周围吃着寿司的队员也都围了过来,同样紧张地看着明显是醉酒的小孩。 男孩看着黄濑凉太,嘴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张扬的弧度带着孩子独有的纯真和明媚。 “我是一朵小花,小小的花~”孩子突然间荡漾起来,然后晃着身子开始毫无调子地唱起了歌。 “啦啦啦~小花最可爱~茁壮,茁壮成长~”男孩的脸颊带着红晕,开心地哼着歌,拍着手,柔软的嗓音和灿烂的笑容让周围看着的队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花,啦啦啦~快乐的小花~啦啦啦~我是快乐的小花~”小安唱着唱着,有些晕乎地扑倒了黄濑凉太的怀里,然后闭着眼睛继续蹭着黄濑的衣服,但是仍然在轻声哼着不成调的小花之歌。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一朵快乐的小花。”笠松幸男失笑地揉了揉男孩的帽子,然后看向黄濑,“黄濑,你先把小安放在……”那里睡一会儿。 “好可爱~我家小安最可爱了~”黄濑凉太完全没在意笠松幸男,只是满脸笑容地紧抱着孩子,脸颊蹭着孩子发烫的脸蛋。随即伸手拿出了手机花痴般的对着孩子猛拍,拍完后,满足地抱着小人继续蹭。 小安如此多娇,引无数二黄竞折腰。 “难受。”被黄濑蹭着有些喘不过气的孩子睁开眼,然后推了推黄濑的脸,却因为喝醉了视线晕乎,那只手却是摸到了黄濑的头发。 “好软。”小安摸着头发,突然间觉得手感很好,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笠松幸男立刻就看到了黄濑使劲讨好地在孩子手心里猛蹭。而这副样子在笠松幸男的眼里,就像是一只不断摇着尾巴的金毛犬。就算下一秒被狂风卷走化作天边的一颗流星,下一秒也能迅速地奔回来摇着尾巴继续蹭。 “凉太,我想回家。”小安肉呼呼的小手终于成功一巴掌拍在了黄濑的脸颊上,孩子红彤彤的脸蛋上眉头微皱着,看上去似乎有些难受。 “好,回家。”黄濑直接就答应了,在和其他队员和教练打了招呼之后就背着小孩往家走了。 天色已暗,漆黑的夜幕上稀疏的星星似乎下一秒就会洒落一样。 夜风带着凉意,黄濑两只手小心背着披着自己外套的小孩,每一步都沉稳安然。 “凉太……” “再睡会儿吧,马上就到家了。”黄濑凉太听到背后传来的温软的声音,轻声回了过去。 不知何时沉沉睡下去的孩子醒了过来,小安伸手勒了勒黄濑的脖子,然后抬头双眼茫然地看向四周,随后仍然晕乎着的孩子直接又无重力般地趴在了黄濑的肩膀上。 “凉太,我想跳池塘。” “不准!” “……你凶我。”QAQ “不,不,不!我,我只是,池塘不好,咱回家泡浴缸!” “我喜欢池塘。” “不想和爸爸一起泡澡了吗?”无奈只能使出美人计的黄濑凉太。 “……想。”挣扎了半天,终于折服于饲主大人美色之下的小安。 因为美人计成功而高兴地十分得瑟的黄濑凉太开始哼起了小安之前自创的小花之歌。 小安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搂着黄濑的脖子,开心地摇晃着头,继续没有调子的唱了下去。 “啦啦啦~我是一朵小花~小安花,茁壮成长~” “小花开花~啦啦啦~可爱的小紫花~想要长的大大的小花~” “啦~我是可爱的小花~只是凉太的小花~” 第19章 长大 在诚凛和海常练习赛结束之后,也愈发地接近了全国大赛预赛,而这一次的战败也让海常高校篮球队更加注重训练,尽管黄濑凉太总是叫着累,但仍然是在拼死了的边哭边训练。 “啊,虚脱了……”跑圈跑到没气的黄濑凉太一停下来便拖着身子猛地扑倒坐在一旁的孩子身上,也不管孩子是不是能支撑地住自己的身体,委屈地嘤嘤哭着。 “凉太很厉害!”被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孩子,也没有推开身上的金毛犬,反而是笑着伸手摸了摸黄濑的头发,闪闪的眸子里带着毫不吝啬的称赞和崇拜。 “还是小安对我最好了,不像那没有人性的教练还有队长……啊!”黄濑凉太眼眸一软,更加水汪汪的水眸感动无比地看着孩子,浑身更加瘫软在了小孩身上蹭着。 才刚提到队长,同样是疲累虚脱状态的笠松幸男便一脸阴沉地从身后拽起了黄濑的领子,然后再一脚将黄濑踹到地上去。 大字型趴在地上的黄濑全身虚脱地懒得动,而小安看到摔倒的黄濑之后立刻就慌张地跑了过去,紧张地抱住了黄濑的上身把少年扶着坐起来。 灰头土脸的黄濑凉太一脸委屈地看着笠松:嘤嘤,你好残忍!QAQ 小安也像是被欺负了一样,泪眼汪汪地看着笠松:欺负凉太,不理你了!QAQ 无力的笠松队长更加无力,然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到底是哪对父母忍心把孩子寄托给黄濑凉太的,实在是太所托非人了吧。 一天天训练过去,球员们也习惯看到每天训练的时候黄濑带着孩子一起过来,说不定小安哪天不见了才会惊慌是不是黄濑把孩子弄丢了之类的。 不过如果哪一天突然发现,训练的时候小安来了,但是黄濑不见了的话…… 早川充洋惊讶地看着小安,“难道是黄濑走丢了吗?还是你们吵架,黄濑离家出走了!” 笠松额头青筋直跳,一脚向早川踹去,“你以为黄濑是小孩子么!”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笠松幸男自己心里都颤抖了一下,有一种极其强大的违和感。 “凉太说,有东西要买。”小安乖巧地坐在一边,然后喝着矿泉水。 “那小安就在这里等黄濑吧,他估计快来了。”笠松笑着说着,只不过,黄濑那货绝对是想逃训练吧。 “嗯。”孩子灿烂地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脸专注地看着正在训练的其他球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球场上训练的声音只听到了篮球落地的响声和球员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笠松将外套披在那已经睡在板凳上的孩子身上。 当孩子醒来的时候,场景已经不是在篮球馆而是在黄濑凉太的背上了。孩子睁着迷糊的双眼,迷茫地看着有些暗的道路,恍惚意识到这是回家的路。 “凉太。”孩子的声音有些柔软得沙哑,隐约还透着几分疑惑。 “嗯,回家了。”黄濑侧过脸瞄了眼孩子紫色的头发,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凉太去买什么了?”小安的脑袋也清醒起来,看到黄濑熟悉的侧脸时有种很安心的感觉,两只小手勾住少年的脖子,仍然有几分没睡醒地打了个哈欠。 “到家你就知道了。”黄濑故意神秘起来。 其实没到家,小安就看到了,家门口多了一根长杆,而杆子上是—— “鲤鱼?”小安疑惑地看着在夜风中半空飘荡的鲤鱼。 “是鲤鱼旗。”黄濑凉太有几分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可是特地为了给小安过男孩节才准备的,“小安你看,黑色的那条是我,青黑色的那条是你哦。” “好丑。”孩子直率地发表评论了。 “……”黄濑一颗真诚柔软的心变得嘎嘣脆。 “那,那,那小安有什么想要的?”被打击了的黄濑凉太突然觉得罪孽深重,明天五月五日男孩节就是小安的节日了,怎么可以不给孩子送一个喜欢的礼物呢? “可以对鲤鱼许愿?”小安睁大了双眸,有几分诧异地看向了空中飘荡的两条鱼。 “额,可以吧。”反正只有是小安的愿望,自己一定会尽全力满足的。 “那我要……”孩子脱口而出,但是在说出愿望的时候却又突然顿住了,然后眉头微皱着,抿着嘴,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要什么?”黄濑凉太小心翼翼将背上的孩子放下来,然后笑着看着没说话的孩子,“不管什么都可以哦。” “……我想要很多。”小安愣了愣,最后缓缓说出口。 “好啊,那就要很多好了。如果有很多愿望的话,那我就和你一个个去实现它。”黄濑凉太失笑着说着,然后一把将孩子抱起走进了房子里,他可是还有其他惊喜等着孩子呢。 走到房间的时候,小安才发现一旁的书柜上有一排书不见了,替代的是英武气概的娃娃,穿着像是武士的衣服,光鲜亮丽的红色与金色相辅,显得一身英气十足。 小安伸腿踢了黄濑两脚,黄濑默契地将孩子放了下来,孩子有几分迫不及待地跑到了书架上,而放着娃娃的那一排正好到孩子能够得着的地方,小安一伸手就将一个武士娃娃取了下来。 “这也是凉太送我的?”小安双眼放光地看着娃娃然后看向了黄濑。 “是啊,喜欢吗?”黄濑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将孩子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看着小安头上摇摆地开心的小花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下。 “凉太送的都喜欢。”小安眯起眼大大咧咧地笑了,头上的小花也在黄濑的触碰下压低了花茎。 “嗯。”凉太有几分委屈地点了点头,刚才不知道是谁说门口的鲤鱼旗丑的。TAT “那凉太想要什么?”小安把玩着娃娃,转而兴奋地看向黄濑凉太。 “我啊,进入全国大赛决赛吧。”黄濑凉太有几分认真地思索着然后说了出来。 “咔嚓。” “啊啊啊!!!”黄濑凉太一脸心疼地看着被小安不小心折断地武士娃娃的脑袋,那凄惨地叫声似乎是自己身体缺了哪块一样。 “凉太的愿望太大了。”小安突然间颓废地将手中已经端头的武士娃娃和脑袋都扔在了地上,然后微低着头,一脸阴沉,就连头上的小花也毫无生气地蔫搭搭的,“我只是一朵小花。” “咦?”黄濑凉太一下子顿住了,看着背景极度阴暗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一朵没用的小花,除了喝水什么都做不到的小花。”孩子似乎陷入了阴沉沮丧的氛围之类无法自拔,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跪坐在地上,头低地快靠近地面了,“不能帮凉太达成愿望的花实在是太没用了,我是一朵愚蠢的没有存在价值的小花。” “不不不!别这么想,小安你很有用的!”黄濑凉太立刻抱起了孩子,惊慌失措地开始安慰起来,“你其实不止是会喝水的!” “嗯?”小安的紫眸里有了几分神采,歪着头看向了黄濑。 “你也能吃饭的啊。”黄濑凉太认真地说着,经过多次实验,他发现孩子也能好好吃饭的。 “……”小安更加消极地低下了头。 难得开玩笑的黄濑凉太在第二天就醒悟了自己昨晚的过错,一大早就被踢出了大门,还被孩子冷脸告知说不到训练结束不准回来,任凭大清早在门口凄惨哭泣着拍门了半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一整天黄濑凉太在海常里都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脸。 “喂,黄濑!”笠松幸男看着训练中完全没有注意力的黄濑凉太忍不住愤怒地吼了起来。 黄濑凉太一只手像拍皮球一样地拍着篮球,另一只手拿出了一块写字板。 【被孩子甩了,爸爸现在很痛心。】 笠松幸男看着牌子,眉头紧皱,“你做什么了?小安和你闹别扭了?” 黄濑凉太沮丧着脸将写字板向后翻了提前写好的一页。 【孩子不要爸爸了,爸爸是一株愚蠢的没人要的小杂草。】 “小杂草?”笠松幸男眉毛上挑,听到黄濑凉太新的称号有几分诧异。 黄濑小孩般拍篮球的动作顿时停住,然后拿出了一支笔在翻了新的一页的白纸上快速写了写。 【曾经耀眼过。】 有吐血冲动的笠松幸男不知道此时到底是该吐槽什么的好,“你不会说话么!” 黄濑凉太一脸颓废地看了眼笠松,然后默默将写字板翻到了第二页,手指了指小杂草三个字。 小杂草什么的,怎么会说话呢?只有小安花才会说话呢。╭(╯^╰)╮ 笠松幸男双眸带着气恼,然后立刻将写字板抢了过来一手砸了出去,“你要是有时间在这里拍皮球还不如回家哄孩子!” “训练结束了?”黄濑凉太颓废拍篮球的动作瞬间静止,然后缓缓抬头。 “……嗯。”笠松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训练结束了!可以回家了!”黄濑凉太立刻双眼放光地将篮球拿起,一扫颓废的姿态,帅气地跳跃扔了一个三分球,随后仍然不过瘾地又霸气十足地灌了个篮,再优雅地旋转着大跳跃奔去拿着包飞跑出去,笠松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笠松队长,那我们也结……”早川充洋看着欢呼雀跃跑出去的黄濑不由得凑到笠松身边。 “结束吗?”满脸黑气的笠松缓缓抬起了头,双眸里满是怒火地瞪向早川,双手紧握地嘎吱作响。早川立刻恐惧地向后退了十几步,然后无比认真地开始训练,妈妈呀,黄濑到底是有多强大才能将善良正直的队长都逼的黑化了。 黄濑凉太只是乐呵地往家跑去,答应小安训练结束才能回去,现在已经结束了,终于可以见到孩子了,晚上还可以带着孩子出去玩,男孩节的街上一定会很热闹的。 只是走到家门口前,黄濑凉太的步伐缓缓停了下来,最后却是完全驻足。 门口熟悉的两条鲤鱼下,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 大概是亲手种出来的孩子所以心有灵犀,大概是面容太过于相似和那只是长大版的和服,黄濑凉太在第一眼就认出那个少年就是小安。 少年的紫发细碎地拂在额头上,五官精致,黄昏的阳光下少年的轮廓显得有几分模糊却柔美得引人注目。那少年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清雅的和服,白色的缎底上勾勒着紫色的花朵,腰间缠着深紫色的腰带,华贵精致却不显艳丽。 纵然形单影只,也与漫天金红的天际相应,在曼妙的春日里那人似乎完美地融进了一幅扣人心弦的画作里。 似乎意识到了黄濑凉太的存在,那少年缓缓转过头来,忽而灿烂一笑。 那双紫眸里仿佛有光碎在里面,那一刻金色的斜阳将沉稳的华贵慢慢从他身上倾斜下来,让周围的色彩顿时全化为了空白。 紫发少年笑着猛地跑了过来,黄濑习惯性地伸出了双手,那少年扑了个满怀,温软的触感传来,顿时心神一荡,刹那间,黄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自己的心坎。 糟了,好像,再也放不开了。 第20章 迷路 迷路了…… 紫发少年站在学校的一处拐角,看着偌大的校园有些迷茫。 咦?现在要去哪呢?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现在上课时间不在学校,你是在逃课吗?”一位年轻的女教师走了过来,带着黑色眼镜,有几分刻板的脸上不苟言笑,很有震慑性地看着少年。 没见过这个学生,看来应该是不熟悉的新生,也不在自己教过的班级里。 眼前的少年穿着有些宽大的灰色西装校服,领带有些松散地荡在胸口,两粒纽扣随意解开露出了细腻的颈脖。而少年浅紫色的头发在风中吹得有些凌乱,那张精致的脸上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双紫眸,澄净的紫眸里带着一片迷茫地看着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你,在和我说话吗?”少年转了转身,看了周围空无一人,然后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你是哪个班的!”花田幸子生气地点了点头,这学生是在耍自己吗! “我是……凉太班的。”少年微皱了皱眉,然后思索地说了出来。 “凉太?黄濑凉太?”花田幸子怔了怔,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然后向后走了几步,打量着眼前穿着海常校服的少年。 “你是……小安?”花田幸子迟疑地问了出来,眉毛皱的更甚。 “你认识我?”少年一愣,惊喜地看着花田,双眸里满是光彩。 是啊,怎么会不认识,这可是黄濑家的小孩啊! 花田幸子作为英语老师,每次上课总是会出口语题目,欣赏于黄濑凉太纯正英语发音,所以黄濑总是会成为那个被当做模版的完美模范。 只不过近来黄濑不太正常,不,是非常不正常! 花田: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里?请用英语简要概括理由。 黄濑: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卧室,因为卧室里有一盆花,我和我家孩子小安都很喜欢那盆花。小安每天穿着奶牛睡衣起床超级可爱,总是会模模糊糊地伸着双手让我抱他起来。啊~实在太可爱了~一拽着我的衣服就不肯放开,躺在我的怀里继续睡,还会撒娇地叫我~ 花田:你,你休闲时喜欢做什么事?请用英语简要描述。 黄濑:我啊,最喜欢和我家小安在一起啊。我家小安啊,那可是超级…… 花田:咳咳,说得很好,那么,你最喜欢的一本书,请用英语简要描述。 黄濑:我想想,嗯,书名是《女儿要如何富着养》,这本书对我很有启发啊。我家小安怎么可以穷着养?一定要好好养着,省的被怪蜀黍半路上拿美味棒诱拐了,而且小安啊…… 花田:嗯,小安的话题到这里就可以了。那,请用英语简要描述你最喜欢的一首歌。 黄濑:我最喜欢的歌当然是《小花之歌》啊!那可是小安自己创作的歌,小安唱歌的时候超级可爱,边拍手边摇头,笑得可开心了,你们要听录音吗?我有录音哦! 花田:小安个头啊!这是英语课啊!(╯‵□′)╯︵┻━┻ 黄濑:我有在很认真地回答问题。/(ㄒoㄒ)/~~ 于此,花田幸子老师对于黄濑同学已经累觉不爱了,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安更是深恶痛绝。 “你已经这么大了?”花田幸子看着比自己还高了一点的小安表示深刻地怀疑,他原以为黄濑说的应该是个小孩子,看起来和黄濑差不多岁数。 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黄濑还每天早上抱着起床,还向黄濑撒娇拽衣服,还要黄濑看书富着养,还唱什么幼稚到极点的《小花之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够了吧!不觉得这样的奇葩的父子关系在两个高一少年之间很不正常吗! “啊,我这回有好好长大啦!”少年笑着,一脸认真的模样。 “……”花田幸子无言,什么叫做这回,你之前还有长大过一次吗? “不过长大之后有些不习惯,头上轻飘飘的。”少年说着有些苦恼的神色,然后伸手往空空的头顶上摸去,“要是能在头上再种朵花就好了。” “……”花田幸子觉得眼前的孩子在耍自己,只不过那双紫瞳太过纯粹,以至于花田觉得自己是在和一个外太空来的人类沟通,啊,不,是无法沟通。 “咳咳,你,那个黄濑最近在家里有认真复习英语吗?”花田幸子觉得身为教师,还是谈一些教师应该做的本职工作吧,采访家庭学习也是很重要的。 “有!很认真!”少年立刻猛地点头,紫瞳里满满地肯定。 “你看见了?”花田幸子有几分怀疑。 “是啊,每次凉太都抱着我一起看。”少年更加坚定地回答了,凉太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他就坐在凉太的腿上一起看,凉太也顺便在教自己,当然小安脑海里的形态不是现在长大的形态。 但是花田幸子却因为这个消息而浑身颤了颤,惊讶地看着少年。 抱着,一起看,英文书? 画面太美好,无法想象。 “那还叫认真复习么!”花田幸子气愤地叫了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了,还有心思看英文书!骗个鬼啊! “……也,也,也有可能看的是其他书。”被气愤地花田幸子一吓,少年有些瑟缩地低下了头,心虚地不太敢看眼前的老师,的确好像,不是每次都看的是英语书。 “看的什么?”花田推了推眼镜,保持着老师严肃的脸色,还能看什么书,大概就是那本《女儿要如何富着养》了,接下来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 小安:“《游走在神经与病之间》。” 老师:“……” 小安:“最近看到《神经与病章节:师生之恋》。” 老师:“……” “我记起来了,凉太还跟我提到一个老师,叫做花田幸子!”少年突然记起了什么,紫眸晃得一亮,然后兴奋地看向了眼前和自己一直搭话的女人。 “哦,是吗?他说什么了?”花田幸子镜片下的双眸有几分期待,师生之恋吗? “他说,如果作者认识花田老师的话,就一定不会写这一章节了。”小安直率地回答了。 “还有吗?”花田默默地又推了推眼镜,好样的!黄濑你个两面派! “啊,还有?忘记了,不过总结语是——果然还是我家小安最可爱了。” 少年思索了一会儿,没有想出来,不过还是好心地为阴沉的女人补了黄濑最后的一句话。 花田幸子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扬起了灿烂的弧度,大大咧咧的笑着,紫瞳里满是真切的笑意,而周围似乎自动补足了粉红小花的气氛。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脸色就笑得高兴无比,这种特性——果然和黄濑是一模一样。 其实少年看起来也不能说是特别可爱,至少长相来看明显是黄濑更加耀眼瞩目一点,只是少年的紫瞳里像是载满了不掺杂一丝杂质的好意,清澈澄净,被这样的双瞳看着,也会忍不住地想要最大的善意来回应对方。 【紧急广播:大家好,我是高一新生黄濑凉太,有一件紧急的事希望能让大家帮忙。】 花田幸子和小安同时看向了不远处的几栋教学楼,黄濑熟悉的嗓音回荡在校园中,清而微靡,优雅带着磁性,只是声音刚放出就听到教学楼里女生们兴奋地尖叫声。 【我想请大家找一个人,穿着海常的校服,紫发紫眸,一米七,是个很可爱的少年。】 花田幸子默默地看向了身边的人,果断就是这个吧。 【另外,如果是有人故意拐走了小安的话……千万别让我知道是谁啊!到底是哪个混蛋拐走了我可爱的小安啊!我一定要全世界通缉他!竟然这么恶劣地将我善良可爱的小安拐走了,一定是个罪大恶极的人类啊!】 花田幸子听着突然转变语速和音调的黄濑凉太顿时额头上垂下一排黑线。 【别拉我!我还没说完!……冷静?我很冷静啊!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用篮球拍死他!】 觉得要被篮球拍死的花田幸子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咳咳,抱歉对大家的困扰。我是笠松幸男……够了!别吵了!你再不放手我踹你了!】 【嘭!】 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还是笠松幸男,如果小安有听到这则广播,请到篮球馆把黄濑凉太认领回去,谢谢!】 “走吧,我带你去篮球馆。”花田幸子无奈地看向身旁的少年。 “哦,好,谢谢。”少年毫不吝啬地感谢了,附赠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是老师吗?”小安对身旁和自己一直聊天的女人很有好感,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 “是,不过明年不打算再教。”花田幸子点了点头,只是有了新的职业安排,今年算是教的最后一届了,这样想还是挺有些舍不得的。 “咦,不打算做了吗?”少年惊讶地看着花田,花田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安认真脸:“电影里打算金盆洗手转行的人,不出半个小时就死了。” 老师沉默脸:“……”你看的那是警匪片还是黑帮片,不要把死亡FLAG轻易立起来啊! 老师面瘫脸:“那你认为老师这个职业怎么样?”她一定要证明老师绝对不是个好职业! 小安思索脸:“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教练好像之前有这么和笠松哥哥说过。 老师阴沉脸:“走吧,我感谢我没有教到你这个学生。” “小安~”QAQ “凉太~”QAQ 当完好无缺的小安走到篮球馆门口的时候,穿着球服的黄濑凉太立刻泪奔着飞奔过来,而小安也是热泪盈眶激动地抱住了扑过来的黄濑。 那多年未见后亲人重逢的感动景象实在是让人两眼泪汪汪,可惜真正感动还沉浸其中的似乎只有两个当事人,相依为命似的抱着哭着。 笠松看着明显小安长大版的少年,这是小安的哥哥? ……一个弟弟还不够,就连哥哥都被黄濑凉太给祸害了吗。 花田默默看着笠松:“你辛苦了。” 笠松惊讶了一下,转而认出了花田老师,点了点头,“您也辛苦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惺惺相惜吧。 等到训练结束之后,回到家洗完澡的黄濑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在沙发上睡着的小安。 黄濑走到沙发前,愣了愣,浅色的唇缓缓勾起。 沙发上的小孩子缩在了衣服里,小小的身躯完全被西装和衬衫所包裹住。少年的身躯又变成了小孩子,手短脚短地蜷缩着睡着了。幽紫蹁跹的碎发零散地有些卷曲,而那朵紫色的小花又重新出现在了孩子的头上,也似乎安眠一样地蜷曲着花茎睡在小孩头上。 还是变成了孩子啊。 黄濑伸出手将孩子从西装里抱起来,西装和西裤都自然地滑落,而过大的白色衬衫将小孩的身体完全裹在里面,孩子的四肢都看不见,只能看到那白皙的脸蛋和颈脖。 孩子打了个哈欠,迷蒙地伸手拉着黄濑的衣服,然后惺忪地睁开眼看了看裹在衬衫里的手。 “变,小了?” 孩子的睡意消去了些,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微皱着眉艰难地从宽大的衬衫里将手臂伸了出来,伸手就要往头上的小花拽去。 “等等!你还要再吃一次么!”黄濑知道小安是吃了吃头顶上的小花才变大得,对于这一点黄濑第一反应是,原来是可以同类相残的吗?但是很显然,对于吃了自己一部分这种事,黄濑还是显然不赞同的。 “凉太不是想要我变大吗?”小安疑惑地看向黄濑,他不知道应该送什么礼物,也不知道该给凉太什么惊喜。不过如果凉太之前说想要看我变大,这一点还是可以做到的啊。 黄濑有几分无奈,轻叹了口气,然后握紧了小安的手没有松开,“这样就好了。” “嗯?”孩子还是有些迷茫地看着黄濑。 “没关系的。”黄濑嘴角扬起了灿烂的弧度,声音温柔而又宠溺,低头在孩子额头轻吻了一下。 “我可以,慢慢陪你长大。” 第21章 电视 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到电视机里的男女主角的深情对话还有少年嘤嘤呜咽的声音。 黄濑凉太视线紧紧盯着电视,眼眶微红,眼泪源源不断地夺眶而出,看着那双褐色的瞳仁里热泪盈眶的情景一定是被感动得狠了。 金发少年盘腿坐在地上抱着垃圾桶,而身边同样坐着一个紫发的孩子抱着抽取式纸面巾,黄濑一边哭着一边从孩子怀里抽着纸巾哭,扔垃圾桶里后继续抽,继续哭。 孩子幽紫的双眸瞪大了看着电视,对于男女主角情深意切的对白却是没有多大明白,只能迷茫地将视线游离在电视和黄濑身上,最后实在觉得无聊了,便干脆不看电视,光盯着黄濑凉太。 黄濑一扔纸巾,孩子就立马递过纸巾去,看那认真的动作和专注的小眼神就知道,在孩子眼里,递纸巾和看黄濑哭这活比看电视有意思多了。 “小安,你,你不觉得,很感动吗?”黄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泪眼汪汪地看着孩子,这才发现自家小孩竟然一门心思地盯着自己。 “都长得没你好看。”孩子伸手递过纸巾,然后视线看向了电视,眉头微皱,似乎,大概根本就没有看懂剧情是什么。 “咦?”黄濑凉太顿了顿,眼泪立刻收住了,原来好看也是感动的标准吗?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听到孩子这么说,爸爸心里觉得很感动啊!果然孩子都是爸爸的小天使,多贴心多可爱多美好多单纯! 此时在黄濑看来,眼前的孩子已经光着屁股,有双纯白稚嫩的小翅膀,乐呵呵地笑着飞翔,然后手中的弓快乐飞旋,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弓上的箭穿透光线,瞬间点燃爱情的火焰。 嗷,可爱的丘比特~ 嗷,炙热的丘比特之箭~ 等等!为毛线是丘比特!为毛线是爱情的火焰! 这不是又开始恋童了么!(╯‵□′)╯︵┻━┻ “那不喜欢看这个电视剧的话,我们换其他的看?”想通了自己似乎完全没有停止恋童这件事情的黄濑凉太,也平复了暴躁的心态,然后拿着遥控询问孩子的意见。 “不用,嗯,这是个,很好的学习节目。”男孩摇了摇头。 “学习,节目?”黄濑凉太愣了愣,看着电视里哭哭啼啼的女主角,与一脸悲痛的男主角含情脉脉地对视,这算是学习什么?学习如何早恋么! “小安!不能早恋啊!”黄濑凉太立刻慌地关掉了电视,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孩子,如果因此而让自家孩子早早地走上了不归之路这该怎么办!难道哪天孩子会领着儿媳妇进门,然后,呜呜,爸爸会哭死的! 男孩顿了顿,然后鼓了鼓腮帮子,微低着头有些委屈地看着黄濑,“喜欢凉太也不可以吗?” 喜欢凉太也不可以吗? 喜欢凉太也不可以吗? 喜欢凉太也不可以吗? 这句话不断地在脑海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旋转,黄濑凉太看着眼前的孩子,水汪汪的紫眸一下子就撞进了心坎里,柔软一片,整颗小心脏都在幸福地荡漾旋转着~ “当然可以!”黄濑凉太乐滋滋地点头了,喜欢自己什么的怎么能叫早恋呢? 小安可是我亲手一勺水一把土地种出来的,不喜欢我喜欢谁?哼,我家孩子可不是随意觊觎的,让其他人都眼红去吧! 这样想着黄濑凉太笑眯眯地将垃圾桶扔在一边,然后将坐在身旁的孩子一手拎了过来抱在怀里,怀里一片温软,黄濑低头在孩子脸侧咬了一口。 这种心态,大概就是,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想一口咬下去!然后……就真咬了。 孩子抬起头,白皙的脸颊右侧多了一个牙印,一双紫眸纯粹而又无辜,“凉太你要吃我吗?” “……”吃吗?黄濑凉太顿了顿,怎么才算吃? “我不确定,黄濑吃了我能不能变大。”孩子瑟缩了一下,然后一脸诚恳地看着黄濑,“而且,其实我挺难吃的。” 孩子说的话看起来太过真诚了,精致的眉毛微蹙着,似乎回忆起了先前自己吞下了头上小花的味道,然后用亲身经历很认真地告诉黄濑——其实我真的不好吃的。 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上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黄濑凉太忍不住失笑起来,伸手紧紧抱住孩子,头靠在孩子的肩膀上大笑着。 小安看着黄濑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不过看着黄濑笑得开心,孩子也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咧开嘴陪黄濑一起傻乐。 小安拿起了遥控,又将电视打开,电视里电视剧正好演到男女主角激情热吻地难舍难分,黄濑凉太立刻张大了嘴,双手立刻捂住了孩子的双眼。 这谁拍的电视剧!太不道德了!不知道小孩子看了是会有不良恶劣影响的么!污染了我家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安怎么办! “凉太……”孩子柔软的声音里带着抱怨,有些不满地想将黄濑的手移开。 “那个,我来考考你。”黄濑犹豫地说着,然后孩子果然听话地等着接下来黄濑的话,没有出声,“你这个,在电视剧里学到了什么?” 黄濑惊慌了,这一部狗血电视剧里,压根没什么好学习的。唯一可以学习的大概就是——《论小三如何陷害正牌夺走男主角》,《论被抛弃的女人如何霸气侧漏》,《论癌症女主角如何再次欺骗男人》,《论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内心沧桑的黄濑凉太一口血想要喷到电视机上,不管学到了什么,都是所托非人的下场啊。 “有一场戏里,男主角说——教室里安静下来是因为那是因为每个人说话,不会一直说一下,总是说说听听。有的人可能说5秒,停1秒,有个人可能说6秒,停0.5秒。这样全班几十个人,就会在一个比较长的周期后,也许半小时后,很多人的停顿周期重合了,这时就会有很多人同时沉默,教室就安静下来了。”被蒙着眼睛的小安很流利地将当时男主角的台词给背了出来。 “……”黄濑凉太彻底沉默了,当时他听到这段台词压根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男主角想在班级里耍帅才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教室里安静下来,不过就是因为班主任在后窗口偷窥而已吧,没事说这么深奥干什么! 关键是,这段剧情应该是电视剧很早一部分的了,为什么这孩子记性这么好? “我还学会了脱衣舞!”小安兴致勃勃地喊了出来,然后一溜烟从黄濑怀里跳了出来。 “噗……”黄濑凉太一脸血地想要撞墙去。 那孩子果真是一本正经地站在黄濑面前,搔首弄姿,一扭身尽力变成了一个拥有完美S曲线的孩子。那孩子右手摸向了自己的颈脖,左腿微微抬起然后划着右腿缓缓放下,那小小的脸蛋上满满的都是认真。 黄濑凉太默了默,的确电视剧里小三对着男主角跳了脱衣舞,性感撩人的姿势,衣服一件件从身体滑下,但是面前这孩子不管怎么做都一副认真可爱的模样。 更何况,这孩子,除了把一身奶牛睡衣装的帽子给掉了下去之后,其他啥都没脱啊。 面前的孩子仍然孜孜不倦地跳着,一动作,一曲腿,一转身,一舞动,假装撩开衣服的动作都学的惟妙惟肖,但是这些动作如果放在一个小孩的身上,那就太过抽象了。 而且……孩子,你穿的是奶牛装的睡衣啊。 那是一头有着S曲线的小奶牛,正在努力地抬腿举手转圈圈。 黄濑凉太只觉得看到了一头可爱的小奶牛在自己面前活跃的蹦跶着,真是萌哭了。 “好了好了,别跳了。”黄濑凉太笑得捂住了肚子,向还在认真跳舞的孩子挥了挥手。 “……”孩子顿了顿,然后似乎不太乐意地停了下来,然后一只手撑腰,俯下身,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右腿缓缓起来,头还顺势向上甩了甩,最后挑眉看向黄濑,“我不性感吗?” “性感,性感,你是最性感的小花了!”黄濑哭笑不得地说着,这孩子做起这种动作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只看到一只叉腰的小奶牛两眼亮闪闪地看着自己而已。 小安听到夸奖却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好心情地扑倒了黄濑怀里继续看电视。 电视上—— 情深意切男主角:“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即使是最后一分一秒,我也想和你一起度过。” 身患癌症女主角:“我也不想离开你,我想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活,想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但是我不忍心再让你痛苦下去了!” 一脸悲戚男主角:“够了!就这样,不要离开我,留在我的身边!” 泣不成声女主角:“唔……” 继续激情四射,*地热吻。 亲什么亲啊!没事亲什么啊!女主角不是病入膏肓了吗!癌症什么的还能这么到处跑来跑去的吗!吻这么用力干什么,不怕吻到断气憋死了吗? 这是黄濑凉太第一次觉得,这部电视剧是悲剧结尾真是太好了! 这一回被蒙上眼睛的小安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坐着。 “啦啦啦~我是一朵小花~小安花,茁壮成长~” 黄濑凉太听到了手机铃声,伸手先一步把电视关了,然后才跑过去接电话。 “小安,我去城原小姐那里一趟,马上回来你在家里等我。”接完电话的黄濑凉太匆匆忙忙跑到孩子面前,穿了件外套就跑了出去,看上去是有急事的样子。 孩子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坐在地板上,将遥控默默捡了回来打开电视。 等到黄濑凉太回来的时候,却奇怪地发现电视开着,但是孩子却没有在沙发上。 “小安?”黄濑唤着孩子的名字走到卧室里,洗手间里,厨房里却都没看到孩子的踪迹,黄濑有些着急了,一般情况下这孩子不会到处乱跑的啊,不会说趁自己不在家又出去跳池塘了吧? 黄濑突然发现,床头柜上的那一盆小花被移到了窗台边上,黄濑奇怪地走近,细细看着那朵花,紫色的花瓣周围有了一圈枯萎的土黄色,本来柔嫩的花瓣却有了几分衰败的迹象,黄濑眉头皱了皱,伸出食指像以前一样轻轻触碰了一片花瓣。 那片紫色的花瓣,缓缓掉落。 那一刻花瓣轻微掉落在泥土上却如同狠狠地猛砸在了黄濑的心脏上,黄濑猛地收回了手,刹那间那只手颤抖地不像话。 “小安,你在吗?”黄濑大声叫了出来,焦急地寻找着那个孩子的声音,只觉得心慌的可怕。黄濑凉太心中埋怨自己早知道出去应该带着孩子一起走的,金发少年满脸焦急地咬着下唇,然后准备去外面寻找。 等走出卧室的时候,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站在了衣柜的旁边。 有几分迟疑地打开了衣柜,那个孩子果然藏在里面。 黄濑凉太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更加心疼了起来。 缩手缩脚,蜷缩在黑暗的衣服堆里,那个孩子的头就那么紧紧靠着膝盖,肩膀微微抖动着似乎在极力抑制着什么,而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呜咽声。 黄濑看了看外面已经结束的电视剧,只以为孩子是看电视剧被感动得哭了,但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哭所以才躲到了衣柜里。 “小安?”黄濑心软地单膝跪了下来,听到黄濑在唤自己的名字的孩子,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就连哭泣声似乎也快压抑不住了。 “电视里都是假的,别哭了。”黄濑凉太轻声安慰着,褐色的瞳仁里一片心疼,以后再也不看这种煽情戏码的电视剧了。 孩子缓缓抬起了头,白嫩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紫眸里水雾一片,眼泪还在止不住地落下来,一滴滴散落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苦涩而伤感的气氛。 黄濑无奈地笑了笑,眼底满是宠溺,伸出手刚想抚摸孩子的头发,手却一颤,看到孩子头顶的小花如同花盆里的花一样,花瓣已经开始枯萎,而且还缺了一片花瓣。 男孩张了张口,声音带着哽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孩子压抑住哭泣,然后缓缓抬起了手拉住了黄濑的衣角。 而仅仅只是这样微笑的动作让黄濑和孩子同时身体一震,黄濑清晰地看见,那个孩子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透明起来,手穿过了自己的衣角,然后颤抖着垂下握紧,什么都没有能抓住。 孩子的紫瞳里浸满的泪水瞬间落下,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我只是……突然很舍不得你。” 第22章 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第一片花瓣开始掉落之后就似乎变成了一个明显的分界线。 从那一天开始,孩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惨白,而那花瓣枯萎的速度也是肉眼可见的,不敢开窗,不敢再触碰,甚至都不敢再带孩子出去。 即使是这样,花瓣仍然在掉落着。 一片,一片,无声无息地脱落,那已被凋零沾染的紫色花瓣上映出了摇曳着悲伤无奈的夏日之影,然后毫无生命力地在空气里堪堪坠落,跌落于泥土之上。 怎么会这样? 黄濑凉太曾经惊慌地问过孩子这个问题,那个金发少年跪在那盆花边上,两只手颤抖着托着掉落的花瓣,双眼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而那个孩子是怎么回答的? 记起来了,那个孩子,只是低着头沉默,在黄濑以为他不会出声的时候,那个孩子开口了。 “我只是……一朵花啊。” 那样的声音太过脆弱,似乎一触碰空气就会破碎,柔软地让人心痛。 那个孩子,只是一朵花。 花开花落,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那个孩子的生命却也在迅速消逝着。 “你会离开我吗?”黄濑凉太眼眶红着,声音极度颤抖着。 “现在不会。”孩子抿了抿嘴,被水雾笼罩的双瞳缓缓看向了那盆快要凋零的花,然后孩子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黄濑的手,最后紧紧地握住。 “我觉得我也应该和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明明知道早晚会离开,就不应该遇到你,不应该和你住在一起,也应该早点离开,最好是抱着花盆哪天消失了。”孩子轻声说着,紧紧盯着自己和黄濑交握的手,“但是,我就是不想离开凉太。” 孩子的话说的理直气壮,但是眼泪却刷的从孩子眼眶夺出。 “我就是要和凉太在一起,就是要把每一天当做最后一天来活。我要把和凉太的每一天当成一辈子,那样,那样,我就和凉太过了很多辈子了。” 孩子柔软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的坚定,哭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黄濑凉太。没有属于大人的逃避复杂,没有多余的优柔寡断,那个孩子只是那样单纯地想着,单纯地做着,单纯地想要和黄濑凉太在一起而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花瓣一片片凋零,最后只剩下了最后一片枯萎的花瓣,摇摇欲坠地似乎风一吹就会落下,那个孩子就会立刻消失一样。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迎着那孩子的愿望,在夜晚出去看花灯盛会。 夜晚的湖面上,风平浪静,即使是黑夜却也光彩耀人,那一盏盏花灯漂浮在湖面之上,有一种绚烂而梦幻的美丽,光芒仍在闪耀,闪闪发光,明亮地甚至于这片湖,这条街道格外耀眼,既耀眼又温暖,如同那时一般的温柔的光芒。 “可以许愿吗?”在一个寂静无人的角落,那个孩子圆圆地看着湖上的花灯缓缓转过头来,苍白地毫无血色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紫瞳熠熠生辉,轻柔的嗓音似乎一张口就会被风吹散。 “当然可以。”黄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湖面上的零零落落,在黑暗中却格外耀眼的花灯。 请让那孩子的时光轴承停止旋转,将他锁住的时间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离开。 我愿,让那个孩子,一直留在我身边。 “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说说嘛,我很想知道。” “我想要,能够早点投胎。” 黄濑凉太怔住了,然后眼眶缓缓发红。 这个孩子似乎比谁都能明白——已经无法再相见了。 还记得那天清晨的第一次相遇,而今天,繁星之夜,要结束了吗? 已经到了——最后的告别了吗? “这样啊,”黄濑的脸有些哭丧下来,对这个愿望有些失望,黄濑伸手指着自己的脸,将脸靠近孩子,从孩子幽紫的瞳仁中可以看到黄濑放大的脸,黄濑皱着眉,很强调地说着,“可是就算你早点投胎了,也得从小婴儿开始长,等你长大之后,我就变成了要人搀扶的老爷爷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黄濑将孩子紧紧的抱住,双手的力量似乎抱住了就永远不会再放开一样。 更重要的是——黄濑,根本就不希望小安离开啊。 “就算凉太是老爷爷,那也超级帅气!”孩子缓缓伸手拉住黄濑的衣服,将头靠在黄濑的肩膀上,眼睛瞪的大大地看着夜空,却有几分湿润的感觉,而那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 “那也不行,如果你投胎,和我差了几辈子,或者一直差下去的话,不是一直都见不到面了么,我才不要这样子!”黄濑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少年,明明是轻松的语调,像是平日里黄濑式的撒娇一样,只是孩子没有看到黄濑的表情,没有看到那张总是笑得灿烂的脸上此时是暗淡的表情,也没有看到那双总是流光溢彩的瞳仁也带着害怕不安,没看到那样似乎一击即溃的脆弱。 就这样拥抱着,似乎抱了很久,谁也没有松开。 在这样温暖的夜晚,却似乎格外的寒冷。 彼此温热的呼吸和那隔着厚重的衣服的体温似乎成为了世界仅存的温暖,但是,仅仅是这样的温度却又似乎可以照亮了整个世界。 “黄濑,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男主角的台词吗?”孩子缓缓地推开了黄濑,然后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嗯?”黄濑笑了笑,没太多在意孩子突然冒出的话题,两只手握住了孩子冰冷的双手,然后轻呼着热气,搓着孩子的小手,明明知道孩子的身体体温一直在冰凉的温度,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将温度传递给孩子。 “他说,教室里安静下来是因为有的人可能说5秒,停1秒,有个人可能说6秒,停0.5秒。这样全班在一个比较长的周期后,很多人的停顿周期重合了,很多人同时沉默,教室就安静下来了。”孩子又简短重复了之前说过的那一句台词,那台词是显然刻意记下来的。 “所以,之后我一直在想——”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将右手从黄濑的手中抽出,两只手触碰着黄濑的脸颊,然后让黄濑认真看着自己的脸。 “我投我的胎,凉太你就回归到我存在之前的生活就好了。然后,也许有的时候我是小婴儿的时候,你已经变成老爷爷了;也许有的时候,我活着的时候,你还在排队等待投胎;也许有的时候我们都活着,只是在不同的星球完全碰不到面。但是……” 孩子将两只手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 “但是,总会在很长的周期后,我们两个人的停顿周期也终究会重合的吧。” ——不管要等待多久也好,不管要错过多少次也好,总会,再次见到的吧。 “所以,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又见面了啊。” ——所以,现在的我们,必须得分别了。 孩子向后退了两步,在星光下,那双漂亮的紫瞳似乎染上了花灯绚烂的色彩,但是那双眸子里金发少年的轮廓却已经模糊不清了。 孩子的身体渐渐有些模糊起来,像是坏掉的三维立体投影仪一样,在那一刹那间整个人的身体都像是幻影一样模糊了一下。 那朵花的时间,也终于快到了。 黄濑凉太睁大了眼睛看着孩子的身影,伸出手想要抓住,却在伸手触碰的瞬间,穿过了孩子的手,就像是透明的没有存在过一样,那种巨大的惶恐与失落让自己的呼吸像是刹那间被紧紧扼住。 “怎么办?”黄濑的手颤抖着,落在少年的视线带着惶恐不安,“怎么办,牵不到你的手了。” 怎么办? 牵不到你的手了? 真的,留不下你了吗? 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孩子愣了愣,嘴唇微动了动,低着头看着黄濑的手,紫瞳颤抖下,眼泪在那一刹那凝聚在眼眶,似乎下一秒就要立刻哭出来一样。 “我啊,向你保证。”孩子低着头,又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沙哑着带着浓重的鼻音,“等到,我们再见面的时候——” “我,一定还是小安,一定还会碰见凉太,一定还会喜欢凉太,一定……” 孩子终于哭了起来,凝聚在眼眶的泪水在这时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流过脸颊,喘息摒弃哭泣的声音阻碍了孩子接下来的话语。孩子没有擦掉眼泪,只是仰头望着天空,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在落下来。 至少不希望记忆中最后一刻的彼此,是这样悲伤的表情。明明,自己是多么开心能和凉太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不应该这么悲伤的啊。 “等到,那个时候,不管你还是不是黄濑凉太,我都一定,不要和你分开。” 黄濑凉太定定地站在了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孩子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但是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所有的话语都被扼住在了喉咙口,那份压抑在心底浓重的悲哀伤痛的感觉,在这一刻却无法喷涌出来。 好难受。 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不管是在任何一次比赛失败后,不管是在知道奇迹的世代分散后,更甚至于在无限将来的以后,都似乎不会再有时间比现在更难受了。 真的好难受…… 心中疼痛压抑的黑洞在这一刻疯狂的撕裂开来,就像是要在下一刻吞灭了整个自己一样。 黄濑凉太的身体颤抖着,看着身体快要消失的孩子,嘴唇微动着却没有说出话,但是在这一刻,看着紫发孩子脸上勉强扯开的笑容,黄濑凉太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别走。”黄濑凉太的声音太过轻,以至于刚出口就被淹没在周围的喧闹声中。 “别走啊。”黄濑凉太的泪水不断落下,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再伸手触碰着孩子,只是眼睛死死地注视着少年,声音带着哀求和颤抖。 即使不睁开眼睛,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那个孩子的声音,一直都在身边,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他永远都会留在身边。 “别离开我啊!”黄濑凉太大声说了出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对孩子呐喊一样。 金发少年踉跄着靠近孩子,却在离得很近的时候,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 害怕啊,真的好害怕。 害怕当我伸手的那一瞬间,一切都会支离破碎了。 黄濑凉太将手缓缓放下,然后像是全身失了力气一样,瘫软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泪水从脸颊滑下落在了地上,深褐色的泥土在这一刻也映衬不出那透明的暗色,即使是满含着情感的泪水也只能不留痕迹地消失在了土地里。 就如同,孩子的身影一样,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孩子缓缓伸出了右手,想要像平日里一样摸一下黄濑的金色短发,只是伸手也已经无法触碰,就那样子空无一物地抚过了,触碰到的只有空气一样。 安的手颤抖着,然后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黄濑凉太……” 紫发少年蹲了下去,轻轻地叫着黄濑的名字。金发少年缓缓抬起了头,那张出色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从那双金色的瞳仁里看到的是孩子更加浅淡的身影。 紫发孩子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在这一刻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声音全部都哽咽住了,明明知道再不说话就再也无法诉说了,但是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喜欢。” “最喜欢你了,黄濑。” 泪水,充盈了眼眶,整个世界模糊一片。 不是因为逞强而露出笑脸,只是不想再次流下泪水了; 可是为什么,事到如今,眼泪却已经无法停下。 “喜欢你一直紧张期待着照顾我的样子,喜欢你认真看书的样子,喜欢你摸着叶子说要照顾我的样子,喜欢你急忙从池塘里把我捞起的样子,喜欢你专心致志听我唱歌,喜欢你说要,你说,你说要陪我慢慢长大……” 孩子最后却是完全说不下去,泣不成声,随着这一句句,黄濑凉太似乎也陷入了回忆的漩涡里,每一句都可以回忆道曾经的每一段微小却又灿烂温馨的时光片段。 那是十分耀眼,即使现在也只要闭上双眼就能马上浮现眼前的一段时光。 每天,都一起生活,一起聊天,一起玩耍。 在沙发上一起看着无聊的苦情电视剧;在餐桌上总是塞着所有好吃地喂给孩子;在假日里想带着孩子去所有好玩的地方。在小路上,只要一说话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回答;在家里,只要一伸手的距离就可以拉住对方,在赛场上,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到对方的存在。 “谢谢你,凉太。”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遇到你之后的日子,每一天都灿烂无比。” “所以,不管我是以什么理由来到你身边的,我都很感激。” “而今天,我想,已经是我最幸福的死期了吧。” 在这一刻,所有的烟花在这一刻都在空中绚烂地绽放开来,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烟花声和人们的欢呼声,带着所有的美好愿望和憧憬。 而那个孩子脸上是灿烂的微笑,氤氲着水色的紫瞳里的光芒似乎比烟花还要绚烂。 那个孩子缓缓摘下了帽子,头发上最后一片花瓣缓缓坠落。 而现在—— 明明是伸手就可以触碰的距离,但是却像是相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脸上流满了眼泪却又笑着的孩子的身体却发出了淡淡的荧绿色,然后身体一点点地消失着,无法留住的光影,在这一刻成为了即将逝去的永恒。 “好漂亮的烟花。” 孩子愣了愣,然后看了看天空中的烟花,转头笑着看着黄濑凉太。 “嗯,很漂亮。” 黄濑凉太点了点头,声音嘶哑着,泪水不断从眼眶涌出,但嘴角也还是牵强地勾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是一朵小小的花~可爱的小紫花,想要长的大大的小花~” 孩子哽咽地嗓音破碎在空气中,半透明的身体不断地更加朦胧,而孩子仍然颤抖着在唱那首歌。 “啦~我是可爱的小花~啦啦~只是,只是凉太的小花。” 静静地看着紫发孩子的身体一点点地消失了,那组成孩子的光芒像是被风一下子吹散了,然后吹到了夜幕中。但是,却再也没办法在这边绚烂烟花中寻找到属于孩子的那片光。 那朵想要长大,只属于凉太的小花,已经消失了。 在清晨日光下与你相遇,却又在绚烂烟花下与你分离。 最后的歌声,也因为那迷茫无助的风,消散殆尽。 即使是最后一刻,用尽全力伸出手去拥抱, 也只能触碰到那最后星点的光芒,然后扑倒在地上而已, 最后,能拥抱的只有自己了吧…… 第23章 番外 【每一个人,都将变成另一个人回忆的场所】 第一次见到黄濑凉太,印象是灿烂耀眼。 不像是之前看过的每一个病人的表现,所以第一眼看到黄濑凉太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 这个人为什么要来咨询心理医生,我觉得可能是什么高中生的恶作剧之类的,青春叛逆期的好奇心也许也会驱使这种少年来探究一下心理医生的职业。 我还记得,这个少年将书包甩开扔在地上,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座椅上,嘴角是灿烂的笑容,然后随口轻快地说了一句—— “医生,我失恋了呢。” 果然是来捣乱的吧,即使是失恋也说的这副兴高采烈的表情吗? “我啊,喜欢上了一个孩子呢。” 当我听到黄濑凉太说这个的时候,我想,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是特意来恶作剧的话,那就一定是疯了吧 。只是,看着黄濑凉太认真的目光时,我却又顿了顿,没有打断他的话,或者说,我隐约感觉到这个孩子似乎想要继续说下去。 “他啊,真的很可爱呢。” “一直都喜欢缠在我的身边,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没事的时候喜欢跳池塘出门晒太阳;喝醉酒的时候会晃着头,拍手唱歌;看电视剧的时候会抱着纸巾在旁边认真地一张张递给我;还有一次,还穿着小奶牛的睡衣在我面前跳脱衣舞……” “不过,那样也可爱到极点了啊。” 陷入了热恋期的少年,我绝对会这么说。看黄濑凉太的那副甜蜜表情,明显就是荷尔蒙释放了太多的因素。但是,不是说失恋了吗?这样荡漾满足的表情真的可以吗? “不过,因为是小花呢,所以必须花期过了得离开呢。所以我现在失恋了呢。” 黄濑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微笑,右手随意地抓起了笔筒里的一支笔开始转了起来,这样的气氛有些随意轻快,一点都不像心理医生咨询该有的氛围。 “我啊,现在啊,可是每天都在想他。不管在做什么,都在想呢。” “嗯,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早上的时候,怀里少了一个小小的家伙;吃饭的时候,买了好吃的都不知道该给谁吃;训练的时候,转过头来也看不到那个崇拜亮闪闪紫眸;回家以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了那个孩子的声音……” 我从桌上拿起刚泡好的咖啡,轻轻吹了一口,湿热的雾气伴随着咖啡的香气在空中弥漫着,瞄着对面笑着说着和小恋人甜蜜过去的黄濑凉太,我却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其实大多数的病人,来到这里就是希望有一个陌生人能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听他们的故事,然后给出一条明明他们都知道却又希望别人指出的道路而已。 “我啊,现在真的很不习惯呢,每天都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但是,不知道之前和他的一切是在做梦,还是,我现在在做梦。但是,最好是我现在在做梦啊。”那个少年有几分感叹地说着,然后懒散地托着下颚。 每个人想要逃避的时候,都会希望是在做梦,但是潜意识里都知道这并不是梦境。我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可能真的是来看病的了。 “就算假装地在没事也好,就算和他说的一样,他投他的胎,我过我自己的生活也好,现在的我根本应付不来啊。” 我愣了愣,听着黄濑凉太渐渐低沉沙哑的声音,有些僵硬地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心脏颤了颤,看着坐在对面的金发少年,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但是眼泪却夺眶而出,一滴滴划过脸颊,浅金色的瞳仁里带着悲伤和无助。 黄濑凉太伸手触碰了下脸颊,看着手指上晶莹的泪水,嘴角勾起的弧度缓缓隐了下去。 “而且,没有人会再替我哭了。” 【寄存心底,等待卑微的幸福的权利】 今天他来的时候,手中拎了一个大袋子,说是送我的。 我接过来看之后,发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零食,我想不通这些小孩子吃的零食真的是用来送人的吗?就算是送人的,也不需要这种可观的数量吧。 “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黄濑凉太口中的他,无需思考,就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虚幻的植物小花。先不提这个小花的存在是真是假,但是黄濑凉太明明就知道那个人,那个他喜欢的人已经不在了,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 “我啊,本来是想买些日用品回去。但是,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却突然间发现购物车里吃的什么的只买了一点,但是……这些东西却塞满了购物车。” 有些人,即使你不去想他,他也依旧存在在你的潜意识里,无法忘却。 在那一刹那,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想我应该是叹息了一声。 “其实,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太频繁了。” 黄濑凉太笑着说着,然后懒散地倒在座椅上,有种轻浮肆意的感觉,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灿烂的氛围总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吸引在他的身上。 “很多,很多,我一直以为他还在我身边。每天我都把家里翻了一遍,想着也许他只是躲在哪个角落偷偷看着我呢?” 我只是安静听着他的话,然后等他说完,他的生活被那个孩子的存在一点点渗透着,所以突然抽离以后,那些渗透着的习惯依旧存在,甚至让他更加的依赖。 我问他,你真的有想要改掉这些吗? 黄濑凉太愣了愣,然后微微低下了头看着手掌心的纹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根本,就不想要改掉,不想要忘记,不想要那个孩子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获得小小的幸福的权利吧。” 黄濑凉太缓缓抬起了头,然后微微歪了歪头,伸出了右手食指轻轻地放在了嘴唇上。 “就让我,偷偷地,以为他还在吧。” 【精心编制的梦境,与坠入梦境的人类】 “我,梦到他了。” 坐在面前的黄濑凉太嘴角依旧带着温暖的笑意,右手随意地揉着他耀眼柔软的金发,不管是从少年身上散发的随和温暖的感觉,还是少年随意自然的举止都让人觉得没有来的舒服。 “我梦到,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篮球比赛,他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黄濑凉太的眼睛微眯着,像只受到了主人抚摸的猫咪一样,有种享受的样子。 “我,就那样抓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希望这样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黄濑凉太伸出了右手,视线落在了自己宽大的手掌上。 “你知道吗?” 黄濑凉太的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有些黯然地将头抬起来,看向了我,而我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少年眼底的颤抖。 “我啊,那一刻,多想让时间就那样凝固啊。” 在那一刻,少年收回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相握放在了桌上。 黄濑凉太的头微微低下,金黄色的瞳仁默默地注视着双手,在阳光的映衬下,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似乎透射出一些别样柔和的光彩,似乎从那双眸子里可以看到属于他们的世界里耀眼的回忆。 “让他躺在我的怀里睡着,然后我醒着,这样就好。” 少年的嘴角是浅浅的弧度,而那样的弧度似乎又内心漾起,温暖得不可思议。 我静静地看着黄濑凉太,也许这样的愿望,对于所有普通的情侣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甚至是不怎么在乎的事,而在少年的眼中却已经到了无法取代的最奢侈的愿望。 但是,这只是个梦,只是一个简单的梦而已。 就像是一个无法醒来的梦,就是一个不想醒来的梦,但是却是必须醒来的梦。 梦醒之后——一切还要继续。 这是每个人都必须懂得的,也是本来就懂得的,包括黄濑凉太。 梦中的幸福感越强,醒来的落差也越大,如果是这样一伸手就支离破碎的梦的话,还不如一夜无梦的清静吧。这样,至少也不会再那么悲伤了。 只是,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却面带笑意地说: “真好呢,昨晚也有梦到他。真怕自己连打扰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闪耀的人,和注定无法闪耀的愿望】 “不要……” 当我说出让黄濑凉太可以投入一段新的恋情的建议的时候,黄濑凉太眯着眼睛,拉长了音拒绝了我的建议,附带着还用力摇了摇头。 “我喜欢孩子啊,你现在让我找女朋友不适应的!而且在那本书里,恋童治疗的方法太奇怪了,我绝对是不会尝试的!” 突然间我觉得有些可笑,难道黄濑凉太还打算等那个孩子一辈子吗? 的确我也这么问出来,答案无法是两种。 如果他说等的话,我想我会笑他年少轻狂,没有什么感情是时间带不走的,没有什么回忆是时光磨不灭的。 有人说,失恋就像是一道伤口。 刚划伤的时候,很疼,很害怕,视线不敢停留在那被鲜血染红的伤口; 一天后,更疼了,不敢将伤口浸泡在水中,甚至害怕这种疼痛会一直延续下去; 一周后,伤口开始结疤,无法停止在意,忍不住挠开它,却又不敢再承受那样的痛苦; 半月后,结痂开始脱落了,看着肌肤上浅红的印子才发现,已经不疼了; 一月后,伤口已经痊愈了,偶尔会看上一眼肌肤上浅淡的疤痕; 一年后,早已忘记了曾经有过那样一道狰狞的伤口,原来曾经那么痛过…… 就算黄濑凉太现在说等,日后也会忘记那份喜欢的心情吧。只是记得,仅仅记得而已,心情也不会随着他的名字波动,也许连回忆中刻骨铭心的情感也想象不出来吧。 如果黄濑凉太说不等的话,那么,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再到我这个心理医生的面前了吧。 “他离开前的时候,在唱歌。” 我愣了愣,没有明白我的问题和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有什么联系上的,但是,看着黄濑凉太此时回忆中落寞的表情,我也觉得有些共鸣地难受。 “我们,都没有告别呢。怕告别之后,就真的不会再见了。但是,如果什么都没说的话,他至少会尽力回来的吧。” “因为,还欠了我一句告别不是吗?” “也许,就像他说的,我们可能这辈子再也碰不上了吧。” “我也许不会再等他了。” 那一刻,我似乎感觉到空气都凝结了,而那个压抑的男声里带着渗透入灵魂的无奈和悲伤。 “但是,别看我这个样子,但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呢。所以——”黄濑凉太说着,眼神颤抖下,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弧度,淡淡的水气却渐渐蒙上了他的瞳仁,而他的手缓缓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却像是在揪着他的心脏一样。 “我想,不管多久,不管我是谁,我还是会喜欢小安的。” 【相溶的心,却无法相溶的两个世界】 在见过黄濑凉太五次面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我,也许是他把他和那个名为小安的孩子的故事都已经诉说完了吧。 这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其实根本不重要。如果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黄濑凉太也会认为是真的。 我在想,他既然认定那个人是真实的,为什么还要来看心理医生。想起他灿烂的笑容,我觉得,他也许只是希望有个人能够诉说吧。 不是向我证明他到底有没有生病,而是向我竭力证明着那个孩子的存在。 天下着雨,伸出手,那样潮湿微凉的雨滴滴落在手掌心有些奇怪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那个少年。明明将黄濑凉太比拟成温暖的太阳再合适不过了,但是此时却从手掌心的雨滴里隐约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柔软,透明,而且脆弱。 然后,我看到了黄濑凉太。 太过巧合的,看到了那个少年就站在我对面的街上。那个少年,即使不说话不动作,人们的视线似乎都会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他的身上。 此时的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微仰着头看着天空的雨,然后伸出了手,让晶莹的雨水散落在手心然后又在指尖静静流逝,而雨伞上的水波,似乎湮没了整个世界一样。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使这个少年将世界隔绝在外,这个世界仍然会忍不住关注他。 我看到了他站在对面,然后他突然转过头来。我知道他不是在看我,因为循着他的视线,我只是看到了旁边的一家玩具店而已。 我在想,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是那家店,是那块玻璃,是玻璃中映衬出来的他,还是从玻璃里看到的另一个人。 我突然也相信,他口中说道的那个人,应该是存在的吧。 也许,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在街上突然偶遇。 远远地,他在看他,而他也知道他在看他。 只不过恰巧,他们不在一个世界而已。 【那朵花,即将盛开】 在冬天的时候,准备冬季赛的黄濑凉太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抽出空来到我的面前,手上抱着一个花盆。 绿油油的叶子扁平而又纤长,有一个小小的花苞羞涩的掩藏在嫩绿里,似乎过不了多久就要绽开了,真的会在冬日里开放吗? 黄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那是一首奇怪的歌,小孩子可爱稚嫩的嗓音却毫无旋律。 “啦啦啦~我是一朵小花~小安花,茁壮成长~” “小花开花~啦啦啦~可爱的小紫花~想要长的大大的小花~” “啦~我是可爱的小花~只是凉太的小花~” 黄濑凉太没有接,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直到歌唱到最后一个字开始循环的时候才接起,像是故意想听完那铃声。那个少年接完电话就走了,乐呵呵地只是邀请我去看篮球赛,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我站在窗口,看着那个少年小心翼翼抱着花盆离开的情景,恍惚迷离间,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精致和服的紫发小孩子跟在那个少年身后,水光缓缓从那双紫眸里浅浅发散,那孩子的嘴角带着灿烂的笑意静静跟在黄濑身边。 我缓缓地笑了起来,想必那会是一朵静谧坚强的小花吧,冬雪里的花苞,即使绽开的时候迎着分明的寒意却不会有半点退缩的遮掩。 那是一朵想要长大的,只属于凉太的小紫花。 第24章 巫神 “哈呼……呼……”面容清秀的少年在小径上飞速地跑着,急促地呼吸,金褐色的瞳仁里带上了几分紧张和慌乱,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妇女正在慢步走着,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少年有几分疑惑,而那个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妇女一眼之后继续向前跑去。 少年踩着石阶,疾步踏过了鸟居之后停下了脚步,然后撑着双膝猛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夏目。” 被唤为夏目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巫神大人。”夏目轻声说着,白皙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言语里带着几分敬意。 即使被这样尊敬的对待,那个被称作巫神大人的人仍然冷哼了一声,紫色的瞳仁里带着几分高傲和愠怒地别过了头去,转身的瞬间便消失在了夏目的面前。 夏目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有些体力不支地盘腿随意坐了下来。遇到巫神大人还是在一个月前,被妖怪追赶的时候无意逃到了这个神社里,然后遇到了巫神大人。 巫神大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少年,比夏目还有矮半个头,浅紫色的碎发,身穿白色的神社社服,深紫色的肌襦袢,宽大的衣袖边缘镶着幽紫色的简单花纹,那张白净的脸上总是带着傲慢和轻蔑的神情,有的时候还会暴躁不堪的样子。 初遇的时候,夏目还害怕自己打扰了巫神的安歇,不过也大概算是误打误撞吧,竟然也这样和平相处了很长时间。 只不过自己最近有些忙没有来,巫神大人大概是生气了吧。 夏目叹了口气,虽然说知道巫神大人的年龄一定有自己的很多倍了,但是看到巫神大人的样子就还是会忍不住把他当成弟弟一般,而且,巫神大人的性格也的确有几分孩子气。 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装了九个精致可爱的和果子,夏目将自己的坐姿改为了跪坐,然后双手捧着盒子放下往前推了几分,随后双手合十,面容认真。 “巫神大人。”夏目闭上眼睛轻声说着,然后缓缓睁开了眼,果不其然看到地上的盒子已经消失了。而那刚才消失的巫神大人坐在供奉台的桌子上,毫无形象地踢着腿,手上捧着盒子,嘴里还咬着一个和果子。 夏目抿嘴笑了笑,如果让人们知道供奉的神明是这个模样的话,大概会失望的吧。 “夏目,你就带了这么点过来?”不过几口就解决了所有和果子的巫神不满地看着夏目,眉头微皱着,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横。 “下次我会注意的。”夏目平和地说着,不过暗暗为自己的小荷包而叹气。 “下次,下次,谁知道你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巫神眯着眼,愠怒地从台子上跳了下来,然后走到了夏目的面前,双手插着腰,“你干脆以后都别来了!” 夏目没有答话,只是和煦地笑着。 说实在的,巫神大人就是在生气吧,因为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来。 “笨蛋,你不会说话么!”看着夏目没有回答,巫神的紫眸瞪大地看着夏目,气鼓鼓的脸上看起来更有几分愤怒和不满。 “抱歉,巫神大人,我会常来的。”夏目有几分无奈,但仍然是诚恳地说着,只是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神明撒娇了一样? “谁要你常来啊。”巫神高傲地说着,语调尾音却又几分上扬,巫神的嘴角缓缓扬起,然后哼了一声仰起了头,从那双发亮的紫瞳里却可以清晰地看出巫神突然好起来的心情。 “刚才路上碰到了一个女人,她是来祭拜的吗?”夏目突然记起来,在躲避妖怪的路途中看到了一个女人,从路线上来看是刚从神社回来吧。 “是啊,那个女人的儿子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所以来为儿子祈福。”巫神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说着。 “她的愿望,会实现吗?”夏目顿了顿,然后缓缓看向了巫神。 夏目记得,巫神说过他是聆听人类愿望,然后帮助人类达成心愿的神明。 “自然不会。”巫神没有犹豫地回答了,看着夏目有几分不解的眼眸,巫神冷笑了一声,然后轻蔑地看向夏目,“笨蛋,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是这里的神明,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在以前的神社我的确会帮人类达成心愿,但是在这里,我已经不需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夏目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却缓缓移开了巫神,他不知道原来达成愿望这种事情还分地区性的啊。 “夏目,你有愿望吗?”巫神看着移开视线的夏目有几分不爽,然后思考了一下后开口了。 “嗯?”夏目愣住了,没有想过巫神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今天本神明心情好,满足你一个愿望,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巫神看着夏目呆愣的样子心情蓦地好起来,嘴角洋溢着张扬的笑容,声音里带着几分狂傲和洋洋得意。 “我的愿望?”夏目轻声地重复巫神的话,实现自己的愿望吗? 如果很早以前问自己这个问题的话,夏目肯定希望自己不想再看到妖怪吧。因为这双可以看见妖怪的眼睛,自己与其他人总是格格不入,被认为古怪反常,也会因此被他人恐惧,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很寂寞啊。 只是,现在也觉得没什么了。也许是因为习惯了,也许是因为有很多妖怪也是很善良的,而且如果没有这个能力的话,自己恐怕连巫神大人都见不到吧。 更何况,如果自己说不想再看到妖怪的话,那么同样会被看不见的巫神大人一定会气疯了的吧。 “我的愿望的话,就是帮那个母亲实现她的愿望吧。”夏目想了会儿,然后看向了巫神。 “母亲?”巫神皱了皱眉,没能明白夏目的意思。想了会儿,巫神突然明白过来,极度诧异地看着夏目,然后愤怒至极地瞪着夏目,“笨蛋!我是让你许愿!你帮那个不认识的女人干嘛!” 夏目有几分歉意地笑了笑,不过似乎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笑!笑!笑!笑什么啊!知道以前有多少人排着队找本神明帮他们达成心愿吗?我给你了这么好一个机会,你竟敢还让人!”巫神气不过地一把拽住了夏目的领子,即使比夏目矮了半个头,巫神仍然轻而易举地将夏目提到了半空中努力地摇晃着。 “我没有什么愿望啊。”夏目的脑子有些晕眩,堪堪地抓住了巫神的手,“而且我觉得,如果能帮一个母亲完成愿望的话,这很好。” 巫神停下了摇晃夏目的动作,眯了眯眼,紫眸瞪大了注视着夏目,认真地想看清楚这个人类到底有没有说谎。 而那个少年的瞳仁里一片坦然,金褐色的双眸似乎与阳光融成一片,亚麻色的短发在清风中细拂着脸,嘴角带着温和的弧度,干净地如同被日光透射的空气。 巫神一下子觉得自己刚涌起来的怒气忽的散去了,而这种感觉让巫神更加气恼,手颤抖着想要将夏目甩出神社,但是另一方面又不想甩出去。 “夏目,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人类了!”巫神气不过地喊着,然后将夏目扔在了地上,说完之后仍然不解气地用木屐在夏目的胸口上用力踩了一脚。这算什么啊!明明只要你许愿的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啊,人类怎么可能会没有*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又让巫神大人愤怒的夏目觉得有几分不解,不是问自己有什么愿望吗? 巫神看着夏目一脸无辜的样子,觉得有股闷气愤然涌出。 难道要对这个愚蠢的人类说,是啊,本神明喜欢你这个人类,想帮你达成一个心愿!然后要特别指出,是你的心愿,不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人类的心愿吗? 曾经大名鼎鼎地每天都接受着众人类尊敬的供奉祈祷的巫神大人,就算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也怎么可以这么低声下气地对一个渺小的人类说出这种话! “巫神大人?”夏目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有几分疑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巫神。 “叫什么叫!再叫也不会再多给你一次许愿的机会了!就算你哭哭啼啼来求我也没用了,笨蛋,你后悔去吧!”巫神这么说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目,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几分高傲地撇着头。 夏目顿了顿,那这算是,答应完成那个母亲愿望的意思了吧? “你笑什么笑啊!”看到坐在地上却笑着的夏目,巫神又不满了。 “我只是想,那个来祈福的母亲看到儿子好起来,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夏目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语调柔和而又温暖。 巫神的瞳孔骤然收紧了一下,看着夏目温柔和煦额表情,愤怒的双眸平息了下来,抿了抿下唇,轻声喃喃自语,“真是个笨蛋……” “我知道了,那个母亲的儿子不会再做噩梦了。”巫神看着夏目说着,紫色的瞳仁里仍然有几分不甘愿的样子。 夏目抿嘴一笑,然后拿起了地上的书包,“我要回去了,再晚的话塔子阿姨会着急了。” 巫神看了看天色,虽然有些不满却还是点了点头,“喂,夏目,你记得之前说的话吗?” “……哪一句?”夏目怔住了,好像自己说了很多句话啊。 “你说!下次会注意的,后面那一句!”巫神立刻暴躁起来,站在夏目的跟前,因为比夏目还矮了些只能仰着头喊着,幽紫的瞳仁里满是夹杂着认真的焦躁。 夏目恍然记了起来,觉得有几分好笑,不由得勾起嘴角灿烂地笑着,看着面前仰着头看着自己的神明,却是有几分很温暖的感觉。如果,家里有个喜欢撒娇的弟弟的话,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这样想着,夏目莫名地抬起了手在巫神的头发上抚了抚,“我记住了,我会常来的。” 才刚这样做完,同时一人一神都愣住了。 夏目默默地收回了手,浑身僵硬; 巫神默默地低下了头,气愤地浑身都在发颤,有一股莫名的强大的气流从巫神的周身涌出,如同暴风一般骤然汹涌地席卷着空气,紫色的短发在气流中凌乱地飘扬,巫神黑着脸抬起头,无比阴沉愤怒地看着夏目,“夏目,竟敢像摸小狗一样对待神明,我杀了你!” 夏目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了,立刻踉跄着转身从飞快地从神社逃走。 看着逃跑的夏目背影,巫神阴沉的脸色依旧阴沉,但是周围的气流却渐渐平息下来。 “什么嘛,竟然敢这么放肆。” 巫神微微低下了头,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紫色碎发下的嘴角缓缓勾起。 第25章 愿望 “夏目,你知道吗?一班有个学生在昨天跳楼自杀了。”下课以后,后座的同学藤川宇伸手勾住了夏目的脖子,然后轻声神秘地在夏目耳边说着。 “自杀?”夏目愣了愣,然后转过头去看向藤川,很显然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是上个月开始晚上天天做噩梦,最近几天都没来上学,然后昨天就自杀了。”藤川小声地说着,刻意压低声音有几分在讲鬼故事的感觉。 “做噩梦?”夏目突然想起了昨天在神社看到的那个母亲,她也是为儿子祈福,同样是做噩梦。夏目突然松了一口气,心中有几分欣慰,不管怎样昨天能让巫神大人达成那个母亲的心愿真是太好了,至少那位母亲的孩子不会也出事。 一直到去神社的路上,夏目仍然在思考这件事。 从藤川的口中得知,最近已经有几例这样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都是年龄相仿的高中生夜晚开始做噩梦,然后相继自杀死亡,如果说只是意外的话,这样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还是说……是妖怪做的事? 背后突然一凉,一阵阴风从后脊骨袭来,夏目转过头看向身后,果不其然看到有妖怪在跟着自己。这个妖怪已经是追了自己几天了,一身白色的浴衣,体型巨大,深紫色的皮肤上有着干枯的褶皱,银白色凌乱的长发,脸上却只有一只眼睛,骇人地瞪大看着自己。 “玲子,玲子,把名字还给我!”那个妖怪紧紧跟在身后,伸出恐怖如骨的双手向夏目伸去。 夏目立刻转过头奋力跑向那个熟悉的神社,夏目贵志知道后面的妖怪一定把自己当做了夏目玲子,但是以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停下来解释,也无从得知那个妖怪到底想要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 “又被妖怪缠上了吗?” 坐在屋檐上的巫神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一只脚轻轻跳跃出去,白袍在空中轻轻晃动,如同风一般的韵律却在半空中留下了一抹纯白的轨迹。 巫神单脚落地,毫无声息地停在了夏目的面前,单手挥袖之后,大片的樱花从繁盛的树上飘落,如同霓裳般恍惚了视线。 夏目有些晃神,缓缓抬起了手,手掌心中是一片浅色的樱花。 宛如盛夏飘落的白雪一般,那是何等虚幻的奇迹。 巫神有些不满地看向夏目,通常这个时候人类不是应该转过头看看妖怪是不是消失了,然后崇拜地看着自己,要多谢救命之恩的吗? 然后眼前的人类,穿着单薄的一件白色衬衫,微微低下了头,亚麻色的碎发在风中随意地飘动,白皙的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温柔的表情,如同微风般和煦的微笑。 金褐色的双眸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掌心的樱花,那样淡然的表情却让人没由来地感到温暖。少年的身影就这样与夏日融合一片,澄净的阳光从他身上倾泻而下,让周围的景色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巫神撇了撇嘴,口中想说的一系列话都咽了回去,下意识地不想破坏这样静谧的景色。 夏目的手掌微微合上,那片樱花在手心有缕微热的触感。夏目转过身看向了鸟居之外,石子路的小径上果然看不见了半点妖怪的踪影,夏目轻笑着看向了巫神,“巫神大人,多谢。” “像你这种脑子永远慢半拍的笨蛋,到现在都没死真是奇迹!”终于被关注到了的巫神立刻不爽地出声了,微眯着眼,紫瞳里凝聚着丝丝愠怒。竟然能把神明无视到这种地步,夏目真的可以当做是头一人。 “那更要多谢巫神大人的庇佑了。”夏目的嘴角依旧是和煦的笑容,然后跪坐下来,从手中拎着的袋子里双手拿出了一个大盒子。 还没等夏目做什么,手中的盒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夏目有些失笑地看向已经迫不及待地吃起和果子的巫神大人,神明也是会贪吃的吗? 巫神又一次地坐在了供奉台上,却是半躺的姿势,左手两根手指捏着一个和果子缓缓抬起,头上仰。然后少年将手指松开,和果子垂直掉落,少年张开嘴咬住,却是因为一口吃不下而就那样叼着和果子慢慢地吞咽。 那闲适的样子真是让人类有些吃不消,夏目又一次地感叹,还好没有人看到巫神的样子,否则一定会对神明失望的吧。 “巫神大人。”夏目站了起来,拿着书包向供奉台走去。 “嗯?”巫神用手指将一个和果子鼓鼓囊囊地塞进嘴里,眼睛上挑地看向夏目。 “我听到传闻说,进来有几个高中生都是晚上做噩梦,然后自杀,这是妖怪做的事吗?”夏目听了藤川的话之后,还是觉得没办法忽视这件事情。 原本半躺着的巫神缓缓站了起来,眼睛微眯着打量着夏目的全身,然后缓缓开口,“夏目,你晚上做噩梦了?” 夏目听了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 “既然你又没做噩梦,你管这事干嘛?”巫神皱着眉不屑地看着夏目,却像是放心下来一样又半躺在了桌子上,捏着一个和果子扔进了嘴里。 “大概是因为只有我能看到妖怪,所以总觉得,这种事与我有些联系吧。”夏目轻叹了口气,他的确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学校,而且还和妖怪有关,也难免会在意。 巫神咬着和果子,紫眸瞅着夏目,然后缓缓坐了起来,“如果我说的确是妖怪做的,你准备怎样?撩着袖子冲上去把怪物揍一顿,还是裹着被单冲过去等着被吃?” 夏目愣了愣,的确就算知道是妖怪做的,以自己的能力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既然是个没用的人类就别想那么多了,每天都被妖怪追着逃跑,还想管其他事情。”这一回巫神没有说夏目是笨蛋,但是眼神却更加鄙视地看向夏目,另一只手捏起了一个和果子就往夏目的嘴里硬塞去。 夏目张口咬住了和果子,说实在的,第一次买和果子就直接供奉给巫神大人了。买了这么多次之后,终于自己也吃到了,味道还不错。 “巫神大人,今天晚上在平泽街上有夜市。” “所以呢?”巫神的眼眸闪了闪,眼底一丝诧异。 “所以,巫神大人想要和我一起去吗?”夏目浅笑着说着。 “我,我可是神明啊,神明怎么可以离开神社……”巫神难得一次话语里没有了趾高气昂的意味,微皱着眉,有些扭捏地说着。 “巫神大人不是已经离开原来的神社了吗?那就算去夜市也可以吧。”夏目低下头注视着巫神大人,看着巫神犹豫的表情夏目嘴角的弧度又扬起了几分,“而且,如果有巫神大人在的话,夜市的时候也不会有妖怪再追赶我了吧。” “真是麻烦啊。”巫神眼神一亮,却冷哼了一声,然后从供奉台上跳了下来,趾高气昂地往鸟居走去,“看在你经常来供奉的份上,本神明今天晚上就保护你这个弱小的人类去夜市好了。” 去夜市的一路上,果然夏目没有看到妖怪,就连平时一些低级的小妖怪都消失不见了。 果然身边有神明在很可靠啊。 夜市里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灯火通明的灯笼,各种大大小小排挡沿街排开,穿着和服的少女少年都簇拥着欢笑,街上擦肩而过的人们脸上都带着雀跃与欣然,在灯火辉煌处那一种欢愉的气氛似乎充溢了整个世界。 日式炒面、章鱼烧、大阪烧、串烧、奶油马铃薯,目不暇接的美食散发着扑鼻而来的香气,耳际热闹的叫卖声和欢笑声,明明只是夜市却如同过节一般的热闹非凡。 “巫神大人,有什么想要吃的吗?”夏目在道上走着,四处看了看周围的排挡,然后压低声音轻声问着跟在身边的巫神。 夏目又走了几步,却发现身旁没有了巫神,夏目转过头去,看见在人来人往的道上巫神定定站在刚才的位置,并没有走动,而那双紫瞳静静地看着自己。 “夏目。” 还没等夏目晃过神来,巫神已经在了夏目的身边,轻声唤着夏目的名字。 “原来,人类的夜市是这个样子啊。” 巫神低声说着,注视着这条明亮闪耀的街道,巫神的头微微低下,那微长的碎发遮掩住了神明的表情,只是淡然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晦涩。 “走吧走吧,夏目你不是要逛夜市吗!快去快去!”巫神站在夏目的背后,猛地将夏目往前推,紫眸里带着几分雀跃的兴奋,好奇地左顾右盼。 夏目差点摔下去,踉跄了几下站稳,然后极力淡定地忽视周围人奇怪的眼光,慢步向排挡走去。 相比于吃的,巫神似乎更加喜欢那些游戏,套圈圈、和风水球、射击,而一人一神来逛夜市,玩游戏的只能是人了。 夏目无奈地背了一个巨型的白猩猩毛绒玩偶,顶着众人诡异的目光在小道上慢步走着。夏目都无法想象,刚才射击的时候店主和围观人员看到自己百发百中之后惊奇万分的眼神。即使射击得有多歪,最后总是能射在靶子中心,这根本就是不可思议啊! “巫神大人,你要这个白猩猩做什么?”背上扛着巨大的猩猩玩偶,即使是温和如夏目都有几分压力山大,难道巫神打算把这个猩猩放在供奉台上,供人类供奉么。 “本神明可是帮你赢了一个特等奖。”巫神高傲地说着,紫眸里毫不掩饰的雀跃,看着猩猩玩偶的手从夏目的肩上滑落下来,还难得好心地帮忙把猩猩地手又挂回了夏目的肩膀上。 迎面有一对情侣走来,看到一个清秀少年背着一个巨型的猩猩玩偶,然后那个玩偶的手自动地从重力向下状态,缓缓滑了上去,最后荡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情侣:(⊙ o ⊙)! 夏目:—_—## 夏目背着玩偶的脚步迅速地加快了些,匆匆地离开了那对情侣的注视。 “夏目,我们去捞金鱼吧!”巫神兴致勃勃地说着,手指着一个摊子。 “巫神大人,我已经没有手了啊……”两只手都用来背猩猩了。 “没事,我让猩猩抱着你,你去捞金鱼,我保证金鱼全部都往你的网里跳!” “……”画面太美好,无法想象。 小臂突然被抓住,带着淡淡的凉意,夏目低头看到巫神抓住了自己的小臂,即使握住的力度很轻柔但是夏目仍然被巫神牵着往前走。 巫神转过头来,看到面露疑惑的夏目却是笑起来,第一次嘴角扬起了肆意灿烂的弧度,张扬的笑容与耀眼的灯光似乎融为一体。 “夏目,我很开心。” 难得听到巫神如此坦率的话语,夏目愣了愣,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夏目,我曾经也许过一个愿望。” “嗯?”夏目看向巫神,而巫神只是一步步向前走着,并没有回头。 “我曾经喜欢一个人类,她要离开那个村子,而我却又无法离开神社,所以我许愿,希望她不要离开。”巫神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我知道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我依旧喜欢她。” “对于忍耐我很在行的,所以从人类那里夺走她的事我永远不会做。即使她看不见我,我也还是想要看她日常生活,看她嫁人生子,看她白发苍苍,然后一直陪伴她至死亡。” 夏目哑然,静静地看着眼前站着的巫神,那双总是熠熠生辉的紫眸里黯淡一片。即使那一刻灯火通明却似乎映不亮巫神的双眸,而那双瞳仁深处似乎延伸到了夏目未曾看见的地方。 “为了这个愿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许诺我愿意,我就什么都愿意。” “可惜,人类的愿望有神明实现,而神明的愿望却永远只会是个愿望。”巫神缓缓地仰起了头,嘴角带着一抹讽刺而苦涩的笑意。 “所以,夏目……” 巫神伸出了手,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了白皙的手臂,而骨节分明的手就那样轻轻地触碰着夏目的脸颊,指尖划过少年的皮肤,浅浅眸光就那样注视着眼前名为夏目的少年。 “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第26章 噩梦 “巫,巫神大人!” 夏目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巫神大人胸口是大片的血红,巫神右手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夏目慌乱地立刻就要冲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过来!”巫神大声说着,口中又咳出几口鲜血,胸口的鲜红恐怖的蔓延开来,然后脚步踉跄了几下。巫神缓缓抬头,双眸死死地注视着夏目,紫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夏目,为什么?” 停住了脚步,夏目看着巫神眼神里的绝望觉得心在骇人地颤抖着,巫神为什么这么说。夏目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右手却抓住了一把武士刀,刀刃上鲜血一滴滴坠落,那鲜艳的血色落在了青石板上,那血红却似乎刺伤了夏目的眼。 夏目松开手,听到了武士刀坠落于地面发出的声响,夏目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然后看向一身血衣的巫神,这是我做的? “夏目,为什么……”巫神的声音悲哀而又绝望,最后眼神空洞地望了夏目一眼,然后身体缓缓前倾,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了地上。 青石板上的血泊还在一圈一圈往外扩大,而地上躺着的神明已经微阖着眼睛,睫毛掩盖下的眸子黯然失色,只剩下白衣几团艳红慢慢泛开,渐渐濡湿了整个视野。 白的寂静,红的跳目。 神社内巫神的笑靥已经随时间静止在初见的那一刻,再也不复存在。 夏目猛地坐了起来,双手极度颤抖着,然后踉跄着起床打开了灯。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一阵冷汗,即使灯光刺眼夏目也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即使眼泪因为生理反应而不断落下,夏目也依旧茫然急迫地看向四周。 是做噩梦了吗? 夏目伸出手捂住胸口,心脏正在不平静地急速跳动着……还好,是在做噩梦。 “夏目,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吃早饭的时候,藤原塔子担心地看着夏目有些无精打采的脸色,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还好并没有发烧。 “没有,只是昨晚没有睡好。”夏目摇了摇头,向塔子阿姨安抚地微笑着。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我说。”塔子的眉头微皱着,继续叮嘱着夏目,生怕少年生病了却又不说出来自己熬着,“等会儿我去多买些牛奶回来,既然今天不要上课,你中午多睡一会儿。” “我也一起去吧,还可以帮忙提些东西。”夏目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塔子的好意。 “既然周末了就好好休息。”塔子并没有同意夏目的建议,看着夏目惨白的脸色只希望少年能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 等塔子阿姨出门之后,夏目告知了藤原伯父之后还是外出了。 走在去神社的熟悉的小道上,夏目习惯地去买了和果子。穿上了长袖白色衬衫的夏目将右手的袖子缓缓撩起来,白皙的手腕上多了一个奇怪的黑色的印记,宛如墨点一般,但是相比于清早看到的模样已经有些改变了。 如同生命一般在生长,墨色缓缓蔓延,不知道过几天又会变成怎样。 夏目叹了口气,想到昨晚的噩梦,又看着手腕上的痕迹。 自己是被妖怪缠上了吗?即便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只能去神社了。 奇怪地没有被妖怪追赶,即使看到了妖怪,妖怪瞪了自己一眼之后也默默地避开了,于此夏目表示有些惊诧。夏目看了看手腕上诡异的痕迹,该不会是被打上了什么高级妖怪的食物标志,所以被其他妖怪避之不及了吧。 夏目抿嘴笑了笑,其实这样不被追赶感觉还不错,这算不算是苦中作乐? 一步步走过青石板的阶梯,越过深红的鸟居,耳边隐约传来了清脆悦耳的铃声。夏目仰起头看向了那棵樱花树之上,穿着白衣的少年正坐在树枝上合眼休憩。 那一刻,原本还在不安的心终于平稳了下来。 少年缓缓睁眼,那双幽紫的瞳仁看向了没有出声的少年,然后站在了树枝上,轻轻跳下来。 紫色的碎发无欲地晃动,宽大的袖子在风中簌簌摇摆,那个少年携着樱花般般点足于地面,这样的场景柔美地让人移不开眼。 “夏目,你来了啊。” 巫神毫不客气地伸手想从夏目的手中拿走了供奉品和果子,但是在眼神瞄到夏目撩起的右袖管下的手腕上诡异的图案时,巫神顿了顿,然后立刻拽住了夏目的手腕,眼睛微眯。 “这是什么?” “不知道。”夏目摇了摇头,“昨晚做了噩梦,今早就看到这个印记了。” “你最近碰到了什么妖怪?”巫神的眉头微皱,微眯的眼睛里带着气恼和怒火。 “……很多。”夏目缓缓开口,他早已习惯了每天邂逅不同的妖怪。 “笨蛋!被人下了诅咒都不知道!死了活该!”巫神将夏目的手甩开,愤怒的双眸瞪大了看着夏目,然后伸手将和果子抢去,皱着眉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夏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巫神鼓鼓囊囊咀嚼着和果子时仍旧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勾起笑起来。 “笨蛋你还笑!小心被那妖怪吃的渣滓都不剩!”巫神看着还笑出来的夏目,更是生气。 “我有巫神大人庇佑啊。”夏目的脸上是和煦的微笑,视线淡淡地看向巫神。 “……不知好歹的人类。”巫神顿了顿,然后有些不自在地从夏目身上移开了视线,头微微低下,手指将和果子一点点塞进嘴里吞咽着,耳朵上却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晕。 “昨晚做噩梦了?”巫神吃完了和果子,抬头看着夏目。 “嗯。”夏目点了点头,只是如果让巫神知道自己做的噩梦是什么的话,一定会被很生气地嘲笑了吧。 巫神向夏目伸出了右手,手心朝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开,少年的紫瞳注视着夏目。 夏目愣了愣,低头看了看巫神向自己伸出的手,然后缓缓将手覆了上去。 那一刻,夏目和巫神脚下所踩的地面似乎有风流开始涌动起来,那风的气息缓缓地托起了夏目的身体,夏目诧异地看向地下,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地。 衬衫在风中摆动,亚麻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微风似乎凝聚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萦绕在夏目的周身,赋予了那个人类隐形的双翼,离开了地面。 巫神握住夏目的手,轻轻地站在了樱花树的树枝上,看着坐在树枝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夏目,巫神有些心情好地张扬地笑了起来。 夏目低头看着遥远的地面,这才有些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樱花树上了。抬起头眺望远方,从深红的鸟居到墨绿色的树林,而远处延伸的地方就是他所居住的城镇。 遥远地能看到排列整齐的房屋和交错分布的河流与道路,即使只是远远地看到,但是脑海中却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城镇的近景,每一条道路,每一栋房屋,每一天的回忆,似乎都能清晰可见。 那里,就是我所居住的地方。 夏目淡色的唇缓缓勾起,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很平静的感觉,平静地可以听到心脏平稳的跳动,微风似乎都带上了温暖和煦的温度,没由来的,只是看着那片景色就觉得很满足温馨。 “夏目,睡一会儿吧。” 夏目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身边站着的巫神,坐在樱花树上睡吗? “放心吧,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巫神微眯着眼,有些轻蔑地说着,本神明可是把这里睡觉的宝座让给你这个人类了,你敢不答应试试看。 “嗯。”夏目有些无奈地看着巫神,却也自然地接受了这样别扭的关心,的确有些困意,夏目将头靠在树干上,总觉得坐在树枝上睡觉应该会觉得不舒服吧。 但是这一闭眼却很安稳地睡了下去,醒来之后已经到了黄昏的时刻。 这一睡,果然没有做噩梦,好像还做了个好梦,梦境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有藤原伯父,塔子阿姨,有巫神大人,还有漫天翩然的樱花。 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并不觉得有多难受,只是肩膀上有些沉。轻轻地转过头看去,只看到那熟悉的浅紫色的短发,巫神靠着自己睡下了吗? 夏目轻叹了口气,没有移动身体,不想打扰巫神的休息。 想起了夜市那一天,巫神大人对自己说的——“夏目,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那天,夏目并没有回答,或者说还没想好回答之前,巫神突然消失了,消失在眼前像是并没有等待自己的回答一样。即使再次遇见,也并没有提起。 夏目轻轻地转过头去,再次远眺了那片城镇的景色。 那深红的鸟居就如同鲜明的分界线一般,清晰地分开了人类与神明的界限。 一直孤单驻守于神社的巫神大人站在这樱花树之上看向那里的时候,他会想些什么呢? 那是人类的世界,即使生命短暂如同花开花朵,而那片城镇里人类依旧每天在安稳平和的生活;而神明却无法入足,只能萧条一人地留在神社里,用单薄枯燥的回忆度过无尽的时光。 一定,很寂寞吧。 “夏目……”巫神轻轻地唤了夏目的名字,然后将头从夏目的肩膀上移开。 巫神站了起来,向坐着的夏目伸出了手,“黄昏了,你该回去了。” “巫神大人,明天我还会来祭拜您的。”夏目也站了起来,伸出手覆上了巫神的手,嘴角带着温和的浅笑,“不管是明天,后天,还是以后,我都会一直来祭拜您的。” 夏目感觉到巫神的手在微微颤动着,夏目握紧了些,金褐色的双眸似乎染上了夕阳澄净的温暖,五官的轮廓也有些模糊起来。 “我很珍惜现在的一切,即使看到了交错的存在,听到了他人所听不到的声音,有时候会虽然觉得很麻烦,但是还有更多的邂逅对我来说都是美丽而温暖的,我会带着这些美好的回忆过完一生。” 夏目的眸光浅浅看向了遥远的城镇,表情柔和而又温暖。而后夏目转过头来认真地注视着巫神,手心相触的温度带着融融的暖意。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陪伴巫神大人。” “我希望,等我死后……” “巫神大人也能够笑着回忆一个叫做夏目贵志的人类,而那段回忆是温暖美好的。” 第27章 诅咒 又是几天过去,关于那个留下诅咒印记的妖怪夏目仍然是毫无头绪,但是噩梦却依旧再继续。每天都做不同的噩梦,从第一夜梦到巫神大人被自己用武士刀刺死,再到昨晚藤梦到原夫妇被残忍地砍断筋骨,刀刃撕裂皮肤渗入血肉,辗转出腑脏,整个世界遍布着血腥的铁锈味和蔓延疯狂的血红色。 噩梦,渐行渐远,如若再这样继续的话…… 夏目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最近那些做噩梦的人会去自杀,这样子的噩梦太过崩溃疼痛。将挚爱之人冰冷地毁于梦境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被囚禁在窒息的痛苦中。 只是到底是什么妖怪,才会利用梦魇来折磨人类? 手腕上先前墨色的痕迹已经变化了,如同墨水滴于宣纸之上晕染开来。而那墨点在白皙的手腕处蔓延开来,像是富有生命的藤蔓,正在勾勒着未名花的花瓣。 夏目隐约有种预感,等手腕上的墨色花朵绽开,那大概就是最后的诅咒之限了吧。而那个限期之前,对于夏目而言大概就只能算是拯救自己的期限或者说——最后的寿命了吗? “巫神大人。” 今天又来祭拜巫神大人,与其说是专程来祭拜巫神,夏目倒觉得自己是来补觉的。 夜里的噩梦让人无法安眠,即使在学校午睡也会做噩梦,唯独在神社里才可以安心睡一会儿。 “人类真是脆弱。”巫神反常地没有先去吃和果子,反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夏目。然后伸手摸了摸夏目惨白的脸,那双金褐色始终带着温柔的双眸下却是浅青色的黑眼圈。 “虽然每晚做噩梦有些困扰,但至少最近没有妖怪追我了,这也算是好事啊。”夏目和煦地浅笑着,少年轻柔的嗓音似乎在安抚着巫神。 即使是每晚做噩梦,眼前这个少年仍然是温柔恬淡的样子,对于噩梦的内容却又总是轻描淡写一句而过,不知道是真的全然不在意,还是已经习惯了用这样温柔的方式掩藏自己安慰他人。 “好事?这叫做好事?”而巫神似乎被夏目一句话给激起来了,一只手死死扼住了夏目的手腕,那样的力度让夏目忍不住吃痛地皱起眉来,“被妖怪下了快要死的诅咒你居然还说是好事!你笨也要有个尺度啊!” “我也有在努力寻找那个妖怪的……”夏目皱着眉头,手腕被拽得生疼,但是看着眼前神明充满怒火的双眸,还是自觉地更加放低了态度。 “哦?”巫神听了挑了挑眉,然后松开了夏目的手,“你怎么找的?” “向同学打听了一下因为晚上做噩梦而自杀的人,那些人都是高中生,虽然都是自杀却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不醒。”夏目揉了揉手腕,眼神里带着思索地说着,“如果都是高中生的话,这个妖怪应该是有目标性的吧。” “啊哈?这么多天,你就只想出了这个?”巫神的嗓音有些上挑,少年的声音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嘲讽,“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只要找到那只妖怪然后告诉我,之后让那个该死的妖怪把这个恶心的诅咒解除掉就行了!” “我只是觉得……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都有想做的事吧。如果想清楚这点,也会比较简单解决问题。”夏目总觉得有些线索似乎隐约可以串起来,但是此时却又觉得很多并不明了,“而且并没有人死去,这代表这个妖怪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伤害人类的性命。” 巫神的愤怒渐渐平息了下来,幽紫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夏目。 “夏目,你这是,在替一个要害你的妖怪说话?” 夏目怔了怔,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觉得巫神大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类没死只是因为那只丑恶的妖怪还有其他目的?”巫神的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总是熠熠生辉的双眸此时一片凌厉冰冷。 “巫神大人……”看着第一次露出这样冷意的巫神,夏目有些不解和不安。为什么会这样说? “你就是那种被人杀了还要诈尸回来帮人脱罪的笨蛋!”巫神的神情很自然地转换成了平常的样子,大声地职责着夏目,双手不屑地环着放在胸前,眼神轻蔑夹杂着愠怒地看着夏目,“你千万别跟其他妖怪说你认识本神明,你简直就是亵渎神明的存在!”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夏目笑着点了点头,却隐约觉得总有些奇怪,大概是这几天噩梦做得太多,神经太过疲累了吧。 在神社休息了一会儿,夏目便回家了。塔子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了,而藤原伯父已经说过今天要晚归,所以还未回来。 “夏目,最近是不是做作业做得太晚了?”塔子阿姨在盛饭的时候仍然担心地看着夏目,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一看就是晚上没多睡啊。 “不是,因为快要考试,所以想要好好复习。”夏目笑着摇了摇头。 “别太努力了,学习可以慢慢来,别把身体熬坏了。”塔子阿姨用不认同的眼神看着夏目,然后将手中的碗递给夏目。 “哐当……”碗掉在了桌上,米饭也散落出来。 “夏目?”塔子奇怪地看着没有接住碗的夏目,而夏目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塔子的手腕处。 塔子伸出手想要将桌子上的碗拿起来,却没想到被夏目抓住了手腕。 “塔子阿姨,这,这是什么时候有的!”夏目的手在不自主地颤抖着,双眸带着慌乱和不安地看着塔子,而塔子的手腕处正是一个黑色的墨点。 “这个啊,今天中午的时候就看到了,可能是被哪里的墨水沾到了吧。”塔子有些奇怪地看到夏目慌乱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多么在意手上多出来的墨点。 “怎么会……”夏目怔怔地看着塔子手上的痕迹,然后缓缓松开了手,有些无力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毫无食欲,而心中第一次如此烦乱。 为什么,为什么塔子阿姨会被妖怪诅咒? 受到诅咒的人都是高中生,塔子阿姨受到诅咒是因为意外,还是妖怪转移了目标?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我。 夏目的双手瞬间颤抖起来,眼神慌乱无措地看向正在收拾桌上洒落的米饭的塔子。也许那个妖怪的目标一直都是我,而那些受到诅咒的高中生只是替代品,而塔子阿姨是因为受到他的拖累所以才被诅咒。 “夏目?怎么了吗?”又盛了一碗饭递给夏目的塔子,担忧地看着神情有些不对的夏目。 “不,没什么。”夏目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尽力按捺住情绪接过了碗。 吃晚饭夏目便对塔子阿姨说想要出去散步,外出之后,原本不安的心也稍微平静了下来。 夏目看向四周,尽力地想要看到些什么,如果目标真的是他的话,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的吧。 “夏目?” “藤川?”夏目转过头去,看到竟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那个少年嘴里正咬着一个冰棍,手上还提着一个超市塑料袋,此时有些诧异地看着夏目。 “我刚去了超市,现在准备回去。你还没回家?”藤川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 “不,吃完饭出来散步。”夏目摇了摇头,轻笑着说着。 “原来你还有这种老头子的习惯。”藤川倒是有几分惊讶。 藤川看到夏目在散步,于是也就接着开始聊了起来,反正夏目要散步,他也闲着无聊那就一起聊着顺带走一会儿呗。 夏目难得没有被妖怪追,此时和同班同学在一起散步聊天,自然也是乐意的。 等聊着走了一会儿,藤川发现夏目突然停下了,循着夏目的眼神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装,神色黯淡的女人。 “夏目,你认识坂上的妈妈?”藤川有些讶异地看着夏目。 “坂上?”夏目愣了愣,他只是记起来,那个女人是上一次去神社为儿子祈福的母亲。 “坂上啊,就是那个一班的坂上啊!”藤川咋咋呼呼了起来,凑在夏目耳边可以压低声音说着,“你不记得我先前和你说的吗?那个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然后跳楼自杀的那个坂上!” 夏目的双瞳骤然收紧,头僵硬地转过头去定定地看向那个走过去的女人。 “我还以为你认识坂上的妈妈呢,听说上周末她妈妈还来学校帮坂上办了休学……哎!夏目!你跑去哪儿啊!夏目!”还没等藤川把话都说完,藤川就看到夏目突然间一句不说地就跑开了。 心脏在继续地跳动着,有一种汹涌的不安和疼痛从胸口油然而生。急促的呼吸声却似乎伴随着更加清晰的思路,迅速地跑动着,脑海中早已熟悉到极点的路线,而目的地在此刻却格外的陌生起来。 仍然是青灰色的青石板,仍然是深红色的鸟居,仍然是巫神大人所驻守的神社。 只是在夜幕下,一切似乎都笼罩了一种恐怖阴森的阴影。 夏目的速度减了下来,一步一步慢慢地爬上了石阶,在快要走到鸟居的时刻缓缓转过身去。树林延伸的尽头那城镇灯火通明,而转过身来的神社却无一丝光亮。 “夏目,你怎么来了?”巫神出现了,站在鸟居之后的空地上,奇怪地看着夏目。 夏目张了张口,并没有发出声音,最后缓缓抬起了手,手腕处那墨色的花瓣已被勾勒出了两片。 “这是,巫神大人下的诅咒吗?”夏目抬起了头,在说话的那一刹那手在细微地颤抖,金褐色的眸子里夹杂着一丝潜藏的希望与脆弱。 巫神静静地看着夏目,面无表情,只是随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 那一刻巫神的周身风流开始涌动,巫神站在风的中心点,白色的袍子在风中簌簌摇摆。风中的少年身形缓缓拉长,凌乱的碎发变成了幽紫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而原本袖口上紫色的花纹样式在白袍上渐渐蔓延开来,整个白袍上都落下了幽紫色的藤蔓。 完全退却了少年的稚嫩,男人静静站着,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目,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在长睫毛的掩映下波光潋滟,五官精致秀美得都有些阴柔了。 巫神伸手抓住了夏目的手腕,夏目手腕处的印记迅速地生长着,最后变成了一朵墨色未名花。而巫神左肩膀上也同样坠了一朵暗色的未名花,虽是徐徐绽放,却极尽妖冶且强势逼人。 那一刻夏目觉得周身的空气似乎被剥离了,肢体也慢慢变得冰冷,唯独从右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还在,真实而清晰,仿佛是一团即将燃烬所有的火焰一样。 世界莫名地安静下来,安静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如此这般的轮回,似乎会一直寂静直至心脏停止跳动。 夏目眼神黯然地看着手腕处与巫神袍子上相同的未名花,然后默默握紧了颤抖的手低下头。 这样已经足够了。 不需要,再听到任何的回答了。 第28章 时限 夏目依旧记得在那天巫神问自己的愿望是什么的时候,那巫神少年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张扬而又得意,像是极力证明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的模样。 那个时候,夏目记得自己回答希望巫神能够帮忙达成那位母亲的心愿,然后,巫神大人说的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那个母亲的儿子不会再做噩梦了。】 夏目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在回忆这一句的时候,有一种刻骨的凉意从脊背渗透进来,每一寸骨头似乎在寒冷的颤栗。 是啊,不会再做噩梦了。 那个跳楼自杀至今还处于昏迷不醒状态的坂上,已经不能再做噩梦了。 夏目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反应的男人,已经无法将记忆中巫神大人的脸代入眼前妖冶而强势的男子。 巫神的嘴角依旧是戏谑的笑意,低下头缓缓凑近夏目的耳边,如同情人般缠绵的低声,“夏目,你不问我吗?” 问?问什么? 夏目脑子里如同乱麻般胡搅一片,有很多问题想要开口问出来,但是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或者说什么都不想问。 一直以来陪伴在身边的巫神大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自己,而那些关心担忧的神色和孩子气的举动都只是一种掩饰,而这个强加在身的噩梦诅咒都是巫神设计的一部分吧,为了……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类没死只是因为那只丑恶的妖怪还有其他目的?】 夏目恍然记起来巫神大人说过的那句话,那些人类之所以没死是因为巫神有其他的目的,那么塔子阿姨的诅咒也是一样,而这个目的必定和自己有所关联。 “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话语刚出口,夏目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微弱的不像话。而眼前握住自己手腕的男人缓缓松开了手,然后手缓缓滑向自己的脸,指尖触及皮肤有一种冰凉颤栗的感觉,而之间渐渐抚向了夏目的颈脖,脆弱的似乎巫神一用力就可以扯断。 巫神轻笑着抚摸着少年颈脖的动脉,似乎指尖稍稍用力一点,人类鲜红艳丽的血液就会从这白皙的皮肤里喷涌出来,烙印下美丽罪恶的图案。 这种全然掌握着一个人类生命的感觉很好,沉寂多年压抑已久的心情也奋然涌上来。 “五天。” 夏目愣了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巫神。 “我给你五天时间,想清楚我的目的,然后你把我要的带给我。” 夏目在那一刻,定定地看着巫神,然后抿嘴低下头,双手颤抖着握紧,眼眶微红。 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类而已,到底有什么值得神明觊觎的地方? 是啊,不过只是渺小的人类啊,不管是神明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地从自己的身上获取吧?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折地做这些事,这样欺骗自己? 即使是神明也没有权利去粉碎一个人类所赋予的真心吧。 我明明,一直都这么相信着巫神大人啊…… “五天之后,如果你没有给我想要,那么那些高中生,还有藤原夫妇的性命……”巫神伸手捏住了夏目的下颚,看着被迫抬起头的少年微红的眼眶,巫神幽深的紫眸里满是轻佻的笑意。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不要牵扯其他人啊!”夏目拍开了巫神的手,愤怒的双眸瞪着巫神,双手气得颤抖。他以为,只有塔子阿姨,竟然,竟然连藤原伯父也…… “这些,都是筹码哦。”巫神看着难得生气的夏目抿嘴笑了,家人对于夏目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吧。 将如此珍视之物作为筹码的话,你也会将同等重要的物品放上天平吧。 “夏目,害怕寂寞吗?” 夏目的身体一颤,有些惊慌地看着巫神又一次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而手腕处那妖冶盛开的墨色花朵的图案竟然渐渐隐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白皙。 “五天之后,给我想要的,或者就让那些筹码不复存在,但是你会继续活着。”巫神感觉到夏目手腕的颤抖,轻笑着又握紧了几分,然后将少年的身躯拉近自己,最后凑在少年耳边轻声呢喃。 “那样的话,夏目,你就真的是寂寞一个人了。” 夏目的瞳仁颤抖着,那一刻看着空中飘落的樱花,明明是轻飘飘地散落却恍若重重地砸在柔软的心脏上。胸腔里的似乎骤然静滞,心脏无力再孤零零地跳动。 如同溺水般,挣扎着仰头望向樱花,却一步步沉落于更深的深渊。 夏目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神社走回了家,只觉得每一步都浑浑噩噩地像是忘记了自己。等到了家里,却似乎连看着藤原夫妇问好的勇气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蜷缩着抱着腿思考着,今晚藤原夫妇是不是也会做噩梦?他们一定会害怕的吧,因为自己而惹上了危险的诅咒。 其实当初巫神问自己心愿的时候,如若不是听到那个母亲为儿子祈福的心愿的话,夏目也许会告诉巫神——愿藤原滋和藤原塔子幸福安康,直至终老。 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巫神根本并没有打算达成人类的心愿吧。 既然如此,巫神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是可以从我这里得到的? 夏目想不明白,但是也只能继续想下去,脑海中回忆了和巫神相遇直到今天的种种。一直以来的巫神都是伪装吗?今天看到的巫神才是真正的巫神大人吗? 【夏目,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在夜市里,那个少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紫瞳里被灯火通明映衬得熠熠生辉,话语里满是期待的那一句话也都是欺骗自己的吗? 即使没有了诅咒,夏目依旧一夜无眠,夜晚隐约听到从藤原夫妇房间里传来的轻微响声,夏目更加觉得内心焦虑不安。 等到第二天看到接近自己的妖怪时,夏目才突然记起来,消失了那诅咒之后妖怪又开始毫无顾忌地接近自己了。当放学路上被那个长发白袍独眼的妖怪追的时候,夏目却不想再去巫神大人的神社,只能拼命在小树林里跑着。 “咦?夏目你在做什么?”在小道上走着的两个学生惊讶地看着从树丛里突然跳出来的夏目。 “没事。”夏目有些气喘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妖怪,便皱着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同学说没事。 “你身上都是泥巴,还好吧?”凉介同学看着夏目气喘吁吁跑出来的样子,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嗯,这附近有没有神社?”夏目点了点头。 “神社的话,记得这片树林后面有一间。”凉介思索了一下,然后手指了指神社方向。 “谢谢!”夏目挥了挥手,然后就朝那个方向跑去。 “站住!把名字还给我!” 夏目向后瞥了眼紧追不舍的妖怪,立刻奋力地向神社跑去。好不容易跑到神社却突然被绊了一跤,看向地上是一条断开的麻绳。 “这,难道是……”夏目愣了愣,然后将麻绳拿了起来。 “终于解开了,封锁我的结界解开了。” 夏目的身体一震,循着声音看去,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然后立刻回过头来想要将绳子绑回去。 听到了类似野兽的愈加凶残的咆哮声,夏目紧张地看着那不断震动的箱子,黑气不断地蔓延开来。最后那箱子的门骤然打开,而里面是一只招财猫。 夏目这下子是彻底地愣在原地,刚才发出声音的是这只招财猫? 还没等夏目多想,那木箱瞬间炸裂开来,烟雾中那只招财猫隐约展现了身形,圆鼓鼓的身体上有橘黄色和灰色的花纹,颈脖上挂着一个铃铛,“看到我竟然不为所动,身为人类的你真是嚣张。” 招财猫看着眼前的夏目只是坐着,并没有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只是淡定警惕地看着自己,招财猫眼睛眯了眯,“你说几句吧。” “我已经习惯了。”夏目看着猫咪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也冷静了下来。 “真是目中无人的家伙。”猫咪冷哼了一声,语调里有几分高傲,在看着夏目一会儿后猫咪却有几分诧异,“哎呀,你该不会是夏目玲子吧。” “夏目玲子是我的外婆。”夏目看着向自己靠近看的猫咪,淡淡地回复了。 “外婆?你是玲子的孙子啊。原来如此,仔细一看你是男的啊。”猫咪有几分诧异,不过很快就接受了,绕着夏目的周身仔细看了一下。 “不用仔细看也知道吧。”夏目皱了皱眉。 “我们跟人类可不一样,对于性别不会很计较。”猫咪耐心地回答了。 “你认识我的外婆?”夏目却没有想过竟然会有封印在神社的妖怪认识自己的外婆,而且,就连外面追赶自己的妖怪口中都唤的是玲子的名字。 “是啊,因为她就住在附近啊。玲子,是一个很美丽的女性而且还和你一样看得见妖怪。不过因为其他人看不见,所以没有人理解她,玲子她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猫咪坐在地上认真和夏目说话。 【夏目,害怕寂寞吗?】 “孤零零,一个人吗?”夏目低下了头,不经意回忆起昨晚巫神大人的话。 “话说,你知道玲子开始找妖怪解闷之后制作了一本友人帐吗?”猫咪微眯着眼看着夏目。 “友人帐……嗯。”夏目被猫咪问住了,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是那一刻,一阵风起树叶飘落,眼前的猫咪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即使猫咪消失,这件事依然被放在夏目心里。在回去之后夏目便翻出了玲子外婆留下的遗物,箱子里有一本厚厚的墨绿色簿子,簿子上用毛笔写着友人帐,而翻开簿子里满是类似不同符咒的纸页。 “把那个交出来,那不是你应该拥有的东西。” 夏目回过头,看到半空中飘着一团黑雾,而这个声音和在神社碰到的招财猫是相同的。 “把友人帐交出来!”那一刻黑雾中招财猫的身型显现出来,微眯的眼睛里带着凶狠的光芒,在向夏目扑去的时候身型突然变大,狐狸般的头上又红色的手杖花纹,张大嘴似乎要向夏目咬去。 那一刻夏目脑子里瞬间空白,潜意识的伸出了手一拳用力挥了过去。 那招财猫捂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还叫嚷着夏目不是一个有礼貌的人类。 “这本友人帐很重要?”夏目皱了皱眉,看着友人帐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当然!”猫咪立刻从打滚的状态猛地跳了起来,微眯着眼认真地看着夏目,“原来你一无所知啊,只要是败给夏目玲子的妖怪名字都会被写在上面,这些纸都是妖怪臣服于玲子的证明,这些纸装订之后就是友人帐。” “这些都是妖怪的名字啊……”看着那奇怪如同符咒般的纸页,夏目有些震惊。 “拥有契约书的人呼喊名字时被呼唤的妖怪必须服从,所以只要得到友人帐,就能统治所有写在上面的妖怪。”猫咪有些危险地眯着眼,紧盯着夏目的表情。 夏目低下头看了看厚厚的友人帐,手指抚了抚簿子,金褐色的瞳仁渐渐暗淡下来。 “所以,神明也会想要这本友人帐吗?” 第29章 玲子 夏目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拥有神明所想要的东西。 但是当看到手中的友人帐的时候,却隐隐觉得这也许就是所要寻找的答案了吧。 “猫咪老师,认识巫神大人吗?”夏目看向了正在吃着西瓜的招财猫。 “巫神?”猫咪抬起了头,眯了眯眼,“你是说平溪村的巫神?” “嗯。”平溪村吗?夏目不知道,但是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你有愿望想要巫神达成?”猫咪不屑地看了夏目一眼,然后继续埋头啃西瓜。 “巫神大人,真的会达成人类愿望?”夏目的话语里有些急切,如果巫神真的是帮人类达成心愿的神明的话,到底为什么巫神会欺骗自己。 “不,不会了。”猫咪奇怪地看着有些急切的夏目,然后扑腾着坐在地上,似乎故意想要看到夏目失望的表情,“平溪村已经不存在了,巫神自然也不会存在了。” 夏目一怔,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个答案,他也的确从巫神大人的口中得知巫神是从原来的村子里搬过来的,“那巫神也可以搬到这里的神社来吧。” “你怎么比玲子还要异想天开?”猫咪在地上踱了踱步,然后端坐在夏目面前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巫神是无法离开平溪村的神社的,神明的灵力与人类信仰的程度密切相关的,如若村子都没落了,巫神自然也会消失。” 夏目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抓着友人帐的簿子。 那么,在神社里的真的还是巫神大人吗? 巫神,难道也是假的吗? “你要是有想要达成的心愿我也可以帮你实现。”猫咪的眼睛弯着,隐隐似乎透露出邪恶的光芒,“只要你把友人帐给我就行了。” “我在青木河南边的神社里认识了巫神大人。”夏目低声缓缓说了出来。 “你这是故意在无视我的话么!”本来在等着夏目回答的猫咪,听到文不对题的回答有些暴躁地跳起来,不过随即突然发现了什么,“认识巫神?巫神怎么可能会在这!” “他说他是,我就相信了。”夏目笑了笑,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相信他是帮人达成心愿的巫神。 “那,有人类去祭拜吗?”猫咪愣了愣,并没有立刻反驳夏目的话,只是又问了个问题。 “我啊。”夏目抿嘴笑了笑,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 “就一个人类祭拜,神明怎么可能活得下来!”猫咪这回有些炸毛了。 是吗?靠一个人类祭拜,神明是无法存活的吗? 夏目嘴角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那么一直呆在神社的巫神其实并不是真的巫神吗? 其实一直都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巫神说他是,夏目便就这么深信不疑了。 即使他没有达成人类的愿望,还给人类下了梦魇的诅咒,夏目竟然还是相信着他是神明的存在。 “猫咪老师,我有事想要请您帮忙。”夏目想了想,看向了在一旁继续吃西瓜的猫咪。 “嗯?”猫咪抬起头,嘴角还站着西瓜子,愣愣地看着夏目。 等夏目将这一个月和巫神大人发生的事情基本和猫咪说清楚的时候,猫咪倒是有几分意外。 “所以,在神社的其实并不是真的巫神大人吗?”夏目有些失望地向猫咪求证。 “也有可能……真的是巫神。”这一回猫咪却没有立即反驳,反而是有些不确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夏目有些诧异地看着猫咪,明明之前是猫咪老师自己说巫神已经不存在了。 “巫神的原型是个偶人,被置放于神社里,每周会有一天称为祈福日,村子里的人会排队向巫神诉说愿望以期望巫神达成愿望。因为全村的人类都诚心信仰着巫神,所以巫神才有力量来达成人类的愿望。”圆滚滚的猫咪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着。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平溪村还会没落?”夏目不解地看着猫咪。 “平溪村的没落是因为离开了巫神的庇护。”猫咪眯了眯眼,颇有几分自命不凡,博学多才的意味,“巫神的力量自然会让贪心的人类觊觎,有村子的人类暗自集结起来抢劫了平溪村,同时也劫走了神社里的偶人。自那以后,平溪村便开始衰败,最后在一场瘟疫之后便彻底没落了。” “那么现在神社里的是真的巫神了?”夏目瞳仁里带着隐约的期待看向猫咪。 “也许只是打着巫神的头号来骗你要友人帐的。”猫咪轻蔑地看了夏目,眼神瞄向了那墨绿色的友人帐簿子,“而且就算是真的,那家伙也不可能是神明了。”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类没死只是因为那只丑恶的妖怪还有其他目的?】 夏目再一次回忆起了巫神的话,当时巫神幽深的紫眸里一片冰冷,夏目当时并不明白,只是现在却有些懂了。那个时候巫神说的是丑恶的妖怪,这是他在形容自己吗? 丑恶的,妖怪? 那个时候巫神眼眸里的情绪,大概是厌恶吧。 他是在厌恶自己吗? “神明,也会变成妖怪吗?”夏目的手微微地颤抖,金褐色的瞳仁里夹杂着不安。 “神明自然是不屑变成妖怪的。”猫咪这么说着,似乎也有些不屑神明存在的意味,“只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强的执念的话……” “也许你说的巫神想要报复人类之类的,所以才想要友人帐,这样就可以指挥友人帐里所有的妖怪去让人类不得安息了。”猫咪越说越觉得自己推断很有道理,自己点着圆滚滚的脑袋看着夏目。 “巫神大人不会这么做的!”夏目潜意识地帮巫神反驳了起来。 “夏目,友人帐的危险程度和对妖怪的吸引力都要超出你的想象啊。”猫咪慢条斯理地说着,“所以你还是把友人帐交给我,巫神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我要去找巫神大人。”夏目顿了顿,然后站了起来。 等着夏目乖乖交出友人帐的猫咪看着夏目突然站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有些诧异地瞪着夏目,在听到夏目的话之后,猫咪立刻炸毛,“你去干什么!把友人帐交给那个妖怪吗!你还不如给我啊!” “我不会把友人帐交给巫神大人的,我只是有些话想要问清楚。”夏目拿着友人帐推开了门走出房间。 “你拿着友人帐去找那只妖怪不是很危险吗?”猫咪一下子就扑到了夏目的肩膀上,恼怒地在夏目的耳边吼着,一边还用爪子拍了拍夏目的脸。 “我有猫咪老师在啊。”夏目伸手拍了拍猫咪,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猫咪顿时消停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我在?等等,虽然我的确说要暂时当这个人类的保镖,但是只是为了解决麻烦不是去主动凑向麻烦啊! 等到夏目小跑到神社的时候,坐在夏目肩膀上的猫咪看了看四周,然后用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语气对夏目说着,“这个神社已经没有结界了,即使是妖怪也可以进这个神社。” “可是,我每次进到神社,跟着我的妖怪都不会继续追进来。”夏目踩着青石台阶的步伐顿了顿,看着那深红色的鸟居突然有种压抑的情绪。 “那是因为这个神社有低级妖怪不敢惹的妖怪坐镇吧。”猫咪轻声哼了一下,如果自己坐镇的话,一样不会有其他妖怪敢来惹的。 其实每一次走进鸟居的时候,夏目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微风似乎在周身涌动,樱花如同浅色的蝴蝶在半空中翩迁起舞,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抬头看向那高大的樱花树之上,繁花锦簇间那一袭白袍总是第一眼夺走人的注意力。 “夏目,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早就来了。”巫神懒散地坐在树枝上,看到夏目来眼眸里也并没有意外,甚至这一回没有从树枝上飘下来靠近夏目。 “巫神想要的,是友人帐吗?”夏目仰头看向巫神,然后伸出拿着友人帐的手。 “你难道真的要把友人帐给他么!”坐在夏目肩膀上的猫咪不安分了,气鼓鼓地对夏目喊着。 夏目并没有回答猫咪,只是对猫咪安抚一笑之后继续仰头看着巫神。 那男子就静静坐在樱花树上,紫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白袍之上深紫色的花纹图案在淡粉的樱花阴沉下显得格外妖冶艳丽。 男人低头远远地看着那墨绿色的簿子,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而后站了起来从空中点足落在了夏目之前,低头看着友人帐上的毛笔字。 “友人帐吗?”巫神看着友人帐伸出手,但是当指尖快要触及簿子的时候又缓缓的退开了,最后却是定睛注视着夏目,“夏目,这友人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夏目顿了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友人帐是玲子外婆重要的遗物,虽然外婆人际关系不好,几乎没有人记住她,因为她年纪轻轻就过世了。所以唯一和她有血缘的我,希望能和她拥有共同的联系。” “很重要啊。”巫神看着友人帐喃喃自语,然后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既然重要的话,那么就毁掉吧。将友人帐毁掉,我就把诅咒解除了。” 夏目和猫咪同时都愣了愣,并没有想过巫神竟然会这样说。 “不行,友人帐不能被毁掉!”猫咪微眯着眼带有凶气地看着巫神,下一秒那圆滚滚的身躯变得巨大,全身覆盖着银白色的毛发,狐狸样的脑袋上有手杖型红色花纹,此时正呲着牙恶气汹汹地对着巫神,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巫神咬断。 “猫咪老师!”夏目有些紧张地看着巨大的猫咪老师,隐约害怕巫神受到伤害。 “其实这样对夏目来说很划算吧,本来友人帐对你而言就可有可无。”巫神看着眼前凶恶的斑,也并没有恐惧,依旧气定神闲地站着,但是视线却落在了夏目身上。 “不行。”夏目看了巫神一会儿,然后微皱着眉摇了摇头。 “嗯哼,一本无足轻重的友人帐比不上你最爱的家人的性命吗?”巫神的眉毛上挑,有几分诧异地看向夏目,嘴角勾起一个轻佻的弧度。 “既然是无足轻重的友人帐,那么……巫神大人想要的不是这本友人帐吧。”夏目将友人帐收了回去,认真地注视着巫神。 巫神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眼睛微眯了眯。 “那巫神大人,到底想要什么呢?”夏目浅浅眸光安静地注视着巫神。 除了友人帐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从我这里得到的? 这样微弱的声音,与其说是询问,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巫神静静地看着夏目,最后轻佻的笑容变得有几分自嘲和暗淡。 “抱歉,巫神大人,今晚打扰了。”如同上一次在夜市的时候,巫神问下夏目最后一个问题便消失不见,夏目也没有等待巫神的回答,只是伸手拍了拍身边巨大的斑,“猫咪老师,我们走吧。” 斑皱着眉凶恶地看了巫神一眼之后,却也变成了招财猫的样子跳到了夏目的肩膀上。 “那家伙说的你都信吗!你难道还真的要找他要的东西吗?”猫咪气愤地在夏目耳边碎碎念,一边还亮出爪子似乎对于刚才没有开战有些气恼,“竟然说友人帐无足轻重!” “我其实觉得有些庆幸。”夏目看着友人帐却似乎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至少我知道了巫神大人并不是因为友人帐而接近我的。” “你竟然还叫他巫神大人!说不定他是骗你的呢,就算是那他也只是高级妖怪而已!”猫咪对于巫神大人这个称号非常不满,一听就觉得档次似乎比自己高了几倍。 “我只是觉得,即使是神明也有想要达成的愿望吧。”夏目拿起友人帐放在眼前,只是如果不是友人帐的话,巫神想要的还有什么是可以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呢? 夏目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友人帐。 “为什么不走了?”猫咪奇怪地看着夏目。 “巫神大人的名字会不会也在友人帐里?”夏目翻起了友人帐只是他无法认出妖怪的字。 “怎么可能!如果写有名字的契约纸毁坏的话,妖怪本人也会受到相应的重伤的!如果巫神的名字会在里面,怎么可能让你毁掉友人帐!”猫咪完全觉得不可能,甚至觉得将友人帐毁掉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是妖怪说出口的事,“更何况,如果真的曾经是巫神的话,玲子能打败一个神明吗?” 夏目双手捧着友人帐,的确,如果是曾经受全村敬仰的巫神大人的话,怎么会让外婆打败而且还给予了当做臣服意义的名字?而且如果真的在友人帐里的话,巫神也不可能会要求毁掉友人帐吧,那样的话不也是毁掉了巫神自己吗? 但是明明觉得不可能,这样的想法仍然充溢了脑海。 想起了猫咪老师说过的友人帐的事情,夏目轻吸了一口气,在脑海中想象着巫神的样子,然后打开友人帐,“我的守护者,显示他的名字吧。” 同时夏目和猫咪同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页页翻过去的友人帐最后停下了一页直立在那。 夏目顿了顿,微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看着那一白页上用毛笔写下的古怪的字迹。 这就是巫神大人的名字吗? “原来玲子真的认识巫神啊。”尽管猫咪一直没有在夏目面前承认神社里是巫神,但是已经肯定了身份。猫咪倒是有几分感叹的语气,知道玲子喜欢乱跑,但是没想到玲子曾经跑到了平溪村那么远,还去打败了一个神明。 “猫咪老师,铃子外婆真的长得很像我吗?”夏目缓缓将友人帐合上。 “玲子,就是头发长点,身材好点而已。”猫咪从夏目肩膀上跳了下来,然后定睛地在地上细细地打量着夏目。 “其实,上一次去夜市的时候,巫神大人看着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夏目回忆起那个缤纷绚烂夜市的夜晚,却是有几分恍然,“那个时候,巫神大人的眼神很温柔,却不像是在看着我。” “巫神大人说,他曾经有喜欢一个人类。” 【我曾经喜欢一个人类,她要离开那个村子,而我却又无法离开神社,所以我许愿,希望她不要离开。我知道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我依旧喜欢她。】 “巫神大人的心愿,一定会与那个他所心爱的女人有关吧。” 【对于忍耐我很在行的,所以从人类那里夺走她的事我永远不会做。我想要看她日常生活,看她嫁人生子,看她白发苍苍,然后一直陪伴她至死亡。】 “我在想……巫神大人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是玲子呢?” 夏目缓缓抬起头,暗色的天空中透着星星的微光,隐约着却仿佛看到了巫神幽紫色的瞳仁。在那一晚,巫神紫瞳里似乎散落了夜空中的光碎,将黑夜中剩下的所有温柔与微光注视着自己。 【夏目,你可以不要离开吗?】 只是现在,夏目却有些分不清了。 那时巫神口中唤着的名字,究竟是夏目贵志,还是夏目玲子。 第30章 回忆 回到家之后,夏目贵志就呆在里房间里,静静地注视着友人帐的那一页一言不发。 在旁边的猫咪倒是一直都喋喋不休地上蹿下跳个不停,尽管一直气鼓鼓地仰着圆乎乎的脸蛋对着夏目咆哮着,但是夏目贵志倒只是随意地瞥了猫咪几眼,然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猫咪一看就知道夏目这表情绝对是在敷衍了事,不由得在脑海里把夏目贵志和夏目玲子对比了一下,不得不说,玲子的子孙敷衍人的功力要比玲子强些,还知道要敷衍地笑一下。 不过,这个小子到底在呆愣着想些什么事情啊! “猫咪老师,真的可以命令在友人帐里留下性命的妖怪吗?”过了许久,直到猫咪都已经懒散地扑腾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爪子的时候,夏目终于开口看向了猫咪。 “你以为我之前一直在你身边说的都是什么啊!”猫咪骤然地跳起,然后凶猛地举着爪子向夏目扑过去,他到家之后一直喋喋不休地在夏目耳边讲的不就是这件事吗?讲了这么久,夏目这小子竟然一个字都没能听得进去吗?竟然就这么敷衍无视着身为大名鼎鼎高级妖怪的自己吗! 这件事情在斑的眼里自然是简单的很,原本还以为有点复杂得可能需要自己出手,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个也许曾经是巫神的妖怪名字在友人帐里,那就不能再简单了。 既然已经留下了姓名,那么那只妖怪必定要听从夏目的命令,只要夏目召唤出妖怪命令他解除诅咒就行了。就算再不济,只要夏目毁掉那张写有妖怪的纸页,这一切也同样就解决了。 也不知道这个呆蠢的夏目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根本就没什么好想的啊! “那要怎么才能召唤出巫神呢?”夏目浅浅眸光注视着那白页上的墨字,手指轻轻上去抚了抚。 猫咪看见夏目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之前涌出来的怒气稍微平复了些,说到底夏目不还是得请教自己。猫咪这样想着也不由得有些欣慰地坐在了夏目面前,然后端正着姿态有些高傲地注视着姿态,将自己知道的召唤妖怪的方法告诉夏目。 等着夏目崇拜目光的猫咪却意外地看到夏目微微皱了皱眉,猫咪有些气恼地弯着眼睛注视着夏目,在接受完老师的指导之后难道夏目不应该有些表示吗? “听起来,很麻烦。”夏目在听完猫咪老师说的召唤妖怪的方法之后,缓缓发表了自己的评论。 猫咪猛地暴躁起来,在沉默中发飙,在发飙中炸毛,在炸毛中突然间有些恍然了。之前玲子即使拥有友人帐,也很少主动召唤过妖怪,难道就是也因为这个原因吗? 应该说……不愧是祖孙俩吗! “夏目,你去哪?”猫咪奇怪地看着拿着友人帐站起来,轻手轻脚打开门然后往外走的夏目。 “我去找巫神。”夏目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板,并不想让藤川夫妇发现自己夜晚外出。 “你不是才回来吗!现在去叫他做什么!”猫咪圆目猛瞪,然后猛地扑到夏目的头发上,两只爪子死死地拽着夏目的头发,显然是完全无法理解猫咪匪夷所思的行为。 “比起召唤,直接去找不是更加简单吗?”夏目有些吃痛地双手捧着猫咪。 “关键是你为什么要找他?”猫咪完全无法理解夏目的所作所为了,不过看着爪子上被自己弄断的夏目的头发,也有些觉得自己过分了所以默默地伸回了爪子。 “我想让巫神大人解除诅咒。”夏目压低声音将猫咪老师从自己的头上抱住,然后将猫咪放回了地面上。 藤原夫妇和那些高中生的性命,还被当做巫神大人当做筹码。 而夏目尽管不想利用友人帐让巫神大人解除诅咒,但是夏目也有内心的坚持,比如说是藤原夫妇的安全和那些无辜人类的性命,而这执着虽然平时看上去平淡而渺小,但是在此时却是无法动摇的。 尽管斑说暂时会当夏目的保镖,但是这个时候猫咪也炸毛了起来。明明轻而易举能够解决的事情,偏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找高级妖怪? 难道自己孜孜不倦地教诲了这么长时间,夏目还是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友人帐对于妖怪而言是多么垂涎的香饽饽吗?缺脑子这种事情玲子不仅是后继有人,而且还是有过之而不及。 “你要是去送死的话我不会跟着去的!但是你把友人帐给我留下!”猫咪两只眼睛圆滚滚地猛瞪着夏目,一边尽力用威严的嗓音想要借此来威胁夏目。 站在门口的夏目顿了顿,看了看手中的友人帐,又低头看了看炸毛的招财猫。 斑看着停下动作的夏目也对于自己的威胁实现效果而沾沾自喜,如果舍不得友人帐,就乖乖呆在家里呗。哪里来这么多事的深夜还带着友人帐跑到妖怪嘴里去! “也好,那就让猫咪老师先保管吧。” 猫咪猛地瞪着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蹲下来,笑着将友人帐放在自己眼前的人类。 绝对是傻了吧! 我曾经绝对有说过自己想要抢走友人帐的话吧! 这愚蠢的人类是脑子失忆了,所以故意给自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吗! “那猫咪老师在家里等我回来,我去找巫神大人了。”夏目看着陷入震惊状态僵直的猫咪,觉得有些好笑地想要伸手捏了下猫咪圆滚滚的脸,手感很好之后立刻就缩回了手,然后蹑手蹑脚小跑了出去。 “……”被捏脸的猫咪缓缓抬头,看着没人影的楼道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最后只能阴沉着脸,一把爪子拍在了友人帐的封面上,暴躁不堪地嘟囔着不识好歹的夏目。 “没有友人帐的话!那个家伙怎么让巫神解除诅咒啊!”后知后觉的斑突然间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咬牙切齿地化成了一团黑影,席卷着友人帐从窗口溜了出去。 只不过就这么奔着夏目去是不是太没有身为老师的尊严了?一定要让夏目在那只妖怪面前先吃个亏,否则一直都不会长记性了! 等夏目来到了神社里,月光透射在幽深的树林里却有了几分诡异的气氛,而那鲜少有人来祭拜的神社此时看起来分外的荒凉冷清。 夏目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而紧张,只是那小小的胸腔之内却感到一种无比复杂的感情,之前感觉到的再多的沮丧和失望在此时却更加感觉到的是……寂寞。 日日夜夜,独自守在荒凉神社的巫神,是不是很寂寞呢? 远远地看到了那抹夹杂着些许紫色的白色身影正坐在供奉台上,如同一块石头,只是孤身一人,僵硬地枯坐着,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着月光。 夏目看到巫神僵硬地低下头,远远地望着自己,但是那双眸子却毫无波澜,没有了曾经的喜悦和期待,就连嘲讽和戏谑的神色都完全退却了。 像是就那样子,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而已,那个时候,夏目才真正觉得巫神是一个偶人。 巫神的手轻抬了下,似乎想要跳下供奉台,但是最后却仍是僵直地坐在那里。就连看着夏目的视线也变得空洞起来,似乎是没有力气动弹了一样。 就连一个嘲讽的弧度都无法从嘴角勾起,已经疲倦于这种人类的情感与表情,明明只是身为偶人的神明而已,本该就是这样才对。 “我在铃子外婆的友人帐里看到了巫神大人的名字了。”夏目缓缓地一步步走向巫神,喉咙口有些干涩,说出来的话语在晚风中似乎轻易被吹散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带着凉意,衬衫在夜晚中被吹得簌簌发抖,夏目看着眼前毫无反应的巫神大人却觉得内心冰凉,心脏冻得发颤,但是这样的巫神其实才是最真实的吧。 “我和玲子外婆很像吗?”静静地看了巫神一会儿,夏目轻叹了口气,然后笑着问出了口。 巫神那双幽紫的眸子缓缓有了焦距,默然地注视着夏目的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手指微动了动,而这样细微的变化最后却由一个嘲讽的笑容为结点。 “你来做什么?”巫神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讽刺的笑容看着夏目,高傲轻蔑的眼神恍若看着自不量力的渺小人类般。 “我想请巫神大人解除诅咒。”夏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这样的巫神,就像是因为听到了玲子的名字而恢复了信念一样。 “用友人帐来威胁我吗?”巫神微微撇着头,细细地打量着夏目的周身搜寻着友人帐的所在。 “巫神大人,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人类吧。”夏目轻轻摇了摇头,澄净的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巫神,“既然这样的话……”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你找到我想要的了吗?”巫神直截地打断了夏目的话,手指微微向夏目挥了下,而下一秒视野迅速地翻转,夏目的后背靠在了坚硬的供奉台上,而身上压着巫神,紫色的长发披散着,随着巫神俯下的弧度几缕长发落在了夏目的脸颊之上。 夏目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喉咙口冰凉的温度让夏目清晰地意识到巫神的右手正扼住了自己的咽喉,窒息的感觉让夏目难受地伸手抓住了巫神,那样发狠的力道让夏目怀疑巫神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但是却也不过几秒,巫神便缓缓松开了手,手指抚摸着颈脖处青紫的淤痕。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巫神凑到夏目的耳边轻声说着,“今天过去就只剩下三天了。当然,如果你想用友人帐命令我也是可以的,只是我不知道那会不会导致什么意外的结果。” “如果我以友人帐持有者的名义问一个问题呢?”夏目粗喘着气,咽喉隐隐发疼,微弱的声音疼痛地沙哑着。 巫神没有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夏目。 “巫神大人到底想要什么呢?” 夏目想了很多,但是每一个答案似乎都不对。 他想过也许巫神大人会憎恨着离开他的玲子,所以想要让身为玲子后人的自己来偿还; 他想过也许巫神大人觉得被人类所背叛,无人祭拜还沦落为了神明所轻视的妖怪而想报复人类; 他想过也许巫神大人想要友人帐,想要自己的性命,想要让自己也同样孤单寂寞一人……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要的,是什么呢?”并没有回答夏目的问题,巫神只是淡淡地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边。 巫神从供奉台上跳了下去,静静地走在了青石台上,远远地眺望着黑色的夜空,那隐没在黑暗中的疏星,美丽得让人感到胆怯。 “夏目,我已经不再是神明了。” 静默了很久,巫神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坐在供奉台上的夏目说了出来。那男子清雅的语调难得如此温柔,温柔得让人感到悲伤和荒凉。 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夏目觉得全身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近乎有种哭泣的冲动即将充溢眼眶。 神社已没落而无人祭拜,原身已被人类而毁,心爱之人在离开后敌不过岁月之命而死去。 早已该死亡的神明却没有消失,毫无留恋的神明为何会堕落为丑恶的妖怪而苟活于世,龟缩在荒凉的神社里,卑微地依靠着梦魇吸食人类而得以生存。 我到底为何还存留于此? 巫神想不通,如果说沦为妖怪是因为强大的执念才存留于世的话,那么唯一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只有继承玲子血脉的夏目贵志了吧。 只要砍断这唯一的绳索,偶人也就不会再动弹了吧,沦为妖怪的神明也可以消失了吧。 “巫神大人。”夏目喃喃地出声,看着独自一人似乎伫立于天地之间的巫神,胸腔内在猛烈地颤动着,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踉跄着跳下了供奉台想要走向巫神。 他明明说过的,会每天来祭拜,有生之年会一直陪伴在巫神大人身边的。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巫神大人仍然要执着于过去和玲子外婆的羁绊呢?为什么长久以来一直把自己束缚在神社内戛然一人呢? 在那一刻火光乍现,耀眼的火焰瞬间充溢了视野。燃烧的火焰如同游龙一般在地上游动着,围绕在夏目的周身,烫人的热浪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其中单薄的少年吞噬进那片金橙的亮光中,然后化为风中的灰烬。 “巫神大人……” 风的呜咽声煽动着耀眼的火焰,困在火中的夏目茫然地望着那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男人。火星肆意跳跃着,热浪一股股扑面而来,偶然飘落的几片樱花花瓣立刻被火星燃为灰烬。 那个男人就淡然地站在不远处,却如同遥远地站在世界的另一端,空洞冷然的紫瞳只能映照住那火焰的光亮,却映不出火焰中的身影。 “夏目,我想要你死。”巫神的声音飘渺而又冷漠。 夏目遥遥地望着巫神,从火光中只能模糊地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手指微微颤抖着。 巫神大人所想要的,是我的性命吗? 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也是在樱花树下,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少女懒散地睡在树下,亚麻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在樱花飘落的季节甜甜仰躺酣睡着。而少女身旁同样也沉睡着一个男人,纯白的神社服,宽大的袖子盖在少女的身上,侧着身子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睡在少女身边。 身为神明的男人却和一个少女相拥着睡在樱花树下,他们的头紧紧靠在一起,长发相互缠绕,仿佛他们相对的时空和岁月也会一直这样缠绕下去,直至世界尽头亦不会分开。 而后回忆里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只剩下紫色长发的男人仍旧躺在地上,却是仰躺着注视着樱花,那双幽紫澄净的瞳仁就那么淡然地望着,花开花落。 然后白雪翩然落下,那片纯白静静地覆盖在男人的身上,白雪渐渐淹没了男人的身影,而神明一直等待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这到底是玲子外婆的回忆?还是巫神大人的回忆? “夏目,你在害怕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一直遥望的身影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相隔的一条火浪却被巫神轻而易举的跨越,那个身影就站在火里然后伸出手擦拭着夏目的脸。 夏目怔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巫神,这才发现视野一片模糊,眼眶带着涩涩的湿意,而巫神的指尖就那样轻柔地擦拭着自己脸颊上的泪痕。 我竟然哭了吗? 是因为恐惧才流泪吗? “夏目,别怕。”巫神微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眶里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的确啊,如此短暂的生命即将结束,这个少年一定会恐惧死亡的吧。 只是与其看着这个孩子如同玲子一般离开自己,在未知的世界里默然死去,还不如就这样抓住这个人类的手,一起消失。 “夏目,我会陪你,一起死去。” 巫神伸手握住了夏目颤抖的指尖,然后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完全淹没在了火焰里。灼热的温度袭上夏目的身体,眼泪刚夺出眼眶似乎就会被热浪所蒸发,跟随着巫神的力度,再往前几步就会被火焰燃烧殆尽吧。 眼泪仍然毫无意识地从眼眶夺出,颤抖的手缓缓反握住了巫神的手,夏目清楚地明白哭泣的理由绝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其他的更加执着的信念。 玲子外婆教会了神明如何去爱,却忘了告诉巫神爱恋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她也忘记告诉巫神,如果要让人类死去的话,死之前绝对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夏目,我会陪你,一起死去。】 听到这样的话,我会想要不顾一切地抓住你的手,然后和你一起活下去。 第31章 报应 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是因为他们无法独自生存。 每个人类必定生存在环境中与他人或多或少产生必然的联系,而这样的联系也会编织起独有的思想与感情,紧密缠绕之间每个人的生活都会与另一个相识的人或者陌生人发生影响。 即使因为看见妖怪的本领而被排斥格格不入,但是那种寂寞感也是由他人给予的,而同时也会有与孤立感相对应的温情,总有些无法放手的温暖和关爱让人为之动容,从而让人类给予出想要守护的心情。 而相对应的,神明之所以为神明,是因为他们一直孤身于人类之外高高在上。 人类的信仰成为了神明的束缚,局限于人类的社会却不为人类所见,即使赋予人类所心爱之物却也无法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神明不存在人类平凡的感情,不明白人类平凡的生活,不理解人类日复一日的请求,只能高高在上的俯视人类。 即使因为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类而为之动容,神明终究是神明。就算离开也无法触碰人类的生活,就算伸手也无法拉住心爱之人的手,就算请求也无法让约定之人回归故地。 说到底,神明与人类有太大的差异了。 那深红的鸟居就如同人类与神明之间的间隔,清晰地分界了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 只是,明明我已经走进了巫神的世界不是吗? 【夏目,我会陪你,一起死去。】 真的不可以一起活下去吗? 夏目看着火光的身影,模糊的灼热刺痛着双眼,温热的泪水一滴滴从脸颊滑下。那金红色的火焰里夏目却觉得那个身影越发的飘渺,如若再不紧紧抓住一定会后悔的吧。 明明是拖入死亡的手,但是只是这样握住却莫名地感到安心与悲伤。 “巫神大人,三天……”夏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巫神,站在火浪包围的圈内,然后双手拉住巫神想将男人从火里拉近身边。 即使深陷火海里,巫神的一身白袍却丝毫没有被火焰所沾染一样,烈火中如同神圣高贵的神明般只是淡然地伫立着,眼神迷惑地看着紧紧拉住自己的少年。 这是在乞求自己,让他再多活三天的意思吗? “那个约定还没有结束不是吗?五天,我会找到巫神大人想要的!”夏目仰头,金褐色的瞳仁里因为火焰燃起的烟雾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激动。 “我想要你死。”巫神定定地看着夏目,又一次将这刺耳的话语用冰冷的嗓音说出来,而那少年的双眸里却依旧是让巫神看不懂的坚定与认真。 明明一开始说过的不是吗? 如果五天没有找到巫神所想要的,巫神就会让那些身为筹码的人类的性命不复存在,同时夏目却会被留下一人独自寂寞生存。 所以,不管怎样,巫神大人想要的不会是我的性命啊。 只是这样,夏目却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留下巫神的人也只有自己了吧,这大概是巫神与这个世界仅剩的羁绊了吧。 “我想要和巫神大人一起活下去。”没有再多做解释,夏目浅浅眸光注视着巫神,火光里少年的脸显得格外的苍白,但是那双眸子里却闪烁着别样的光辉。 脑海中眼前少年的脸渐渐变成了记忆中那最深刻的印象,亚麻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眉眼弯弯,总是带着自信活力的笑容,欢快的女声在耳边说着许多人类的事情。 只是,终究不是她。 但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听到的话,却从玲子的子孙口中说出。 【不管是明天,后天,还是以后,我都会一直来祭拜您的。】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陪伴巫神大人。】 【我想要和巫神大人一起活下去。】 …… 夏目贵志吗? 巫神的视线迷茫地落在里夏目的身上,张了张口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周围的火焰渐渐消散了下去,在风中化为一缕轻烟与樱花花瓣一同飘散于暗夜的远方。 那一刻从未有过的乏累疲倦席卷了全身,身体颤抖着倒了下去,视野脑海中一片昏黑里却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声地喊着自己。 玲子,我已经很累了,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而另一边,保镖身份的斑正处于万分急躁的状态。原本在夏目出去之后拿着友人帐打算追上去的斑,从窗口溜出去后就一直偷偷地跟在夏目身后,等着在神社夏目被那巫神好好教训一顿之后自己再把那麻烦的人类救出来,也可以让夏目长点记性。 哪知道才看着夏目踏着青石台阶走上去,偷偷跟上去的斑却似乎闯入了一个结界之内,而下一秒又回到了夏目的房间里。就这样试了好几次,都同样似乎碰到了什么透明的屏障之后就回到原点。 这时候斑才恍然大悟,自己也被那个妖怪给算计了吧。 只不过这么强大的能力,果然即使神明变成了妖怪也跟有了外挂一样吗? 于此,斑非常暴躁,试了许多方法却也实在无法靠近神社,就连夏目的状况都看不见。如果就这样夏目被那个妖怪弄死的话——该死的活该!谁让夏目一开始不听自己的话的! 又一次被无意识轰回了家里的斑变回了猫咪的模样,暴躁不堪地用爪子拍着友人帐的封面。 等到后来,猫咪用鼻子努力嗅着,分明察觉到了愈发靠近夏目的气味。猫咪立刻化为了黑雾飞速地向夏目的位置飞去,果真看到那个少年小跑着穿过夜晚的小巷,而怀中还抱着一个较小的少年。 “猫咪老师……”夏目在看到突然跳到地上凶神恶煞表情的猫咪时,也没有感觉到诧异,反而是松一口气的模样,眉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地看着猫咪,“帮我看看巫神大人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昏倒了。” “巫神?”猫咪自然是看见过巫神的模样,只是昏倒的巫神?猫咪突然愣了愣,然后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目怀中抱着的少年。 像个熟睡的少年,一身白色的神社服,身材还要比夏目还娇小几分,此时苍白的脸蛋正紧闭着双眼柔弱地被夏目抱着,紫色的短发几分俏皮地翘着,头靠在夏目的胸口处。 这是巫神?巫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只了?看上去就像是个病弱的小妖怪! “你……”猫咪看着夏目的眼神变得深不可测,没想到夏目还真有些本事,能够一个人去单挑高级妖怪,而且还打败了带回来。 “巫神他没事吧?”夏目急切地看着猫咪,嗓音里带着几分慌张和担忧。 “大概是妖力透支了吧。”猫咪觉得有几分烦躁,特别是看到夏目颈脖上明显是被掐出来的青紫痕迹,但看到夏目急切的模样却还是跳到了夏目肩膀上,不甘愿地看了看夏目怀里抱着的小版巫神。 “透支?是不是,只要休息就好?”夏目愣了愣,然后迷惑地看着猫咪。 “大概吧。”猫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的答案,不过心里却好过了几分。虽然不知道巫神在神社外设了什么结界,虽然让自己来来回回了几次,不过巫神不还因为这个还变小昏倒了!哼,果然变成妖怪的神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听到猫咪老师的回答,夏目却不由得心安了几分,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巫神。 低头看着巫神惨白的脸蛋,却是回忆起了不久前巫神的样子,那个时候喜欢吃和果子的巫神,喜欢暴躁别扭地让自己去祭拜的巫神,在夜市里好奇地什么都想要尝试的巫神…… 夏目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他还是喜欢巫神少年的样子,如果就这样可以回到原来那样就好了。 “喂,喂,夏目!你该不会是想把他带回家吧!”坐在夏目肩膀上的猫咪还在居高临下地看着巫神,内心膨胀地想要对刚刚给自己下套的巫神踩两脚,不过在看到夏目抱着巫神往家走的时候,猫咪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啊。”夏目很坦然地回答了。 “你忘了诅咒了?你脖子上也是被巫神掐的吧,他是想掐死你的吧!”如果可以的话,猫咪也想伸出俩爪子掐住夏目的脖子,狠狠地掐醒这个家伙的混脑袋。 “我还是想要把巫神从神社里带出来……”夏目转头对猫咪歉意地笑了笑,只是他总不能把昏倒的巫神丢在神社里放着不管。更何况,他不想再让巫神独自留在神社里看着远方了。 “夏目,就算这样巫神还是不会和你住在一起的。”猫咪顿了顿,最后缓缓地说出了口。 就算沦为了妖怪,巫神曾经仍旧是神明,神明与生俱来的地位与能力就让他们与人类产生了微妙的关系,共存却无法共同生活,而且神明是厌恶入足人类世界的。 更何况,巫神喜欢的人是——夏目玲子吧。 “至少想要带巫神回家看看。” 夏目的步伐蓦地缓了缓,金褐色的眸子落在怀里的少年脸上。而且,巫神大人也许会想要看一下玲子外婆的遗物吧。 偷偷摸摸地回到了家里,将巫神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被子下的巫神如同人类的少年一样。惨白的脸色,变成短发的浅紫色碎发凌乱地洒落在白色的枕头上,夏目伸手摸了摸巫神的头发,和上一次摸过的触感一样柔软。 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眸,那双幽紫的瞳仁迷茫地看着天花板,随后浅浅地看向夏目。那少年眉眼弯弯,紫眸里带着柔软的碎光,伸手想要触碰夏目的脸,微微张开了口—— “玲子。” 夏目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最后缓缓点了点头,手有些颤抖着抚上了巫神的双眼。 “嗯,我在。” 巫神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嘴角的笑意隐了下去,最后伸手抓住了夏目的手腕。 “夏目。” 夏目听到巫神的话,苦笑了一下,然后将手伸了回去,他知道这一次唤的名字是在叫他。 巫神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冷淡地看了看四周之后便走下了床,看样子是要离开回神社了。 “巫神大人,可以等一下吗?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已经意料到这样的情况,夏目出声喊住了巫神,然后拿出了一个箱子,“这里是铃子外婆的遗物。” 巫神随意地瞥了眼,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但是在看到盒子里一个玻璃球的时候,却怔住了,然后视线便落在了那玻璃球上。 “这是巫神大人的吗?”夏目愣了愣,然后双手将箱子里的玻璃球托了起来。 “嗯。”巫神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将玻璃球拿了回来,玻璃透过的映像扭曲地显示出了巫神的脸,“人类在夜晚透着月光能够从里面看到心中所想看到的场景。” “巫神大人送给玲子外婆的?”夏目疑惑地看着巫神。 巫神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手中的玻璃球走到了窗户边,透过月光静静地看着玻璃球。 “我曾经问过玲子她的愿望是什么,许她一个愿望为她实现,但是她想了很久之后却说把这个愿望让给我,把一个许愿的机会让给神明?”巫神淡淡地注视着玻璃球,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讽刺。 “神明能有什么愿望?”巫神转头看向夏目,似乎是在问夏目这个问题。 只不过——那确是第一个看到自己的人类,第一个与自己交谈的人类,第一个陪伴在身边的人类,第一个不向自己许愿的人类,第一个问自己心愿是什么的人类。 “巫神大人从玻璃球里看到了心愿了吗?”夏目突然明白了巫神将玻璃球送给玲子的原因,是因为玲子并没有想要许愿,所以才希望哪天玲子从玻璃球里看到心愿之后回到故地许愿吧。但是,身为神明的巫神也能从玻璃球里看到所期待的的场景吗? “呵,我从未看到什么愿望的景象。”巫神冷笑了一声,透过月光的玻璃球似乎镀上了一层浅银色的光辉,那澄净透明的玻璃球似乎映照出了心中最为真实的世界。 日复一日聆听着人类祈愿的巫神,日复一日地透过玻璃球看着空无的自己。 直到遇到那个人类之后,玻璃球里的景象终于开始变化,却是模糊一片,直到那个人类说要离开的那晚,透过月光的玻璃球里清晰地映出了那个少女的脸。 玻璃球内,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已美好地成长,嫁给了一个优秀的男人,身边一对可爱的孩子围着她开心地笑着撒娇。而那个围着围裙的女人伸手从地上抱住了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孩,宠溺地揉着孩子的头,笑得像个傻瓜一样。 而我,只要这样静静看着就觉得非常满足,满足地想要一直就这样看下去。 只是——已经都结束了。 巫神右手里的玻璃球乍然破碎,破碎的玻璃,映衬出了破碎的夜空,玻璃的碎片折射出破碎的星点光芒。从玲子离开那刻,他便早已失去了注视的机会,神明的心愿永远都只能是个心愿而已。 神明本就不该爱上人类,那样的,用对她的一点点的回忆,来度过之后漫长无期的岁月 ——这就是报应。 第32章 舍得 【我从未看到什么愿望的景象。】 夏目听着巫神如同少年般有些稚气却嘲讽冷冽的声音,只觉得心脏一颤。 看着那在巫神手中破碎的玻璃球,一定是在骗人的吧,如若不是看到了心愿的话为何要用那么专注的眼神注视着玻璃球,如同残忍地破碎了岁月的美梦般捏碎了玻璃球,夏目觉得在这一刹那,即使是神明也会感觉到极致疼痛的吧。 因为就连自己,也觉得心脏在疼痛地撞击着胸腔…… 巫神没有说,夏目也知道那个玻璃球里出现的巫神的心愿一定与玲子外婆有关。 或者说,巫神很早已经告诉了自己,在那个夜市里,巫神口中说的想要一直注视着的那个心爱的女人。 巫神又走了,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于风中没有了身影。 夏目即使想伸出手却仍然抓不住空气里飘散的风,最后只能蹲下身子,伸手将那破碎的玻璃碎片捡起来,只是有些破碎的东西,即使捡起来也再也拼不回最初的样子了。 “夏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猫咪在一旁皱着眉看着夏目,之前暴躁不堪的态度在夏目一直不愠不火的平淡下也渐渐磨平了,最后只能疑惑地问眼前的少年。 斑原本只想着夏目是要解除诅咒而已,明明有简单的办法,即使是真的不愿意撕毁友人帐写有巫神名字的那页而毁掉他,也可以直接命令。但是夏目却仍然犹豫不决,即使生命受到威胁也仍然一次次扑腾地去找巫神。 “我也……不知道了。”夏目缓缓地拾起碎片,嘴角却勾起了一个苦涩的弧度。 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夏目恍惚迷离间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努力追着巫神的背影,一点点靠近,但是却在抓住那白袍衣角的一瞬间全部支离破碎。 浅色的樱花翩然起舞,但是巫神的身影却破碎在了视野里,他甚至未曾看到那双幽紫色的瞳仁,未曾听到他轻声唤出自己的名字,未曾看到他为自己转身驻足停留一眼…… 当夏目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眼睛迷糊地睁不开,而喉咙口干涩得有些疼痛。 这是感冒了吗? 夏目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用手背靠了靠额头的确似乎有些热度,干涩的视野里有一只招财猫还正在懒散地呼呼大睡。 这几天夜晚出去大概是着了凉风,而且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精神紧绷疲惫,生病的话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如同往常一样的起床,吃早饭,上学。不知道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其他,脑子浑浑噩噩地却听不进任何东西,早早地在保健室里量了体温打了假条早退,但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却又不自觉地走到了巫神所在的神社。 “你自己去玩吧,我不管你了。”大概是已经被夏目如此坚持不懈地找巫神的脾性给打发地没脾性了,走到神社门口斑就甩了夏目一爪子,然后趾高气昂地跳着走了。大概也是认准了巫神不会真的伤害夏目,而且斑内心也深刻觉得自己和那巫神绝对是天生气场不和。 夏目有些歉意地向猫咪笑了笑,然后踏步缓缓踩着青石台阶走进了鸟居。 夏目从不否认,他很喜欢这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有巫神在,更是因为这里的樱花。 每次踏入鸟居,就能看到浅色的樱花随风翩然落下,仿若美丽的幻境般,盈盈的风萦绕在四周,全身都有一种淡然而随性的惬意。 即使神社已经有些荒废得破败,但是那樱花仍旧烂漫盛放,这寂静无人的地方却又有如此美好的景色让我独占着欣赏,人类大概总会有些自私得偷偷在心里满足的喜悦感。 原本还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此时也觉得安抚了下来。仰着头,看着那一身白袍的紫发少年正懒散地靠着树坐在树枝上,夏目觉得时光似乎回到了一个多月以前。 当巫神俯下头冷淡地看着夏目的时候,夏目不由得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我忘记带和果子来了。” 当夏目说完这句话,也发现不对了,他与巫神大人的关系已经不如同之前了。 “巫神大人,可以拉我上去吗?”夏目暗自里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嘴角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坦然地仰头看着坐在树上的少年,向巫神伸出手。 巫神仍旧高高在上淡然地看着夏目,直到夏目伸出的手都举得僵硬了也没有回应。夏目的眉眼里有几分郁色,笑容渐渐隐了下来,伸回了手。 就在夏目伸回手的那一刻,手却被突然握住,微凉的温度划过手心。夏目诧异地看去,巫神低垂着眼却是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如同以前一般牵着他轻巧地被周身的风流所托起,然后缓缓地坐在了树枝上。 那一刻就连夏目柔和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惊讶,巫神浅紫色的碎发在微风中无欲晃动,少年微微低下了头,阳光拂着少年的脸有几分耀眼得模糊了少年的轮廓,甚至于看不太清楚巫神的神色。 “巫神大人,喜欢樱花吗?”潜意识地不想破坏现在的氛围,夏目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也假装如同一个月前的那段时光,轻轻握着巫神的手随意地问着。 “她喜欢。”巫神顿了顿,最后缓缓说了出来。 夏目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巫神口中的她,除了夏目玲子还会是谁? 夏目有几分矛盾地望向了那青石台阶蔓延远方的小镇,他一方面想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铃子外婆的事情,一方面却又为自己与巫神之间唯一的联系点只是玲子而感到苦涩。 “我从未觉得花是美丽的。”巫神缓缓伸出了左手,白皙的手掌摊开,一朵樱色的花瓣翩然落入掌心,柔软得似乎不可触碰一般。 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存在那便就存在着,仅此而已。而巫神身为神明,存在的价值无非就是为人类达成心愿而已,日复一日地倾听着人类悲哀而又渺小的愿望,然后达成他们的心愿以此来得到更多的信仰而已,这就是神明的定数了吧。 什么都感觉不到世界的全部,直到那个少女来到,一切的定数都被打破。 她说:【花不止是花。】 当那个少女站在樱花树下,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轻风将她那柔顺的长发吹拂地微微飘起,淡色的花瓣轻巧地落在秀发上。少女转过头来,将一缕发丝撩至耳后,然后右手心中是一朵完整的樱花。 她说:【很美丽的生命,不是吗?】 从这个少女的话语里第一次感觉到了美丽,花开花落,注定要经历韶华胜极后随风翩然飘落的美丽。那个时候,巫神才觉得自己真的睁开了眼睛,偶人注定是无法动弹的,而少女就如同那缠绕的丝线,紧密地缠绕着自己的躯干而后走到了世界里。 她说:【巫神也有名字吧?我叫夏目玲子,你叫什么?】 花不止是花,神明也可以不止是神明。名字必须要说出口才被赋予了真正的意义,即使是必须一直停留在神社的神明也终于因为这个少女而拥有了真正的名字。于是,最美丽的不过是当那个少女轻笑着唤着自己的名字。 夏目看着巫神说了一句之后,便未曾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手心的樱花花瓣,那幽紫的瞳仁里透着怀念地满载着思绪的念想。即使他未曾开口,夏目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听到了很多。 巫神的原型是一个偶人,而现在巫神却在自己的面前手掌心轻轻地托着花瓣,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里透着浅淡的光辉。 这也并不奇怪巫神对玲子外婆的执着了,巫神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玲子的影子。是她将这个世界完整地展现在了巫神的面前,教会了他笑,教会了他温柔,教会了他爱,只是最后却没有带他离开。 “我怎么舍得她离开?”巫神最后轻声问了出来,不知道是在问夏目,还是在喃喃自语。少年蹁跹的碎发拂着额头,淡色的唇带着苦涩的扬起,手掌心的花瓣随风翩起,离开了手心的温度,飘向远方。 “是啊。”夏目看着巫神,轻轻点了点头。 “她怎么舍得离开你?”夏目的嗓音似乎融进了微风里,语调温柔得让人伤心。 巫神愣住了,转过头静静地注视着夏目,似乎长时间地忘记了动作,只是这么专注地看着夏目而已。最后巫神缓缓张开了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一切仍旧静止于沉寂之中。 最后还是夏目先有了动作,相握的手悄然收紧,夏目转过身来,另一只手绕过巫神的后背,就那么紧紧地抱住了巫神,抱住的力量是那么用力,后背被环住的地方像是被丝丝的灼热所覆盖。 而夏目就那样抱住巫神,有人说生病的时候人会变得脆弱敏感,夏目只想要就这样抱着巫神。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就这样在一起就可以了。 “睡一会儿吧。” 夏目感觉到巫神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只觉得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困意让夏目忍不住就这样沉睡下去。夏目松开手,抬头想要看清楚此时巫神的表情,而巫神却伸手按住他的头,然后将他的头压在了巫神的腿上。 夏目就那样枕着巫神的腿,有些迷茫地睁着眼睛,巫神将手覆盖在了夏目的双眼上。 如同昨夜,夏目所做的一样,只是那时当巫神对夏目唤出玲子的名字时,夏目却是笑着轻点了头,然后遮住他的眼睛轻声说:【嗯,我在。】 那个时候,巫神握住了夏目的手腕,认清楚眼前的人并不是夏目玲子而是夏目贵志。 并不是因为夏目的气息或者相貌与玲子不同,而是因为玲子从来不会这么回答自己。 那个少女似乎永远都在走动着,不会为谁而停留,青空之下的她美丽而自由,她总是一幅明媚而又绚烂的光景,却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那样离开视线。 从一开始巫神就知道,玲子不会留下,她总会离开的,而玲子也真的如同过客般,不会轻易许诺,不会主动向自己伸手,不会说出我在这种安心的话。 只有夏目贵志才会这样,浅浅眸光似乎总是注视着这里,主动向自己伸出手,轻易地就做出了天天会来神社祭拜的承诺,将有生之年这种话郑重地许给了自己,执着认真地去寻找我想要的,也会毫不犹豫地就伸手抱住自己。 【她怎么舍得离开你?】 说出这句话的夏目,眉眼弯弯,金褐色的瞳仁透着晨光却氤氲着一抹忧伤与叹息,即使如此他仍旧是浅笑着看着自己,实在是温柔得不像话。 他这么说就像是——他永远都会停留在这里,不会离开一样。 “夏目。”巫神轻声唤了夏目的名字。 “嗯?”夏目感受着巫神手心的凉意,缓缓闭上双眼。 “夏目。”巫神又唤了一次。 “嗯。”夏目心中浮起几分轻快,他知道巫神口中的夏目是唤的他。 “夏目。”巫神的声音愈发的轻,像是将这个名字缓缓地揉碎在心里一样。 “嗯,我在。”夏目缓缓点了点头,轻声回应着,嘴角勾起了浅淡的笑容。 独自守在空落落的地方,等着黎明和黄昏。 时间在这里如同停滞一样,黑白和昼夜,几乎没有差别。 只是,这次身边多了个名叫夏目的少年。 ——他在这里。 第33章 结束 诅咒解除了。 从那天回家之后,不仅生病好了,就连藤原夫妇的诅咒也完全解除了。 只是夏目的手腕上却多了那一朵墨色完整的未名花,仔细看的时候,白皙的皮肤上蔓延的墨色似乎多了一缕暗紫色,夏目没有问,巫神亦没有说。 与其让夏目相信手腕上是巫神的诅咒,夏目觉得这更像是巫神的祝福。 一切转折得太快了,让夏目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但即使这样夏目脸上的笑容却多了,更多了几分实在的真意,与他人互动里疏离间加了几分亲近。 接下来两天的时光似乎又回到了一个月之前,那个时候夏目总会习惯着买了和果子,想着巫神伸出手捏着和果子一口一口如同小兽般吞咽的场景会心一笑,然后总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去神社祭拜那个有些孩子气的巫神大人。 尽管现在似乎有很多变了,但是夏目却又觉得似乎什么都没变。 “夏目,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当巫神看着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目的笑容在脸上僵硬了,然后呆愣地看着巫神。夏目未能明白巫神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五天的约定夏目以为已经结束了。 “夏目,你不离开,我要离开了。” 当巫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目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张了张口,喉咙口却干涩地无法说话。夏目从未想过才觉得以后会在一起的时候,巫神就要离开了。 “为什么?”夏目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颤抖着。 “夏目,你的一辈子还有很长,我的时间应该结束了。”巫神是这么回答的。 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景太过严肃,如果不是因为夏目的指尖在发颤,如果不是从心底涌出来的凉意束缚全身,夏目差点就要以为是个无聊的笑话而配合地笑出来。 神明对一个人类说,人类的生命有很长,但是神明应该消失了? 这到底,是多么可笑的话啊,巫神大人。 “我已经想明白了。”巫神看着夏目然后轻叹了一声,微微低下头,神色淡淡地看着地面,“长久以来我一直都想不通,我的原身早已被掳走我的人类毁去,平溪村已毁也再无信仰之力,玲子也早已去世,既然如此我为何还会从神明沦为妖怪苟活于世?” 巫神看着自己的手,摩挲着掌心的纹路,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丝苦笑,“其实,是我高估了自己。我一直以为我从未有执念存活于世,但其实也许我更加不甘心就那么死去。” “我也许有憎恨过心思不正的人类,将我囚禁在封印的匣子里替他们完成心愿。我什么都没做,所以最后被人类打碎了原身,身为神明却被人类分尸?”巫神的瞳仁里带着冷意,嘲讽地冷笑了声,夏目知道那个时候,巫神也是恨着人类的吧。 夏目突然觉得心疼的颤抖,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却被人类所锁在匣子里。他想起那个时候,巫神如同一块石头,孤身僵硬地枯坐着,瞳仁里毫无波澜地仰头望着夜幕。其实是已经习惯了吧,锁在匣子里的每一天都是这么枯坐着看着虚无而已。 “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消失的,或者说,早就该死去了。”巫神继续说着,失去了信仰之力的神明还如何做神明,他却依旧拼劲最后的力量不知道为何等待而执着着想要留下。但是当那原型的偶人变成粉碎的木屑时,不管怎样巫神都明白无法再留下了。 只是未曾消失,反而沦为了妖怪,他迷茫地不知道为什么仍旧存留于世,但也许是,在迷茫的深处偷偷掩藏了太过激烈的执念与不甘,更也许是他一直在心底不断乞求吧。 “我厌恶着身为妖怪的自己,厌恶着必须要依靠梦魇吸食人类气力的自己,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苟活于世……”巫神的眼神里带着对自己的厌弃,话语顿了顿,最后看向夏目缓缓说出了最后五个字,“为了见到你。” “我知道夏目玲子从未召唤过我,我也知道她未曾回来找过我,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吧。”巫神从未觉得人类背弃了自己,因为他未曾因为人类丢失的信仰和那匣子而感到疼痛,只有当玲子离开后,然后从未回来,那才是给予的极致的疼痛,但那也许那根本就没有资格称之为背叛。 因为,夏目玲子从未许诺过什么,他与她之间到最后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约定。 一个让巫神执念至深得无法离开尘世而空空守候的约定。 “想过要报复人类,想过要背叛你,想过要杀死你……”巫神突然笑了出来,有些悲哀自嘲地扶了扶额头,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并非想过,而是都做过。” 就像恶意的黑洞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扯住,往黑暗的那一面奔去。迷茫之间,巫神想过要做许多事,也做了许多事,但最后却是更加的迷茫。 纯黑的没有心脏的偶人胸腔,溢出来的是漠然的虚无,什么都没有,只是空虚的洞。 “我到底想要什么?”巫神望着夏目喃喃自语,最后轻仰着头望向那高大繁盛的樱花树,“我想要的,很多,很多。” “我想要去看看玲子所居住的城镇,想要去玲子口中所说的灯火通明的夜市。” “我想要吃到人类给我带来的食物,不为心愿而恳求只是为了见我。” “我想要我说出口的话有人回应,我想要听的话有人能给予我许诺。” “我想要在我所守护的樱花幻境里,有我等待的人能驻留在此。” “我想要有我珍视之人会天天来祭拜我,与他相伴而眠。” …… 巫神说了许多话,一句一句缓缓道来,像是从丝丝缠绕的时光岁月里剥茧抽丝地寻回了最初的愿望,即使是神明也并非没有心愿,只不过是没人聆听,也无法实现而已。 “明明我如此贪心,但是夏目,你已经把我想要的都给我了。” 积压于心已久的执念在遇到夏目之后,却一点一滴地土崩瓦解。他什么都未说出口,夏目却一点一点实现了他自己都已经忘记的心愿。 “一切皆有定数,而那五天不仅仅是我给你的时限,也是我自己的最后时限。” “夏目,我以神明之名乞求而来的时间,终究还是要归还了。” 夏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巫神,骗人的吧,这些是谎言吧。 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地期盼着听到的能是谎言,明明一切才刚刚结束,明明美好的事物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可以就这样将一切沉寂于此,以定数之名消失。 “夏目,就这样结束吧,已经幸福得没有遗憾了。” ——就这样,在樱花韶华胜极的时候结束,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我想要和巫神大人一起活下去。”夏目开口了,定定地注视着巫神。一直未能说出口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原本以为一切会照着好的方向一直继续下去。 只是到最后,他竟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夏目想到了那个梦,那个即使他再怎么努力奔跑却无法拉住巫神的梦。 而这场噩梦,原来他一直都未曾醒来。 “巫神大人,我能说些什么?”夏目看着默不作声的巫神,勉强地笑了笑。如果说即将离别的话,他却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回家吧,不用再来了。”巫神平静地回复了一句,神色淡淡。 淡然到极点,像是从头至尾都未曾在意过一样。 也许相比于玲子,夏目贵志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过客,一个想要留下却无容身之地的过客。 “我将名字还给你。”夏目低下了头,从包里拿出了友人帐,即使他不认识友人帐里的字,他却能够立刻找到写有巫神大人名字的契约书,这一页他已经看了无数次。 如果巫神死去那么这一页也不会留下吧,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名字现在就还给巫神。 即使手指在颤抖,即使胸腔内心脏空洞疼痛地撞击着,夏目仍然撕下了那纸契约书含在嘴里,双手用力合十,集中精神,然后轻轻吹气。 夏目终于唤出了巫神的名字——安。 玲子与巫神的记忆却在唤出名字的那一刻一丝一缕地从纸页里透进了夏目的脑海里。 在那短暂的回忆涌入思绪的那一刹那,夏目的眼眶就立刻红了,默默地看着站在对面的巫神。 只是这样静默地遥遥相望,被隔离于尘世的这片地方,世界仿佛只有他与他。 “夏目,你有心愿吗?”似乎被星点荧光所围绕的巫神最后终于开口了,巫神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然后轻轻点地如同微风般飘到了夏目面前,伸出手抚向了夏目的脸。 “有。”夏目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千言万语似乎都碎在了那金褐色的瞳仁里,最后少年微微点了点头。 “让平溪村的樱花再次盛放吧。”少年的声音飘渺而又微弱,似乎随着浅色的樱花一同碎落。 巫神的手顿了顿,呆愣地看着夏目,最后嘴角勾起了浅淡的弧度,明明是在笑着却像是在哭。 直到最后,眼前名为夏目的少年都太过温柔了。 “好。”巫神点了点头,然后牵起了夏目的手,将唇轻轻印在了夏目手腕处那朵墨色的未名花之上,“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祝福。” 神明原本就不该有泪水,也未曾有人类教过他应该如何哭泣。 只是当巫神看着自己愈加透明的身体,看着穿过夏目身体的透明的手时,眼泪终于落下。 “眼泪,竟然是热的。” 巫神的表情呆滞了,模糊的视线,温热从眼眶夺出划过一道温热的弧度。巫神伸出手触摸了脸颊,指尖那透明的水色证明了他原来真的也会流泪。 满溢的念想招摇着指尖,巫神说不清楚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眼泪却源源不断地从眼眶夺出。 身体随着那荧光消失,巫神的泪水似乎一滴滴滚烫地灼伤着夏目的心脏。夏目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静静看着,像是要用生命拼命记住巫神的脸一样。 “我已经不再是神明了。”巫神又一次说出了这句话,只是这回却似乎有了不同的含义。 “我以安之名,愿夏目贵志一生喜乐静好,平安无忧。” ——然后,一切止于寂静。 列车,缓缓开动了。 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列车上,透过有些瑕疵而模糊的窗户遥远地看着那小镇,那双金褐色的瞳仁浅浅眸光里带着散不去的忧伤。 鲜少有人知道,平溪村那里有一个破败的神社,那里曾经有一位为人达成心愿的巫神大人。 窗外的景色悄然变化,如同蹁跹的时光般从眼前恍然流逝。 夏目的脑中记起了玲子的那段回忆,那时离开的她也是坐在列车上,如同他此刻般伫立在车窗前,无比留恋地遥远地看着那个曾经留下足迹的小镇。 不同的是,玲子知道,在那个小镇里必然会有一位神明会默默地站在神社前,远远地看着自己离开的身影。 是的,玲子知道——那位神明的瞳仁深处必定一直注视着自己。 但是夏目却看不见,他只能默然地看着那衰败无人的远方,已经没有人会站在那里等待着谁。 即使是这样,夏目却如同过去的玲子般,在列车加速地时候,忍不住地往列车的后车厢跑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奔跑,就能留住所有的风景,就能留住逝去的岁月,就能留住那已经消失的神明。 就像是疯了一样,那么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明明知道那个神明已经不留在那个地方,但是夏目却仍然舍不得离开,仍然觉得……巫神大人还停留在那个地方注视着自己。 那一刻,夏目觉得自己真的好羡慕玲子。 即使他如同玲子一般地向列车后车厢跑去,但是玲子透过车窗外看到的景色仍然有他。 而他,不管再怎么追赶却始终抓不到巫神大人的身影。 最后,夏目只能和玲子一样,呆愣地站在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夏目看到的玲子的回忆里,玲子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流泪满面,然后蜷缩着身子缓缓蹲了下来,将头埋在手臂里哭着。 那个在猫咪老师口中强大而又美丽的玲子外婆,却会因为离开一个小镇而在车厢里的众人面前哭泣,蜷缩着身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苦痛般抽泣。 玲子的回忆里,有一个乘务员走到她身边疑惑地问:“小姐,你是不是在平溪村落下东西了?” 然后玲子缓缓抬起了头,将手中的绿色簿子打开,缓缓翻到一页,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在那纸页上氤氲出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暗色。 “我丢下了很重要的……很重要的……人。” 那个时候,那个总是张扬笑着,到处肆意去打败妖怪的少女就那么跪在列车里哭着,声音沙哑着带着极度的颤声。红着的眼眶,满脸的泪痕,就那么看着那张写有神明名字的白纸。 夏目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才真正明白——玲子外婆,也是同样喜欢着巫神大人的啊。 不仅仅是神明,玲子把巫神当做了一个可以触碰,可以交流,可以喜欢的男人。 只是人类和神明那是一段无法跨越的沟壑。 巫神是平溪村最崇高的信仰,而他永远都无法离开神社,无法摆脱平溪村民的信仰。而玲子却是人类,一个无意中游历到此的少女。 即使是总是孤身一人的玲子,也有必须要做的事。她也有着相识的人,有着血缘联系的人类,有着固定日常的生活,而往往平日里最为普通的联系却也造成了她所无法摆脱的束缚。 就如同巫神无法从神社里走出来,玲子也无法为巫神停留在这个村子里。 神明与人类都被各自的锁链所束缚住,最后只能被迫分离而已。 这些明明是玲子和巫神的回忆,而夏目却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空荡荡地跳跃着,被撞的生疼的胸口,眼泪不自觉地一滴滴落了下来。 【夏目,你有心愿吗?】 当时巫神问出自己这个问题,他说希望平溪村樱花再次盛放。 想要唤出他的名字,想要许愿让他留下,但却没有这么做。仅以此为了不让悲伤延续,为了能永远铭记他的光芒,为了能将这个愿望藏匿于心,为了能将他的完美形象永驻心头。 他去了平溪村,而那凋零已久的樱花树却正繁茂韶华地盛放。他看到了那棵树上,深褐色的树皮上却被刻下了两个小人,时光的岁月早已模糊了这印记,但是隐约是两张笑脸,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他知道,这是夏目玲子刻下的,那两张脸是夏目玲子与巫神大人。 樱花树下松软的泥土里挖出了一个用白色锦缎包裹的东西,那是一个破碎的木偶。 已经看不出偶人的原型,完全碎裂的木头与锦布,也印刻下了时光的沧桑而黝黑破旧。 是谁将这破碎的偶人埋于樱花树下?是谁即使破碎了也依旧留在此处一直等待? 也许,巫神大人的执念只有一个吧。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少女还未开口的心愿,这是唯一的巫神与玲子的约定。 列车在轨道上急速地驶向下一个目的地,而夏目却茫然地看着窗外,窗户里的少年泪流满面。 “安……”少年轻声开口,将那神明的名字温柔地碎在了心里。 这世界上有无数条道路,可是却没有一条通向你。 ——我找不到通往你的路。 第34章 番外 从平溪村回来的后一天醒来,夏目贵志手腕上那朵暗色的未名花消失了。 也就在醒来的时候,夏目贵志忘记了关于和巫神所有的事情。唯一知晓的人只有伴随在身边的猫咪老师,只是斑却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夏目贵志十八岁高中毕业,原本以优异成绩可以考到其他城市大学的夏目,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离开这个城镇而是直接在本地读了大学。 二十二岁时,夏目已经将友人帐里的名字归还了差不多,只是仍然有几页薄薄的纸片,那些妖怪不想拿回名字,夏目也并没有勉强。 那时候,夏目在读大学时考虑着未来工作的事,夏目说想要继续留在这个城镇里当老师。 猫咪听到之后却奇怪地没有说话,反而是挑着眉眼有些复杂地看着夏目,“夏目,你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高中,大学,然后到工作,夏目似乎始终执着着留在这片地方。 “不知道,大概是很喜欢这里吧,住习惯了。”夏目那个时候笑着回答了,他潜意识地总觉得他和这个城镇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羁绊,不想离开只是想要一直呆在这里安静和平地生活着。夏目想,这大概是因为玲子外婆也居住在这里的缘由吧,所以才会觉得格外亲切。 “你,听过巫神吗?”猫咪小声试探地说了出来,仔细地注视着夏目的脸。 “巫神?是神明吗?”夏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看着猫咪,只觉得斑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算了,没什么。”猫咪叹了口气,然后甩着短短的尾巴移开了视线,什么都没有说。 夏目贵志二十五岁时留在城镇里当了教历史的老师,每天虽然平淡却也充实无比。而有一天他在买和果子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长得很平凡,并不算多么的漂亮却也清秀,有一双干净翩然的紫眸。当夏目温柔地扶起女人的时候,夏目看到那双幽紫色的瞳仁却有了几分奇怪的感觉,只是呆愣着注视着。 等夏目反应过来时,那个被扶起的女人已经被自己看得羞红了脸。夏目立刻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捡起了地上摔掉的蛋糕盒子,向女人诚恳地道了歉。 “你也喜欢吃这里的和果子吗?”那个时候女人表示是自己有些冲动地跑了过来,所以才撞到了夏目。在看到夏目手中装着和果子的袋子时,女人随意地问出了口,像是找到了相同的爱好所以共鸣地想要多说些什么。 “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吃都有种很怀念的味道。”看着那双紫眸,夏目不由自主地就将心里话说出了口。明明他以前似乎从未来过这家店,但是他总是会习惯性地走到这里,然后买一盒带回家吃。 大概是很好吃,或者说味道太熟悉,夏目贵志从十五岁至今竟然一直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夏目贵志二十六时谈恋爱了,女朋友就是那个之前撞到过一次的女人,川田秀子。两个人从那次之后却恍若有了几分契机,又再不同的地方撞见过几次,然后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联系,之后也便相恋了。 川田秀子比夏目笑了两岁,有些腼腆,每次看见夏目贵志的时候都会红着脸,游离着目光似乎有些不敢看着夏目。当夏目说出“要不要交往试试看的时候?”,这个女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感动地哭了起来,那双夏目最喜欢的紫眸里浸满了泪水。 夏目很喜欢秀子的双眸,那双幽紫的瞳仁总是清澈翩然。 夏目贵志二十八岁有了孩子,他的日子在将友人帐里的名字大都归还之后便开始平静了下来。此时当夏目有了自己的小孩时,还有许多妖怪带着礼物跑过来祝福夏目。 听到秀子说这几天总觉得家里有种凉飕飕奇怪的感觉时,夏目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随后也便让妖怪陆陆续续离开了家。 夏目的孩子是个女儿,亚麻色柔软的短发,随她的母亲有一双紫色的瞳仁。夏目弯起了眼,温柔地笑起来,眼中满满的全是宠溺,然后俯身轻吻着熟睡的小孩的眼睛。 他为女儿取名夏目安槿,有时唤着孩子的名字时,夏目会不由自主地将安这个字在唇舌间多揉捏着重复了几次。这也有些奇怪,他竟然如此喜欢这个字,就像是曾经这样唤过谁的名字一样。 猫咪老师仍然留在夏目的身边,打量着夏目的女儿,对这个小小的柔软的生物似乎非常好奇。夏目经常看到自家的女儿抱着猫咪一起睡着午觉,那场景温暖得似乎软到心坎里。 尽管猫咪老师时常抱怨安槿会捏着他的脸,拽着他的短尾巴不肯放手,但是猫咪在安槿瞪着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猫咪的时候,仍然会无奈地走过去让女儿当成玩具一般抱着。 夏目四十六岁的时候,安槿已经高中毕业考上了其他城市的大学。一开始听到安槿说要去外地读大学的时候,夏目有了几分茫然,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夏目却觉得有些奇怪。 秀子有些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去外地读书,仔细想了想之后便和夏目提出一起搬去外地住吧。以夏目这么多年的教书经历,很多好的学校也聘请夏目去外地教书,只是夏目婉拒了。但是现在女儿离开了小镇,他们大可以一家子搬到那儿去,夏目依旧教书,秀子可以开一家新的蛋糕店。 那一次,夏目想了很久,秀子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秀子已经将所有的事想好。秀子以为夏目会很快同意的,毕竟从第一次遇见的时候秀子就知道夏目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温柔地注视着,像是只要你开口他必能听到并一直包容。 但是这一次,夏目却并没有同意,他还是想要留在这个城镇里,不想离开。秀子听到后,回房间哭了一会儿,最后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猫咪老师,你和安槿一起去吧,她一个孩子去外面上大学我不放心。”那个时候,夏目独自坐着小品着清酒,然后看向直接嘴对着酒瓶猛灌的猫咪老师,过了这么多年,斑仍然是这么喜欢喝酒。 “夏目,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离开这里?”圆滚滚的脸蛋上红扑扑一片,猫咪将酒瓶滚到了一边,然后又一次认真地瞪着夏目问出了这一句话。 夏目愣住了,似乎很久没有看到斑如此认真的神色,只是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他只是潜意识地不想要离开这里而已。 “住久了,感情便深了吧。更何况藤原夫妇年纪大了,我也不放心他们啊。”夏目温和地笑着,抿了一小口酒,他隐隐约约觉得大概还有些理由,却记不起来。 “青木河南边的神社……”猫咪看着夏目,最后缓缓地说出了口。 “嗯?”夏目疑惑地看着猫咪,除了过年他似乎已经很久未曾去过神社里了。 “去看看吧。”猫咪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夏目,最后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夏目隔日里便去了,习惯地买了和果子,那神社似乎常年没有人打理早已经破旧不堪,那高大的树早已干枯,干瘪的枝干上空空如也,青石台阶上也杂草丛生,大概真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吧。 奇怪猫咪老师为何要让自己来到这座神社里,夏目皱着眉细细打量着,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却将刚买来的和果子放在了供奉台上。 在那一刹那,夏目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总觉得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这个时候,应该有个人会伸手捏住一个和果子,然后懒散地放在口中,一点点吞咽着。 夏目金褐色的双眸骤然收紧,不由得转身看向神社里那棵干枯的大树,他却恍然看到了樱花翩然起舞,簌簌的浅色花瓣随风漫天落地,有一抹白色从树枝上如同微风般悄然落下。 但是,什么都没有。 这里仍旧是一个荒无人烟的神社,而自己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夏目五十六岁时抱上了孙子,安槿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秀子很开心每天都忙活着照顾小家伙。这个孩子比安槿小时候要淘气的多,猫咪老师似乎拿这个孩子更加没辙,所以每次都会一惊一乍地故意躲开。 有的时候夏目还笑称猫咪老师变成了奶爸,那个时候猫咪似乎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样子,炸毛地在夏目脸上划了一道。不过事实上,夏目很感激斑,一直陪伴守护着夏目一家,从玲子到自己,再到安槿和她的孩子,猫咪老师始终都一直守护着。 同年,病重年老的藤原夫妇在见到夏目的孙子之后也似乎达成了最后的心愿,相继微笑着离事了,安详地闭上眼睛,似乎毫无痛苦,就这样这对夫妻相互陪伴了一辈子。 他们一直把夏目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而夏目也将他们视为最重要的家人。在黑白照片前,安槿抱着秀子,而秀子哭得很伤心,夏目只是静静地跪着,红着眼眶。 “他们很幸福,一辈子相伴相依,幸福美满。”最后是猫咪如同以前一般坐在了夏目的肩膀上,用爪子拍了拍夏目的头,语调像是在安慰夏目。 夏目抬了抬头,看着照片里嘴角扬起,笑得幸福的藤原夫妇,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曾几何时,他似乎也听到有人说过——【愿夏目贵志一生喜乐静好,平安无忧。】 只是,他却不记得到底是谁说过这句话。 夏目七十三岁时,身体日益变差,在一次病重之后便只能卧床安心养病。在家人焦灼担心的视线里,医生检查完身体之后将家人小声喊了出去交谈,夏目隐约透过那扇门听到了妻子和女儿低声的抽泣声。 夏目叹了口气,缓缓抬起了手,干枯的手上有着褐色的老人斑,手背不再平滑反而是有些褶皱,手掌是凌乱的纹路,而就这个简单的动作夏目做起来都有些艰难。 夏目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但是他也并不害怕,生老病死这是人类的自然规律,而夏目觉得这一辈子他有着最忠实朋友斑的陪伴,有着温柔的妻子体贴的女儿,现在就连孙子也都平安地长大成人了,他这一生平安无忧,着实没什么遗憾了。 身体越发地沉重,每天的睡眠时间也在不断变长,当夏目醒来时看到守在身边憔悴的秀子时,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秀子花白的头发。 秀子还是如同年轻时一样依旧爱哭,颤抖着握着自己的手,红着眼眶哭得像个孩子。 夏目有个箱子,箱子里是铃子外婆的遗物,那里面有两块白布,一块裹着破碎的玻璃碎片,一块裹着碎裂的木屑,但隐约看的出那曾经是一个偶人。 这是夏目玲子的遗物,他却总是会看着那两样东西默默出神,他总觉得那些东西似乎与自己有关,但是那明明是外婆的东西,并不属于他。 而如今,年老将死的夏目却有了一个新的爱好,他将那碎裂的偶人放在床边的台子上,那是一个很显眼的地方,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 夏目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习惯性地会看很久,久到觉得自己脑海中似乎都能够凭空幻想出了一个纯白色的身影,那个人有着干净耀眼的轮廓,只是夏目却看不清。 夏目最近经常做梦,梦里总是会看到漫天的樱花,然后那个熟悉的身影就静静伫立在那里。只是,不管夏目怎么拼命去追赶,却总是靠不近那个身影。 “巫神大人……” 那一夜,夏目猛地惊醒,最后沧桑的嗓音里唤出了那个人,隐约里听见猫咪老师的一声叹息。 夏目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尽管身体越来越差,夏目却依旧看着那破碎的偶人发呆,一看便是一个下午。回忆像破掉的沙漏一样涌了进来,夏目觉得这几十年真的太漫长,漫长到他已经无法回忆起十几岁的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觉得,生命里似乎多了一段空白,那段空白的名字是巫神大人。 “猫咪老师,你知道巫神大人吗?”躺在床上,年迈的老师看向守在身边的猫咪。 “夏目,忘了便忘了吧。”猫咪叹了口气,那双猫眼里带着复杂与黯然。 “真的是忘了啊……”老人浑浊的双眼定定地看着那偶人,眼里带着哀伤和无奈。 直到现在,夏目终于有了遗憾。 临死之前,他却未能记起巫神是谁,就像是错过了无数的光阴般,直到最后夏目依旧错过着。 即使夏目没有了那段回忆,他却仍旧是不断回忆着,他隐约觉得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都留在身边,从少年,中年,然后一直到现在。尽管他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依旧觉得熟悉,熟悉到柔软的心脏角落里总是会疼痛地发颤。 夏目常常在心里无意识地唤着巫神大人,似乎就这样唤着唤着他便觉得心底暖了起来。 “猫咪老师,你不是曾经问我为什么不离开吗?”夏目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猫咪,漫长几十年,斑两次问过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夏目每次都回答了,只是似乎直到现在才真正找到了答案。 “我好像……一直在等他。” 在那一刻,已经很久没有再流泪的老人终于在病床上红了眼眶,沧桑低沉的声音颤抖着。 “不离开,不离开,我答应他不会离开的……” 老人闭上了眼睛,口中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离开,直到沉睡之前,老人的视线依旧看着那偶人。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自己说过不会离开。 过了几日,夏目终于有力气起了床,但是家人的神色更加担忧,回光返照这大概是唯一的解释了吧。在吃完了午饭之后,夏目却是执意撑着拐杖要一个人出去。 苍老的身子有些步履蹒跚地走到神社里,夏目又一次买了和果子,双手将盒子放在灰尘积压的供奉台上。夏目在风中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身体用不上一丝力气,有些自嘲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固执了。 夏目转过头去,看着这破败神社里的每一处,认真地,仔细地,这一眼看过了,恐怕就是最后一眼了。只是直到最后,老人始终记不起来记忆里那抹白色的身影是谁。 但即使如此,老人眼角的皱纹仍旧是舒展着,透着淡淡的追忆与淡然,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夏目,回去吧。”猫咪看着夏目单薄的身体,眼里带着担忧。 夏目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蹒跚地走到了鸟居,但是却停住了然后缓缓转过头。 那一刻,夏目似乎看到了,有一个紫发少年站在那里,一袭白袍在风中簌簌摇晃,浅色的樱花花瓣落在了那少年的头发上,而少年幽紫的瞳仁里与澄净的阳光融合一片,泪水却从那双夏目最爱的眸子里缓缓沿着脸颊落下。 【我以安之名,愿夏目贵志一生喜乐静好,平安无忧。】 夏目又一次在脑中听到了那句话,当说这句话时那个少年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从心底焕发的光亮,能在瞬间点燃一个人的脸,能令他光彩夺目,自此深深铭刻在看过的人心底。 任多少年,即便岁月隐蔽,但一拭去尘封,那人,依旧鲜活如昔。 自从那天外出,夏目的身体已经虚弱得无法说话,甚至连家人呼唤他的时候老人似乎也茫然得听不到。家人都围在床边,眼神悲戚地看着夏目,秀子更是哭得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 老人最后终于开口说话了,对着身边每一个人都说了几句,而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哽咽着在颤抖。夏目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顺利美满过头了,直到死身边都围着最亲密的家人,而他也并无多少心愿和担忧,就这样安详地离世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点。 最后老人又一次看着那偶人,沙哑地轻声开口,“我在。” “安,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即使夏目知道脑海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一定听不到自己的话,只是夏目依旧这么说了。 即使忘记了一切,即使漫长的岁月早已流逝,夏目也依旧停留在这个地方。 最后,夏目贵志那双浑浊的双眼却是哀伤地望着偶人,然后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里没有巫神。 而夏目贵志的一生终于过去。 当夏目醒来时,不,夏目从未觉得这叫做醒来,因为他应该已经死了。只是他依旧能够看到,看到她的妻子,他的子孙神色悲戚地举办着他的葬礼,而他就那么静静看着黑白照片中的自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幽灵吧,夏目看着自己有些透明而且轻飘飘的自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死后的自己却回到了他高中时的少年模样。 夏目去找猫咪老师,但是斑并没有看到自己。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夏目从前根本不相信有幽灵的存在,或者说因为能看到妖怪所以夏目觉得幽灵和妖怪是一类的。 但是并不是这样,他,夏目贵志变成了人类和妖怪都看不到的幽灵。 夏目游荡在街道上,没有人能够看到自己,也没有能够看到其他幽灵,走着走着,夏目却走到了站台上。突然有种恍然的感觉,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吸引着自己过去,这种感觉让夏目坐上了那般列车。 真是奇怪,一辈子都鲜少走出城镇的夏目却在死后变成幽灵上了列车。 夏目自己想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后,夏目在平溪村下了站,身体飘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般地来到了那片寂静无人的神社里。 那里有一棵肆意烂漫的樱花树,即使周围的树木都干枯死亡,那棵树仍然韶华胜极,樱花花瓣随风簌簌落下,浅色翩然,美丽得让人觉得如同陷入了什么美好的环境一般。 然后夏目终于看到了,那棵树下坐着一个少年,如同记忆般的模样,白袍,紫发,而那个少年只是静静地闭着眼坐着。 夏目就那样茫然站在那里,甚至忘记了应该怎样移动。明明他已经死了,但是在此刻他却不由得做出了屏住呼吸的愚蠢举动,只是那么看着,想要更仔细地看清楚,害怕风吹散这个情景。 他早在梦中看到这个情景无数次,只是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清晰,这般的相近。 夏目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梦。 思念,无法抑制,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那个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幽紫的瞳仁干净翩然,万般的光屑似乎都碎在那眼眸里。那少年带着浅淡的笑意,然后缓缓地向自己伸出手。 “夏目,你来了。” 晨辉的光芒耀眼而圣洁,柔和的光线镀在他的身上,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像是披着灿烂的碎屑,在夏目的眼里熠熠生辉。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刻,夏目不由自主地迈出步去,然后用力地抓住了那只手,在果真触碰到那只手时,夏目的瞳仁骤然收紧,然后立刻伸手紧紧抱住了少年。 夏目在此刻,终于都记了起来。 过了很久,巫神终于推开了夏目,然后却是躺了下来,懒散地仰躺在了夏目的腿上,静静地注视着夏目的脸,而夏目亦低着头看着巫神。 “我听到了。”巫神缓缓张口,手指轻点着夏目的脸,“我知道你在。” “嗯,我在。”夏目的嘴角浅浅扬起,那是巫神最爱的笑容,平和温柔的嗓音在风中飘散。 “真是,美丽的景色呢。”巫神笑着然后转过头看向了日落的情景,夏目听到了也抬头看去。 天空就像被抹上了一层橘红色颜料,半个天空都是橘红色的,大团大团的彩霞飘在天上,渐变的红晕氤氲着最美的光芒。 樱花似乎也被太阳的金红色光芒染得更加娇艳,团团簇簇闪耀着淡淡的金辉。 一切似乎被静止在此刻,时间的轮轴也舍不得转动。 “看完日落,我们一起走吧。”巫神转过头来看着夏目说着。 “一起?”夏目愣了愣,然后浅笑着将指尖绕着少年紫色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柔。 “嗯,一起。”巫神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着,然后伸手握住了夏目的手。 相知却未曾相守,相伴一时却未能相依永远, 但仅仅像现在这样相握着手,就觉得似乎已经度过了天长地久。 那两个透明的身影就那样安静地停留在那樱花树下,直至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夜幕降临,夜风扬起,那组成两人的透明的光芒像是被风一下子吹散了,便再也找不到。 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了两朵小小的樱花。淡淡的粉色,脆弱得似乎一碰就会破碎一样,在月光的银辉下这花看起来格外漂亮。 那韶华烂漫的樱花树干上印刻着两个模糊的脸,一个是玲子,一个是巫神。 而那两张脸下却新刻了两个名字,一个仍然是巫神,而另一个是夏目贵志。 樱花飘落,宛如盛夏飘落的白雪一般,越想珍惜就越悲伤。那浸透在繁花中的悲伤,也终将随风逝去,所有的等待都已经驻留在此,这样的爱直到最后都被彼此所独占着。 这一夜,繁华落尽,后一世,无花再开。 第35章 店铺 “你这个封弊者没资格和我们扯上关系!” 桐人愣愣地站在原地,血液却如冰流般沉凝,即使把一切感官都关闭掉,都无法忘却胸腔内钻心的疼痛。那种精神上极度崩溃的疼痛让桐人无法直视启太的双眸,但是他此时却只能僵硬着注视着,看着那双愤怒,怨恨,懊恼的双眸里透出的不堪的自己的形象。 张了张口,但是喉咙口里却嘶哑地说不出一个字,桐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月夜黑猫团,此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注视着在迷宫里落入陷阱全员死去的桐人,一个是刚买了公会小屋此刻却无人可以居住的团长启太。 启太没有再说话,原本极度愤怒的神情缓缓平和了下来,然后落入了一种无神的状态静静地看着桐人。随即男人的身体像是不堪重负地颤了颤,眼神黯淡地看着手中公会小屋的钥匙。 家吗? 从今以后,再也不需要这种东西了吧。 启太的手用力抓住了钥匙,钥匙摇晃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启太暗红色的眸子里黯淡一片,垂落的眼帘与眼脸相碰时似乎已经将整个世界碾碎,然后整个世界早已不复存在。 桐人怔怔地看着启太,明明只是一个游戏,桐人此刻却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只是这样看着就已经耗费了全力。桐人在等着启太说话,等着启太怒骂自己,即便启太现在举起刀杀了自己,桐人都不会有任何反抗与怨言。 只是,什么都没有。 那么,启太到底在想些什么? 桐人知道月夜黑猫团里的成员是同一所高中社团成员,就如同真正的一家人一样。从进游戏开始,他们就一直互相支持,互相依靠……启太现在,在回忆着他们吧? 即使是相处短短时间的桐人在失去同伴后都感觉到彻骨的疼痛,更何况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的有着更多共同回忆的启太。 在那一刻,桐人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外人,更是一个本就不该入足的人。 启太抬起了头,那双无神空洞的眸子显露了出来,像是在看着桐人,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然后启太紧抓着钥匙,突然向某个方向冲了出去。 桐人怔然地站在原地,蓦地没有反应过来,在想要伸手抓住启太的那一瞬间,却又在刹那间胆怯未能伸出手,他竟然觉得自己都没有资格拉住他。 在那一刻,桐人心中大声喊着启太的名字,然后立刻转过身去跟在启太的身后追去。 而之后的一刻,让桐人感觉到心神俱裂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男人冲到了艾恩格朗特外围上毫不犹豫地跳下,在跳下前他甚至未曾开口,未曾睁眼,未曾露出任何表情。 他只是闭着眼睛,手中抓住那公会小屋的钥匙跳了下去。 桐人猛地扑在外围上向下看,瞪大了双眼却看到了那个暗红色头发的男子化为了银蓝色的碎片,在炫彩烂漫的云霞里消失不见。 月夜黑猫团,也彻底消失不见了。 现实生活里,那所高中里的那个社团也同时不会再出现了。 那一刻,桐人感觉到胸腔的位置在以极度缓慢的速度向周围撕开,撕裂的过程犹如慢镜头般,他似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血肉分离的滋响,那刻骨的疼痛大概就是公会成员都已死亡,独留他一个卑鄙的封弊者活下来的代价。 他活着,他们却死了,桐人怔怔地看着艾恩格朗特外围,瞪大双眼想要努力看清什么,最后却是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温热地泪水从脸颊滑下,桐人却觉得内在一片冰冷狼藉,血肉模糊。 桐人克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瘫倒了下来,泪眼模糊地看着界面里自己等级的数据。 即便是这个高的等级又有什么用,即便是封弊者又怎样,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不,他其实做得到,他只是没做而已。 当启太握紧钥匙冲出去的时候,他不应该因为胆怯而没有拉住启太; 当幸他们想要进入迷宫的时候,他不应该没有出言阻止,并且隐瞒自己的等级; 当启太问他是否要加入公会的时候,他……更不应该开口同意。 【你这个封弊者没资格和我们扯上关系!】 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封弊者,本来就应该是独自一人的。 原本就应该是一个人,但是直到离开了月夜黑猫团之后,桐人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习惯了一个人战斗,这就像是一种习惯而已,他也总是习惯着想起。 这半年里,他也常常梦见幸临死前的模样,那个蓝黑发色的少女就那样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明明是那么的胆小恐惧死亡,在那一刻却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向自己说了一句话。 ——而他却没有听到。 为了这一句没有能够听到的话,这半年里桐人却想方设法地在寻找让幸复活的道具。 最后,仅有的希望也破灭了——圣诞活动上拼死得来的复活道具,却只能在死去十秒内使用。 而幸,那个少女已经死去了半年。 其实桐人也明白,死去半年,就算游戏里能够复活,在现实生活中恐怕早已经被安葬了吧。只是他依旧这样执着地去寻找,与其说是寻找,恐怕这更像是一种人生的目标,一个不得不去达成的目标,只为了听到那个少女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恐怕就连这个目标都无法再继续了。 明明是圣诞节,桐人却一丝都起不了愉悦的感觉,只是觉得全身冰冷得全身僵硬,干涸的心脏一片黑暗。从漆黑的世界中抬头仰望,夜空上的星星似乎要洒落。 桐人缓缓伸出了右手,在半空中滑了一下,最后在道具栏里找到了一栏,那是刚才与复活道具一同获得的奖励——【TROHS神秘商店入场卷】。 情报栏里曾经看到过这个商店的情报,据说这个商店里有着各种传说中的武器和道具,只是相对应的并不是用金钱购买,而是每个都需要用任务来回报。 越是高级的武器道具,任务的难度系数自然是越大,至今似乎还未有人从神秘商店里够得任何物品。 桐人缓缓地伸出手指按下了那个键。 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感知里四周空无一人,伸出五指都无法看见,只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桐人皱了皱眉,这种感觉像是五感都被剥削一样,桐人伸手拔出了剑,不确定是否会有怪物突然出现。 桐人警惕地缓缓向一处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手上碰到了什么,像是天鹅绒的布,手上是绒绒的丝滑的厚实感。 掀开了帘子,桐人终于看见了,地上是一个巨大的图阵,繁复花纹之上透着浅金色的光芒,整个密闭的空间似乎也被金色的光晕充溢,如同天使遗落的光之羽翼般飘散在空中。那图阵中心放置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是深蓝色的桌布,而桌子后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袍,帽子很大,遮住了那个人的脸,浅淡的光线下隐约看到了隐藏在帽子里的浅紫色的碎发。 那人伸出了带着手套的右手,轻轻在桌上抚了一下,然后金色流泻在空中的光晕似乎在长桌上汇聚起来,最后凝聚成了五个浅金色的字母——TROHS。 桐人收起了剑,缓缓走进了那个人,他从视野里看到的那个人身边也有着TROHS的字符,他是NPC吗?这就是他的名字吗? 微皱了皱眉,桐人在心里试了几次却还是摸不准这个名字应该如何发音。 然后坐在位置上的人却缓缓抬起了头,那过大的帽檐下是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却带着深灰色的面罩掩盖住了脸,但是依旧能看到那过于苍白的皮肤和那双幽紫色的瞳仁。 那个紫发少年的双眸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瞳仁,无机质般得似乎毫无感情,却又仿佛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就刹那间完全透彻地剖析了所有一样。 “我想要复活道具。”桐人在那双眸子下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最后咬了咬下唇,双手紧紧握拳,然后终于看着那NPC,开口说了出来。 那个少年并没有举动,只是继续默然地注视着桐人。 “你这里不是什么都有吗?我想要复活道具,不管任务是什么都可以,请告诉我!”桐人双手用力地拍着桌子,然后双眸瞪着少年,似乎夹杂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怒火与爆发。 只是等待了许久,那个少年依旧只是半仰着头毫无感情地看着他而已。 “你说话啊!”被那无神的双眸望着,就恍若看到了启太死前那死气沉沉的空洞眼神,刹那间桐人就觉得压抑心底的痛楚和懊悔瞬间爆发出来。桐人颤抖着双手想要用力拽住少年的领子,只是在那一刻却被弹开,空中出现了请勿骚扰NPC的字样。 桐人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然后突然报复的怒气也渐渐平息起来。最后桐人低下了头,黑色的头发掩盖住了那双暗淡的瞳仁,只是全身似乎翻涌起了冰冷阴沉的气息。 尽管带着面罩,但是那坐着的少年必定面无表情,因为那一双幽紫色的瞳仁里一直都毫无波澜,像是不会为了任何事情而触动。 那一刻,桐人觉得自己也真是疯了,不管怎样他又何必去和一个由数据堆积成的NPC生气? 情报网里任何玩家都想要到的TROHS神秘店铺吗?呵,竟然连复活道具都没有。 桐人自嘲地冷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只是在桐人转身向前踏步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屏障阻碍了他的动作。桐人不解地转过头来看向那少年,难道不买道具就不能出去吗? 那个少年依旧是空洞无神的双眸,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然后右手缓缓拉下了左手的手套,露出了苍白瘦弱的左手,然后机械般僵硬地抬起了手指向了桐人左手的黑色露指手套。 桐人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有些诧异不解,但是这大概是要自己左手手套的意思? 尽管无法理解,但是桐人此时并没有什么心思与一个NPC打交道,也不想被一直困在这个密闭空间里,于是随意地撤开了左手手套然后放在了长桌上。 那少年的动作很慢,每一个动作都有些僵硬,像是程序里编排的时候就设置了缓慢这个程序一样。少年将桐人的手套拿起,然后慢慢地带在了左手上,一点一点将褶皱拉平服帖地带在左手上。 紫发少年缓缓伸了伸五指,那双瞳仁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曲张的手指和那只刚才得到的黑色露指手套。原本以为自己会不耐烦的桐人也不由得默默看着,原本烦躁压抑的心情却也渐渐平复,他沉默地看着那少年缓慢的动作却没有移开视线。 突然少年左手里多了一道浅浅的光,然后一面镜子出现在了少年的手里。少年将左手放在桌上,然后将那镜子向桐人推去。 桐人愣了愣,深色的眼眸颤抖了下,然后从桌上拾起了那面镜子。 那镜子和在初始之镇最开始收到的镜子很像,桐人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熟悉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了起来,黑色的短发,暗淡的双眸,冷然阴沉的表情,这就是自己吗? 这一刻,桐人却觉得有几分可笑的感觉,在这个游戏里,他竟然开始连自己都差点认不出了。 那镜子里的映像却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然后图像变了,镜子里缓缓出现了一个苗条的身影,普蓝色的齐刘海,浅蓝色的短裙,黑色的长靴。那个在无数次回忆里出现的少女就在那镜子里,脸上带着熟悉的腼腆的神色,眉眼弯弯让人感到平和舒适,嘴角扬着浅浅的笑意。 桐人的双手颤抖着抓紧了镜子,双眸骤然收紧瞪着那镜子中的少女,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他心底却在不断唤着那个少女的名字——幸。 镜子里的图像又变了,那是一个拥有着灿烂笑容的少年,暗红色的碎发有种沉熟稳重的感觉,那少年的眉眼里总是让人不由得感到温暖和信服。那少年穿着深红色的立领,外面是银灰色的铠甲,而镜子里的他正眯着眼睛开心地笑着,伸出了右手,似乎是想要拉住谁的手一样。 桐人的手颤抖地更加离开,视线无法离开那镜子一丝,那个少年,启太的手似乎就如同曾经无数次一样,摊开手放在自己的面前,等着自己放上手等他从草坪上拉起自己,然后他们会一起进行下一个任务。 镜子里的映像一幅幅改变着,每一张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笑颜,也是埋藏在内心深处最耀眼的记忆,但是仅仅这样看着就有一种撕裂心胸的痛楚。 泪水不知何时从眼眶夺出,一滴一滴落在了镜面之上。 眼前不再是一片夹杂着光芒的漆黑,而是一片雪白,桐人依旧站在那雪白皑皑的地面上,刚才的一切都像是错觉,只是桐人的手中依旧紧紧抓着那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合照,合照里有月夜黑猫团的所有人,包括他也在。所有人都灿烂地笑着,就连他也嘴角扬起,似乎正对着镜头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他也曾经露出过这种表情啊,桐人的嘴角缓缓勾起,泪水却源源不断地落下。最后那穿着黑袍的少年躺在了雪地里,蜷缩着身子却将镜子紧紧抱在胸口,眼泪一滴滴融入白雪中。 原来,用一只手套就可以买得到吗?能够买到铭记笑容的镜子…… 他还活着,他们的回忆便还活着。 只是,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活着的人在哭,死去的人却在一直笑着。 第36章 再遇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1月9日 游戏里的时间度过的很快,总觉得那灯火通明的圣诞节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但是当桐人恍然看着日历才发现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桐人伸手抚着那镜子里月夜黑猫团的合照眼神黯淡,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呢? 微仰了仰头,桐人看着那夜空,这是与现实生活里截然不同的景象。星光璀璨的银河在漆黑的夜幕里熠熠生辉,恍若那几十亿颗恒星和行星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无数美丽的星簇和五彩缤纷的光线让人不由得就陶醉其间。 桐人蓦地让身体向后仰去,就那么重重地躺在了一片草丛中看着唯美的星空。夜风吹过,身边的树上垂下细如发丝的枝条,它们飘散开来,抚在少年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如若不是孤身一人,如若月夜黑猫团没有全灭,如若这星空里不是暗藏了那么多陨落的生命,那么,桐人也许真的会喜欢上这里。 明明当初的自己是那么的沉迷于虚拟游戏,但是现在,不管怎样却也涌现不出喜欢的感情了。 桐人叹了口气,眼帘垂了垂,然后右手虚空划出了道具栏—— 【TROHS神秘商店入场券】 这是桐人前两天在拍卖会里买到的,这个入场券在打怪中出现的几率很少,但并不是没有。但是传闻里还没有玩家从这个神秘商店里得到稀有武器,所以有些人即使好运得到了入场券也会去拍卖会里卖出,而这一回,桐人就用大笔的钱买了下来。 有放弃入场券的人,自然也会有热切想要得到入场券的高等级的玩家,毕竟如果能从商店里取得稀有装备是一件让所有人眼红的事情。可想而知,这张入场券还真是价值不菲,但尽管如此桐人还是买了下来。 如果真要解释的话——大概就是,突然间头脑一热那种吧。 桐人顿了顿,注视着那道具栏里入场券的一行字良久,然后食指在那TROHS神秘商店的选项上轻轻按了一下。 视野中突然间沉入了纯粹的黑暗里,但是这一次桐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从虚无的地面爬起,然后朝着某一个方向沉稳地迈步走去,直到伸手能够碰到那厚重的绒布。 当绒布掀开的那刻,桐人又看到了,那商店的店主正坐在那长桌之后,周身被浅金色的光芒所笼罩,而那光芒如同柳絮般在半空中翩然起伏,而那少年依旧穿着过大的长袍,当那人缓缓抬起头时,唯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一双空洞却美丽的紫眸了。 桐人迈出了一步,踩在了那繁复花纹的图阵之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花纹的光芒似乎又亮了几分,当桐人走到长桌前的时候,那人伸出了带着手套的右手,轻轻在桌上抚了一下。 金色的光芒似乎从那个少年暗色的手套下汇聚出来,然后长桌上显现出了TROHS的字母,当少年将手移开时,那字母也碎裂成了金色的光屑悄然飞入半空中。 桐人想着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禁疑惑起来。眼前的NPC的动作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毫无变化,而那双眼眸里也似乎从来没有映射过自己的轮廓,那么其实他是不记得自己的吧。 心中没由来地涌出了一阵失落,桐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一个NPC是不是能记得自己,也许,大概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在圣诞节那一天送给了自己一份最好的礼物吧。 那宽大的长袍遮盖住了头发,面罩也遮掩住了少年的脸,唯有那一双紫眸无神地看着桐人。少年缓缓将左手抬起放在桌上,而桐人身体一僵,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左手带着的露指手套,这显然就是先前自己作为交换给少年的。 “你,你能说话吗?”静默了好久,桐人终于出声了。 然后又是一片沉寂,那少年没有说话,也像是就那么空旷地坐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不能说话吗?桐人微皱了皱眉,其实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特别惊讶,因为每一个NPC也都有特定的准则,想必眼前身为神秘店铺主人的NPC便是不能说话只能出售珍稀装备的存在吧。 其实这一回来,桐人是想要道谢的吧。即使在那个圣诞节自己对这个少年的态度很差,但是少年依旧用一只手套的代价却得到了一面有着回忆的镜子。 对于桐人来说,这面镜子也许比任何稀有装备都更加珍贵吧。 只是当看着这个少年的时候,桐人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了。从一个由数据全然构成的NPC口中,怕是得不到回应的吧。 这么想着,桐人叹了口气,然后从道具栏里拿出了一套最近买的一双黑色露指手套,然后将那双手套放在了长桌之上,“这,就当做圣诞回礼吧。” 桐人看着自己空空的左手,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NPC会向自己要了左手的手套,但既然如此的话,送一副新的手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穿着黑色的午夜大衣少年便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店铺,桐人想着,大概这一次道谢完,以后就不会头脑发热地花大价钱买下入场券了吧。 才刚走了一步,却似乎被拉住了,桐人疑惑地回过头去,却讶异地看到那个少年伸出了左手拉住了自己风衣的一角。 “怎么了吗?”桐人不由得问了出来,有些惊讶有些疑惑。 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拉着桐人的衣角,默默地看着桐人的左手。 桐人愣了愣,然后转过身来,将没有戴手套的左手向少年伸去。很奇怪,明明少年没有说话,但看到那双紫眸却似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一样。 少年的动作很缓慢,将桌上桐人刚才留下的手套拿出了左手手套,然后两只手小心地拿着,就那样仔细地帮桐人的左手带上了手套。 少年因为坐着的缘故,所以微仰着头,紫色的碎发从帽檐里露出了些许,而少年深灰色面罩之上的脸依旧惨白如纸,只有那双紫瞳在周围浅金色的光晕氤氲下看起来十分漂亮。而他就那么注视着桐人的左手,双手帮桐人服帖仔细地将手套带好,专心致志地像是在做一件很隆重的事情一样。 那一刻,桐人觉得自己的左手在细微地颤抖着。 很奇怪的,从一个NPC的双眸里他竟然有种自己被珍视了的感觉,可是这个少年明明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所以 ——这其实,是错觉吗? 少年帮桐人带好手套之后缓缓松开了手,然后慢慢脱掉了自己右手上的灰色手套露出了纤细苍白的右手,将桌上剩下的黑色露指手套带了上去。 他的动作依旧缓慢,如同机器般有条不紊地继续着,但是尽管如此,却不由得吸引人的注意力,会不自觉地就这样看着少年悄然定心的动作。 桐人现在有了两双手套,只不过每套只有一只,而其余的却带在了神秘商店的NPC手上。即使是桐人,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到底算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桐人。” 桐人看着那少年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当说出这句话之后,桐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哑然失笑,他这是想要和NPC认识吗?更何况,即使他告诉了少年名字,无法说话的少年也无法唤出自己的名字吧。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少年带着手套的动作竟然停了下来。然后紫眸的视线落在了桐人的身上,像是在很认真地看着一样,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动作,就像是真的记住了自己,并且永远不会再忘记一样。 桐人有几分迷茫,不过却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愣愣地划开了页面,看着退出店铺的选项,然后想了想还是出声向少年道别,“那我,先离开了。” 那少年的动作还是迟缓了几秒才点了点头,桐人看着回应的少年,不禁抿嘴浅笑,总觉得即使是虚拟世界的NPC也其实是可以正常的交流的啊。 而且,如果是NPC的话,那么他便不会在意自己封弊者的身份,那么他便能透彻地看透自己也不会想要得到什么,那么他的生命也就不会那么的脆弱不堪了吧…… 当桐人睁开眼睛时,他依旧躺在那一片草丛里,望着那璀璨唯美的星空。 桐人伸出了双手,看着两只不同款式的露指手套不由得苦笑。其实手套也是有附加属性的,但是如果是两只不同样的,那就什么都不算了吧。 但是,即使是这样……也并不想要摘掉,毕竟这可是圣诞礼物啊。 突然邮件系统里显示有一封从艾基尔的邮件过来,桐人有些诧异的坐了起来。他的好友少的可怜,艾基尔是为数不多之一,而艾基尔是道具屋的老板也是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只是为什么会发邮件给自己?难道,是遇到麻烦了? 桐人微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打开了邮件。 【桐人,我这里有一张TROHS入场券,你要买吗?——From. 艾基尔】 桐人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看着这条邮件良久之后,然后伸手迅速回复着。 【多谢。】 桐人深灰色的瞳仁几分犹豫地注视着页面,最后手僵持在半空中,然后微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又在页面上多加了几个字。 【多谢,已经不用了。——From.桐人】 第37章 杀人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7日 “桐人,你没事吧?” 那个之前还有如鬼神般挥舞着利剑的黑色剑士的身影颤抖了一下,然后僵硬着转过身看向了那个橙发少女,亚丝娜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显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事。” 桐人愣了愣,看了看周围精疲力竭的攻略组,然后又看了看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地域,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在空旷的地方却显得有几分飘渺颓然。 微笑棺木于元月成立,以杀害玩家为乐的红名公会,残忍地用剑刃将玩家杀害,当玩家HP清零时死亡棺木也同时降临在了现实生活中的身体,那才是真正的死亡,而这个公会的人却以此为乐。 ——正如这个公会的名字般,以微笑来祭奠死亡。 而在八个月后,巧妙的隐藏起来的“Laphin Kofin”的根据地终于被发现了,而强大实力的玩家也集成了大规模的讨伐部队,就连最强公会的团长希兹克利夫也加入其中。这是一次讨伐,更是一场厮杀。 即使看不到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场景,即使感知不到血液喷溅到肌肤的炙热感,即使连身体伤口破裂也毫无真实的疼痛感,但是当看到手中的剑穿透对方的身体后一切都变成透明破碎,桐人清楚意识到——我杀了人。 桐人感觉到拿着黑剑阐释者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着,当他低下头看向剑刃的瞬间脑胀欲裂,他却恍惚看到了暗红浓稠的血液一滴滴顺着剑刃滑下,而他的手上也沾满了殷红可怖的鲜血,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桐人,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在喝了补血剂从地上爬起来的克莱因也有些担心地看着脸色惨白阴沉的桐人,看桐人的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参与这种事情果然是太勉强了吧。当克莱因走到桐人身边想要拍一下桐人的肩膀时,却被少年轻易地躲开了。 那样子的反应,不像是刻意,反而像是潜意识地不想让人触碰一样。桐人似乎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僵硬地仰头看到克莱因有些错愕的表情和僵在半空的手时,桐人的手颤抖着握紧拳头,然后毅然转过身。 “既然结束了,我先走了。” 比当初困在初始之镇得知无法退出更加的惶恐不安涌上心头,从喉咙蔓延到胸口,像是被火烧火燎一样疼痛,疼痛中似乎还夹杂着鲜血喷溅的炙热。 他的确可以毫无芥蒂地去全力砍杀怪物,但是他从未想过,他一步步为了攻略游戏而强大的实力竟然有一天会为了杀人。即使就这样逃开不去看,桐人似乎都能觉得背后那被自己亲手斩杀之人的双眸还死死地瞪着自己。 眼神,是无法骗人的。 当桐人将剑刃插入敌人的胸口时,他以为他已经抱着这样的觉悟去了,这次的任务就是歼灭微笑棺木,如若这个红名公会不除去,那么更多的玩家会受害,所以他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但是当桐人用尽全力击杀敌人的时候,当看到敌人的HP值迅速降低时,当他终于看见了那隐藏在斗篷下的脸时,桐人彻底僵硬住了。 那是一张很平凡的脸,在阴暗的斗篷下那张脸似乎还带着死气,那个人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看着插入胸口的剑,然后又瞪大双眼,缓缓呆愣地抬头看向桐人。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里,溢出了满满的恐惧。 他在极度恐惧着死亡,他也在被迫得等待着死亡,而杀死他的人——是我。 那个男人颤抖着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桐人握住剑的手,挣扎着看向没有动作的桐人靠去,充满恐惧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极度的疼痛涌现出来。 男人颤抖着声音,低沉而又绝望,但是却又夹杂一丝痛苦的乞求,“我不想……” 这是一种多么悲哀的绝望,才能这样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乞求身为敌人的自己救他。 只是,那个男人还没有说完,生命就化为了一团碎片。 桐人知道他想说的是——【我不想死。】 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被桐人杀死了,即使在现实生活中也永远不会醒来。 在这一刻,桐人才发现自己从未做好觉悟,那是成为一个杀人凶手的觉悟。 回到休息的地方,桐人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使劲咬着嘴唇,有一种疲乏感蔓延全身。他想要就这样陷进床里,什么都不想沉沉睡去,但是不管怎样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双溢满恐惧绝望的眼睛,斩杀于剑下零落成碎片的生命。 脑海里充溢了一种痉挛般的痛感,就算再怎么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事,也觉得他只是在自欺欺人地忘记他真正杀死了两个人的事实。 到底,人类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其他人的生命? 这个问题,他很想问茅场晶彦,他很想问微笑棺木的成员,但是现在却轮到他自己问自己,而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用剑刃砍杀两个人的十五岁杀人犯。 有一种惶恐不安的空虚感席卷全身,桐人看了看黑暗的房间里,却突然出现了极度的不真实感和恐惧感,一切都不是真的,世界不是真的,玩家不是真的,我也不是真的。 这只是一个虚假的游戏而已,但是却真的会死去。 是啊,在这个游戏里,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死去。 记忆封尘已久,他又记起了那个叫幸的女孩子,抱着枕头站在门口,腼腆的笑着看着自己,说不敢一个人睡,因为会害怕。 直到此时,桐人才终于明白了幸所说的恐惧。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阴暗的世界觉得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但是心脏却在以不正常的速率恐惧跳动着,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着,越是觉得空虚不真实,却越来越觉得恐惧。 在这个死亡游戏里,也许哪一天我也将死去,在我死前我会因为恐惧而无动于衷地看着我的血值清零吗?我会看到自己的身体被武器所穿透吗?我会在呼吸停止后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片片破碎吗?而在我死后,我是不是就这样完全不会再存在了。 桐人激烈得跳了起来,双手捂着头猛烈晃头,不能再放任自己想这些事情了。 要做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桐人大口深吸着气,极力想要抚平自己错乱的心跳,伸手在半空划了几下,胡乱烦躁地随意翻阅着菜单,最后看到道具栏的一项时,桐人顿住了。 【TROHS神秘商店入场券】 怎么会? 我明明,没有再买过入场券了,之前也绝对没有在道具栏里看到过,为什么却突然出现了? 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烁的页面似乎更加耀眼,桐人静静注视着那一项良久未动。 之前艾基尔说有入场券的时候其实是特意帮自己寻来了吧,只是他没有要。他只是觉得,他并不该与这个游戏的NPC有过多的牵扯,即使那个少年不能说话,也只能提供稀有道具和装备,但是在看到那个少年的时候总有一种安心平静的感觉和被珍视的错觉。 如果放任自己一直去的话,身为独行者的自己一定会不由自主地依赖那个NPC吧。由茅场晶彦的数据创造出来的NPC,他却一心依赖着,桐人并不想这么做。 有些邂逅,就这样藏匿于心也变就足够了。 只是…… 桐人的手指轻轻按下,最后世界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 明明刚才还觉得恐惧与空虚,但是当完全沉溺于纯黑时,却又突然觉得安心了起来。 当一步步踏着黑暗最终掀起那厚重的绒布时,桐人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那个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的少年似乎被外界的世界与时间所全然隔绝,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融合在那细碎的光屑里,那双干净翩然的紫瞳永远都不会被外界的干扰所沾染分毫。 那个少年看到自己后,就如同第一次见面般,缓缓伸手抚了下长桌,那浅金色的光芒在长桌上缕缕缠绕出的字母即使不看桐人也知道是什么了。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直未曾改变,让桐人觉得很平静。 桐人有些自嘲地想,大概这样的自己是在懦弱得想要从其他人身上寻求什么安慰吧。但是,他却无法将胆怯与脆弱暴露在任何人的眼前,但是在眼前的少年眼里,恐怕身为玩家的他什么都不算,所以站在这里,他才觉得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都无所谓吧。 只是,即使这样想,他也无法倾诉什么,那些混乱的回忆他无法再从疼痛的脑海里复述出来,而眼前无法说话的NPC也不能给自己任何回应。 不能说话吗? 桐人突然间有些疑惑,NPC会有感情吗?无法言语无法倾诉,一直呆在这狭小空间里的少年,会不会觉得孤单呢? 当桐人又看了看一直坐着无动于衷,就连紫眸里也空洞无神倒映不出任何景物的少年时,桐人觉得自己又多想了。NPC只是被精密计算过的数据所设定着,并不会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和感情吧。 “那,就是你的名字吗?”就这样静默着,桐人也觉得有几分不习惯,便伸手指了指静坐少年身边显现出来的名字——TROHS,不管怎样都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发音叫出这个少年的名字。 等了一会儿,那个少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桐人有些好奇了,便继续询问少年。即使不能说话,少年也依旧能将光芒汇聚起来,在长桌上写下字符。 那个少年用那双无神的紫眸看着桐人,然后举起了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右手,将食指竖在了面罩掩盖的嘴唇之上,这样的举动恍若是在保守什么秘密一样。 名字,不能告诉玩家吗? 【是否接受TROHS神秘商店任务:在七十层镜像之城纳洛斯取得镜前之花。】 还没反应过来,页面上突然跳出了任务提示,桐人记起来情报里说要取得稀有装备就要完成任务。但是,他并没有提出要什么装备怎么任务就出来了? 桐人蓦地记起来了,刚才他问了少年名字,以完成任务的方式知道NPC名字的奖励? 攻略组还未能攻略七十层,而且也不知道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是多少,本应该选择拒绝的桐人在看着眼前静坐的少年时,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接受】。 如若在这个游戏里无人知晓名字的话,那即便是消失了也就像是从未存在过吧。那样的话,就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对于眼前这个孤零零得被封闭在时间与空间的NPC少年,桐人至少想要记住他的名字。 手突然被拉住,桐人有些诧异得看着握住自己右手的少年。少年的动作依旧缓慢而认真,轻轻握着自己的手然后让自己手掌摊开向上,少年将一颗橙金色发光的玻璃珠子放在了桐人的手心,虽然小巧却很温暖。 少年的毫无温度的手指缓缓滑过桐人的指尖,少年幽紫的眸子就那么注视着那发光的珠子。不知道是不是光芒太过柔和的缘故,桐人觉得少年空洞的瞳仁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柔软的暖意。 还没有等桐人说话,下一秒视野迅速变换,桐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灰暗的房间里。 桐人呆愣地站在地板上,仍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进入店铺前虚假恐惧的感觉已经消散了。手掌心还留有温热的触感,桐人将右手抬起来缓缓张开手心,那颗珠子正透射着浅金色的光芒。 有一缕光芒从珠子里流动出来,如同天使散落的羽翼般翩然在灰暗的房间里飘舞,那颗珠子一点点碎开,越来越多的光屑流泻在了空气中,那柔和澄净的光芒一缕一缕充溢了整个阴暗的房间。 那微弱的光芒并不刺眼,如同小小的流萤,置身于这样唯美的光晕里似乎整个人都融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里。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一下那柔和的光,而那光屑似乎有生命般的缠绕指尖,纤弱透明而又温暖。 当桐人小心翼翼触碰指尖的光屑时,那光却又忽的溜走了,而后充溢房间的光在空气中缓缓融合在了一起,橙金色的字体渐渐显现了出来,穿透了黑暗的微光此时熠熠生辉。 【桐人,愿你好梦】 桐人伫立在房间里,呆愣得看着浮在空气上的字,最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个NPC少年真的有记住他的名字啊,仅仅是这样看着,却觉得似乎真的听到那个少年在唤自己的名字一样。 什么啊,这算是任务福利吗? 桐人淡色的唇缓缓勾起,然后坐在了床上,看着空气中的光屑渐渐消散隐匿于黑暗中,但是心底的某个角落似乎依旧感觉被那温暖而微弱的光芒所充溢。 真是奇怪,茅场晶彦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用数据创造出TROHS神秘商店的? 那个NPC少年,实在是太过温柔了啊。 第38章 镜像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26日 七十层镜像之城纳洛斯,所谓镜像,就是对称,两个世界是完全轴对称的。就如镜像之城的称号,整座城被一条宽广的河流所横穿,河流的对岸全然对称,不仅是房屋构造和街道小巷,就连城镇边围绕的白雪皑皑的雪山都无分毫区别。 那清澈的河流就如同一面镜子般,将整个城隔开却又全然对应。按照道理来说,如若真的是对称那么必然有两个需要攻略的迷宫,但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一层攻略组未有发现迷宫区的存在。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迷宫区的方位被全然掩藏在这座镜像之城里,那显然所有玩家都想到的事便是,从镜像的不同之处寻找突破口。 最显而易见的不同之处便是河流之上横跨着一座大桥,石桥上印刻着一条沉睡的美人鱼。美人鱼是唯一这个世界未对称的图案,于是便按照美人鱼的脸和鱼尾将这个镜像之城分为了镜前与镜后。 【是否接受TROHS神秘商店任务:在七十层镜像之城纳洛斯取得镜前之花。】 在攻略组突破了六十九层到达七十层之后,桐人便一直在寻找镜前之花。如果是神秘商店的任务的话,桐人并不觉得这个物品是能够那么简单地从圈内的城镇里获取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要从圈外的练功区通过打怪得到,或者说如同四十七层的回忆之丘一样在山顶能获得花。 不管怎样,桐人不确定这镜前之花到底是不是只有一朵,所以必须要赶在攻略组出发前先一步去向镜前雪山处的练功区里。 雪山由一层层大大小小的半圆形白色丘陵阶梯组成,白雪皑皑覆盖在丘陵上,每走一步似乎脚步都要陷下去,如同纯白棉絮一般。而某些梯形岩石之上汇聚着一个个天然池,池水是最为纯净的碧蓝色,就那么从高处层层叠叠倾泻而下,从远处看那碧蓝的水似乎是从碧蓝的天空中落下的,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波光潋滟。 但是当手将那碧蓝的水掬起时,那水却变成了透明色,然后从指缝间缓缓地碎落成了冰凝,碎碎落在了池里,颗颗晶莹,恍若是融入水池的流星般。 这般美丽的景色,恐怕也只有在这样虚幻的世界才能见到吧。 尽管这样,但是桐人并没有多少时间留恋在景色上,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野兽的巨吼声,一个庞大的雪白野兽突然从雪地里跳出来。 浑身是纯白的皮毛,壮硕庞大的身躯,踩在雪色岩石上的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声音和石头碎裂的声音,狰狞的面孔和尖锐的牙齿在这一刻似乎故意凸显着身为野兽的强悍和恐怖。 脚下的雪突然间塌陷了下去,桐人紧握着剑皱紧眉头,越来越多的似豹子的野兽跳了出来,将桐人围在中间,狠咬着利齿,猩红的血眸可怖地瞪着桐人。 突然间被包围住的少年动了,敏捷而柔韧的身体在野兽群中迅速穿梭而过,耳畔隐约听到了剑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在白雪中的黑影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移动着,右手的黑剑伴随着身体的动作流畅而凌厉的劈开野兽的身体,化为了碎片。 那个少年深灰色的瞳仁里专注而又冷冽,每一次挥臂的动作令空气都为之震颤。 一路凌厉的斩杀,无数怪兽冲到桐人面前,又无数次倒在他的剑刃下,像是不可逆转的轮回般。 直到山顶,桐人终于见到那雪山山顶之上,有一片片小小的绿地。在遍布的纯白里那抹绿显得格外的青翠欲滴,而那小片的绿地之上生长着一簇簇白色的小花。 那些花朵柔软而又纤细,透明的花瓣上似乎散落着细碎的光屑,但尽管如此,比起这个虚拟世界里唯美虚幻的景色,这朵花的确显得太过平凡了。 这便是镜前之花吧? 桐人单膝跪下,伸手想要将一朵小花摘下,但是当手指触碰到那花瓣时,花瓣瞬间凋零,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干瘪枯萎,随后那花的花瓣一片片在空气中缓缓坠落,却是在风中碎成了白雪,然后飘扬着在空中纷飞不见。 少年的瞳仁骤然收紧,惊讶地看着手指下已经消失不见的花朵,这是怎么回事?桐人的手颤了颤,定睛看向另一朵花,手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伸去,但是同样当触碰到花的那一瞬间,纯白的小花就迅速枯萎凋零幻化为白雪散落于风中。 无法触碰的花朵吗? 如若无法触碰的话,那又应该怎样才能取得镜前之花? “桐人,你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耳后传来了少女清灵的声音,桐人诧异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地看到向自己缓缓走来的亚丝娜。那美丽的少女穿着纯白与艳红相辅的骑士风战服,浅金棕色的秀发在微风中微微飘扬,那少女带着些许疑惑的神色走了过来。 “亚丝娜,你怎么在这?”桐人惊讶地看着走到身边的亚丝娜,而且身为最强公会副团长的亚丝娜竟然还是独自一人到这里,这便更加奇怪了。 “我来看看有什么迷宫的线索。”亚丝娜用余光瞄了瞄桐人的脸,自从微笑棺木歼灭战之后便没有再见到桐人。只要是想到桐人那天离开时惨白的脸色就觉得有些担心和不安,听到有人看到桐人来了镜前之山,便也就跟过来了。看到桐人现在没事的模样,亚丝娜暗自松了一口气,便将注意力转向了桐人面前一簇簇白色的小花上。 “你是在找花?”亚丝娜更加疑惑地看着这安然在雪山里生长的花朵,娇小纯白的花朵,在雪地里看起来确实是有几分过于淡了。 “别碰!”当亚丝娜伸手想要去触碰小花时,桐人蓦地抓住了亚丝娜的手。 亚丝娜愣住了,澄金色的瞳仁颤抖着看着桐人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尽管桐人带着手套,但是那指尖的温度似乎却在这寒冷的雪地里热意传导。 “抱歉,我,我只是想说这花一碰就会凋零,所以……”当桐人发现亚丝娜注视着自己正握着她的手时,桐人才猛然有了自觉,立刻松开了亚丝娜的手,连忙慌张地解释。 亚丝娜将手缓缓放下,动作却有些僵硬,少女抿了抿下唇,将视线不自然地移到别处,脸颊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这花和迷宫区有关?”亚丝娜很快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脸色平常地看向桐人,毕竟桐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赶着到这里看花。 “不是,这是TROHS神秘商店的任务,我接受了。”也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桐人便把任务的事情全部告知了亚丝娜,毕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为了知道那个店主的名字所以才接了任务?”听完叙述的亚丝娜怀疑地看向桐人,仅仅是为了一个NPC的名字,桐人就会接下这样毫无情报的任务?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亚丝娜微皱了皱眉,“你是笨蛋吗?” “……”桐人看着亚丝娜毫不掩饰的鄙视的神情,一时无言以对,这算是被当做笨蛋了啊。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白雪从丘陵上层层扬起,周身的气温又冷了几分。桐人察觉到身边的少女身体细微地颤抖了下,亚丝娜的手心摩擦着双臂,眼神有些游离地看向白雪皑皑的四周。 桐人转头看着亚丝娜大片露在外的肌肤,想必是觉得冷极了却又死撑着不说吧。 “我们先下山吧。”桐人有几分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放弃这个任务了?”亚丝娜奇怪地看向桐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暂时想不出办法,等过几天收集些有用的情报再来吧。”桐人回复着边用手划出了道具栏,拿出了一个黑色的斗篷盖在了亚丝娜的身上。 亚丝娜身体一僵,有些无措地看着桐人。本来已经想要拿出自己装备的亚丝娜也缓缓收回了手,少女微低着头将斗篷拉了拉,嘴里轻声自言自语嘟囔了几句。随后亚丝娜抬起了头,假装神色自然地说着,视线却又瞥向一边,“那就走吧。” 在白茫茫的世界里,那两个人的身影尽管渺小得似乎即将就要被纯白所吞没,但是就这么相互陪伴着走着,看上去就像是会这样一直漫漫走向世界的尽头一样。 远远地,不知何时起却有个人安静地伫立在镜前之花旁边。 那人穿着过大的暗色长袍,半张脸被帽檐遮住,而另外半张却带着深灰色的面罩,他就那样形单影只地站在天地之间,默默地望着,直到视野里那二人的身影完全隐匿。 直到良久,那个人终于缓缓蹲了下来,低头看着那盛开的小巧精致的白花。 “很美好,不是吗?” 清而微靡的少年的声音在风中吹散,那个少年像是在问那簇簇的小花一样。微风将那宽大的帽檐吹得有些扬起,少年紫色的碎发下露出了那双干净翩然的紫眸。 紫发少年伸出了带着露指手套的右手,食指缓缓地去触碰那透明的花瓣。那花瓣迅速凋零了,不同于桐人触碰的结果,即使手指移开,那簇簇的白花竟然也紧接着一朵接着一朵地零落为晶莹的星碎,又在微风中悄然化为白雪飘然而去。 最后,那一小片的簇簇花朵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枯黄的枯草毫无生气地萎靡在地。 少年的手指就那样僵硬着,有些颤抖,最后缓缓收回了手指。 花,都消失了呢,那就不能再一次告诉他我的名字了吧。 “桐谷和人……” ——只是,他却依旧记得他的名字。 紫发少年蜷缩着躺在了雪地上,空洞的紫瞳却就那样淡淡地注视着那片枯草,似乎这样望着望着就能看到花重新绽放一样,只是少年的身体却渐渐被白雪所覆盖。 视线渐渐模糊,耳畔隐约听到从身后传来了踩着雪走来的声音,一步一步沉稳而又缓慢,最后那脚步停滞于少年的身后。 “是迷路了吗?”身后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温柔。 雪地上少年蜷缩着的身体被男人小心翼翼地横抱了起来,少年的手缓缓拉住了男人艳红的衣角,像个孩子一样依偎在男人的怀里,那双紫瞳有些迷蒙地微闭着,似乎快要睡着了。 “睡吧,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听到这句话,少年像是终于安心了一样,沉沉闭上了双眼,只是抓住衣服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第39章 道谢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27日 清晨,澄净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从窗户外透射进来,在地板上映下了条条光路,而躺在地板上穿着黑色休闲衫的少年也被笼罩在了浅金色的光芒里。 少年有几分不舒服地眯着眼,然后扭了扭身子,在手撑到了坚硬的地板时微眯着眼,有几分茫然地坐了起来,然后皱着眉头低头呆愣地看着地板。 我,为什么会睡在地板上?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桐人睡在地板上。原因,大概是晚上不小心自己从床上滚了下来? 桐人疑惑地转头看向床上,却发现床上隆起了一片。桐人的瞳孔猛然收紧,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警惕地向后退了几步,之前几分余留的睡意也瞬间消除了。 远远地看去,那床上纯白的被子铺的极为平整,一个人正仰躺着沉睡着,睡姿很端正只有一张脸露在被子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少年的侧脸。 是他? 桐人诧异地看着那个紫发少年的侧脸,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一步步走向了床边。 那个少年睡得很安稳,与每一次见面时冷淡空洞的表情不同。他沉睡的时候,有几分恬淡温和的感觉,外袍的帽子被压在了身下,紫色的碎发完全显露了出来,有些凌乱地落在纯白的枕头上。而少年的脸上面罩虽然依旧带着,但是这却像是桐人第一次看见少年一样。 略显苍白的脸,浅紫色的碎发拂在额前,晨光给少年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这个虚拟的NPC少年第一次显得并不是那么的触不可及。 只是,是他昨晚自己跑到我的房间的吗? 桐人觉得有些奇怪,看这个NPC少年身上的被子被平整的样子,就感觉是有人将少年放在床上后认真仔细地帮少年盖好了被子。 当然上面一句话的前提是,把少年放到床上前那个人必定得先把自己从床上扔到底板上去,而且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整个一晚上桐人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异常,这才是最令桐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能做到这点的人,恐怕只有…… 躺在床上的少年睫毛微动着,然后那少年缓缓眯起了眼睛,那双幽紫的瞳仁睁开的时候有些迷离得似乎将阳光都融合在了一片。少年没有丝毫地动作,他只是躺在床上,缓缓眨着眼睛,一双美丽的紫眸在光芒的掩映下波光潋滟,但是却依旧毫无波澜。 他只是那么无神地看着上方,就像是程序启动时缓慢地在一点点开始运作一样。直到那个少年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才僵硬着转过头来,依旧是那样冷淡空洞的表情淡淡看着桐人。 桐人愣了愣,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即使是这样,桐人却隐约察觉到紫发少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眉头细微地皱了一下。大概,这个少年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醒来吧。 “我醒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睡在这里了。”桐人指了指床看着少年说着。 少年等了好久才终于点了点头,像是在努力地理解这一句话一样。然后少年从桐人的身上将视线移开,少年从被窝里将右手伸了出来,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手缓缓张开五指,手心里涌出了浅金色的光芒,一个浅金色的图阵显现了出来。 “等一下!”桐人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少年的右手手腕,少年的手臂颤抖了一下,手心里的光芒渐渐隐了下去,但即使这样少年依旧没有转过头来看向桐人。 “那个,你既然能出来的话,要不要出去看看?”桐人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少年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下脑子一热的举动。就像刚才,他看到少年的动作就意识到这个少年是要回到TROHS神秘商店里去了,而他却那样不管不顾地就拉住了他。 即使是NPC,桐人也并不能将眼前的少年像数据那样对待。任谁都无法将一个毫不做声却依旧将温柔给予自己的人就那样假装无视吧。 就算是数据的设定也好,桐人也不想看着少年把自己埋入一个不透光的世界里,就那样坚守着孤独的阵地,日复一日地在密闭的空间里生存。 不管这一次是因为什么理由出现在玩家的世界里,桐人也不想就让少年什么都不做就回到那个与世隔绝的夹缝了,至少也得出去看一下外面的世界吧。 就算是虚拟的,但是只要是亲眼见证的美丽,那便好了吧。 那个少年缓缓转过头来看了桐人一眼,桐人也习惯地等待少年的回应,深灰色的眼眸里夹杂着些许的期待,只是过了很长时间,直到桐人觉得少年不会点头时,少年终于微微地点了下头。 桐人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色彩,嘴角微微勾起。紫发少年的头微低着,然后缓缓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双脚站在地上的时候身体却有些颤抖,但最后还是站稳了。 “我带你去镜前之山看看吧。”桐人将休闲衫换成了平时的战斗装束,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有几分歉意地看向少年,“那个,镜前之花我还没有拿到。” 紫发少年将宽大外袍的帽子又盖在了头上,脸上映下了一片阴影,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到少年的确是摇了摇头。 不去镜前之山? 这下子桐人又有些奇怪了。 “那去镜后?”桐人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当问出口时却发现不对。如若镜前之山不去的话,那么完全一样的镜后之山少年也不会去的吧。 虽说是这样想着,但是那个似乎完全被宽大的黑色外袍笼罩的少年却是点了头。 桐人抽了抽嘴角,却是有几分无奈了。果然NPC的心思,是不能猜的。 即使去镜后之山,也是需要时间的,特别是当桐人带着行动一致都非常缓慢的少年。即使这样,桐人也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习惯地放慢脚步走在少年的身边。 平时不怎么爱与人交流的桐人,在遇到无法言语的NPC少年身边也只能多说些话了。如若两个人一直不交流地走路,即使桐人也会觉得有些别扭得奇怪。 桐人就这么走着,一边和少年介绍着这座城,一边说些平日里会遇到的事情。而少年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的听到桐人的话。 等到了镜后之山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时间都已经磨蹭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了。桐人走在阶梯状的丘陵上,向下一阶动作缓慢的少年伸出了手,少年慢慢将手伸过来,桐人拉了一把将少年提了上来。 “我背你吧。”看着一步一步艰难地从山脚爬到这里的少年,桐人从没想过一个NPC竟然会爬的比玩家慢这么多,就算是最低等级的人也会比眼前这个少年迅速吧。 这样想着,桐人便蹲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向少年,只是话语里倒是没有征求的意思,反而只是等待少年爬到背上来而已。 少年的紫眸微微颤抖了一下,手有些颤抖着在宽大的长袍下握紧了拳。最后,少年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印下的阴影似乎全然遮掩了少年的表情。 最后,少年的手缓缓松开,最后两只手搭上了桐人的肩膀,轻轻环住了桐人的颈脖。桐人站了起来,将少年背了起来,然后快步向镜后之山的山顶快步走去。 当桐人快步向上一阶阶迅速跳跃的时候,桐人觉得自己应该早些时候就把少年背着的。 “桐谷和人……” 那一刻耳边突然间听到一声很微弱的声音,就那样清浅得融在了簌簌的风中,那样一闪而逝的微弱似乎像是错觉一样,但是桐人还是恍若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且还是现实生活里的真名。 桐人猛然停了下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感觉到那个少年就环住自己的颈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桐人试探地向少年发问,“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没有听到少年的回应,只能听到雪在飘,风在吹,碧蓝的水从深处涌出再从雪白的丘陵沿边缘泻下。尽管如此,却还是觉得太过安静了。 一切,都像是刚才那一瞬间幻听了一样。 桐人尽管心存疑惑,但是也并没有强求着少年回答自己,便继续背着少年向雪山顶去。因为七十层已经开放,在雪山上的人还算是挺多的,毕竟像是这样美丽的景色都会有想要亲眼目睹的想法,但是前提是要有能够对付雪山上怪兽的本事。 怪兽? 桐人这才记了起来,他带着少年上来的一路,竟然都没有碰上一只怪兽。 这,可明明是练功区啊。还是说,因为他背着的是NPC所以就不会同类相残了? 这样的外挂显然开得似乎太过明显了,当桐人背着少年就那么非常贴近地路过一个正在与一群雪兽厮杀的玩家身边时,那群雪兽丝毫没有在意桐人,而那努力厮杀的人不可置信地紧盯着桐人的眼神已经开始释放杀气了。 桐人第一次感觉到了在这个世界里有外挂是一件多么方便的事情,但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背着TROHS神秘店铺的店主到镜后之山来,已经足以震惊所有人了吧。 桐人看了看雪兽群的血量,又看了看那个人的血量。 还是足够的,那么我就先走了。 当到了山顶时,桐人的脚步却微微顿了顿。他看到山顶处有一小片没有被白雪所覆盖,就如同昨日在镜后之山看到的那一小片盛放着雪白的镜前之花的地方。 只是在这里,那一片区域里却没有了花,反而是一片枯黄的枯草,衰败而又颓靡的气息在这片雪白的世界里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大概是又有人去了镜前之山,也想摘花却没料想到让花都枯萎了吧,就连镜后之山的花也镜像对称得消失了。桐人皱了皱眉,如若是这样的话,当初接受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吧。 桐人将视线移开,他记得他是要带少年出来看一下镜像之城的美景,如若光顾着那枯萎的花草,就毫无意义了吧。 “到了。”桐人蹲了下来,少年缓缓松开手,双腿有些颤抖地踩在了雪地上。 “正好可以看日落啊。”来的时间似乎很巧,桐人看着远处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沉落,嘴角微微上扬。 殷红的落日,漫天的彩霞都氤氲着令人动容的红色,那种红艳丽而又温暖。太阳的光芒更是一点点渐变着,那美丽的颜色似乎也晕染着整片雪山。那原本雪白的呈层叠状下降的丘陵,从高低不同的地方闪烁着曼妙的颜色,殷红,绯红,桃红,而最末的那端也染上了浅浅的金辉。 那一刻,池水里碧蓝的水似乎开始蒸发了一样,亮丽的晶莹如同结晶般从池水里浮到了空气里。大大小小的天然池里,都如同被流星眷顾般,但是却守护着流星永恒的生命,那么多片的池塘上都似乎承载着一个崭新唯美的晴天星空般。 当风起,雪花再次飞舞时,竟席卷着那点点晶莹一同飘向远方的落日。 那一刻,点点荧荧的光融汇成了一条光带,桐人似乎看到了曾经遥遥相望的银河就出现在眼前,璀璨而又动人,当伸出手时,那银光绕过手臂透着丝丝凉意划过。 那随风飘散向天际线的晶莹,在落日下透射出了唯妙的色彩,闪烁着万千波光,如同世间光影所幻化出的奇迹般。 如若就那样一直孤守在那片小小黑暗的夹缝里,又如何能见到这样唯美的奇迹? 但是当桐人看向身边的人时,却发现那个紫发少年只是淡淡看着,不悲不喜,明明那紫眸里似乎碎落着光屑,但是却又似乎被更深的暗色所笼罩。 少年只是那么看着,静静地远望着,看到了桐人所无法远望到的未来。即使站在身边,那个少年周身似乎仍然被孤寂冰冷所笼罩着,他就如同雪地里那一小片荒草般格格不入。 “你,不喜欢吗?”桐人迟疑地问了出来。 少年没有说话,慢慢转过头来,然后意料之外地抬起了手,在桐人惊讶的目光下将那深灰色的面罩缓缓拉下,终于露出了脸, 即使摘下了面罩,少年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紫色的碎发在风中无欲地飘动,苍白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此刻却看起来太过僵硬冷淡,浅浅眸光就那样淡淡注视着桐人,像是初次般嘴角僵硬着缓缓扬起。 少年的唇微微动了动,尽管极度微弱,桐人却还是听到了—— “谢谢。” 桐人的双眸瞪大了看着少年,然后嘴张了张却并未说话。 他并不想知道,少年为什么会知道他桐谷和人的真名;他并不想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并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能够开口说话却一直未曾言语……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向自己道谢。 既然道谢,为什么又要笑得那么悲伤,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第40章 游船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28日 “今天,要去坐游船吗?” 桐人看着坐在餐桌椅子上,却什么都不吃的少年有些无奈,桐人隐约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不高兴,但是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原本在镜后之山的山顶,少年道谢完之后伸出右手,浅金色的光芒浮现,那曾经隐现在店铺地上的图阵缩小化浮现在半空中缓缓扩大。 这是要走了吧,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桐人在那一刹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也无法没有理由地不管不顾抓住少年,有种感觉,像是如果这一回不拉住少年恐怕再也不会见到了。 只是意料之外的,少年并没有走。 那一刻,少年手中的光芒突然间碎裂开来,手心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桐人诧异地看向少年,发现少年的紫瞳颤抖着,就那么呆愣地看着空无的景色。 回不去了。 桐人从少年的眼眸里看到了这个答案,那个少年僵直在空中的右臂在颤抖着。 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桐人就那么背着一动不动无神望着天际的少年回到了家里。如若就那么不管的话,恐怕这个少年会就那样一直站在那里的吧。 只是之后,那个少年的举止却真的如同脱线的木偶般。原来与他说话时还有些回应,而现在确是完全陷入了一个人的世界,不应不答,只是那么低着头呆愣着看着地面。 即使现在问少年要不要去游船,少年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是认识我的吧。”桐人叹了口气,然后拉开少年对面的椅子,正视着少年,“昨天你叫我桐谷和人,我听到了。” 少年的瞳仁似乎终于有了焦距,然后缓缓抬起了头,迷茫地看向了对坐的桐人。 “我,应该也是认识你的吧。”桐人有些肯定地说着,微眯着眼打量着少年的外貌,的确有一种熟悉感,但是却实在记不起到底是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既然能说话,为什么不说呢?”桐人在等少年的回答,那少年依旧只是迷茫地望着,默不作声。桐人实在有些无奈了,微皱着眉,无法理解。 他现在已经可以笃定眼前的少年不是单纯的NPC了,不仅是因为他认识自己,而且从某种定义上来说他绝对是这个游戏的BUG了。 能够自由出入外界与商店,不会被怪兽当成目标,而且还能够在进入自己的房间做到毫无察觉。 之前,被那个少年温柔以待的被珍视的感觉,恐怕是真的吧。 “如果不想吃那便算了,我带你去坐游船吧。”桐人看着少年一口未吃的早餐也有些无奈,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少年是不可能会觉得饿着的吧。 “外面的世界很大,你可以遇见更多人的。”一直独来独往的桐人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种话。他只是不想让眼前一直锁在圈圈里的少年在不小心跳出来之后,还龟缩着一只想要回到那个夹缝里。 如若从头到尾,生命里面只有自己的话,那不是显得太过可悲了吗? 依旧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桐人也不再强求,自给自足地将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背了起来。少年的身体僵了僵,最后还是将双手环在了桐人的颈脖上。 镜像之城的镜前镜后被一条宽广的河流所隔开,这里有一艘大的游船每天只会在正午的时候开船。因为有大桥横跨两岸的缘故,所以并不是有太多人为了从镜前到镜后做游轮,更多的人只是为了欣赏第七十层镜像之城的风景。 游船更像是让玩家更好观光这座城的交通工具,在游船上坐着,能够看到两岸完全相同的景色,不仅仅是城镇,雪山,就连天空的云霞和日月都是完全镜像的。这样的感觉就像是飘扬在了奇迹的水湾之上,生存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却又不由得觉得惊讶和欣赏。 当桐人背着少年进入游船的时候,倒是才踏了一步便听到了男人激动的呼声。 “桐人!” 桐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头赤红的乱发,克莱因大步地向桐人走来。看到桐人背上背着一个人,却是被宽大的外袍全然盖住完全看不见脸。 “我说,你背的该不会是小亚丝娜吧?”克莱因虽然很久没有和桐人联系,但是也因为如此对于好友桐人的事情也会从其他地方着重关注些。看到桐人背后背着一个人,而且还完全裹起来像是不好意思被看见一样,克莱因瞬间便想着是亚丝娜,挤眉弄眼地调笑着桐人。 “不是。”桐人嘴角抽了抽,看着克莱因偷偷摸摸移到身边,准备拉开那长袍的时候桐人也迅速地闪开,不让克莱因接近背上的少年。 “这样啊,没意思。”克莱因听到不是亚丝娜,却更加有了兴趣了,但是表面却假装失望的样子,有几分沮丧的模样缓缓靠近桐人。随后,趁着桐人不备一个灵敏的转身,伸出手抓向桐人背后的人的帽子。 “克莱因你!”桐人没想到克莱因会这么做,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人的外袍帽子已经被拉了下来,紫色的碎发在风中飘扬起来,少年却没有抬起头,只是依旧靠在桐人的肩膀上,空洞的双眸一如既往没有焦距。 “咦,男孩?你收小弟了?”看到桐人背后背着一个少年,克莱因惊讶了,奇怪地看着那个带着深灰色面罩的少年。不过,怎么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怎样应该要给自己打声招呼吧? “那个,我是桐人的朋友克莱因,你可以叫我大哥哥。”克莱因自然是热情地先跟那紫发少年打招呼,只以为这个少年和桐人一样都不善于和人打交道。 那少年睁着眼睛,却像是没有看任何事物。在听到克莱因的话之后,也没有回答,反而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完全陷入了沉睡般的趴在桐人的背上。 克莱因皱了皱眉,直觉这个少年有些不对劲,克莱因没有说话挑着眉疑惑地看向桐人,手指了指那个少年,似乎在问桐人发生什么事情了。桐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游船到正午的时候准时开了,桐人将背后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椅子上,然后自己坐在了旁边,桐人想了想,还是将外袍的帽子重新盖在了少年的脸上。 克莱因自然是大大咧咧地靠了过来,凑在桐人的耳边积极地问着关于这个紫发少年的事情。桐人零零乱乱地挑了几个部分告诉了克莱因,克莱因有几分诧异地看向了那个少年。 传闻中的TROHS神秘店铺的店主就是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少年? “你是怎么把他带出来的!”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桐人竟然能把一个逆天的NPC人物带出来,还能这样让少年毫无防备地背在身上。如果一不小心真的刷了NPC店主的好感度的话,是不是代表传说中的武器也会一件件刷出来? “他突然间回不去了,所以……”看着克莱因的眼神就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么,桐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准备从少年身上得到什么武器。 【是否接受TROHS神秘商店任务:在七十层镜像之城纳洛斯取得镜前之花。】 桐人突然记起来了之前接收的任务,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身旁低着头似乎陷入沉睡的少年。 既然少年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会不会,他其实也知道少年的名字只是记不起来。 当游船开启的时候,克莱因兴致勃勃地看着景色,一边折腾得喋喋不休和桐人说着话。桐人不自觉地有些头疼,然后转头看向了完全被外袍遮掩住脸的少年。 明明他是来带他看风景的,如若他睡着了,那……还有意义吗? “哎,桐人。” “嗯?” “这一条河里,有两艘游船吗?” “只有一艘吧。” 桐人这么回答着,却有些疑问为什么克莱因会问这个问题。但是看着克莱因的手指的方向,桐人瞪大了双眼,愕然地看到有一艘与现在所乘坐的相同的一艘游船正从相对的方向驶过来。如果继续这样航行的话,一定会相撞的吧。 只是明明只有一艘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多出一艘来,难道这也是镜像的一部分? 还没等游船上的众人紧张,那艘游船的方向缓缓移开,想来也是有人在游船上掌控。桐人和其余的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想来是不会撞上了。 毕竟,这条河流和那两座雪山都不属于圈内的地区,若真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HP清零之后是会真的死亡的,谁也不想要这种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那艘船继续航行着,相对的方向靠近的距离越来越接近。游船上的人都不自觉的紧张地注视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游船,直到越发接近时才发现那游船上空无一人。 如同幽灵船一般的靠近,在两艘游船相持地近乎要平行想错而过时,意外却发生了。 那艘游船突然间猛地撞在了游船的右船舷的中间部位,那一刹那河流上的游船骤然猛烈摇晃起来。油舱猛烈地震动,震动产生摩擦,摩擦引起高温,顿时震天的爆炸声四起。 桐人猛地拉住了身边的少年向油舱的反方向跑去,爆炸声响起时,将少年严实地压在身下,不想让少年受到伤害。即使未能感觉到疼痛,但是耳畔的爆炸声太过狰狞,视野里光亮一片,而血条值竟然在此刻因为刚才的爆炸而降低了一小节。 一片火光冲天而起,船舱中浓烟滚滚,呛得人透不过起来。 “桐人!”克莱因从不远处向桐人跑去,将桐人和少年从地上扶了起来。桐人抬起头看着四周时只能看到惊慌失措的人们乱作一团,而刚才撞击游船的另一艘船已经消失不见了。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死气,越来越多的浓烟焦灼地席卷上天空,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只是一个游戏,一切都太过真实得过分,而死亡的威胁也愈发地迫近。 船在燃烧,油舱的不稳定不知道会不会接下来还会有爆炸,想来如若再留在船上的话一定会死的吧。这样想着,已经有不少人从船上跳了下去。 桐人皱着眉,现在最好的办法也只能从船上跳下了吧。 “你一定要抓住我。”桐人神色严肃地看向了身后穿着长袍的少年,伸手死死抓住了少年的手。 那少年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火光下那个少年的双眸似乎明亮了起来。 桐人紧紧握住少年的手,从船上跳下去,寒冷的海水里瞬间觉得透心凉,浑身忍不住地打着寒颤开始发抖。桐人更加用力地握住少年的手,极力向靠近的一侧岸边游去,即使是靠近镜前的那片区域,但是这条河流依旧太过宽广,离那里的距离有些遥远。 原本碧蓝的河流上充溢了各异的色彩,却没人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只是接连不断地燃烧的声音和热浪都让人顾不暇接地拼命向安全的圈内游去。 带了火的原油在四处蔓延,海面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几乎即将要将所有人锁在火的监狱里无法逃离。隐约听到有人的尖叫声,太过凄厉的尖叫让人不自觉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人被火焰完全吞没,然后化为了碎片融在了火星中。 不是被玩家杀死的,不是被怪兽杀死的,不是自杀的,但是……那个人依旧死去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片流域是一个陷阱。 如若再停留至此,一定会一定死去的吧,在这里就算有多少技能值都无法逃脱。 桐人紧握着少年的手奋力地向岸上游去,却突然间被一个人勒住了脖子,桐人一吓人差点溺入水中,喝了几口水之后,却发现那个人依旧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不想死,不想死,你,你救救我……”那个女人浑身颤抖着抱住了桐人,满脸泪痕,显然已经被惊吓地无法正常逃离,只能将全身都挂在桐人的身上哭着。那个女人不知轻重地勒着桐人的脖子,桐人无法游出去只能被迫地下沉。 “你先放开我!”桐人也按捺不住,大声地向那个勒住自己脖子的女人喊着。被那么重的力度就像是掐着脖子一样,如果继续僵持的话一个都跑不出去。 “不,求求你,别扔下我!”那个女人就那么恐惧地抱着一个陌生人,像是最后一个生存的希望一样死不放手,全身颤抖着紧紧抱住。 “该死的。”桐人也压抑不住怒气,他甚至于想将身上的女人现在就甩开。桐人转过头,勉强地看着那个被自己握紧手的少年,少年整个人被河水打湿,头发浸着水服帖地盖在脸上,少年原本苍白的脸此时更加惨白,有些痛苦地在河水上颠簸,不时呛着水。 火光更甚,那原油燃烧的火焰在四处蔓延。尽管所有人都慌不择路地向各处游去,但是更加意外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生。那印刻有美人鱼的大桥瞬间倒塌,两座城镜前镜后同时开始震颤,像是地震般剧烈地摇晃着,隐约听到城上的尖叫声。 河水瞬间开始泛滥,从底部似乎有一股漩涡开始流转起来,在河流里的人们同时惊慌地被巨大的吸引力而吸去,就像是陷入沼泽的人们一样。河水开始一波一波不安稳地上下起伏,巨大的浪不知道何时开始袭来,桐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紧抓住少年的手却被巨大的冲力滑开,而身上的女人却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将自己勒住。 桐人张大嘴想要喊出那个少年的名字,但是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 桐人极力地伸出手,想要向那个少年伸出手抓住他,但是水面上一道烈焰蓦地蔓延过来,拦在了他和少年之间,就像一只无情残酷的锁链就这样硬生生隔开。 那个少年的脸被火光所晕染多了一丝血色,那少年的神情依旧平淡,紫色的瞳仁在火的映衬下显得波光潋滟,那个少年的身影却显得越来越飘渺,但是那个少年隐约将手伸了过来。 桐人忍不住用力将身上的女人推开,然后伸手向火焰后的少年抓去。只是当手触及火焰的那一刻,桐人迅速将手伸了回来浸泡在水中。 桐人愕然地瞪大双眸,刚才那是被火灼烧得疼痛。 他绝对,完全地感受到了痛感了。 那个少年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他就那样静静看着桐人,眼神茫然而又悲哀,然后闭上了眼睛就那样放任自己陷入了冰凉的河水中。 不!桐人的内心大声地叫喊着,在此刻他什么都想不到,大脑里似乎被火焰和海水交融地完全销毁一空,但是潜意识里如若就这样松手的话那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吧。 桐人向火焰里游去,那血条值在迅速地下降着,感觉到了全身崩溃的疼痛,无法忍受的灼热席卷全身到达了疯狂的极点,他似乎都闻到了一种皮肤烧焦的味道,即使这样,他也执着地向那个少年伸出手。 最终桐人终于够到了那个少年的手指,灼烧掌心般的炙热,全身疼痛的麻痹感让桐人觉得仿佛要燃尽自身般的苦痛。桐人止不住地全身颤抖着猛地拉住了那只手,紧紧抱住了少年,将那个少年的头死死地压在胸口,然后闭上了眼睛,沉沉地与少年一同堕入了漩涡的深处。 终于,抓住了…… 第41章 笑容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29日 【谢谢,再见了。】 幸…… 在听到少女温婉微弱的声音时,桐人的双眸骤然收紧,少年猛然转过身循着声音望去。那个少女的动作停顿在了空中,脸上的表情淡然带着浅浅的微笑。 桐人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口,手瞬间向少女伸去,但是还未抓住手的时候,那个少女已被怪物的利刃所砍死,一切支离破碎。 【桐人!】 桐人的手颤抖着,急切地转过头去再望,月夜黑猫团的其他成员正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桐人想要呐喊,想要嘶吼,想要握紧手中的剑柄砍杀所有的敌人。 但是他的身体终究停顿在那里,那些成员的死亡再一次重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在死亡面前,一切阻止都显得微薄渺小,那些伙伴的眼神里停顿在了恐惧显露的那一刻,连最后的绝望与遗憾都还未能够显露出来便化为了碎片死去。 【你这个封弊者没资格和我们扯上关系!】 场景转换,到了艾恩格朗特外围,那个赤红色短发的男人正愤怒地向自己咆哮,随后眼神里出现的绝望与悲哀让桐人又一次透心彻骨地感受到了极度的痛苦。 启太站在了外围之上,空洞无神地眼神望着那无边无际的云海。桐人不知道自己在大叫什么,总之声嘶力竭地在吼着什么,像是拼劲生命一般地向启太冲过去,但是那段短短的距离不知道为什么桐人却越跑越远。 直至——又一次看到启太,跳下外围。 场景又一次转换,明明是在冰冷的海水中,但是却满眼赤红,爆炸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带了火的原油在海面上火蛇般四处蔓延。桐人大口喘息着,四处寻找着那个黑色外袍的身影,直至最后终于见到了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年,惨白着脸起伏在海水里,颤颤向自己伸出手。 海面上一道烈焰穿越过他和那个少年之间,燃烧的火光更加映衬出了那个少年苍白的脸色,那双紫瞳里隐隐流露出了不同于无神空洞的神色。 那个少年茫然看了看火焰,又望了望桐人。 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个少年缓缓闭上的淡然到绝望的平静的紫眸,那个黑影便那样沉沉地吞噬于水中。 桐人的身体颤抖着,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拍着坚硬的地面坐了起来大口喘息着。胸口是无法平息的惊慌与恐惧,桐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是强大地握住利刃的双手,最后却什么都抓不住。从心底的钝痛扩散到每一根之间的麻木痛楚,即使这样,那胸腔里的心脏恍若被浸透冰水般冻到极点的疼痛。 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去抓住,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失去。那些曾经痛苦的回忆如同浪潮般舀然而至,就连每滴血液每个细胞都在尖声地大叫着呼喊些什么,但是最后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回忆。 桐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努力平复着呼吸,压制身体的颤抖急切地看向四周。空荡荡的黑暗山洞里,只听到自己安静的喘气声,似乎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充溢的阴郁与黑暗。 我抓住了…… 桐人在心里默念着,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 我抓住他了,最后,我一定是抓住他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会不在? 桐人踉跄着站了起来,拼命地望着四周,努力想要找到那个少年曾经留驻在此地的线索。但是除了一片空无的黑暗幽深和死一般地寂静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是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放手了吗? 桐人怔然地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有好多问题还没有问出口,为什么少年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少年对自己如此温柔珍视,为什么少年能开口却不说话…… 他甚至,连少年的名字都还未知道。 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桐人的右手迅速在空中划了一下,出现的菜单里迅速找到道具栏里。 但是,不见了。 【TROHS神秘店铺入场券】不见了…… 明明在未完成任务之前,这个入场券是应该一直存在的,但是却不见了。 这,代表了什么? 桐人的身体瞬间有些脱力地缓缓跪了下来,两手颤抖最后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向地面,看着双手那个少年亲手帮自己认真带上的黑色露指手套,觉得眼眶有些湿。 他所重视的人,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失去性命,而他只能无能为力地遥遥相望。那种精致残忍的痛苦,直指心核的尖锐,让桐人的身体都在颤抖,最后蜷缩着身体像是找不到安全感,只能用这种方式寻找到自己一样。 耳边传来了轻声的脚步声,桐人没有抬头。 在那一刻有一种颓然衰败从充溢桐人的心脏,不管是人也好怪兽也好,要杀了我那便死去算了。像我这种卑鄙的封弊者,不仅害死了公会同伴,还亲手杀死了其他人,如今就连那个少年也因为自己的缘故消失了。 如若当初在那个迷宫的陷阱里,一起被杀死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吧。 那个脚步声走到自己面前时,戛然而止。 桐人迷茫地看着那双黑色的靴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缓缓抬起头,看到那个紫发少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面容依旧惨白如纸,那双干净翩然的紫眸却终于注视了自己,却染上了一抹复杂的色彩。 桐人的双眸瞬间瞪大,身体的动作比脑子更快地反映过来,站了起来立刻紧紧地抱住了少年,力度过大让少年的身体踉跄了几步,但即使如此桐人的力度丝毫没有卸下,浑身颤抖地紧抱住少年,将头埋在少年的肩膀上。 明明一直到刚才都为落泪,但此时,桐人的眼泪却终于从眼眶夺出。 失而复得的喜悦,恐怕最过也就是这样吧。 少年浑身僵硬地被抱住,双眸微微颤抖着,最后僵硬着手缓缓抬起,轻拍了拍桐人的后背。 这样的寂静未持续太长时间,少年就伸手将桐人推开,然后转身向山洞的黑暗伸出缓步走去。桐人愣了愣也意识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抱住少年还哭了这是不是太丢人了。尽管如此,桐人的嘴角却浅浅扬起,伸手将背后的剑拿了出来,立刻追到少年的身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探路。 “你,认识这里吗?”走了一大会儿,桐人突然记了起来问下身后的少年。 但是,只看到少年摇了摇头。 在这里毫无时间观念,桐人还发现自己的菜单设置里只要是与外界有联系的设置都被禁止了,就连时间和日期都无法看到。 之前太过紧张没发现,此时定下心来就能明白这件事情恐怕是早就被人计划了吧。只是,会有谁这样大费周折地计划这种事情,桐人顿了顿,而后微皱着眉头回头看了看那个始终一脸平静的少年,最后神色未明地继续向前走。 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会有目的吧,只要继续走就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又走了一会儿,桐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少年的步伐越来越缓慢,如此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桐人疑惑地看去,少年没有说话。 “累了吗?”桐人迟疑地问了出来,而少年停顿了一会儿却是真的点了点头。 那一刻桐人心中却有几分微妙的心思,有些无奈地蹲了下来转过头示意了少年一眼。似乎真的是一回生二回熟,少年这一回爬上来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一些。 桐人背着少年后,走路的速度的确比之前快了不少。虽然说是黑暗的洞穴,但是不至于到看不清楚路线的地步,而且从头至尾只有一条通道,桐人也只能一条路走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那一抹远远的光亮晃得眼睛有些疼,但是看久了也便觉得习惯了,然后出乎意料地走到洞穴外——是一片森林。 桐人站在洞穴里,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踏出了一步。踩在绿地上之后,身后那洞穴的出口却突然间消失了,果然这样的想法没有错,他只是被人故意引导到了这个地方而已。 这里,大概是森林的深处,周围一片静谧。 周围的树木郁郁苍苍,繁茂昌盛。仰起头,只有斑驳稀疏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里照射进来,但是尽管如此,那澄净透明的光芒却让人感到惬意温暖。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不时有落叶翩然随风而落。耳畔听到了鸟儿扑棱隐匿在树冠上的声音,听到了远处溪流泠泠的流水声,听到了不时窜出的野物活动的声音。远远望去,这一片森林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天际,风吹过,那满眼的绿色似乎也在翩然起伏。 整个世界,就这样陷入了一片柔软的绿意。 尽管周围的美景缓和而又静美,桐人却越来越觉得有种违和感。这个世界里所有的景观都很唯美,但是以桐人的视角来看,创造这个世界的茅场晶彦更喜欢用缤纷的色彩,描绘出绚烂极致的景观,而不是这样单一得只是一片绿色。 越背着少年往深处走,那样的违和感却越来越强烈,直到看到视野里多了一栋小木屋。 “嗷嗷嗷!”突然听到了巨大的吼声,桐人的身体一颤随即背着少年躲在了一棵树后,隐蔽地探出头循着声音看去。 那是一个狼面人身的巨大的怪物,脸上狰狞的面容下有一双猩红的血眸,那锋利的牙齿恐怖而又令人畏惧,似乎只要被咬到就足以血肉喷溅,狼头在四处望着大声咆哮着,那声音似乎足以震裂胸肺般令人惶恐。 而狼人的身体穿着夸张的布衣,层层叠叠,杂乱地裹住巨大的身体,但是露出来的皮肤却布满了黑色的粗壮狼毛。狼人的左手拿着巨斧,右手拿着匕首,气势汹汹地在寻找着猎物。 桐人微眯着眼,清晰地看到了那怪兽旁边写着——【狩猎人巴克欧勒】,而那一长段的绿色血条也是清晰可见,同时更加令桐人慌乱的是那怪物显然是察觉了自己的位置,正以骇人的速度嘶吼着冲过来。 桐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背着少年逃离这个地方,但是当想逃跑时,身体前方的退路却突然被封死了。恍若深处于一个完全被监视的囚笼里,被迫要按照未知的计划一步步走下去,桐人恼怒地皱起了眉,但还是迅速将少年安全放在大树背后。 “你呆在这里。”桐人轻声迅速说着,而后立刻拔出黑剑阐释者转身,同时从道具栏里拿出了另一把白剑逐暗者。如若无法逃跑,那就只能挥刃迎战了。 紫发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个黑影在少年的紫眸里骤然腾空而起,桐人的脚尖踩踏在空气上,挥着双剑毫无畏惧地向那怪兽奔去,那一抹黑影似乎就这样不可动摇地刺入思维深处。 二刀流的招式一剑剑都毫无丝毫停顿,那个敏捷而柔韧的身体在巨大的狼人面前灵活地穿梭着。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挥臂,利刃的光芒让人眼有些模糊,一招招利刃在狼人的身体上划出了一道道深刻的血痕,那种将剑刃切开空气,劈开空间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震惊。 招式丝毫未停顿,而狼人的嘶吼声也不绝于耳。桐人面容认真紧张,但是每一次双手挥刃都似乎拼尽全力般,双眸紧盯着狼人不断降低的血条。直到那狼人的血条见底时,桐人的踩踏在狼人的肩膀上,凌空而起,最后一次双刃对准狼人的头不可动摇地全力挥刃。 那一刻,伴随着狼人最后绝望的嘶吼声化为了最后的碎片,整片森林又安静了下来。 桐人粗喘着气,看着自己也所剩无几的血条不由得一身冷汗,但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会儿便焦灼着向少年躲藏的地方跑去,并没有在意身后【Congratulation】的字样。 那少年只是安静地坐在树下,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像是并未多少在意桐人刚才的战斗,也并未多看一眼而已。桐人看到平安无事的少年,终于长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这才去注意刚才的奖励。 【打败森林的狩猎人巴克欧勒,奖励为公主套装一身。】 桐人的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界面上出现的奖励,但是还未反应过来身体瞬间发出了莹莹蓝光,当再次回过神来时,身上的黑色午夜大衣已经被取代了。 柔软的浅黄色的长裙及地,普蓝色的上衣,白皙的双臂完全显露了出来。桐人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艳红色的蝴蝶结头箍,桐人吓得立刻将头箍扔在了地上。 桐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是发现那个少年难得一次认真注视自己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一定很奇怪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桐人奋力地想要将长裙给撕扯开,那裙子却坚实得很。 那个紫发少年却是低下了头,将红色头箍从地上捡起来,然后少年缓缓站了起来。 “你,哎?等,等等……”桐人诧异地看着少年将头箍拿起来,然后双手抬起来似乎要帮自己戴上。桐人立刻慌张地想要后退躲避开,但是看到少年带着笑意的紫眸,桐人诧异着身体便停在了那里,阻拦的声音也瞬间噤了声。 第一次看到少年带上笑意的紫眸,在阳光下通透一片,与澄净温暖的光芒融为一色。而那个少年双手将艳红的头箍帮桐人戴上,随后向后退了几步。 那个少年,认真地看着桐人的公主装扮。 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弧度,眼睛里漫起一层不可窥破的暖色的光。 桐人怔了怔,最后不自然地拉了拉裙角却是也笑了出来。 什么啊,原来你也是会笑的啊。 第42章 忘记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29日 在蒂斯列河流上发生了幽灵船碰撞游船的事件之后,受到影响的不仅是坐在游船上的人们,而是所有在七十层镜像之城的人。 就像是一个起始点一样,当游船爆炸烈火在水上蔓延之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河流中隐现了出来,随即便是整个城的震颤。 连接镜前镜后的大桥完全碎裂于水中,淹没于漩涡里,而后两座城开始逆向旋转,那旋转很慢,但是对于城镇上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恐慌。 蒂斯列河流上的漩涡不断地扩大着,似乎要将河水都席卷入无底洞里,而那原本游船的残渣和火焰瞬间也被吞没,只留下惊险上岸的人冷汗一身地在侥幸没有死,但是却又看着所在的城镇在不断地移动。 镜前与镜后两座城相对旋转,更令人讶异的是那两座雪山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开始融化。那大大小小的白棉层般的雪丘陵开始溶解,叠叠下降的碧蓝的泉水池混着那透明的雪水一同层层落下,绕着七十层的整座城开始流动,而后竟然汇成了一条围绕着整个七十层镜像之城的溪流。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两座雪山在旋转后,由最远的相隔距离渐渐缩短,最后竟然近在咫尺地相对,而其间的距离不过曾经的那一座横跨于蒂斯列河流之上的大桥的距离。但随着那漩涡的扩大,河流的河水开始莫名地干涸,最后那两座雪山竟然缓缓飘逸接近合并了起来。 从远处看,那两座雪山相并为一座巨大的雪山,但是雪水和泉水仍然在太阳的光芒下融化,晶莹的水如同从天而降的河流般,又在阳光下不断蒸发,远处看那水在光芒下映射着绚烂的色彩,幻化出了唯美的光影奇迹。而后那河水落下至山脚下,却又沿着那两座雪山相并的间隙顺流而下,直至没入了那围绕整座镜像之城的涓涓河水。 ——整座镜像之城此刻就如同凌驾于海水之上的海岛一般。 更令所有人为之震惊的是,那雪山在融化之后竟然变为了一座雪白的城堡。 随之而来的是,迷宫区的正式开启。 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是,迷宫区的正式开启的契机是因为那一次在蒂斯列河流上的意外,不,肯定并不是意外。 而七十层的迷宫区,就在那座融化于雪山后显现的城堡之内。 “克莱因,我还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桐人的情报。”那个一身红白相间骑士装的少女一脸担忧,白皙的脸上带上了一层惨白憔悴,金橙的瞳仁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 “亚丝娜,别着急,桐人不会有问题的。”克莱因也皱着眉,看上去的担忧并不少于亚丝娜,但尽管如此还是出声安慰少女。 昨天自从桐人被卷入漩涡之后,克莱因就在组织人各处寻找着桐人的所在,同时也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亚丝娜。整个一晚上,他们都在担忧地寻找着桐人的踪迹,尽管如此还是一无所获。 本来的好友邮件信息,也被屏蔽了,不是所有人,而是只有桐人的信息被完全屏蔽,无法向桐人送出信息。与克莱因一同的目击者也只是看到桐人和一个少年一起坠入了漩涡里,但并没有其他第三人一同落入。 其实如若这样想的话,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沉船之后,落入河流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但是落入漩涡的却偏偏只有桐人和那个少年。 而且,桐人的消息还被完全屏蔽了。 “我要去迷宫区里。”亚丝娜眼神认真地盯着那镜像之城中央的城堡,双手握拳,像是在刚才那一刻终于下了决心。 如若桐人没死,还被信息屏蔽了的话,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被困在了迷宫区里了吧。毕竟,迷宫区的出现是在那一次巨大的意外之后,那个漩涡与迷宫区必定少不了关系。 “亚丝娜,你别着急,你一个人去迷宫区太危险了。”克莱因立刻给出了不赞同的眼神,先不说桐人在不在迷宫区里,七十层镜像之城本来就太过诡异,所有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过迷宫区这么长时间才出现的一层。 所有人都在等待情报,等待攻略组的出发,所以更不会有人第一个轻举妄动就步入迷宫区里。 “桐人没有那么弱的。”克莱因看着亚丝娜依旧坚决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亚丝娜转过头看了眼克莱因,眼神有些松动,却还是咬着下唇眼神仍然注视着那迷宫区所在的地方。 “亚丝娜大人。”一旁离亚丝娜十几米远的男人终于靠近了,面容尊敬地看着亚丝娜,但是眼神却隐晦不善轻蔑地瞄了克莱因一眼。从男人的服饰来看,他也是血盟骑士团的一员。 “亚丝娜,这是?”克莱因看见男人的眼神觉得有些奇怪,微皱了皱眉,然后看了看亚丝娜却发现少女的表情带着些许的厌恶和烦躁。 “我是亚丝娜大人的守卫,克拉帝尔。”男人看上去已到中年,但是脸上却带着一种傲慢的表情,眼神冷淡高傲地看着克莱因。 “我不是说过今天不要跟在我身边了吗?”亚丝娜的语调里带着不耐烦,眼角上挑带着怒气地看着克拉帝尔,显然因为桐人失踪的这件事和这个护卫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矛盾。 “跟随在亚丝娜大人身边是我的职责,而且团长大人有信息来了。”当克拉帝尔看着亚丝娜时,眼神立刻变了,尊敬而又满怀炽热。想来是因为团长大人有了信息,所以才会再一次有了充分的理由靠近亚丝娜。 “什么?”亚丝娜听了克拉帝尔的话,压抑着些许的怒气询问。 “团长大人让亚丝娜大人回总部,说要讨论有关攻略七十层的事情。”克拉帝尔立刻顺着亚丝娜的话说下去,但显然重新守在了亚丝娜身边,不会再离开十几米那么远了。 “攻略七十层……”亚丝娜喃喃地低语,看着那城堡所在的迷宫区之处眼神有些犹豫。 “是啊,亚丝娜,你就先回去和你们那个团长讨论攻略迷宫区吧,我在这里继续打探桐人的情况,如果有消息我一定会通知你的。”害怕亚丝娜真的独自去迷宫区的克莱因也发话了。 亚丝娜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当看着亚丝娜离开之后,克莱因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寻到了五十层道具商人艾基尔的店里。 “你说,你有桐人的情报?”克莱因怀疑地看着眼前强壮,皮肤黝黑的男人。 “嗯。”艾基尔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只是眉头微蹙,“你之前说,那天和桐人一起的是一个紫发紫眸的少年。”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克莱因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艾基尔。 “大概还是在去年圣诞节过后吧,桐人有让我打探TROHS神秘店铺入场券的消息。”艾基尔的眼神带着几分思索和回忆地说着。 “这有什么关系?”克莱因的眼角微抽,不明白两者有任何关系。 “你也知道的吧,桐人很少会让人帮他做些什么。”艾基尔开口问克莱因,克莱因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艾基尔便接着说下去,“但是当我终于拿到入场券再问他的时候,他却说已经不用了。” “已经不用了的话,那其实就可以理解为他已经进去过了。”艾基尔伸手叩了叩木桌子,似乎是习惯性地听着咚咚的声音思考,“之前有情报说,那个TROHS神秘商店里的店主是披着黑袍的紫发紫眸少年……” “什么!你说桐人把那个NPC的店主带出来了?”克莱因终于明白这么长时间艾基尔究竟在说什么,立刻惊诧地将艾基尔的话打断。 “这,这,是碰巧吧?怎么可能会把NPC带出来,还一起去游船……”克莱因怎么都觉得不对,毕竟不管再怎么真实,这也是一个游戏。更何况,将那个掌管着各种传说珍惜道具商店的店主带到外界,桐人也不至于这么逆天吧。 “我只是猜测而已。”艾基尔看着克莱因惊讶的模样有几分无奈,“我一开始也觉得是碰巧,但是你看看这个。” 艾基尔伸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下,在出现的界面里翻到了好友栏。 “好友信息里的桐人颜色字样变成了浅灰色,邮件系统里也无法发送信息,所以说我们都认为桐人是被什么给屏蔽了。” 艾基尔指了指好友界面里浅灰色字样的桐人名字。 “我之前为桐人找到的TROHS神秘商店入场券一直都在道具栏里,你看。” 艾基尔指着同样变为浅灰色的入场券,明明是入场券却也被屏蔽了。艾基尔点了点入场券,本该直接进入商店,此时却毫无反应。 “一样都被屏蔽了。”艾基尔看向了眉头微蹙,眼神带着思索的克莱因。 “那,那个少年真的是……”克莱因依旧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如果是巧合也未免太偶然了。 “我去找情报贩子买了关于那个NPC店主的情报,据说所有人去店里接受的任务都是取得七十层的镜前之花。但是至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人能够到达镜前之山的山顶。”艾基尔看着克莱因。 “我也去过,不过山顶那里的怪兽血量太大,的确没有办法靠近山顶,镜后之山我也试过,但是也是一样上不去。”克莱因点了点头,表情严肃代表赞同。他曾经也和其他同伴一起去山顶,但是那里的雪兽的等级很高,根本就无法顺利斩杀。 “但是有人看到桐人背着一个少年去了镜后之山的山顶,而且还没有任何雪兽阻拦。”艾基尔手叩着桌面的力度加大了些,眉眼里尽是思索,“这就像是,故意诱导桐人去镜后的山顶。” “你是说……”克莱因也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双眼诧异地看着艾基尔。 “那个少年如果真的是神秘商店的店主的话,一定知道七十层的所有情报。我怀疑,不仅镜前之花的任务,还是这一次的游船事故和漩涡都不是意外,反而都是针对桐人的。” “那桐人现在是不是有危险?”克莱因连忙问了出来,双眸里满是焦灼。 艾基尔的手顿了顿,停下了叩桌的动作,双眉紧皱,眉眼里也是暗藏的担忧,并没有说话。 在另一边的森林里—— “那,我们就先去木屋里看看吧。”在森林里刚刚得到了公主套装奖励的桐人烦恼地看着自己的着装,不过想到少年之前灿烂的笑意,心里稍微平复了些。至少,没有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不过果然现在重要的是去那个木屋看一看吧。 实在是太明显了,整片森林里,只有这一个木屋过分明显地在一片绿地里,就像是故意让人看见让人进去。大概,只要进去了才能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那个少年灿烂的笑容也转瞬即逝,随即又变成了那一副冷淡默然的表情,微微点着头,然后便跟着桐人故意放慢的步伐走到了木屋跟前。 桐人微皱着眉,挡在少年的前面,深灰色的瞳仁专注地看着木屋上平凡朴素的木门,右手拿剑,左手警惕地靠近木门准备打开。 只是那一瞬间,门突然发出了亮光,深褐色的粗糙木质的门却变得透明平滑起来。如同一面透射的镜子般,发出了淡淡的荧光,从镜子里隐约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桐人的双眸瞬间收紧,惊讶地看着镜子上缓缓浮现的人影,有一个名字瞬间闪过脑海里。桐人骤然转身看向身后紫发紫眸的少年,微张了张口,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 但还未能说出口,那镜子发出更甚的目光,在桐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将桐人整个人都吸入了镜子里,然后镜子的光突然消失。 仍旧是那粗糙平凡的木门,木门前却只站着一个少年而已。 那少年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回过头遥遥看向了远处,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直至许久,那个少年才伸出手缓缓推开了木门。 木门里有一个人正站在里面,黑色的短发,头上带着鲜艳的红色头箍,湖蓝的上身浅黄色的长裙,而那人的面容精致,白皙清秀,如若不是知道他是桐人,恐怕真的以为是个女孩子。 桐人就站在那里,茫然的眼神看着少年,像是第一次见面般的陌生一样。 “你……”桐人抬了抬手,想要说些什么,但记忆里却一片空白,“你是谁?” 应该是记得的,明明感觉里就很熟悉,但是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像是磁带被故意空白了一段一样,但是那段空白却依旧会在那里。 不是一段空白,而是全然得空白。桐人茫然地看着四周,然后迷茫地举起了双手,看着自己的十指,却依然记不起任何事物。 最后,他只能声音颤抖得问眼前唯一出现的紫发少年——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来一发 第43章 种子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30日 记忆这种事情很奇妙,当失去记忆时脑子里一段空白,但是不管在做任何事总有一种奇怪的微妙感。像是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我曾经做过这件事,但是茫然地却又模模糊糊地什么都不记得,只是隐约有这种认知而已。 这种感觉很不好,明明自己应该是记得的但是真正看过去,却又是一片空白。桐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却也只能将所有疑问寄托于眼前的紫发少年身上。 而那个少年只是一言不发,就连那空洞的目光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便越过了他走向了二楼。吱嘎吱嘎的木质的楼梯发出了近乎于崩解的声音,那个少年就那样一步步缓慢而僵硬地走了上去,然后打开了二楼的木门。 桐人微皱着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不愿意回答自己的话。但是看到少年缓慢的动作时,却又习惯性地耐心注视着,像是曾经保留下来的习惯一样。 当桐人也走到二楼时,打开吱嘎的木门看到昏暗的房间里那个少年已经躺在木床上睡了。 二楼的房间里没有窗户,连月光都透不进的房间很昏暗,但隐约仍然可以看到有很多床。那个少年就安然地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平稳地呼吸,盖在身上的被子有几分凌乱。 桐人顿了顿,还是轻声小心地走进了房屋,将少年身上的被子压平整了些,帮少年认真地盖好。桐人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少年的脸,觉得有什么影像要从脑海里的呼之欲出,但是却又如同被墨水完整泼上了信纸般,他还是不知道那张纸上原来到底有些什么。 桐人看着自己的手轻叹了一声,最后只能眼神复杂地看了沉睡的少年一眼。 这个少年与自己一同在这里,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吧,但是却什么都不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桐人还是放轻脚步离开了房间,然后迟疑了一下便打开了木屋的门。因为那个少年还在二楼里睡觉的缘故,桐人不敢走远怕那个少年会遇到危险,只是绕着木屋走了一圈。 这里是一片森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晚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是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过一层含混的暗色光线。森林的树木在风中摇晃着,发出一种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却增添了几分阴森可怖的气氛。 只是走了一圈,桐人便也回到了木屋里,坐在桌子旁看着木桌那燃烧着微弱火光的蜡烛,不知道在默默沉思着什么。 不知道注视了多久,桐人便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地伏在桌上睡着了。 当桐人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次日的清晨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上了什么,仔细一看好像是昨天看到的那个少年穿着的黑色外袍。桐人不由得立刻清醒了些,立刻转头四处望向那个少年的身影。 桐人顿了顿,便看到那个少年从一扇用门帘遮起来的门进来,那个紫发少年脱去了外袍里仍然是深灰色的长袍,金色的方扣子从领口延伸至腰间,纯黑的皮带并没有过多繁复的花样,只是那金色的点缀不至于看上去太过阴沉。 当那个少年将一盘咖喱饭放到桐人面前时,桐人才恍然发现少年竟然刚才是从厨房出来。 “你,做的?”桐人迟疑地问着,看着热腾腾的咖喱饭,却总觉得有几分微妙。 那个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将勺子递给了桐人,然后便缓缓地坐在桐人对面的位置。 桐人愣了愣,却也还是伸手动了勺子,咖喱饭有些烫口,但咖喱的味道很浓郁,吃起来的确很好吃,桐人也忍不住地大口吃了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食物了。 上一次吃到还是在…… 桐人愣了愣,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缕浅金棕色的长发,但是却记不真切。 “我,想出去。”只是这一瞬间的模糊影像就让桐人愈发坚定了昨晚的想法,他不能一直茫然地呆在这个木屋里,一定要出去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紫发少年默默地注视着桐人,还是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你和我一起走?”桐人询问的语气问着少年,隐藏的含义自然是希望少年点头的。 而这一回,少年似乎很快地就点头了。 看到少年同意了,桐人自然是心情轻松了几分,大口吃光了桌上的一盘咖喱饭之后才突然记起来,“你吃过了没?” 少年没有说话,反而是站了起来慢步走到了厨房里,然后又拉开了门帘走出来,只是手中多了一个盖着布的木篮子。 “走吧。”少年终于开口了,然后提着木篮子便向门口走去。 “哦,好。”听到少年说话的桐人却是不由得震惊地没晃过神来,直到木门打开,桐人才恍然记起来大步向少年走去。当看到少年提着有些大的木篮子时,桐人皱了皱眉,“还是我来拿吧。” 少年顿了顿,也就将篮子递给了桐人。 篮子有些沉,桐人接过手的时候偷偷掀开了布看了眼,却愕然地发现整个过大的篮子里有桌布,水果,瓶瓶罐罐的果汁还有其他食物。 桐人愣了愣,茫然地看了眼眼前的少年,他记得他先前他的确是说出去,但是他是为了离开这里,而不是……郊游吧。 尽管这么说着,桐人还是拿着那木篮子走了出去。原来本意是要走出这个森林的,但此时桐人走在树林里却真的有几分外出踏青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桐人觉得今早看到的景色与昨晚似乎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昨晚的阴森恐怖此时看起来却明媚安详,树木枝繁叶茂,朝阳的霞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斑驳地抹出一层闪耀的浅色光晕。不时有小动物会从树丛中隐藏着窜起,看到人影后又惊吓地躲开。 “走累了吗?”走了一会儿时间,桐人却发现身后的少年步伐越来越慢,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少年,毕竟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感觉。 少年微蹙着眉,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休息一会儿吧。”桐人这么说着,然后把手中的木篮子放在了地上。桐人有些烦躁地看着不管怎样都损坏不了的长裙,最后只能将长裙提起记了一个结,随后动作敏捷地爬上了树。 在树枝上远望,四处都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毫无出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连刚才道路来的那个木屋也消失不见了。 这个森林,就像是一个未知的迷宫一般。不管怎么走,都只会深陷在森林里。 当桐人跳下树枝时,却发现那个少年不知道何时已经将桌布扑在了草丛上,木篮子空空如也,所有的食物和饮品都已经规整地放在了桌布上,而那个少年也已经安静地跪坐在桌布上,双手正捧着一瓶玻璃瓶的果汁。 桐人的嘴角抽了抽,满脸无奈地看着绝对是出来郊游的少年。那个少年似乎也发现了桐人的微妙的眼神,少年抬起头,紫眸认真地注视着桐人,随后伸出左手在一旁空白的桌布上拍了拍。 桐人愣了愣,最后却也只能无奈着坐下。 的确,如果真的是迷宫的话,不管走到哪里都没有办法出去的吧。 坐在桌布上的桐人四处望着,看着树丛里不时跳出的小兔子、松鼠,似乎好奇地打量着这里,而树木郁郁葱葱,阳光温暖,如若不是自己失去记忆,如若不是被困在这里,如若不是穿着这奇怪的长裙,桐人大概真的会把这一次当成愉悦的郊游吧。 桐人从桌布上拿出了一个三明治,大口咬了起来。当吃完了一个三明治时,桐人还没有想好下一步做什么,只是尽管这样却突然看到坐在身边的那个少年突然站了起来,从来都没有那么迅速过地向一个地方跑去。 桐人张开口想要叫出那个少年的名字,有什么似乎要充溢那层层的空白显现出来。但是开口的时候,却只感觉到虚无的空气,他仍然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个少年骤然起身地向那个地方跑去,似乎第一次动作如此迅速,不过只是跑了几步身体就突然踉跄了一下,然后那少年就那样无力气地倒了下去。 桐人紧张地瞪大了双眸,猛地站起来向地上昏迷的少年跑去。少年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陷入了昏迷,少年的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那样的虚弱让桐人的双手都不由得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了?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少年却突然间晕倒了,桐人伸手将地上的少年半抱起来,担忧地看着少年但是却只能茫然无措。 在桐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少年又缓缓转醒了,睫毛微颤,那双幽紫的瞳仁渐渐睁开。然后少年僵硬着转过头,依旧看向先前望着的方向,眉眼里隐约闪过了一抹暗色。 “你没事吧?”桐人极度担忧地看着怀中的少年,尽管少年缓缓地支起身来,但是桐人却感觉到少年浑身僵硬,身体似乎在极力绷紧着用力一样。 少年过了许久,才僵硬地摇了摇头。 “我们先回去吧。”即使少年不摇头,桐人也看出来了,少年现在的情况并不好。桐人微蹙着眉,伸手将少年横抱起来然后向来的方向走回去。 没走几步,那之前消失于森林中的木屋又毫不突兀地出现了。 桐人也来不及多思考便进了木屋,匆忙来到了二楼将少年放到了昨夜睡得床位之上。那少年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单纯地休息而已。 但尽管这样桐人还是未出声,手抚着被子帮少年严实地盖好,然后手指缓缓上移,落在了少年额头的碎发上。桐人顿了顿,最后手掌落下,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头发。 这样亲昵的动作,有种很微妙的温暖的感觉。 到底眼前这个少年是谁呢?这里又是哪里?我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失忆……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但是桐人也知道唯一知道真相的少年恐怕是不会回答自己的吧。 还要呆在这里多久?心中一直有一种潜藏的焦躁不安的感觉,催促着自己离开这个地方,但是桐人却始终记不起来,有什么很重要的理由不能留在这里。 到底是什么理由…… “亚丝娜。” 那一刻桐人觉得脑子里有什么骤然显现了出来,这个名字在脑海中给似乎迸裂开了什么,就像是恍然得到了那个理由的答案一样,但是这个名字并不是出自于他的口中,而是床上的少年。 “亚丝娜?”桐人惊诧了一会儿,才记得问出声来。 “记得吗?”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眸,浅浅眸光注视着桐人,声音很微弱。 桐人犹豫了一会儿,脑海中什么都是一片恍惚,但是他却觉得这个名字很重要。只要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心脏在颤动着,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不断撞击着胸腔。 耳边不知为何听到了小鸟扑腾着翅膀的声音,桐人诧异地看向开着的二楼木门那儿有一只小黄鹂飞了进来,那黄鹂鸟歪着头落在了少年的床边,然后低着脑袋,将嘴里衔的一小颗放在了少年的手心,然后又扑腾着飞走了。 “这是,种子?”桐人诧异地看着少年黑色露指手套上的种子,然后看了看少年,只是少年的表情依旧冷淡,只是默然地看着那颗种子一言不发。 “要种起来吗?”桐人询问着少年,在少年点头之后桐人便走下了楼用一个木杯装了些土之后回到了房间,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小小的种子,“大概直接种到土里就行?” 少年只是伸手将种子递给了桐人,桐人也只能拿下,按照自己想的将种子塞进土里,随意地埋了埋。 “不知道会种出什么来。”桐人看着那木杯里的土,瞳仁里带着些笑意和好奇。 手突然被抓住,桐人怔了怔,看着少年干净的手套和指尖只是自己手上还都是泥。桐人潜意识地立刻想要将手移开,只是这一回少年却是用力地抓住。 桐人不解地看向少年,而少年只是低头,右手里不知道是哪里拿出的一条红绳系在了桐人的手腕上。少年的动作认真而又专注,那双紫色的瞳仁就那样近乎虔诚地看着那红绳,似乎在做一件极其重大的事情一般。 桐人不禁都愣住了,他觉得少年这副专注的表情他似乎曾经也见到过。看着那系在手腕上的朴素的红绳,桐人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少年系好红绳后,看了许久,然后又看了看那种下种子的木杯。 “等那个种子种出来,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第44章 再见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8月31日 当桐人醒来时,当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时,桐人竟然有一种果不其然的感觉。 为什么我会有熟悉的感觉,明明昨晚和少年睡在一张床上醒来却在地板上我却毫不惊讶?桐人无奈地从地板上爬起来,以前难道也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吗? 昨晚不像是自己从床上摔下来的,反而是像是人为的,但是即使是这样,这个房间有这么多张床为什么偏偏把自己扔在地板上? 桐人站在床边,看着床上仍然在沉睡的少年轻叹了口气,然后捧着那昨天种下种子的木杯下楼。如果是种子的话,放到外面晒下太阳会比较好吧。 当桐人一边捧着木杯开门,一边想着今天要计划做些什么,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发现外面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在听到开门声时似乎是被惊吓到了立刻警惕地转身,手紧握住利剑对准桐人。 浅金棕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白红相间的骑士装在风中微微晃动。少女防备紧张的双眸在看到桐人的那一刻微微颤抖,就连手中的剑也有些隐隐握不住。 “桐人……” 少女轻轻唤出他的名字,然后将剑放置腰间后立刻向桐人扑了过去,两只颤抖不住的手紧紧抱住桐人不放。这么多天的担忧和寻找在此刻终于有了结果,亚丝娜终于克制不住地将掩藏的脆弱暴露在桐人面前,眼眶有些湿润,头埋在少年的颈脖处。 “亚丝娜……” 桐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记起了昨天紫发少年对自己说过的那个名字,在此刻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而唤出那个名字之后,怀中的少女颤抖得更加厉害,然后轻轻呜咽地嗯了一声,桐人觉得心一软,手缓缓抬起抚了抚少女的长发。 “桐人,你这么多天到底去哪儿了!连个消息都没有,克莱因找你都要找疯了,还有你……”亚丝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推开了桐人,脸有些微烫视线不自主地游离在木屋上,随后才落在桐人脸上,只是现在才蓦然察觉到桐人穿着的是公主裙? “那个,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却穿成这样。”桐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不仅是长裙,就连那个红色头箍都摘不下来。还有,桐人迟疑地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他明明自己自己是抱着木杯下来的。 “什么都不记得?”亚丝娜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桐人,“可是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 “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重要。”桐人缓缓地说着,视线停顿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当看到少女的那一瞬间就觉得有什么正在极力冲破脑海中那片空白,而那个名字更是鲜活地浮现在心底,“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亚丝娜吧。” 亚丝娜怔住,嘴微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最后,少女微微低下了头,然后向前走了几步靠近桐人,伸手拉了拉桐人的手指。 “你还记得其他什么吗?”亚丝娜询问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底气,但是少女的脸颊却是微红。 “一直都觉得很熟悉,但是就是记不起来。”看着脸上泛着红晕的亚丝娜正伸手拉住自己的手指,桐人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总觉得这么长时间心底一直催促着焦虑不安都平息了。 “这个木屋……”亚丝娜抬头看着桐人身后的简朴的木屋,然后恍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森林,又定睛注目地盯着桐人的全身看,最后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了一句,“这屋子里该不会有七个小矮人吧。” “……只有一个少年。”桐人顿时不明所以地看着亚丝娜,为什么会有七个小矮人。 亚丝娜刚想说话,却还是止住了,毕竟应该怎么和失忆的桐人解释一个童话故事。不管怎么看,森林,木屋,桐人身上的蓝色上衣嫩黄长裙还有红色的头箍,都和小时候听过的白雪公主的童话太过相似了。 “等等,那个少年是不是紫发紫眸,穿着黑色的长袍?”亚丝娜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凌厉地看向桐人,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桐人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亚丝娜已经拔出剑冲进了木屋里。亚丝娜在环视了一层未看到人之后便跑上了二楼,打开吱嘎的木门便看到她口中紫发的少年正站在一张木桌旁,看着木桌上木杯里已经有了一株纤弱嫩绿的幼芽。 “你到底是谁!”亚丝娜将剑刃对准少年,眉眼里满是冰冷。 少年抬了抬头,缓缓转过头看向亚丝娜,然后却是摇了摇头,好像代表着他并不是谁,或者说并不值得让这两个人知道他到底是谁,那也许根本就不重要。 “之前是你给了桐人去镜前之山的任务,之后的游船和迷宫区的事情你也是都知晓的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桐人带到这个地方来!你的目的是什么?”亚丝娜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年更是愤怒,就是因为少年桐人这么长时间都了无音讯,她,她都差点都以为桐人已经死了。 而且她前一秒明明还和其他人一起在攻略迷宫区,刚到了BOSS的区域却突然转换了环境,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听到声响后转过身就看到了桐人,这绝对不是偶然,很显然有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能计划这一切的人,只有这个诡异的少年吧。 “你到底是谁?不会是……茅场晶彦吧。”亚丝娜怀疑地问着,毕竟这样的种种意外已经让她不能再以为这个少年只是单纯的NPC了,但是,会是茅场晶彦吗? 在听到茅场晶彦这个名字时,少年的瞳仁里泛起一丝波澜,最后少年还是沉默地摇头。 “亚丝娜!” “亚丝娜大人,你终于出现了!” “副团长!”…… 不知道为什么,耳边突然充溢了这样夹杂着惊喜的呼声,亚丝娜浑身怔住,瞪大双眸竟然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迷宫区,也就是在BOSS的大门外。而身边是血骑士联盟的其他攻略成员,还有克莱因也惊喜地看着自己。 “我,刚刚明明看到桐人了。”亚丝娜茫然无措地四顾环视,却没有看到刚才的森林和木屋,也没有看到桐人。心底的慌乱无措在看到那个也出现的紫发少年时,亚丝娜爆发地冲了过去将剑刃对准少年的颈脖,将少年的身体遏制在墙上,眼神里带着杀气,“桐人在哪!” “喂喂喂,亚丝娜,你冷静点。”克莱因看着突然出现的亚丝娜还有那和桐人一起消失的少年也出现,顿时明白刚才亚丝娜消失之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至于就这样想是要杀了那少年一般吧。 “亚丝娜,冷静点。”团长希兹克利夫走了过来,伸出手握住了剑刃将亚丝娜的剑从少年颈脖处移开,那双总是柔和夹杂着威严的眸子里带上了些许不认同,“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攻略七十层。” “可是桐人他……”亚丝娜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焦虑和不安。 “亚丝娜,你刚才是在BOSS的墙之外消失看到桐人的,既然这样桐人的意外一定与攻略七十层有联系。”希兹克利夫伸手拍了拍亚丝娜的肩膀,稳重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安心。 “是啊,说不定攻略七十层之后奖励就是桐人。”克莱因连忙搭话,在听到亚丝娜成功见到桐人之后,之前因为桐人失踪的焦虑也消除了,既然没事那之后也一定会没事了,“可是,这个门打不开啊。” 的确,好不容易突破了迷宫到了守层BOSS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打不开大门。 “这位是FRAWD神秘店铺的店主吧,不知道您是否能为我们打开这扇大门?”希兹克利夫笑着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而那少年竟然正仰头注视着。即使希兹克利夫问,少年也并未回答,只是用那双幽紫的瞳仁默默地看着,像是有什么流转在那双眸子里。 “如果要让店主办事的话,一定要拿到什么镜前之花吧。”克莱因看着无动于衷的少年,突然想起了那个任务的事情,得先提前拿到镜前之花才可以让少年打开门吧。 “是这个?”亚丝娜突然出声,手心摊开,手掌上是一朵白花,脆弱的花瓣近乎透明。 只是,这并不是镜前之花,却是亚丝娜在镜后之山取来的。当看到镜后之山的那一小片枯萎的绿地,亚丝娜便想到桐人说镜前之花的任务,于是不知道为何碰了碰,那枯萎的绿地却在瞬时长出了花朵。她想着何时能带给桐人,却没想到桐人遇到了游船的意外。 紫发少年看着亚丝娜手心的花,缓缓伸出手将那朵花拾起,然后转过头眼神瞄了眼希兹克利夫之后,便转过身正对着那扇大门。 少年将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右手印在了大门之上,浅金色的光芒从手心的局域缓缓扩散,如同蝴蝶翅膀的斑驳的花纹般从中心开始蔓延整座大门,然后那扇大门中央开启了一条缝,一点一点扩大,最后大门正式开启了。 大门内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玻璃碎片的亮光到处折射着令人刺眼,晕眩了很久才真正看清那个怪物的模样。身体由破碎的巨大镜片组成,但还披着一件过大的艳红色如同被血液浸染般的披风,四肢是骇人的白骨,就连那骷颅头都白骨森森令人望而生畏,白骨上的王冠尖锐锋利。 那怪物的骷髅头里本是双眸的位置却空空如也,但是有两簇青灰色的鬼火在蠕动着,吱嘎吱嘎的白骨移动的声音,从怪物的喉咙口更是接连不断发出奇怪的响声,像是骨头不断摩擦的撕扯声却又有些像低沉却又歇斯底里的狂笑。 怪物身旁的血条和名字就已经充分证明了守层BOSS的身份——【城堡王权者克里蒂娜】。 “桐人!”亚丝娜第一眼便看到了在那巨大怪兽身后的玻璃箱里关着一个人,穿着公主装扮的桐人站在玻璃箱里,双手不断地用力砸着,但是那透明的遮挡却毫无碎裂。桐人张开口似乎在喊些什么,但是站在外面的人听到的只有怪物骇人恐怖的声音,桐人的声音根本无法传达。 “那是桐人?”克莱因看着那玻璃箱里的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像公主的少女啊,桐人怎么会穿这种像白雪公主一样的裙子。不过,仔细点看,好像那张脸还真的是桐人。 还在克莱因呆愣着的时候,亚丝娜已经拔剑冲了出去,背影的线条坚韧而又敏捷,极具爆发力的弧度使那浅金棕色的长发似乎停滞于空气中。 一行的人看到亚丝娜独自一人先冲了出去,都不由得心一颤然后也立刻紧张地随后跟了上去一同攻击那首层的BOSS。 耳边是利器与镜片不断碰撞摩擦的巨响声,眼角不断瞄到刺眼难忍的光亮,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擅自停下攻击的速度,那始终都不断全力攻击的长发少女也始终战斗在最前沿,手中凌厉的招式缭乱而又骇人,那敏捷拼命的身影似乎就这样不可动摇地刺入所有人的思维深处,牢固地铭记着。 桐人拍着玻璃箱的手渐渐停住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脚尖踩踏哎空气之上的少女,似乎有什么愈发明亮鲜艳的画面正在从那空白的记忆里浮现出来。 和初次见面的亚丝娜一同在起始之层攻略了第一只首层BOSS; 在调查圈内事件里,第一次尝到了亚丝娜亲手做的美味食物; 绿地上和亚丝娜一起躺着小憩休息,醒来后看着少女仍然在沉睡; 咖啡厅里亚丝娜游离着视线搅拌着咖啡,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抱怨些什么; 在镜前之山给发抖却假装不在意的亚丝娜披上了长袍后,一同走下雪山…… 有些细碎的记忆,如同那镜片一样虽然是破碎的却是在闪闪发光,那么一点点地拼凑而成,又由少女的身影慢慢蔓延出了多个节点,然后整个世界的记忆似乎开始缓缓苏醒起来。 也许一开始桐人只是将那个名字默记于心,只是现在一切都明朗地展现出来,那个少女就在眼前为了自己而拼命地战斗,口中唤着自己的名字,视线深处留驻着自己的身影。 “亚丝娜……”桐人再一次唤出这个名字,觉得有什么在心底似乎已经不一样了。 “嘭!” 桐人的视线骤然停滞在半空中的亚丝娜身上,少女被那怪兽击中,胸口是一条巨大的红色口子,血条在视线可见的范围迅速下降到红色。少女的身体剧烈地撞击地面,剑也因为手的松开而滑落,当少女的身体无力地倒地时,那仅有的血条竟然又下降了些。 “亚丝娜!”桐人激烈地撞击着束缚自己的玻璃箱,看着那倒在地面的少女,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从未有过的另一种恐惧和不安油然而生,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恍若被死死缠住心脏开始痛苦地窒息。 亚丝娜缓缓地支撑起身体,视线有些模糊地看向四周,似乎因为刚才的攻击神经已经处于恍惚状态。直至少女游离的视线终于看到了桐人,踉跄着站了起来走向桐人,伸手触碰着那相隔的玻璃。 亚丝娜将手放在玻璃箱内内桐人手放在玻璃上的位置,似乎这样即使相隔也能感受到手的温度,少女的口微张似乎是在轻声呼唤着桐人的名字。 “亚丝娜,快躲开!”桐人的双眸骤然收紧,看到那怪物不知道是什么技能,大量尖锐的碎裂镜片似乎正撕裂空气,急速向亚丝娜和自己的方向攻击过来。 “亚丝娜!”桐人焦急地拼命敲着玻璃让亚丝娜躲开,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亚丝娜只是低着头,就那样定定站在桐人面前一动不动。桐人的心脏似乎在此刻疯狂跳动着近乎要骤然停滞,如若那攻击真的落在了亚丝娜的身上,那么…… 不,不行!绝对不可以!桐人在心中疯狂呐喊着,全身奋力撞击着困着自己的玻璃箱,因为太过于专注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浅黄色长裙如同映像般渐渐消失,而随之浮现出来的是黑色的午夜大衣。 “刺啦!” 随着一声爆裂的声音,那穿着午夜大衣的少年用一柄黑剑剑刃挡住了所有的攻击,少年的身躯死死挡住身后的少女。只是却看到桐人的脸上一片苍白满是冷汗,就连握住剑柄的手都在颤抖着。 “桐人。”亚丝娜愣住了,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恢复成原来熟悉模样的桐人,那个总是强势的少女此刻眼眶有些红,声音不自主地微弱颤抖起来。桐人的后背僵硬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只是将少女的剑从地上拾起,然后转过身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少女的长发,之后才将一瓶补血药水一同递给了亚丝娜。 “我都记起来了,亚丝娜。” 亚丝娜愣了愣,然后抿了抿下唇伸手接过药水,喝下后又重新握紧了剑柄。当抬头重新看向桐人的时候,看到桐人眼里的担忧与懊恼时,亚丝娜又低了低头,当重新抬头时双眼里的脆弱已经退却,剩下的是坚毅和往日里属于亚丝娜的自信与光彩。 战斗重新开始,在原先就由众人攻击怪兽的持续局面里又增添了新的助力桐人。亚丝娜与桐人的攻击配合的极为默契,像是如此演练配合了无数次般的精准,那怪兽的嘶吼声不断持续着,但怪兽的血量仍然在持续下降着,那咆哮声也如同最后的悲鸣声般。 直至亚丝娜和桐人的最后一击,那怪兽骷髅头之上的王冠缓缓掉落于地,叮咚的响声之后那怪兽巨大的身体变成了碎片隐匿于空气之中。 【Congratulation!】 在看到这个攻略成功的字样时,所有人都开心地大笑起来,之前紧张的氛围一扫变为了愉悦欢欣,亚丝娜也激动地拉住了桐人的手臂,桐人看着身边的少女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然后,视线突然看到了那个一直都站在旁边,却未参与战斗的紫发少年。 亚丝娜皱着眉,紧握住剑柄走到了那个少年面前,“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少年看着亚丝娜,最后微微垂下眼敛,轻声说着,“因为,我想让桐人当一回我的公主。” 虽然少年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人却也隐约听清了少年的那句话。 “就算桐人是公主,你该不会以为,你是王子吧?”被少年一句话噎着的克莱因,无比诧异地看着少年,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一句诡异的答案。 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走向了桐人,然后伸手拉住了桐人的手。 “你!”亚丝娜立刻生气地看着少年,却没想到下一秒自己的手也被少年拉住。 少年伸手将桐人的手缓缓放在了亚丝娜的手上,紫发少年注视着那双交握的手,眼里隐隐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最后少年的视线落在了桐人手腕上的那条红绳上。 “这样就好了。”少年轻声说着,最后抬头看着迷茫的亚丝娜与桐人。 “你是……”桐人静静看着少年,最后迟疑地似乎想问什么。 只是还没问出口,少年就伸出手掩住了桐人的嘴,不让他继续问下去。 “我是小矮人啊。”少年是这么回答的。 桐人是公主,亚丝娜是王子。 他是小矮人,那个一直陪伴在公主身边的小矮人,那个一直想要守护公主的小矮人,那个等待着将公主交给王子的小矮人,那个一心只希望公主幸福的小矮人…… 在镜像之城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镜像对称的,FRAWD-DWARF小矮人,其实这一切早已揭示,只是未有人发现而已。 童话仅此一次,只是这样,公主仍然也是小矮人的公主,而小矮人终究也会将公主交给王子。 桐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进木屋前他看到了一面镜子,那里透射出的是他和少年小时候的影响,那时他便记了起来。只是,记忆中那个叫小安的孩子并不像眼前的少年,那孩子爱笑爱哭爱玩爱闹,每天像是用不完的精力一般,一直都吵着他讲童话故事,还要求一定要讲结局最美好的一个。 他便那样一遍又一遍地将白雪公主讲了无数次,那个时候他也是那么说的,“桐人是公主。” 他问孩子,“那你是王子吗?” 那个时候,那孩子愣了愣,没有说话,直到很久才开口,“不,我要做小矮人。”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然变了这么多。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这个少年有熟悉感,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从一开始那种被珍视的感觉恐怕是真的吧。 记忆里的那个男孩,曾经那双总是明媚闪耀的紫眸此时却空洞无神,桐人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他在悲伤,但是,他却始终不知道他为何而悲伤。 “好了,桐人,我们打开下一层的门吧。”克莱因看着停顿在那里,气氛似乎很僵硬的桐人和亚丝娜,便出口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那我们出去了再聊吧。”桐人顿了顿,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只能应着克莱因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桐人和亚丝娜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紫瞳里那一直所隐藏的似乎开始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来,少年专注而又用力地看着。 似乎就这样一眼,一生就即将落幕了。 少年看着桐人打开门的时候,回头望向了自己。 心脏在胸腔中空荡荡地跳跃着,少年按着被撞的生疼的胸口,他以为当童话故事结局的这一刻他会哭出来,只是没想到真的到了此时,心竟然平静到了极点。 “谢谢,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第三发 第45章 结束 Sword Art Online 2024年9月7日 这就是,姐姐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每次只要这么想,看到那孩子时,茅场晶彦心里总觉得有些遗憾。 渐冻人病症的姐姐执意生下这个孩子后便去世了,而姐夫在照顾了孩子五年后,突然有一天在那孩子的生日失踪了,最后孩子的抚养落在了茅场晶彦的手中。 尽管他并不会照顾孩子,但他是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也只能将孩子从一户桐谷家里将借宿几天的孩子带回了家里,然后他的生活便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个孩子在家里总是大呼小叫,到处乱跑的同时故意撞翻电器,毁坏家具,即使他说些什么,那孩子也从来不听反而只是扯着嗓子一脸不屑地反驳自己。所有事情都要与自己对着干,每次必须要把自己惹得爆发了才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那孩子从不因为自己教训他的话而愧疚,更别说是反省地哭出来,偏偏只有在不小心摔倒撞疼的时候嗷嗷大哭,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样,然后拿着自己重要的文件一团团擦着眼泪。 即使这样,他也必须照顾着他。 其实现在想来,他说是在照顾他,只是却没有真的用心。否则在那天,也不会过了整整一晚没见到那孩子在闹腾也没有去担心他,反而是到隔天早晨看到那孩子仍然没出现,才去了房间找他。 那个时候,小孩发着高烧,整个人不知道是冷还是热,浑身不断地发抖裹着被子,但身上却是烫的出奇。他印象里的孩子总是活蹦乱跳,第一次见过那个孩子没力气的模样,整个人蜷缩着萎靡得闭着眼睛在呓语着什么。 “爸爸……” 那时,小人迷茫地睁开双眼看到他,张开口微弱颤抖的声音却叫了爸爸,他竟然发烧迷糊到认错了人。从未这样脆弱过,眼眶湿着,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后泪水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那两个字不断地从他口中叫出,只是这样听着就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揪着有些发颤得疼。 小孩挣扎着伸出双手抓住男人,全身颤抖着靠近,似乎将自己蜷缩起来想从他身上找到安全感一样,紫瞳颤抖着盯着自己。 “爸爸,别丢下我……” 他一直在哭,声音哽咽带着委屈,那双总是朝气蓬勃的紫眸里一片柔软的悲伤,就像是极力恳求不要被抛弃一样。孩子的手中紧紧抓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褶皱着,似乎多次被泪水浸湿而带着蜷曲的弧度,照片上是姐姐和姐夫六年前的婚纱照,那里面两个人都笑得极为幸福,但是抓着照片的孩子却在悲伤地哭泣。 直到那个时候,茅场晶彦才明白他其实从未真的认识过这个孩子。 “叔叔。” 那个孩子看着自己,似乎终于认了出来,然后大力地向后突然缩去,在偌大的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似乎害怕受到伤害而把自己完全保护起来一样。 茅场晶彦不喜欢孩子这样柔弱地叫他叔叔,以前每次孩子叫他叔叔的时候,总是有些许水光从那双紫眸里流泻出,一定是在狡黠地做了什么坏事之后,才故意拖长了音一脸得意骄傲的模样来叫自己收拾残局。只是此时,这个孩子却虚弱不堪地哭着叫自己叔叔,声音颤抖而微弱。 “乖,你发烧了,我带你去医院。”当茅场晶彦想要伸出手碰他时,他却浑身颤抖地甩开了手,满脸泪水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平日里茅场觉得孩子是故意讨厌我不想让他触碰,而此时他才觉得孩子其实是在害怕他。 “别管我!”孩子大声说着,声音沙哑却又颤抖,“你不是讨厌我吗!那就不要对我好啊!” 直到那时,茅场晶彦真正明白。 ——讨厌的人,不是那孩子讨厌我,而是我讨厌那个孩子。 孩子因为发现了,所以才一直那样做,就像是想要故意撕裂他伪善的面具,不想让他再继续伪装着温柔的叔叔,而在故意逼迫他说出讨厌他的话来一样。 那个孩子哭着,浑身都在颤抖着,因为哭泣而大口喘息着,却将那张陈旧的照片两手死死压在胸口,似乎就那样印刻在心底一样,只是那样一个小小的身躯似乎那样的悲伤依旧无法继续承载了。 “骗子,都是骗子……”小孩哭的急促喘着气,泪水源源不断地划过脸颊,“都讨厌我,爸爸讨厌我,你讨厌我,但是你们什么都不说。” “我们没有。”茅场晶彦也只能出声安慰,心底泛起了愧疚。 “你也会在哪天扔下我的。”孩子满脸泪水地抬起头看着茅场,那双紫瞳里满是悲哀。 “不会的。”茅场晶彦只能伸出双手将那孩子从床上抱起,将那颤抖的小小身躯完全搂进怀里轻拍着,一遍又一遍重复不会的,“我答应会好好照顾你,不管你多大,都会一直照顾你。” 而那个孩子就那样呜咽着,哭着哭着却又睡着了,只是仍然伸出手紧紧抓住茅场晶彦的衣袖,死死不肯松开,像是松开了就会被抛下了一样。 有的时候茅场晶彦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太过轻易许下了承诺。 然后就这样被套牢了,绊绊碰碰,也就这样和这个孩子牵绊了一辈子。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的这辈子竟然会如此短暂。 恐怕姐姐也没有想到吧,渐冻人的姐姐拼尽生命生下来的孩子却与她得了一样的病症,而且当那个孩子第一次发病的时候,竟然才只有十岁。 茅场晶彦至今都记得,那个孩子坐在地上,双腿僵硬地无法动弹,就那样茫然地看着他。最后竟然突然大笑了出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着笑着抱着肚子趴在地上,最后却是浑身痉挛地哭着。 “叔叔,你看,我果然就不应该活下来。” 那个孩子到底心里是有多么悲伤才能说出这种绝望到让人心疼的话。 最后那孩子蜷缩在地板上,眼泪一滴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暗色的地板上,他的嘴角却带着刺眼的笑容,曾经那一双蕴藏了流光溢彩的星眸此刻暗淡无力的垂下,空洞的眼神只剩寂灭。 茅场晶彦恐惧着,不仅恐惧这个孩子会一步步发病到最后完全无法动弹,但是却又更加恐惧这个孩子现在就不想活下去,而选择死亡。 “叔叔,你答应我照顾我一辈子,这句话还算数吧?”当说这句话的时候,孩子躺在床上,双腿已经无法动弹,但孩子还在用手认真地串着红绳手链,他睁着那双幽紫的瞳仁专注地注视着男人。 “会,一直照顾你。”茅场晶彦肯定地回答了,不管最后怎样,他都会一直照顾他。 “这样就够了。”那个时候,孩子眉眼弯弯,好看的紫瞳里浅浅眸光染着阳光,融合一片。 “什么?”茅场晶彦不懂什么够了。 “我也不算白来一趟这个世界。” 那个孩子是这么说的,淡淡的一句,听起来却像是将那句话当做了整个生命的意义一样。 茅场晶彦那时突然分不清,孩子是为了自己活着,还是为了他而活着,只不过大概不重要,他们一直以来两个人就折腾不休,大概谁和谁都依旧无从分辨了吧。 先是肢体不能动,双腿、手臂,最后蔓延到手指,甚至连控制声带发声和眼球转动的肌肉都无法控制,那个孩子就那样躺在病床上,身旁是各种医学仪器。 茅场晶彦看着那孩子一天一天衰弱下去,那样默默无声地忍受着疼痛麻木的煎熬,无神空洞的紫瞳也暗淡了,只是似乎一直无声无息地看着天花板,就像是与整个世界都已经隔绝在外了一样。 曾经感到厌烦,现在却又无比怀念小时候的孩子。那个每天都和自己折腾,大呼小叫,总是把自己整得没辙,那个时候他总是臭小鬼臭小鬼地叫着他,而他也总是连名带姓地直呼自己。就算之后感情稍微好了些,那个孩子依旧没有少烦自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哭,大事小事都爱哭,一哭就扯着自己的衣袖没完,硬要抱到床上一起睡着哄了好久才可以。 虽然这样,茅场晶彦想要,看到那个孩子重新笑起来哭出来,就算做错事依旧没心没肺地笑着也好,就算经历一点小挫折就大哭大闹也好,茅场晶彦就是怀念着曾经那个孩子。 生命,该以何等无奈的方式继续下去?茅场晶彦不想知道,但是当让那个孩子带上NERvGear进入游戏的虚拟空间时,茅场晶彦心里是期待的,他以为那个孩子会开心能够重新动起来。 他愿意,在那个假象世界里完全创造出一个他爱的世界,尽情宠溺他。 只是依旧是那样,即使到了游戏里,那个孩子仍旧那样封闭着自己,像是与所有都格格不入。茅场晶彦依旧与他聊天说话,他依旧回答,会笑,会反驳,但总有些什么,茅场晶彦觉得不对。 自从孩子躺在病床上之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孩子真心露出的肆意灿烂的笑容了。 但是茅场晶彦发现了,那个孩子却一直在注视着一个少年——桐人。他也记起来了,在他将孩子接去家里之前的一个星期,小安就与那个叫桐谷和人的孩子住在一起。 茅场晶彦曾经从小安口中听到这件事,他曾经问小安为什么他要小矮人不做王子。那个时候孩子回答他说,“因为,我觉得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就好,我不应该在那个美好的结局里。” “我只想要,当一个小矮人就好了。” 他只想要当一个小矮人,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矮人,即使消失也没有在意的小矮人。 小安看着桐人,茅场晶彦看着小安,那孩子就那样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桐人,一天天将这个当成仅剩的日常习惯一样,茅场晶彦也并不想干预什么。 只是,当看到那个孩子躺在雪山上,蜷缩着看向白茫茫的远方隐匿的桐人和亚丝娜的身影时,茅场晶彦发现他还是不能放任这个孩子隐藏下去。 他想要见桐人,想要让桐人认出他,想要和桐人告别…… 茅场晶彦知道,他都知道,但是这个孩子却始终掩藏着,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反而装作不能说话,不知道该如何亲近反而只是一直躲藏在黑暗里,不知道该如何告别反而就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 “很美好不是吗?”雪地里,那孩子的声音脆弱地如同易碎的雪花般,颤抖而又轻微。他这样说就像是说,这样的美好里,他本就不应该参与一样。这个孩子的心思单纯地太过于简单,只是茅场晶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从小就执着地认为他自己与美好是应该隔绝的。 “是迷路了吗?”将孩子从雪地里抱起,那孩子微眯着眼睛,伸手拉着他的衣角便安心地沉睡了,那样安然的表情像是沉浸入什么好梦般,不知道那个梦里会不会也有童话的存在。 小矮人,如若无法将公主交给王子的话,那就不能算是快乐的小矮人了吧?既然在这条道路上迷失了方向的话,身为游戏创始人的茅场晶彦总能将路转到正常的轨道上吧。 既然那孩子想要看到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那么就由他来创造出来。 让小安送到桐人家里,只是为了让那孩子终于有理由去接近桐人而已,删除了他回到店铺的技能,就能让桐人带他走进一次那个五彩斑斓的唯美世界里; 让游船爆炸水上起火,只是为了让桐人能够伸手拉住那孩子,沉溺于那个密闭世界的孩子总需要一个除了茅场晶彦的人将那孩子拉进那个他所期待的童话故事里; 让桐人失忆,也只是为了让在森林里杀死猎人之后,可以和那孩子一起住在那个童话里的小木屋里生活,公主和小矮人的生活大概就是那样的吧; 让亚丝娜出现,又让桐人被首层怪兽王权者抓走,只不过当做公主被皇后抓走,想让王子出现拯救公主,让那孩子看到一个完美的结局而已…… 茅场晶彦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做对了,但是当看到那孩子在看到桐人穿着白雪公主的衣服,蓦地笑了起来,嘴角是记忆中熟悉的灿烂弧度时,茅场晶彦便觉得那样就足够了。 他希望,能再看到那个孩子灿烂的笑容,尽管不是对他的,但是能看到就好。尽管不想这样说,但是他还是想要在那个孩子离开之前,给他留下最后美好的回忆。 那个孩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床上,少年的脸有些苍白,紫色的碎发拂在额头上,即使在睡梦间少年的眉头还是微蹙着。这几天,这个孩子即使在游戏中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面容憔悴惨白,那样的沉睡像是闭上了眼就不会再醒来。 身旁坐着的男人眉眼淡淡,伸出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少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终于缓缓睁开了那一双幽紫的瞳仁。 “叔叔。” 被叫做叔叔的男人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靠近少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样亲昵的举动一做便是好多年,至今未曾改变过。 “要起来吗?”少年缓缓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桐人在找你。”茅场晶彦笑着扶着少年的肩膀让少年坐起来,然后定定看着少年,“小安,你还想见他吗?” 紫发少年愣了愣,然后似乎有些茫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好好告别过了。” “是吗?告别的时候有笑着吗?”艳红骑士长袍的男人伸出手将少年从床上抱了起来,从半开的木门走下了吱嘎作响的楼梯。 “谁规定告别一定要笑着。”少年似乎潜意识地反驳了过去,声音却很微弱,少年的头靠在男人身上似乎有些无力颓靡的样子。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男人笑着将少年小心放在了座椅上,然后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紫发少年抬起了头,紫瞳定定地注视着男人,最后才问出口,“茅场晶彦,你就这么舍得把我扔给桐人这么长时间?” 茅场晶彦愣了愣。他以为这个孩子会问自己许多问题,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天竟然最后却只是简简单单问了这个。 舍得吗?不舍得。但是这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他视若珍宝,细心呵护,任谁也无法夺走。 “舍不得离开我吗?”茅场晶彦笑着反问少年。 “一直在想你。”少年点了点头,低垂着眼帘说着,“害怕还没见到你,就死了。” 死这个字,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少年说了出来,那样淡淡的字眼似乎毫无轻重一般,就那样将他最为珍重的生命一字带过。 明明他说害怕,但是却仍旧一脸平淡,像是早已接受了一样。 “害怕吗?”茅场晶彦顿了顿,最后蹲着身子平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伸出手抚了抚少年的紫发。男人的眼睛变得柔和悲哀起来,这个孩子即使心里害怕,恐怕也不会说出来吧。 “害怕。”只是,这一回那个少年却说了出来,像是第一次这么坦然诚实。 “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少年的右手缓缓抬起,最后抓住了胸口的衣服,似乎心口在疼一般,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但是怕着怕着,好像又习惯了。” “只要一想到睡下去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我就恐惧地不敢睡下去,但是尽管我这么恐惧着,竟然也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少年的右手移向了茅场晶彦,伸手用指尖抚着男人的脸。 “好多年前我就在想,要是临死前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少年的声音颤抖带着哽咽,但是少年却瞪大了双眸注视着男人,像是极力忍住不哭出来一样。 “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说,想着想着就会躲在被窝里哭出来,心里空荡荡得好疼,然后就越来越不想死,越来越害怕,但是……” “总是会有个尽头,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很轻,飘渺得似乎浸透在悲伤里,不敢让人听下去。 就算是再美好的童话故事也会有结局,而少年的结局也就将止于此了。 “那你慢慢说,我就听着,每天都听着,一直听下去。”茅场晶彦笑了,抓住了少年的右手,然后按住了少年的后颈靠向自己,将少年抱个满怀。 “我想说……”少年靠在男人耳边,声音颤抖着,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在此刻却没有一个字能说。 “等我死后,你可不可以……忘了我?” 直到过了许久,少年才缓缓开口,整个人都缩在了男人的怀里,全身轻轻颤抖着。 “我答应你的,要一直照顾你,怎么可以把你忘了?” 茅场晶彦无奈地回复了,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一如从前般的宠溺。 “你说你要照顾我一辈子,可是……”少年用手抓紧了男人胸口的衣服,缓缓抬起头,明明那双紫瞳里晕染着极度的不舍和悲伤,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茅场晶彦,飘渺微弱的声音里带着悲伤的迷茫。 “……我的一辈子已经要结束了啊。” 一切止于寂静,少年没有说话,茅场晶彦也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紧紧地抱住少年,但是那动作又恍若小心翼翼地捧着珍贵的宝物般。 只见那个少年靠在他的肩头,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像个小孩子一般依偎在他怀中,紫色的碎发散在面颊上,半掩着他的脸。透过窗户的晨光毫无防备地落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叔叔,我可以睡下去了吗?” 那个少年的声音微弱,却还是淡淡地出声,然后似乎用尽力气抬起了手,费力地抓住了男人胸口处的衣服,那双紫瞳紧紧地盯着茅场晶彦,近乎贪婪地似乎是在看最后一眼。 “睡吧,我守着你。”男人温柔地眯起眼,然后像往常一样伸手抚了抚少年紫色的短发,微微低下头在少年的额头上印下了淡淡的一吻。 少年怔了怔,手指弯曲了一下,眼眸颤抖着。随后少年的眼角湿润着,微微低下了头,完全地靠在了男人的胸口上,手缓缓滑落下去,最后手轻轻地覆在了男人的手腕上,手指抚着那红绳。 什么啊。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些什么不要睡的话吗?如果就这样睡下去的话,就再也不会醒来了吧,已经不能再见面了。 最讨厌,这种温柔的人了——实在是太可怕了。从小到现在,他就这样一直沉溺在这个男人给予的温柔里,从未能挣脱过。 真是令人害怕啊,即使到死都被你一直圈养着,还甘之若饴。即使不说出来,你也一定知道的吧,我一直都只想留在你的身边而已。 “不要再等我醒来了。”少年缓缓开口,微弱的声音刚出口似乎就碎在空气里。 “嗯?”茅场晶彦低头看着少年。 “你说,你不会再等我醒来了。”少年紧紧抓住男人的手,眼神里带着偏执的执着和恳求。 茅场晶彦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少年。 “你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守着我,不要再等我了。”少年的声音极度颤抖着,近乎带上了哀求。 “……好,我答应你。”最后茅场晶彦点头了,眼神无奈而又宠溺,如果这是少年最后的愿望的话,那么不管怎样他都会答应的,“不会再等你醒来了。” “真好,你不会再等我了……”少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轻声说着,像是在喃喃自语,就那样又靠近了几分,像是无意识地撒娇的举动,就那样毫无保留地想要让自己缩在那个男人的怀里,不再分开。 少年紧紧握住茅场晶彦的手,最后仰头专注看着茅场晶彦的脸没有说话,只是那么深深地看着似乎当做一生的记忆一样,所有未曾开口的话似乎都隐藏在那双紫眸里,最后少年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还是没有说。 少年只是缓缓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最后闭上了双眼。 茅场晶彦的手紧紧握住少年的手,将少年完全抱在怀里。 那个少年真的很努力了,他答应茅场晶彦告别的时候要笑着告别,所以忍到最后都没有哭出来。 最后,他没松手,他也没松手。 只是少年消失了而已,生命的碎片散落在这个童话的世界里,一切终于有了结局。 那个少年的一辈子,真正结束了。 茅场晶彦在病床上醒来,摘下仪器看向身边大床上的少年,面色惨白,瘦骨嶙峋,旁边心电图仪器上已没有了心脏起伏的痕迹,刺耳的声音让人心颤到极点。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双眼发红地看着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少年,嘴角一直温柔的笑意消失了。 茅场晶彦颤抖着手将少年头上的仪器摘下来,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那个少年眼角终于滑下的泪水。 男人的呼吸一滞,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然后颤抖着伸出手将少年眼角的泪水轻轻抹去。 “不是说,不会再哭了吗?” 还真是,一直都没有变过。 从小到大,都只是个没长大的爱哭鬼而已。 第46章 番外 【2024年8月1日】 又是新的一个月的月初,每次到月初的时候心情都会觉得有种微妙感。 像是在庆幸,你看,我又活过一个月了。只是就算我再怎么庆幸,也觉得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特别想要记录下来,像是这样我的时间就会过得慢一些。 如若,能将我的时光停留在我所记录的那一刻,那便好了吧。 【2024年8月2日】 我已经,习惯在背后看着桐谷和人了。 我常常告诉自己,已经见过了桐谷和人就应该知足了,可是越是这么在心底默念着,我又始终觉得不足够。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一直都很想见他,但是见到之后却又不知足地想要做更多事。 我真是贪心到了极点,你一定也这么觉得。可是若不是你一直纵容,我又怎么会如此贪心。 我果然,还是和一开始一样讨厌你。 想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真正离开的时候到底要怎么和你告别,怎么才可以不让自己哭出来,怎样才可以不让自己显得太难过,怎样才可以假装自己没有遗憾幸福地离开。 我想,就算我不是故事里的主角,也可以有个不那么悲伤的结局吧。 【2024年8月7日】 桐人来到了店铺里,我终于又一次当面看到他了。 他问我,我的名字是什么。其实,我曾经告诉过他了,只是他没有记起我而已。 也许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奇怪的吧。这么多年,对于他而言只是过客的我,却会记住了他这么多年,甚至于为了一场偶然的邂逅都计划了这么长时间。 他不知道,我想见他。 特别是当我得知这短暂的时间里,我一直都想见他。 当我拉住他的手时,我有好多话想说,想告诉他我的名字,想告诉他我的事情,想说许多许多话,但是最后我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已经,不能再装下更多回忆了,否则我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2024年8月8日】 就这么几天,我发现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记得小时候,我总是和你闹,每一天如果不看到你被气疯了的模样,我都不会安心地去睡觉。每天都那么折腾着,就只想着让你抓狂无法让你那样温和地笑出来。 你总是臭小鬼小鬼的叫我,明明一脸不耐烦却还是被迫耐着性子照看我;而我总是连名带姓地吼你,打翻饭碗不肯吃饭,故意弄乱办公桌,打碎家里的收藏品,撕掉文件,就只想要让你说出心里话,你的心里一定是讨厌我的。 你讨厌我,我知道,当看到你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了,你和爸爸一样厌恶我的存在,不被任何人期待而生存下来的我根本也就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吧。 我也讨厌你,明明讨厌我却装作温柔的样子照顾我,这种温柔的人最可怕了。 只是,那天你说,“我答应会好好照顾你,不管你多大,都会一直照顾你。”我信了,我真的相信了,激动地哭出来缩在你的怀里,也许即使那时我也是在依赖着你的吧,但是却又一直害怕你也会将我丢下,所以才一直笨拙地惹怒你。 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真的,好怀念那段时间。 我想要咋咋呼呼地做了坏事然后看你明明暴躁无奈却仍旧一脸忍耐的表情;我想要因为一点小事就随意大哭起来,让你把我搂在怀里宠溺地哄着我睡觉;我想要和你天天吵闹折腾,无忧无虑地只顾着和你在一起,听你宠溺地叫我乖一点…… 那,茅场晶彦,可不可以让我重来一次?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 【2024年8月10日】 我觉得,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想要将这一辈子拼命压缩成几个月,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留遗憾地离开。但是,时间过得越快,我却越来越遗憾,心里好像被塞得满满的,有好多事想要做,有好多未能遇到的人想要邂逅,有好多未来想说的话未能说出口。 只是,我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当我那时看到桐人因为那些伙伴的死亡而倒在雪地上哭泣的时候,我茫然了,我在想当我死后,你会不会同样如此悲伤? 我不想,我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是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突然间想要多活一天,活得长一点,久一点,和你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 “我想要,活下去。” 当我在那小小的地方,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脏疼的难以呼吸。 就这么一句话,我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出口,就连在自己的面前都不行,就好像再多说几个字身体就会立刻坏掉一样。 当我转身的时候,我却看到你就站在我身后,你也听到了我的话,呆愣着站在那里看着我。然后你笑了,依旧是温柔地笑着,但是却悲哀地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然后抱住了我,你的身体却在颤抖。 那一刻,我再次明白了。 那六个字,我没有资格说出口,我的生命悲哀得就像一个笑话。 如果我不是那么想要活下去的话,你也不会因为我而笑得那么勉强了吧。 我想,我不会再说出那句话了。 【2024年8月18日】 你说,“桐人的朋友似乎越来越多了呢,亚丝娜好像也很喜欢桐人。”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你口中提到桐人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样太过故意,让我都察觉出来了。但是,我的确有些高兴,桐人没有像以前那样消沉了,而且他似乎也喜欢亚丝娜,亚丝娜也很漂亮…… 你说,“想要认识下亚丝娜吗?” 我摇头了,我不想认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执着于不想认识任何人了。 每一场相遇,都是为了下一次离别。所以,我不想要遇见更多的人,因为不想要离别。 再见,还会再见。 说谎。 如若我离开了,那便不会再重逢了。 【2024年8月21日】 你对我说,“桐人他们快要攻略七十层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觉得当你提起桐人的名字时,我却觉得有些不对,明明你是攻略组最强公会的团长不是吗?如若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话,那还真是一场好戏了。 你向我伸出双手,就像往常一样。每次看到你的笑,我就没辙,从小到大我似乎都被你套在了圈里,只能向你走去。 “乖,睡一会儿吧,我会守着你的。”你把我抱在了腿上,吻了下额头然后轻声对我说。 曾经的我会安心地睡去,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些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但是我害怕若是以后没有我,你又该怎么忘记这些亲昵的举动。 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红绳。 那是我亲手制作的第一样,也是最后一样东西。 六年前的我想着,以后若不能动了的话,一定要趁能动的时间做出什么来吧,然后我做了两条红绳。我想着,一条送给你,一条送给桐谷和人。 说来也觉得可笑,我整个世界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而这一样一空,却是空了好多年,直到我死去大概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桐谷和人,是第一个走进我世界的人; 而你,是唯一一个一直留在我世界的人。 你不知道,我在编制这条红绳的时候,一直在许愿,我将那两个愿望无数次地在心底默念。 当我将那红绳送给你的时候,你惊喜地笑了。 我直到今天都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看那红绳,揉着我的头发笑着说,“小安,记得要系紧点。” 我那个时候一定哭了,你一定仍旧是一脸无奈地把我抱在怀里。我将那条红绳系得很紧,我不指望能和你一直不分开,我只是想要将我所有的祈祷和幸福都串在你的手上。 我想,我已经没有幸福的权利了,那么至少我也有祈祷他人获得幸福的权利吧。 【2024年8月27日】 “睡吧,等你醒来就到家了。” 当我醒来时,我才发现睡前的我实在是太轻信于你的话了。 你说到家,却不是到我的家,而是桐人的家里。至于你这么做的原因,我也知道,只是我想,时光流逝太久了,我并不习惯当我醒来时,守在我身边的人不是你。 “那个,你既然能出来的话,要不要出去看看?” 桐人抓住了我的手腕问了我这句话,我转过头看向他,他的面容有几分僵硬,眼眸里带着紧张与期待。那一刻,我似乎要费尽所有的力气才能让我有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勇气。 我一直在阴影里注视着他,一直只允许自己单方面的付出,却不料得到了回应,这样的话语简直就像是让人毫无防备地掉落到陷阱中去。见到那种眼神,恐怕我连拒绝都不会。 我想,我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我点了头,桐人笑了。 什么时候,我若也能像桐人这样在你面前笑出来那就好了,那样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之后我们去了镜后之山,我的身体实在已经坚持不住那样的路程,但是我依旧那样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我还想着,也许你会半路上出现把我带回家。 但是,你还是没有来,桐人却是背了我,就像以前那样。 桐人不知道,当我趴在他的背上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大脑里一片空白,我似乎回忆到了许多记忆尘封的过去。 你说,桐人他是否记得,曾经他也这样背过一个顽劣的爱哭鬼呢?我想他大概会记得吧,只是那个孩子不会是我了。 爱哭鬼的我,忘记该怎么哭了,他怎么还记得我? 只是那一刻,我却觉得时间似乎也可以回溯,重回了那曾经的过去,我就那样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叫他的名字。 我今天,唤了他的名字,也有听你的话,笑着对桐人说了谢谢。 听到有人说过,人生就是一场旅行,到过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做过很多事,走走停停,就这么一辈子便过去了。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我的生命却一直停在了那一年,并未改变。 我一直害怕,等到离开这个世界我都无法说声谢谢,就这样始终停留在原地。 但是,还好。 茅场晶彦,你看——我总算还是走了那么一小步的。 【2024年8月28日】 在海上发生了意外,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让一个NPC装作溺水的女人拼命勒住桐人的脖子,也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将桐人痛感挑到了真实的地步。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而我仍然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那一刻,我本想伸向桐人的手伸了回来,我想大概是时候做道别了吧。就这样子,假装我溺水死去的话是不是会更好些呢? 只是我没想过,当我沉下水去时,桐谷和人还是追了过来,那样拼命地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沉下水去。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未曾忘记过他。 因为一开始,也是他这样紧紧抓住我的手。也许,人总是对自己最初的那部分记忆印象深刻,我依旧记得十年前,瘦弱的他是如何背着摔倒哭泣的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小径,就像是穿越漫无边际的黑暗空间一样,只是那样而已,我却一直记住到了现在。 只不过,如若早知道总会放手的话,我当初就不会那么轻易地伸出手,以至于一直到如今,我都不舍得放手。只是有些人,就算握住手去往同一个地方,最终也会回到两个世界。 但就算这样,我也仍旧感谢他存在过我的世界里。 只是,你还是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见你。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2024年8月29日】 我本来是不想出现在桐人面前的,但是当我看到桐人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像是承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时,我还是走了出来。 他紧紧抱住了我,浑身颤抖着哭了出来,我没想过对于一个他都记不起来的我,桐人竟然能为我流下眼泪。只是,我并不讨厌,他就像是为我流下了那些我没能流下的泪水。 我答应过自己,不能哭,如果哭了茅场晶彦你一定会听到,然后一定会比我更加悲伤吧,所以我不能哭。只是这样想着想着,没想到到最后无法动弹躺在病床上的我,真的就没有资格再哭泣了。 当我走出洞穴,我好像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白雪公主的童话,你竟然真的想要将这个创造出来吗? 森林,猎人,木屋,公主…… 当我看见桐人穿着白雪公主的衣服时,我真的笑了出来,他的模样和我无数次梦境中梦到的公主一模一样,小矮人的公主我终于看到了。 我记得当时,我让桐人给我讲故事,一定要是圆满结局的故事。他便和我讲了白雪公主,我一遍一遍地让他讲,他就那样不厌其烦地讲了很多次。 有时候,留下或者离开,是无法选择的,但是记忆这种东西,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我不想听其他的故事,我就记住这一个故事,一个有着圆满结局的故事就够了。 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就足够了。 只是,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让桐人知道我的身份后,却又让他失去了记忆,为什么你又不肯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过,如果在我临死前,你能把我的记忆也清除就好了。让我把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装起来,放在一个一个盒子里,然后统统将那些美好归还给你。 让我那样空空白白地死去,就不会让我至今都为死亡而恐惧悲伤了吧。 若我这么说,你一定会答应的吧。 可惜,我舍不得,否则就真的是白来了一趟这个世界了。 【2024年8月30日】 我似乎一直都在等这一天——小矮人和公主的一天。 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却发现饭菜已经做好了,还多了一个装满食物的篮子,这肯定都是你准备的,但是你却始终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将咖喱饭递给桐人吃了,他也真的提出要外出,而当我将篮子拿出去递给他后,他看到篮子里食物的表情真是让我想要笑出来。 你其实,还是想要完成我的心愿吧。我明明已经决心不再奢求更多了,只是你却依旧这样纵容地将那些美好的东西塞给我。 很多年前,我说自己是小矮人;很多年后,小矮人终于遇到了公主。 只是就算这样,我仍然想要见你。也许那时幻觉,我似乎在树林里看到了你,我立刻站起来想向你跑过去,但是我却晕过去了,现实生活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支撑我身体的运动。 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死。 即使醒来后,我都恐惧得难以自拔,我极度害怕自己会那么突然死去,没能看到你死去,没能和你告别死去,没能在你身边死去。 十年前,你为我画了一个圈,我便就这么一直呆在里面。 我想我已经把这个圈当成了生命的全部了,而这个圈里竟然只有你。 你不可以在我死之前,却走出那个圈外。 【2024年8月31日】 昨天桐人将种子种进杯子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送我一颗种子。 但是即使这样,我却又开始期待了。 每一次有了期待,我都会想着晚些死那便好了,一次次在心底那么默念祈祷着,这一回我又在祈祷着,让我看到这颗种子开花后再死吧。 这样说很奇怪,毕竟,谁会用毕生的时间去等一朵花开呢? 亚丝娜出现了,然后我回到了迷宫区里,那一刻我明白这个童话故事还在继续下去。当亚丝娜拿出了镜后之花让我开门的时候,我觉得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镜前之花是末路之花,只要触碰便会凋零;镜后之花是希望之花,即使荒芜触碰了也能重新开花。镜前之花是桐人第一个触碰的,镜后之花是亚丝娜摘下的。 也许,只是想要证明,末路之后便有希望,幸福再临吧。 只是镜像之城,一切都是反的,对我而言,恐怕是幸福再次降临,然后就轮到我的末路了。 我将桐人的手放在了亚丝娜的手上,就像是终于完成我的使命了。我看着桐人手上我系着的那条红绳,我的第一个愿望便是在我死前,能够亲手将公主交给王子,看到最美好的结局。 现在,也终于实现了。 只是明明故事的结局这么美好,我却仍然觉得这么难受呢? 看着桐人和亚丝娜一步步离开,我认真看着,却觉得只是这样一眼,一生就即将过去了。 其实,幸死之后,桐人真的没有必要那么努力地去找复活道具,只为了听她那最后一句话。 因为,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 当最后离别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看到他转过身来,我想我一定要和他告别吧,但是能说出来的话却又也就只有那么一句而已。 ——谢谢,再见了。 【2024年9月1日】 我终于又和你在一起了,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恐惧,直到今天才终于安心了下来。 昨天,当我看着你穿着红色骑士铠甲的那一刻,我差点想要扑过去紧紧抱住你。 直到那刻我才明白为什么桐人在洞穴里重新看到我的时候,会激动地抱住我甚至哭出来。当见到你时,心里涌出来的喜悦和激动是无法轻易掩饰的,似乎看到你,就看到了整个世界一样。 我终于相信了那句话——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 只是,恐怕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直到此刻我仍然在恐惧注定的死亡,那种恐惧从心房蔓延至全身每一寸骨骼血脉,有一种万籁俱寂的绝望,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但是就算这样你仍然一直在拯救我,而我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守着与你的回忆死去而已。 我看着你手上的红绳,那是我最后一个愿望——在我死后,茅场晶彦漂泊的生命能够寻找到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 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为了那个现实生活的明天,而我,却只能呆在这里,把这个世界当成我仅有的全部。这世上种种生死离别,来了又去,有如潮汐,他们相信不会有到不了的明天,而我却活在到不了的明天里。 虽然我内心不断地祈祷着,我听见有个声音,在我疲惫的心里小声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 ——你我如此数年,最终却也只能这般分离。 【2024年9月3日】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经常可以感觉到意识突然模糊,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当我醒来时,你总是坐在我旁边,依旧温柔地笑着在我额头上轻吻着,你不说,什么都不说,让我总是误以为我的时间还有很长,我还可以和你活下去很久很久。 那朵花,终于开了,小小的白花,纤弱透明却又很漂亮。 只是生活着,悲伤的事物似乎就会逐渐累积。明明眼前的事物美好而又令人温暖,下一个瞬间,我却又悲伤地无法抑制。 整整十年,我们一起走过,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只是一瞬间,而在下一秒也许我就突然熬不过了,每分每秒我都心惊胆跳地度过,只怕那样注视着你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最后一眼。 你不知道……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你的生命还有很长,我的一辈子却要结束了。 我只是希望,当我死后,你能够活得好一些,更好一些,然后一直幸福下去。 【2024年9月5日】 我已经不确定还能将时光留驻几天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留下记录吧。 虽然我无法说这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但是大概也不算是一个很差的结局吧。只是这些记录我都不会让你看到,我已经不想再给你留下更多我的回忆了,就等我死后让这些回忆和我一起消失吧。 我已经见到了我最想遇见的人,看到了你为我创造的最美好的童话,而我接下来最后短暂的时间你也会与我一同度过,我想,我大概无法笑着离开,但至少这一次不会哭出来了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愿我下一世身体健康,而你仍然能够陪伴在我身边。 我不告诉你,因为我不想听你的回答,你一定要同意。 因为,我已经把这辈子所有幸福的权利都给你了,下辈子你一定还要继续留在我的世界里。 FROM.茅场叔叔的小鬼——安 作者有话要说: 刀剑神域这一卷写渣了,作者君懂得,请求读者小天使们不要抛弃作者君啊啊啊TAT 因为写渣了,所以会再补一卷番外的,番外就会放在之前的安的番外坑的免费章节里…… 另外,中秋节快乐,耐你们哟~【对了,写评论送积分点数什么的,作者君会送的! 第47章 宠物 “哇哦哦哦!终于钓上来了!”坐在船上一个带着草帽穿着背心的少年开心地大叫着,兴致勃勃地看着晃动的钓鱼线,然后猛地发力向后甩杆。 “真的吗!好厉害!”在一旁同样夜晚垂钓的小驯鹿立马瞪着闪亮亮的双眼,满脸敬佩都看着路飞,然后期待着钓上来的鱼。 “快拉上来!”夜晚垂钓三号乌索普也激动难耐地看着路飞。 “真是,这么晚还有兴趣垂钓。”在一旁看书的娜美微皱了皱眉,似乎无法理解怎么有这么多剩余的精力,而且一直这么闹腾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呆蠢的鱼上钩。 “娜美!我钓上了一个人!” “要命了!是溺水了吗?啊啊啊,医生,医生在哪!快来救人啊!” “乔巴!冷静点,你就是医生啊!” “啊,是这样吗?”…… 没过多久,又听到路飞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还有乔巴和乌索普慌乱的大喊对话,大晚上的可不可以安静点!娜美强忍着怒意,将手中的书砸在了桌子上,然后紧皱着眉头大步向路飞的方向走过去。 “路飞!垂钓就垂钓,什么叫做钓上了一个人!你以为这海里会有人上你的钩子么!还有乔巴,乌索普,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和路飞一起闹!”娜美生气地喊着,怎么可能大晚上的有人在海里游来游去,还正好被路飞钓上来,真是别闹了! 还没等娜美说完,娜美猛地看到甲板上一滩暗色的水迹,而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躺在甲板上,路飞和乌索普都一脸紧张得跪坐在旁边看着,而乔巴正一脸认真地做急救。 娜美彻底愣住了,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幕里孤零零的月亮。 真的假的!? 大晚上垂钓,还钓上了一个人? 娜美立刻大步向前走去,看到躺在甲板上的少年身材纤瘦,整个人在月光下看起来太过于惨白了,毫无血色。浅紫色的头发贴在少年苍白的脸上,海水仍然从少年的衣服上不断渗出,在甲板上蔓延,整个人似乎毫无呼吸地躺在水泊里,胸口处就连轻微的起伏都感受不到。 不会已经死了吧? 娜美的心一颤,蹲□子用手抚了抚少年的颈脖处,刚一触碰就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凉,别说是浑身毫无一点温度,这完全就是身体已经到了可以结冰的体温了吧。 “啊!” 还没等娜美继续想下去,突然感觉到极度的寒冷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娜美立刻被吓得叫了一声,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着,惊慌着看着眼前突然间动起来抓住自己手的少年。 少年浑身颤抖地坐了起来,然后眼眸幽幽地睁开,浑身散发着阵阵冷气和阴森的感觉,像是淹死鬼前来索魂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娜美近乎惊恐地举起手,想要一拳挥上去。 “饿……”那浑身都是水的少年缓缓出声了。 “哈?”娜美想挥上去的拳头停下,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少年。 “饿死了……”少年缓缓松开了娜美的手,然后身体像是没有骨头般地滑了下去,又一次瘫软在水泊里,整个人颓废地捂着肚子。 “是饿了吗?快,给你吃!别死了啊!”路飞听到少年的话,似乎立刻很有感触般地感同身受饿死的痛苦,立刻从塞得鼓鼓囊囊的两边裤子口袋里拿出了烤肉的大腿递到少年的嘴边,而少年想都不想就张口咬住然后咀嚼着吃下去了。 “不是说过不要把肉塞裤子口袋里了么!”没有挥出去的拳头终于转了个方向,娜美一拳打向了路飞的脑袋上,真是谁会把烤肉藏在裤子口袋里啊。 “可是晚上会饿啊!”路飞捂着头,一幅疼痛的样子却还是义正言辞地对娜美说着,随即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喊,“香吉士!开饭啦!” “什么开饭,不是才吃过晚饭吗?”很快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回应,厨房的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缓步走出,嘴里斜斜叼着一支烟,一股烟草的气息从海洋的空气里缓缓飘散开来。 “这是谁?”香吉士走了过来,显露在外的单眼居高临下都看着俯趴在甲板上,浑身湿透的少年,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警觉起来,满脸爱意却又一本正经地挡在了娜美的面前,“娜美小姐!不要害怕,不管是什么敌人,我都一定会保护你的!” “没有敌人啦,只不过这个人刚才被路飞钓了出来。”娜美有些无奈地推搡了一下挡在面前的香吉士。 “钓出来?”香吉士愣了愣,显然对这个答案也有些震惊,然后微微低下头看着俯趴在水泊里的少年,这才发现少年此时也正在看着自己。 白色有些过大湿透的衬衫,淡薄纤弱的身体,浅紫色微长的头发,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幽紫的眼眸,香吉士的瞳仁骤然收紧,咬了咬香烟,并没有说话。 “好,好,好……”少年缓缓坐了起来,神情专注地看着香吉士,似乎有些激动的模样,最后一脸狂热地将结结巴巴没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好帅!” “初次见面,缘分让我就在第一眼看到先生您的时候就爱上您了。尽管这样的发展有些快,但是请问您是否愿意接受我的爱慕之情!”少年立刻正坐了起来,因为兴奋就连脸上都有了些红润的暖意,然后少年整理了头发和衣服,满脸期待地看着香吉士。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好意思,是不是大家都神经错乱了所以理解不能。 这已经不是发展有些快,而是已经快得超越正常人的思维能力了。 对香吉士……一见钟情什么的,敢不敢再恐怖点?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看向了叼着烟,微低着头,脸色阴沉的香吉士。 香吉士缓缓吸了一口烟,斜着眼睛瞪着坐在地上满脸期待的少年,然后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转过头去看向了路飞,“这东西,是你钓上来的是吧?” “啊?嗯!”路飞先是没有反映过来,然后恍然醒悟了过来连忙点了点头。 香吉士的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仍然一脸真诚的少年,然后走了过去,左手缓缓地搭在少年的头上。少年的身体一僵,然后嘴角的笑容瞬间灿烂,以为香吉士是同意了少年满脸喜悦地抬起头看着金发男人。 “哪里来的,就给我回哪里去!”还没等少年开口,香吉士的手瞬间抓住了少年的后领,然后一个猛力的挥臂将少年整个人向夜幕下的大海扔去。 “啊啊啊!”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天旋地转地只看到了旋转的夜空,双目圆瞪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扑腾一声摔进了海里。寂静的夜晚里水花骤然迸溅的声响特别大,然后就看到那个少年手从海面上冒了几下,就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沉了下去。 “糟了!溺水了,会淹死的啊!”路飞看着没有人影的海面上只有些气泡浮了出来,立刻紧张得想要救人,随即便跳下了船。 “路飞!你不会游泳的啊!”乔巴看着路飞跳下了船,立刻想起来什么,连忙紧张得说着然后也扑腾一下跳进了海里。 “你们俩个笨蛋!不是都不会游泳么!”乌索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笨蛋一号和二号接连着跳下了海,立刻无奈慌张地跺着脚然后也跳了下去。 “……”无力吐槽的娜美只能静静地站在甲板上看着。 这算什么,每天晚上都要看着自家伙伴接连跳海殉情吗? 等路飞和乔巴都被救上船,按压着腹部吐出水之后,路飞一清醒过来就看向了站在一边的香吉士,满脸愤怒的控诉,“香吉士,你怎么可以把刚钓上的人就扔到海里去!” “……”娜美顿了顿,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把刚钓上来的吃得扔回海里的感觉。重点难道不是,把刚救上船的人不顾生命危险扔到海里才对嘛? “他阻碍了我的视线。”香吉士吸着烟,满脸冷淡,但是语言简洁地非常明了。 “……”娜美叹了口气,被一个少年一见钟情竟然反应这么大么。 “那现在怎么办啊?那个人还在海里得去救啊!”乔巴眼巴巴地看着海里,满脸神色焦急。 “那就再钓上来吧!”路飞立刻肯定地说着,然后甩着鱼竿扔海里去。 “你以为人是你说钓就能钓上来的吗?”娜美彻底无奈了,能钓上来一次都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接连钓上来两次啊,难道就不能稍微有点正常人的思维吗! 娜美刚说完,就震惊地看到了鱼钩上又被钓上来的浑身湿透的少年。 “……我这是没睡醒吧。”娜美愣愣地说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又一次躺在甲板上的紫发少年,一晚上连着从大海里被钓上来两次的人类? “咳咳咳!”被钓上来的人不断咳嗽着,眼睛湿润着水汪汪地看着香吉士,却没有愤怒生气,反而是开心地看着金发男人,然后噗嗤笑了起来,“这是第二次见到先生您了,这真是命运的邂逅啊,好开心呢!” “……”乌索普和娜美同时黑线了,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什么的真的可以吗? 少年,你忘了刚才是谁把你扔下去的吗? “我可以继续留在船上追求先生您吗?”少年的脸因为咳嗽而有了几分血色,少年灿烂笑着看着香吉士,那双紫眸在月光下流光溢彩,似乎流泻出微微潋滟的水光。 “可以!”路飞立刻就大大咧咧笑着同意了。 “不行!”而同时是香吉士坚决地否定。 少年蓦地将视线转移到了路飞的身上,然后伸出冰凉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路飞的手,满脸诚恳的激动,“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白痴,你就这么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加入吗!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加入的。”香吉士一把拽过了湿透的少年,然后扔到了甲板上。 “香吉士,你先去拿条干的毛巾过来。”娜美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香吉士。 “好的,娜美小姐!我立刻就去!”香吉士奋力地点着头,满脸爱慕地殷勤跑去拿毛巾。 “你叫什么名字?”娜美觉得此时大概让正常人的自己来说话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啊,我叫……”少年指了指自己,然后笑着准备介绍,但是话语却骤然顿住了,少年愣了愣,最后有些迷茫地看着娜美,“我,怎么记不起来。” “哎!?”一旁的路飞,乔巴和乌索普都一脸震惊都看着少年,竟然失忆了吗? “不管了,那种小事无所谓啦。”迷茫的少年恢复得很快,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着。 “是,是吗?”娜美呵呵笑着,原来,失忆也算是小事了吗,“那你还记得什么。” “我还记得刚才碰到金发的先生!我对他一见钟情!”少年的脸上绽放着光彩,嘴角的弧度灿烂地扬起,然后探出脑袋向香吉士刚才离开的方向努力看着。 “这样啊。”娜美顿了顿,这其实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到底为什么一个少年会对香吉士一见钟情啊!这完全无法理解! “那,我们船上有剑士,厨师,航海家,咳咳,我是这个船上伟大的乌索普船长,你会什么?”乌索普一脸自豪都拍了拍胸脯,然后洋洋得意地享受着少年瞬间崇拜的目光。 “我想要音乐家!”路飞没有在意乌索普说得船长的事情,反而是更在意少年是不是音乐家。 “咦?我什么都不会啊。”少年愣了愣,然后迷茫地摇了摇头,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乔巴的身上。 “你们养宠物啊,那就再养一个玩吧。” 少年看着乔巴,高兴地想到了什么,然后兴奋地指了指自己。 “什么?宠物!?”乔巴张大嘴,震惊地看着少年。 “不是宠物,乔巴是船上很厉害的医生。”娜美连忙挥了挥手。 “混蛋,就算你这么夸奖我,我也不会高兴的。”乔巴听到娜美说自己很厉害,立刻羞红了脸,咧开嘴,扭捏着身子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不是吗?”紫发少年疑惑都看着,最后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更高兴了起来。 “那更好了啊,你们正好缺一个宠物啊!”少年开心地笑着,嘴角泛着灿烂的弧度。 “……”这脑回路,也不是一般的强啊。 香吉士拿着干毛巾出来,而坐在地上的少年一看到香吉士便立刻满眼欣喜地注视着,随即站了起来向香吉士小跑了过去。 当站在香吉士的面前时,本想伸出手拉住的少年看着自己满是水的手又缩了回来。 “自己擦。”香吉士将毛巾扔在了少年的头上。 “嗯。”少年立刻点了点头,然后从毛巾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望着香吉士,似乎像是在观察香吉士的表情,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意,幽紫的瞳仁里染着光晕。 “宠物是做什么的?”路飞歪着头,还不能理解刚才少年说宠物的意思是什么。 “我想想……”少年抿着嘴,望了望周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以后你们要是心情好,想晚上垂钓的时候,就可以把我钓上来玩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把我扔到海里去,再钓上来。”少年顿了顿,又开心地补了一句。 “……”这算是,不管心情好不好都要把你扔海里钓上来的节奏吗? “你饿了是吧?”香吉士瞄了眼头上盖着毛巾看着自己傻笑的少年。 “嗯!”以为香吉士是要喂食的少年,立刻两眼放光地看着香吉士。 “宠物是没有饭的,自己去海里叼鱼吃。”香吉士又拎起了少年的后领,一个甩手,抛物线再一次在夜晚的空气中划出,落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啊啊,医生好不容易救起来的人啊!”乔巴看着刚救起来的人又掉进了水里,也立刻紧张都不管不顾地跳下了船。 “快把宠物钓起来,咦?乔巴!你怎么跳水里了!”路飞刚拿起鱼竿想要把人钓上来,却恍然发现乔巴在水里扑腾,随即路飞丢掉鱼竿跳进水里。 “……你们到底在闹什么啊!”乌索普无奈地大叫着,最后也只能跳下船将俩个溺水的果实能力者先救上来。 娜美看着眼前慌乱的情景无言以对,注定又是喧闹的一夜。 叹了口气,娜美已经不想再管了,便走进了船舱的餐厅里,看到罗宾正坐在椅子上读书。 “外面好像很热闹呢,发生什么事了?”罗宾看着满脸无奈的娜美,有了几分兴趣,抿嘴微微笑着询问娜美。 娜美抬眼看了看罗宾,最后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一条船上,七个人,一个宠物,三笨蛋,扑腾扑腾跳下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最近才开学==好吧,开学表示各种混乱,所以也没有时间更新了 抱歉QAQ 最后,新一卷是海贼王,在各种混乱里写出来的新一卷,目测也是各种混乱的节奏吧 第48章 喜欢 大清早,香吉士是被热醒的,与热相对应的,胸口沉沉得被压得完全喘不过气,甚至于一个晚上都在做被海王类压扁的噩梦。 香吉士张开口大口喘着气,然后皱着眉头,露出来的单眼里满满的不耐烦和暴躁,低头看着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身上沉睡地正香甜的少年。 少年浅紫的微长的头发柔顺地散在香吉士的衬衫上,少年缩着身子趴在香吉士的身上,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而少年的一只手还轻轻拽住香吉士胸口的衣服。看着少年安睡的模样,那样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让香吉士没由来的暴躁起来。 这算是什么!他就算是想要人投怀送抱,也必须是美女才行啊!身材好,皮肤嫩,美貌苗条像罗宾小姐和娜美小姐的自然是最好了,但是…… 谁丫的想要大清早起来看到身上压了个男的啊! 其实昨晚回到男生房间的时候,香吉士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毕竟所有男的都是住在一个房间里的,而新来的少年如果要留下的话必然是一起住。 尽管有新的吊床吊在房间里,但是那少年却是一脸“别阻拦我,我就是要和香吉士一起睡”的宁死不屈的表情。在香吉士无数次将少年踢出去,到少年无数次扑回来,再到后来,少年哭的断断续续得还死扒着香吉士的大腿不肯放手之后,香吉士也放弃了。 和个男的睡一晚也不会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精疲力竭的香吉士最后也认了,直接躺在吊床上睡了,不再理会趴着大腿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瞄着自己的表情,然后一点一点缩着扭上来靠着自己安睡了。 虽然整个一晚上吊床没怎么晃动证明少年的睡姿还算不错,但是和一个男的睡在一起,还特别是身上压着一个厚重的热源体让香吉士一个晚上都觉得睡得浑浑噩噩得喘不过气来,各种被海王类压扁的噩梦重重叠叠上映。 而现在,那新来的未知少年却一脸香甜地谁在自己身上,这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恼火! 香吉士皱着眉,伸手一把拽住了少年的紫发,在少年因为头皮疼痛微微转醒的时候,香吉士一脚向少年腹部踹了过去,轰隆一声撞到在男生房间的门上。 而梅丽号的木门立刻吱嘎作响,还没经得起摇摇欲坠的过程就直接轰得连门带人都摔出了房间。 “啊啊啊!梅丽号!”被巨大的响声吵醒的乌索普,看到整个脱落门框的木门后立刻心疼得大叫起来,随即立刻冲了过去还不忘回过头质问香吉士,“香吉士,你在做什么呢!” “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从毯子里爬出来的乔巴一惊一乍的模样,迷茫地看着四周。 “香吉士?是开饭了吗!”路飞也醒了,瞪着眼睛看着制造出混乱的香吉士,潜意识地觉得肚子空空的,而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于是便激动地开始等着开饭了。 “喂,你没事吧?”等乌索普跑到木门前,看着仍然皱着眉睡在门上的少年时,乌索普不由得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的承受能力了。竟然被香吉士踢了还能继续这样睡下去也算是能人了。 “唔……”睡梦中的少年似乎有些难受,皱着眉,潜意识地捂着疼痛的腹部缓缓睁开眼睛。 少年一脸内伤的表情,但是却神情认真严肃:“我刚才好像在睡梦中受到了世界的终极一击。” 乌索普:“……”乔巴,快来看,终于出现了一个比你还熊的熊孩子了。 “啊,先生,您醒了啊!”当少年的视线转移到香吉士身上的时候,那双紫眸里立刻流光溢彩,脸上瞬间绽开了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地看着香吉士。说着说着,少年的脸猛然红了起来,有些游离着视线,似乎是有几分害羞的意味,“今天是和先生同床共枕之后的第一个早晨,想想好激动啊。” “我今天,突然想试一下烧烤人肉了。”香吉士的手微微颤抖着,最后脸上露出狰狞而又杀气的表情看着笑得春暖花开的少年,香吉士的声音低沉着无比危险都看着少年。 “咦?是要吃我吗?”少年愣了愣,然后伸手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最后低着头喃喃自语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也对,宠物也算是储备粮啊。是食材不够了吗?先生的生活过的好艰难啊……” 香吉士抽着眼角,听着少年的碎碎念觉得心里压抑的怒气又在膨胀起来,果然这是两个世界的脑回路么?根本就完全不在一个世界吧! “那个……”少年自言自语了很久,似乎终于得出了结论,然后懦懦地看着香吉士出声了。 香吉士冷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少年,他倒是想听听这个人还想说什么。 “我可以少吃点的。”少年轻声说着,一边还用那双水汪汪的紫眸怯生生地打量香吉士的表情,手指因为紧张还不安地绞在一起,似乎是知道香吉士的家境不好,多吃了会被抛弃一样。 “……”你想了这么长时间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谁来收了这个笨蛋! 香吉士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对这个少年的脑回路抱期望了,这家伙和路飞的脑袋一样根本没有区别,都是空的一丝不苟。 “香吉士,肉肉肉肉!开饭啦!”醒过来之后就觉得肚子空的扁成一片的路飞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了,一脸渴望地看着香吉士,只希望能够快点吃饭。 “今天没有你的饭。”香吉士回过头冷淡地瞥了眼路飞。 “哈?为什么!?”路飞瞬间愣住了,随后无比震惊地看着香吉士。 “什么时候你把这个笨蛋撵下船了,才有你的份。”香吉士伸手指了指地上一脸迷茫的少年。 “哈?”完全理解不能的路飞低头看向了紫发少年,然后俩人都是一脸无辜的面面相觑。 “我真的可以少吃点的。”少年看着路飞诚恳地说着,那表情真是认真地不能再认真了。 “你少吃点,正好我多吃点啊!”路飞看着少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然后立刻回过头去看向香吉士,“香吉士,开饭啦!” “……”香吉士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一根烟,走出房间向厨房走去。 等到午饭时间,因为饭桌上没有某个草帽少年的参与而显得安静优雅得多。 “香吉士,为什么不让我们吃饭!”和紫发少年一起阴郁地蹲着阴暗小角落的路飞满脸控诉和愤怒地看着香吉士,特别是看到满桌都是好吃的,但是香吉士却没提供他的位置和餐具,就连偷偷伸长手也会立刻被香吉士阻拦住。 “看你们不爽。”香吉士也懒得说出其他理由了,估计这些人的脑子里也想不出什么,所以这种最简洁的回答反而能让路飞和紫发少年理解。 “其实,没有路飞在饭桌上,觉得吃饭很舒服啊。”娜美慢条斯理地吃着西餐,想着之前路飞在饭桌上的席卷横扫,突然觉得这样没有路飞的午饭格外地令人感到悠闲舒畅。 “是啊!娜美小姐也是这么觉得的吧!”香吉士立刻风格一转,脸上冷淡的表情变得充满感情,满脸爱慕地看着娜美,连连点头。 “啊哈?”路飞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娜美和香吉士。 “我懂了!”一直在路飞身边蹲角落画圈圈的少年突然开口了,像是恍然大悟般地看着香吉士,“如果主人心情不好的话,宠物是没有饭吃的!” “……”被贴上心情不好的主人标签的香吉士又一次默然了。 “乔巴,宠物今天没吃的,得自己去捞鱼了。”少年似乎想开了,眉眼弯弯地伸手将还在吃早饭的乔巴从椅子上抱了出来,然后乐呵乐呵地准备去捞鱼。 “……宠物?”乔巴不明所以地被从餐桌上拉开,没能理解少年的话,最后用小蹄子迟疑地指了指自己,“咦!?我是宠物吗?” “去捞鱼哦,海里有好多种鱼,我们可以捞很多鱼上来,然后玩连连看,把长得一样的鱼放一块,再一对对放生,这样他们就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环游海洋了。”紫发少年抱着乔巴兴奋地说着。 “……”乔巴已经彻底混乱了,捞鱼不是为了吃吗?还有,混蛋,我才不是宠物啊! “一直好期待能和同伴做这件事呢,一起捞鱼一定很有趣吧!”紫发少年将下巴垫在乔巴的帽檐上,笑容灿烂,紫瞳里满是期待的光彩。 “同伴……”原本乔巴脑子里还是一团乱,但是明显少年最后一句话让乔巴瞬间开心了。乔巴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乐呵呵地笑着,一只蹄子将帽檐轻轻下拉遮住有些羞红的脸颊,“就算你说我是同伴,我也不会开心的!” “这是……完全被戳到点了啊。”娜美无奈地看着一同期待着喊着捞鱼捞鱼的乔巴和少年。很明显乔巴被同伴完全戳到重点了,这俩个家伙真的从一个地方来的吧。 而且,这俩个家伙,没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吗? 当乔巴和少年兴高采烈地打开门准备出去捞鱼时,雨滴瞬间顺着透过的风打湿了一人一驯鹿,少年愣了愣,然后又在凌乱的风雨中将门关上。 之前兴致勃勃的感情完全被打散了,同时俩货一同失望地坐在了门边上,然后抱着膝盖,满是阴沉地看着地面,背景一片凄凉的阴暗。 “……”娜美拿着叉子的手不由得颤了一下,乔巴,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少年神同步的! “对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乌索普猛然想了起来,他到现在都没听少年说出名字。 “我不记得啊。”少年回答地很快,也很直率,那真诚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作假。才说完,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期待地看向了香吉士,“宠物的名字主人来取对吧?香吉士先生,帮我取个名字吧!” “别给我添麻烦,我不是你主人。”香吉士皱着眉,冷淡地看着少年。 “主人……”在昨晚路飞把少年钓起来的时候,索隆还在睡觉,于是现在其实算是索隆刚见到少年,听到主人这个词,索隆不由得浑身觉得寒颤,然后惊诧地看向香吉士。 “绿藻头,你这是什么眼神,又不是我自愿被这么叫的!”被索隆的眼神激起了愤怒,香吉士还觉得不可思议呢,就这么被一见钟情还被当做主人……靠!为什么路飞不是钓上来一个美女! “你是什么都不记得?”索隆这时候懒得和香吉士起冲突,毕竟眼前对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索隆多少有些警惕怀疑。 “我记得我对香吉士先生一见钟情!”少年立刻回答了,双眼真诚热切地看着香吉士。 “……”香吉士浑身颤了颤,一不小心咬碎了香烟。 “咳咳,那个,为什么你会对香吉士一见钟情?”娜美突然觉得这样放任下去,不仅给香吉士添麻烦,也让眼前的少年误入歧途,所以不管怎样先开导一下吧。 “因为先生很帅啊!金色短发,黑西装,白衬衫,身上还有一种很好闻的烟草的味道!我第一眼看到先生就觉得心跳加速,然后就喜欢上先生了!”少年说话很快,言语里完全透着激动和热切,那双紫瞳里波光潋滟,当那双瞳仁定睛看着谁的时候不由得会有一种被满满装进整个世界的感觉。 “你这只是,喜欢香吉士的外表而已,额,真正的喜欢,是要发自内心的喜欢,你还太小了呢。”娜美一边装作成熟老练一边有些纠结地说着,突然有一种,老妈子给小孩上青春期恋爱课程的感觉,真是突然累觉不爱啊。 “才不是!我什么都喜欢,只要是香吉士先生,不管什么方面都好。而且,香吉士很温柔体贴人也很厉害,做饭看着很好看,一定也很好吃,还有香吉士先生认真专注的表情也好帅气的……”少年低着头,掰着手指一点点说着香吉士的优点,就这么说着,少年一脸敬佩嘴角漾着灿烂的笑容。 似乎就这么列举着喜欢的人的优点,自己心里面也觉得高兴得不得了。 这种太过于纯粹的喜悦,让餐厅里的人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将视线落在了紫发少年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喜欢的,你这只是崇拜香吉士,不能叫做一见钟情的啦。”娜美顿了一会儿,才想到话说,只是隐约却不确定自己的话到底正不正确。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少年对香吉士一见钟情,娜美怎么都是觉得无法理解的。 “咦?有很多种喜欢吗?”少年愣了愣,微微歪着头,白净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娜美点了点头,少年看着娜美,又转过头看向了香吉士,清晰若水的紫眸里一片诚然,隐约透着那黑色的剪影轮廓,少年随后嘴角缓缓勾起了灿烂的笑容。 “有很多种喜欢啊……” “没关系啊,反正香吉士先生只有一个人 ——那,我就把所有的喜欢都放在先生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上网查了一下……一大堆本坑的完结+番外txt下载 是因为更速太慢所以被当做已经完结了么== 还有→为毛线都标注这个坑是bg言情啊!!!我家小安是男神!!! 第49章 鲜血 【那,我就把所有的喜欢都放在先生身上。】 “切。”香吉士咬着香烟,觉得熟悉的烟草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却又多了一分烦躁感。 那种小屁孩到底懂什么是喜欢?还对男人一见钟情?别开玩笑了!就算真的相信,怎么可能会有人接受这种无理取闹到极点的事情! 更何况,这根本就不可能吧。 “吱嘎。” 香吉士手上拿着一盘炒饭,另一只手推开了仓库的门。而阴暗的仓库里在光线透入后立刻金灿灿一片,那个紫发少年正蜷缩在堆积财宝上,似乎是有些冷了,不知道是从哪里随处扯了一块土灰色的麻布袋套在了身上。即使是这样,少年依旧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头蜷成一团。 早饭时间就被自己扔到了仓库里反省,现在已经下午了,想着别把这家伙给变成饿死鬼了,就随便炒了一盘炒饭过来。香吉士有些踌躇是放在门口就走,还是把这家伙叫醒让他快点吃完。 仓库里尽管安静到死寂,但是却金灿灿一片,之前在空岛里得来的财宝都被放在了仓库里。而此时那个小鬼正蜷缩着睡在金灿灿的财宝之上,看上去真是奢侈到了极点。 用黄金和财宝堆出来的床吗?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体验的福利。 香吉士蹲下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身体,“喂,起来吃饭了。” 少年轻轻呢喃了一声,然后迷迷糊糊地眼睛睁开一条缝,一看是香吉士,拱了拱,伸出手抓住了香吉士的衣袖,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再次沉沉睡下去。 “你……”香吉士皱着眉头,看着少年这样一副完全依赖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没由来的烦躁得想要将这盘饭直接盖在这个少年脸上,让他好好清醒一下头脑。 不过坚守着爱惜粮食品质的香吉士还是没有这么做,伸手拽住少年的手腕,用力将少年蜷缩的人从那块麻布袋里拎了出来。 “先生?”少年朦胧地睁开双眼,微微歪着头,疑惑地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吃饭。”香吉士简洁扼要地说了目的,然后放开了手,但是却皱着眉看着少年的手腕,这个少年身体的温度太冷了,是因为呆在仓库里的原因吗。 “这,这是先生专门为我做的!?”当少年看到地板上还冒着热气的炒饭时,少年猛地瞪大了双眼,紫眸里闪烁着惊喜的目光,不由得咧开了嘴角,惊喜地看着香吉士。 还等香吉士回答,少年便端起了盘子,右手用奇怪的姿势一把握住了勺子,然后大口大口地开吃了。 “你……”香吉士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是从没吃过饭一样的饿死鬼,刚想出声说些什么,但是再看到少年的表情时,香吉士却愣住了。 少年大口吃着,眼泪却从那双干净翩然的紫眸里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眶落下。 即使这样少年似乎没有意识到一样,仍然大勺大勺地将炒饭塞进嘴里,一直塞到满满的似乎快要噎到吐出来一样,少年才终于停了下来。 少年微微低着头,右手还拿着勺子,嘴里努力咀嚼着,而左手胡乱地擦着眼泪。 “太,太好吃了……” 少年嘴里塞满了饭,语调里有些哽咽,说出的话自然让人听不清楚,香吉士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少年在说什么。 其实这种表情和话语对香吉士来说很平常,曾经在海上餐厅工作的时候,也会遇到饿到濒死的人,而他们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时也会哭出来,说同样的话。 明明是同样的,但是却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马上就到水上之都了,到了那里,你就离开。”香吉士吸了一口烟,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着。 “不要。”少年想都没想,立刻回复了。 “我这不是在问你!”香吉士皱着眉,有些气恼地说着。 “我要留在先生身边!”少年哭得快,收的也快,擦了擦眼泪后就似乎完全没事了的样子。回到之前完全爱戴香吉士的样子,表情无比诚恳认真地说着。 “这船上这么多人,把你钓上来的不是我,你最先看到的也不是我,你为什么偏偏要赖在我这里!”香吉士不明白了,没由来的被一个小屁孩给赖上了,既然不认识的话,最先看上也应该看上那个笑得灿烂的白痴船长才对吧。 “因为,喜欢啊。”少年一脸无辜单纯地给了香吉士一个更加气结的回答,似乎还不明白为什么香吉士会生气一样。 香吉士嘴角眉毛抽了抽,觉得果然和路飞一样脑回路都不在一个世界里,根本就无法好好沟通。还没等香吉士站起来,手却突然被抓住,然后怀里扑进来一个冰冷的家伙。 “先生的心跳声,很安心。” 少年扑在香吉士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香吉士的黑色西装,脸靠在男人的胸口,闭上眼睛,就那样静静地在聆听男人的心跳声一样。 “而且,好温暖。想要,一直留在先生身边。” 香吉士的身体僵硬着,听着少年的话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特别是在低头时看着少年闭着眼睛白皙的侧脸,是全然依赖和安心平和的表情。 “嘭!” 突然间伴随着轰隆隆的恍若海上列车的声音,梅丽号突然间一百八十度急调头,整个仓库也收到了影响,本就摆放凌乱的堆积成山的财宝开始猛烈晃动,而急转弯的关系,仓库里的两个人也猛地向一个方向摔过去。 香吉士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人抱紧挡住,后背重重地摔到仓库的木壁上,立刻堆积起来的黄金财宝都齐刷刷地砸过来,不时有黄金从头上猛地砸下来,就连黑色的西装也被扯出了几条裂痕。 “这是在搞什么鬼啊!”香吉士愤怒地将压在身上的财宝都扔了出去,看着凌乱的仓库和自己狼狈的样子,如果被黄金财宝给砸死了的话这也算是世间少有的死法了吧。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航行梅丽号的,不会是又出什么岔子了吧。 “喂,你没事吧?”香吉士低头看向了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少年,然后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怀里的紫发少年仰着头,紫眸里亮闪闪地无比崇拜地看着自己。香吉士心脏咯噔一下,他刚才绝对就不应该护着这小子。 “香吉士先生,您保护了我!”少年白皙的脸上干净翩然的紫眸里熠熠生辉,似乎是经历了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双手紧紧拽着香吉士已经皱褶不堪的西装不放。 “……”香吉士懒得说话了,伸手拽着少年过长的紫发,然后一把随意扔向了一边。这家伙,不给点疼痛不会长记性,他还是快点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也要去!”赶紧从黄金堆里踉跄着爬起来,努力伸手够住了准备出去香吉士,憋屈着嘴,眼里满是恳求。 “不行。”完全不为所动的香吉士一脚将少年踹了出去,少年的身体嘭地砸在木板上,香吉士继续往外走,在关上门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如果你不想一到岸就被我赶走的话,就好好呆在这里。” 本来还泪眼汪汪的少年一听到香吉士的话,立刻规矩地端坐好,乖巧地连忙点着头。 门关上,唯一门前被透射到的一点点光线也消失了。 仓库里,尽管都是黄金财宝,却冷清一片,冰冷的物体,冰冷的空气,冰冷的人。 少年轻呼了一口气,摩挲着手,觉得始终都热不起来,但是刚才被香吉士触碰过的皮肤却似乎还留有着怀念的热度,温暖地让人不想就这样冷却下来。 “哦,对了,饭还没有吃完。”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高兴地去找刚才的炒饭。只是因为刚才船身剧烈摇晃的缘故,炒饭已经被完全打翻了,盘子虽然看到了,但是米粒却零散落在了凌乱的财宝上。 “先生做的饭,一定要吃干净。”少年自言自语地说着,嘴角灿烂地扬起,也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在黑暗的环境里找到盘子和米粒的,只是少年开心满足地一点一点舔着盘子,然后目光看着黄金上掉落的零散的炒饭。 “吱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老鼠,大概是一直呆在仓库里没有出来,而老鼠循着食物的香味走了过来。 紫发少年看着灰色的老鼠,紫眸里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然后缓缓将手中的盘子放下,原本柔软的声音转变为凌冽,无机质的紫眸里满是冰冷。 “滚开。” 老鼠依旧嗅着米粒的香味,迅速地穿梭在财宝上然后咬住了米粒。 还没等咬下,停留在黄金上的老鼠突然被人用力地抓住,短小的四肢不断都奋力地挣扎,然后噗嗤一声,血肉飞溅,在少年白皙的手心里,那只老鼠已经化为了血肉模糊的一团,鲜血一滴一滴从少年的手腕上滑落在黄金上。 少年的紫眸里隐约着化不开的血色,冷漠地看着那只死老鼠的鲜血,内脏,皮毛就那样从手心掉落,有一种恶心的血腥味蔓延在这狭小的空气里。 “啊,糟了,弄脏了先生的饭和财宝,香吉士先生会生气的吧。” 少年的声音突然间慌乱起来,皱着眉头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手上和黄金上的鲜血,还有老鼠血肉模糊的遗体。少年将老鼠的遗体抓了起来,连忙塞进了嘴里,一点一点咀嚼着咽下,然后舔舐着手腕上仍然蔓延着滑下的温热的血液。 “不可以让先生看见,他会生气的。” 少年喃喃自语着,吮吸着手上的鲜血,少年苍白的脸颊和嘴唇上都带上了鲜红的血色,紫瞳里也诡异地散不开的血红似乎在游离,视线最终落在了那被鲜血浸染的饭粒上。 “都说了滚开,这是我的。” 少年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冷清,恍若游走在剑刃边缘般的冷冽。少年伸手伸向洒落的饭粒,一点一点捡起来,混着鲜血放入嘴里咀嚼,然后嘴角缓缓拉扯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果然还是先生做的饭,最好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在纠结重写要不要写金木小天使== 最后写了点,还是放弃了…… 可能下一卷再写吧,这一卷还是写海贼王吧,因为看不了视频的缘故所以只能按照记忆了的剧情写了,考据党手下留情,嘤嘤qaq 另外有人说这一卷安太逗比了==其实不是的,立志于写出各种属性的小安酱,逗比风大概就是在黄濑那一卷了,这一卷其实比逗比风还要不忍直视== 这一卷,其实是——三观不正的小安酱,于是接受不了弃坑的读者小天使,作者君可以理解的啦=w= 咳咳,请多包涵啦,多谢乃们能坚持看到这一章 第50章 笨蛋 当香吉士再次来到仓库的时候,只看到那个紫发的少年又睡着了,像是一直都睡不够一样。苍白的脸蛋上是安详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梦境,但是手中却紧紧抱住了之前香吉士带过来盛炒饭的盘子,这样的动作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香吉士微皱了皱眉,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蹲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头。 少年微微转醒,睡眼朦胧地睁开紫眸,有几分迷茫地看着香吉士,然后嘴角的弧度缓缓漾开成灿烂的笑容,左手顺着视线抓住了香吉士右手的食指。 香吉士低垂着眼看着握住自己食指的手,然后不着痕迹地甩开,从西装里掏出了一根香烟,“已经到水之都了。” “先生是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岛上吗?”少年似乎没有在意香吉士甩开自己的动作,只是猛地坐了起来,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香吉士。紫眸睁得大大的,可怜兮兮地看着香吉士,似乎是被抛弃了所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到底想做什么?”香吉士用火柴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香烟,灰色的烟雾弥漫,淡淡的烟草气息缓缓在空气中散漫,金发男人单眼微微上挑地看着少年。 紫发少年就那么愣愣地坐着,近乎于着迷贪婪地看着香吉士的举动。 黑色的西装袖子微微撩起露出了白皙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夹住了香烟。 金色的短发有些暗淡,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暗淡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不清,晕染着烟草的烟雾,鼻尖是熟悉的淡淡的烟草气息。 怎么办,好喜欢…… 紫发少年低不可闻地喃喃自语,然后不自觉地伸手缓缓抓住了香吉士的手腕。 香吉士愣了一下,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少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没想到,那少年伸手将自己手指夹着的香烟取了出去,然后缓缓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烟。 “咳咳。”少年刚吸了一口就咳嗽了起来,捂着嘴似乎又呛了一口气,烟草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连冰冷的肺腑之间也仿佛染上了一层稀薄的暖意。 “你这小子,没事学着抽什么烟啊。”香吉士看着在眼前咳嗽不止的少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伸手帮忙拍了拍少年的背。 “因为先生吸烟的时候看起来很帅啊……”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颤抖,双眼里泪眼汪汪的,似乎再多说几句话眼泪就会落下来一样,边说着少年又难受着咳嗽着。 真是麻烦啊。香吉士心中感叹着,思考着等到了水之都到底应该把小子安排在哪里好,边这样思考着,却无意间瞥到了少年衣服上有暗红的血迹,香吉士挑了挑眉,“你受伤了?” “啊?”少年不解地看着香吉士,循着男人的视线的确看到了身上有血迹,少年歪着歪头似乎在思索为什么会有血迹。 “我没有受伤啊。”紫发少年边说着边顺手地把衣服直接脱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腹部白皙的皮肤,笑盈盈地看着香吉士证明自己没受伤。 “没受伤就说没事,脱什么衣服啊!”香吉士无可奈何地大声说着,总觉得胸口有股怒气压抑着,伸手将少年脱下的衣服用力盖在了少年的脑袋上。 少年将头穿过了衣服,小心翼翼地看着香吉士的表情,似乎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香吉士,你谈好了吗?”从仓库外面隐约听到了娜美的声音。 “娜美小姐!抱歉,请稍微再等一下下!我马上就出来!”香吉士立刻一改对少年冷淡的态度,眉飞色舞地看向了仓库外面,就连声音也飞了起来。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香吉士转过头来就看到紫发少年眯着眼看着自己,一副气鼓鼓的表情,似乎是在抱怨香吉士的差别态度。 “……”紫发少年不说话,缓缓将头撇开,看向别处。 敢情这算是在闹别扭么? 香吉士抽了抽嘴角,也懒得理会这种事情,“等到了水之都,你就呆在旅馆里,别乱跑。” “那你呢?”紫发少年立刻转过头来回复香吉士的话。 “我不需要一个跟屁虫在我身边乱转。”香吉士直截了当地想要打消少年跟着自己的举动,看出少年还想要反驳,香吉士立刻又跟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让我把你扔下,就按我说的做。” 一句话把少年所有想说的话都堵上了,最后少年只能等着幽紫的瞳仁无可奈何地看着香吉士,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委屈模样。 香吉士看着紫发少年,微皱了皱眉,最后轻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起了装财宝的麻布袋一把套住了少年,然后将少年结结实实地装在了袋子里打上了结。 “咦!!先生,这是要把我打包卖了吗!”一直愣着毫无反应的少年,终于在一片黑暗的袋子中醒悟了过来,然后慌张地拍着困住自己的麻布袋。 “安静点,别闹!”香吉士不耐烦地一巴掌拍了上去,然后袋子里瞬间不动安静了,香吉士有几分无可奈何地将袋子拎了起来走出了仓库。 “香吉士,你好慢啊,最后你和那个小家伙商量下来的结果是什么?”在外面等着下船的娜美已经等不及了,她等着去岛上将那些财宝换上大把大把的金钱呢。啊~那么多的黄金财宝,能换多少贝利呢?真是想想都觉得高兴疯了。 “对不起,娜美小姐让你久等了!至于那个家伙就把他放在旅馆里,接下来的事以后再说吧。”香吉士冒着爱心眼看着娜美,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而原本拎着的布袋在说话的时候就瞬间不在意地扔在了地上。 “……”娜美听着从布袋里传来的低声的吃痛声,还有微微挪动的布袋,娜美默了,为什么要把人装在袋子里,这是想要充当成财宝一起去店里当掉的节奏吧,“香吉士,你是想要把这个家伙顺便去卖掉吗?” “水之都应该不会做贩卖人口的生意吧,而且估计卖不出好价钱。”罗宾在一旁看着似乎颤抖着的布袋,嘴角微微扬起。 “……”娜美抽了抽嘴角看向罗宾,你还真的在考虑这件事吗? 等到了岛上,伙伴们就开始分头行动了,香吉士在岛上随意找了一家旅馆开了一间房将麻布袋往地板上一扔,然后转身拉上了窗帘,“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我们晚些回来。” 没打算听到回答,香吉士便离开了房间,打算去镇上采购些食材。娜美和路飞他们去将财宝换钱,接下来就有钱去修梅丽号了吧,那他就在梅丽号上等娜美小姐凯旋回归吧。 尽管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实永远超出了计划。 回到了船上和索隆一起等待的时候,却看到了娜美惊慌焦急地跑了回来,兑换的两亿贝利被人抢去而乌索普也被人打成了重伤。还没等香吉士和索隆找到乌索普,便先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路飞,最后在弗兰奇屋前找到了又被打成重伤的乌索普。 即使在教训了弗兰奇一家的人,两亿贝利也已经被带走,而且也从最好的船坞口中得知梅丽号无法被修好。终于醒过来的乌索普在得知这件事后和路飞起了争执,而争执后却是要和路飞决斗夺回梅丽号。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香吉士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转变得如此快,不仅仅是一直伴随航海的梅丽号已经无法继续航行,更是身为伙伴的乌索普要求决裂。 香吉士抖着手给自己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草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烦躁不止的心情稍微安抚了下来,但是总有什么压抑的感觉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等到深夜,一行人才疲惫不堪地去向旅馆,而乌索普已经不在这个行列了。 香吉士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紫发少年的身影。 果然是出去乱跑了吗? 香吉士将窗帘拉开,打开窗户,夜晚的冷风抚在脸上,鼻尖是淡淡的大海的味道。 “先生?” 香吉士一愣,然后诧异地迅速转身,循着声音看向了角落里的毫不引人注目的麻布袋。 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香吉士向角落走去,袋子上的结很松只要一挣脱就可以出来,所以香吉士根本就没有想过少年会一直呆在袋子里不出来。香吉士蹲了下来,将袋子松开,少年的紫发显露了出来,然后随着袋子的滑下 ——他看到了,那双清亮的,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紫瞳。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有极细的东西自心底倏地划了过去,带起一丝类似于疼痛的感觉来。 “可以出来了吗?”少年有些颤生生地说着,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香吉士。 香吉士没有回答。 “先生,可以出来了吗?”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香吉士,似乎还在征求着香吉士的同意。 “我只是让你呆在房间而已,并没有让你呆在袋子里。”香吉士微皱着眉,从喉咙口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眉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哦,这样啊。”少年眉眼弯弯地笑着,似乎毫不在意,“先生回来就好。” 窗户外面就算有着清冷的夜风和大海也无法掩盖嘈杂烦躁的麻烦和争端,而就这样,隔着一扇窗户,似乎这个房间里只剩下这个紫发少年小小的世界。 少年的睫毛很长,透亮的紫眸里一片干净翩然,衬着斑驳的光影,在乳白色灯光的晕染下少年的身影像是一幅安然宁静的画。 而那画里的人似乎会永远停留在那里,紫眸里永远只透出一个人的轮廓。 香吉士看着少年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晦涩不明地轻叹了口气,伸手压了压少年的头发。 “你这个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11.11 小安酱包邮赠送~ 令,有男票的杀无赦==哼╭(╯^╰)╮ 第51章 认识 即使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在漆黑的房间里香吉士也习惯性地在清早醒了过来,当感觉到胸口沉甸甸的重物时,香吉士这回已经从曾经烦躁的心情到了无奈的转变。 香吉士用力将整个人都压在自己正上方的少年推到了一旁,只觉得胸口瞬间畅通了许多。香吉士随手拉开了台灯,瞥眼看了看躺在旁边悠悠转醒的紫发少年。 这家伙,晚上一定要压着人睡觉的习惯是哪里来的? “香吉士先生,早安。”少年柔软的紫发俏皮地卷曲着,睡眼朦胧的紫眸里有些迷糊地望着香吉士,转而甜甜地勾起了嘴角。 “……”香吉士什么都不想答复,只是似乎没想通自己昨晚怎么会突然间脑子抽了就和这家伙睡了一个房间,原本他是想去和路飞他们一伙住那个大套间的。 只不过,还是算了。 把这小子一个人塞这房间里过一晚上,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喂,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香吉士伸手将领带系好,转身看向躺在床上仍旧没睡醒似的在打哈欠的少年。 “想什么?”紫发少年的声音有些无力,伸手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香吉士。 “算了。”香吉士微皱着眉,轻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窗口微微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晴朗明媚的天色后又将窗帘放下,“你有什么想做的?” “我?”少年愣了愣,然后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就想留在先生身边啊。” “……”香吉士抽了抽嘴角,对于这个答复不知道到底该露出什么表情好,而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个小鬼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就这么黏上他了,而且怎么拽都拽不下来。 “香吉士,你醒了吗?”在咚咚敲门声后,听到了娜美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是的!娜美小姐!”香吉士立刻精神抖擞地冲了过去,在迅速打开门前,用飞快地速度理了理发型,将领带收紧了些,在确保仪表状态万无一失的状态下打开了门。 “你有看到罗宾吗?”娜美眉头微皱着,眉眼里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今天早上起来却没有看到她,也没有留下什么出去的消息。” “没有看到罗宾小姐,昨晚她没有提到今天要出去什么吗?”香吉士愣了下,没想到竟然是罗宾不见了,然后摇了摇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没有,大概是我多想了吧,也许她只是起早出去转转而已。”娜美轻叹了口气,然后浅浅笑了笑,总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等会儿出去找找罗宾小姐吧,说不定罗宾马上就回来了。”香吉士看着娜美有些安慰意味地说着。 “嗯,说的也是。”娜美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那只小宠物呢?” 小宠物? 香吉士卷曲的眉毛皱了皱,然后瞥眼看向了坐在床上正眨着眼睛望着这里的紫发少年。 “昨晚睡得怎么样?”娜美看着盘腿坐在床上,微长的头发卷曲着,白皙的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紫眸正望着这里。总觉得像是很乖巧柔软的家养宠物一样,娜美心里暗自想着,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很好!而且还梦到了先生!”少年扬起唇角笑着,点了点头。 “是吗?”娜美看着少年灿烂单纯的笑容,就觉得很有好感,不过做梦都梦到香吉士,这到底是一见钟情到了多么钟情的地步啊,“今天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好啊!”少年立刻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娜美,连忙点头。 “不行!”而香吉士在同时也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不仅是少年憋屈着嘴,委屈得望着香吉士,就连娜美都有些疑惑地看着香吉士。 “让他呆在这里,出去了我才懒得带着这个家伙。”香吉士冷淡地看着床上跪坐着的少年。 “我会很乖的!我就安静地呆在先生身边!”少年立刻信誓旦旦地打保证,还做出了噤声的手势证明自己一定会安静地不打扰香吉士的出行。 “你还是乖乖呆在这里的好。”香吉士完全不为所动地看着少年。 “我要去!我要和先生在一起!”少年不干了,双手拍着床单,颇有几分闹别扭的意味。 娜美无语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其实带着这少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算再不济,也可以让乔巴带着,看他们两个都是宠物,不,看他们两个挺合拍的啊。 娜美看了看香吉士,而香吉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迈步走向了床边,娜美顿了顿,这是要施展暴力行为还是要放大招了? 香吉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床上一副我就是要去的渴望表情的少年,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少年头顶翘起来的卷曲的紫发,让少年有些吃痛地仰起头看着自己的脸。 “是宠物是吧?”香吉士缓缓发问。 “……嗯。”少年顿了顿,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回答了。 “要听我的话,是吧?”香吉士挑了挑眉,然后继续问了下去。 “嗯。”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却有些游离地撇开香吉士的视线。 “那就呆在房间里。”香吉士低头看着少年,等待着少年的答复。 “……知道了。”紫发少年犹豫着没出声,视线游离着最后还是落在了香吉士的脸上,即使不太情愿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嗯,乖。”香吉士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抓住少年头发的手松开,然后抚了抚少年柔软的紫发。 娜美在一旁无语地看着,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了,香吉士这是,成功达成了驯服宠物的高级成就了吗?等等,这不就真的把人当成宠物了吗? 等到香吉士走出了房间,娜美才从主人和宠物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然后疑惑地问香吉士,“其实就算和我们一起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吧?” 香吉士反常地没有说话,视线从娜美的脸上缓缓落在了走廊间窗外水之都的景色,最后等到娜美以为香吉士不会回答的时候,金发男人才缓缓说了出来,“我认识那个家伙。” “什么!”娜美惊讶地叫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香吉士,“你既然认识他,为什么不早说?” 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少年上船后对香吉士一见钟情的理论也还是可以理解的了。毕竟曾经认识,即使失忆了的话,也应该还是会觉得熟悉的吧。 可是就算这样的话,香吉士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而且,至少也该想办法让那少年找回记忆吧。 香吉士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从西装里拿出了一支烟,点燃了烟草,淡淡的烟草气息从指尖蔓延开来,香吉士看着那浅浅的烟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那家伙,还是不知道的好。” 而在房间里,紫发少年正蜷缩着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似乎这样贴近着还能够感觉到香吉士的体温,还有那干燥而温暖的烟草的味道。 “先生真是好狡猾啊。” 然后少年缓缓抬起了右手,学着香吉士刚才的动作缓缓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少年轻叹了口气,喃喃地低声在这昏暗空荡的房间里。 “明明知道,我无法拒绝的。” 少年闭上了眼睛,抱紧被子,然后又缓缓地沉睡了下去。 在梦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抽烟,午后刺眼的阳光模糊了他周身的轮廓,他站在那里,像一道虚幻中剪影,有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黑色的西装,金色的短发,微微撩起的袖子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他就那样倚在窗口,略带疲惫地看着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从心底开始缓缓蔓延。 几乎看不清楚他身上任何一处细节,可是熟悉的感觉却已经蔓延开来,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仿佛记忆深处,一扇封闭的窗被突然推开。 ——就像是,他曾经在哪里,见过同一个人,经历过同样的场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小安的小作者~ 包邮保修包暖床~啦啦啦~啦啦啦~ 第52章 列车 糟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本来以为罗宾只是出来走走而已,却没想到很快整座岛都收到了gally-la公司冰山市长受到袭击,而袭击者是叫妮可罗宾的女人。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路人说照片里的罗宾小姐是伤害冰山先生的暗杀者了,水之都这么大找一个人都要找好几天,更何况如果是罗宾存心躲着大家的话,那更找不到吧。 更不妙的是,在找到罗宾的时候,她却说已经不会再回到草帽海贼团了,还说在这个城市道别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最后还笑着说感谢照顾。 这种分别的话,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这样无缘无故留下一大堆疑问就离开?这种理由,怎么可能接受。 让乔巴去找路飞他们,把罗宾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他们,而自己也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不过,在做那件事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天色渐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快大风浪即将来袭的缘故,还没到晚上夜幕就已经逼近了。香吉士走到旅馆下,仰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窗口,然后轻叹了口气。 “喂!小鬼,你要是醒着就把窗帘拉开!”香吉士向紫发少年的房间窗口大声喊着,没过一会儿,窗帘就被立刻拉开了,少年惊喜地探出了头来,在看到楼下的香吉士之后立刻兴奋地挥着手。 “跳下来吧,我接着你。”香吉士双手张开,然后仰着头对少年说着。 少年先是一个诧异,然后微微张开了嘴,甚至于不可置信地看着香吉士,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可以直接跳进香吉士先生的怀抱里吗? 总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说是将幻想和现实颠倒了才听到这句话。少年抱有期待地问着,连说话的声音都磕磕绊绊的似乎结巴了一样,“香,香吉士先生,真,真的可以吗?” “再磨蹭就不要下来了。”香吉士的卷眉毛抽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而且现在自己这样的举动还是对一个少年,不管怎样想都觉得傻到极点了。 “要!我现在就跳!”少年连忙点着头,然后扒拉着窗口就立刻跳了下来。 坠落的失重感觉很快就被一个强力的拥抱所代替,鼻尖是熟悉的烟草的味道,那样安心的怀抱温暖地不像话,隐隐约约想要就这样将这份明里的温暖永久珍藏。 香吉士看着怀里埋着头不起来的少年有几分无奈,伸手刚想将少年用力扔出去,低头却看到那少年的侧脸,精致的轮廓还带着几分细腻柔和,低垂的眉眼之间流露出全然信赖和安心的神色,只是这样看到,就觉得似乎有些什么变得柔软起来。 算了…… 香吉士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脑袋。 “下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少年缓缓抬起头,看着香吉士似乎没有生气的脸,顿时有几分受宠若惊。然后从香吉士的怀抱里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得寸进尺握住了香吉士的左手,偷偷摸摸地瞥着香吉士的脸色,没有被甩开,在看到香吉士没有说话相当于默然的反应时,少年才终于咧开嘴灿烂地笑了起来。 “我想吃先生做的。”少年的嘴角扬起,眉眼弯弯地看着香吉士,指尖摩挲着香吉士的掌心,那样的热意传导似乎一直蔓延到心底柔软的角落里。 “嗯。”香吉士像是没在意少年的小举动,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直走到了街道口一个角落里的餐厅里。因为阿库阿拉格娜在夜晚会登陆的缘故,已经没有人在餐厅里吃饭了,而这个餐厅的老板在收了钱之后,就把餐厅的备用钥匙给自己,然后就离开了,只告诉自己要记得锁门而已。 这种对于餐厅的随意态度,到底是要多随意才能做出这种事啊。不够这种话也是在自己心里想想,香吉士在付钱的时候自然没说出来,毕竟这也算是帮了自己忙了。 “这……都是,给我做的?”刚打开餐厅的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而餐厅里最中央的长桌上满满的一桌都是琳琅满目的美食,自然是出自于香吉士之手。 少年嗅着香味,不可置信地看向香吉士,然后狠咽了口唾沫,拽着香吉士的手就往长桌的方向跑去。满桌子的美食,香味四溢,就像是突然间陷入了什么美好的环境一样。 “坐吧。”香吉士拉开了少年的手,然后将长桌旁的椅子拉开。 “嗯!”少年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坐了下来,然后右手拿起勺子,随意拿了一盘最近的菜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样埋头吃着,一大勺一大勺地塞进鼓鼓囊囊的嘴里,像是永远都等不及吃下一口一样。 尽管还是用了餐具,但是这样狼狈野蛮的吃饭方式,还真是和路飞有着极大的共同语言,香吉士叹了口气,每次看到这样的吃饭方式,都觉得自己的美食被糟蹋了。 但是同时,却也会觉得还好自己是厨师,不然这些饿死鬼该怎么办啊。 “慢慢吃,都是你的。”又没有路飞和他抢吃的,香吉士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动作也觉得匪夷所思。 少年吃饭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低着头,右手仍然一勺一勺地盛着菜然后塞进嘴里,而眼泪却止不住地一滴又一滴地从眼眶落下。 “对不起,我没想哭的。”少年的声音哽咽着,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香吉士牵强地扯起了嘴角,左手胡乱地擦着眼泪,“我只是觉得,真是幸福得不像话了。” 小小的胸腔里,似乎都已经无法承受这样过于庞大的幸福,以至于觉得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地炸裂开来一样。 更甚至于,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有一股没由来的悲伤缓缓蔓延开来。 “先生,我真的好喜欢你。” 少年仰起头,定定看着香吉士,紫眸里一层水雾,但是隐约里却能看到金发男人的轮廓,满满的就承载了那个少年的整个世界。 似乎是那样不自觉地,紫发少年就这样无意识地说出了口,眼泪仍然一滴滴从脸颊滑下。 香吉士愣住了,看着少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我知道了。”沉默了许久,香吉士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头,“继续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觉得香吉士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变得沉默起来。 沉默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正坐着静静出神,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蒙的灯光中仿佛一座安稳的雕像,眼神里晦涩不明是自己看不懂的思绪。 “吃完了的话,就走吧。”香吉士在等少年吃完后,才出声。 “去哪里?”少年疑惑地看着香吉士。 “海上列车站台。”香吉士看向了少年,“如果没想错的话,小罗宾现在应该在那里。” “哦,原来是去找罗宾小姐啊。”紫发少年这才反应了过来,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和香吉士先生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吧。 等到了海上列车的站台,大量的海军都聚集在这里,不仅看到了罗宾,还看到了cp9和同样被抓住的乌索普。看起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就能把罗宾小姐带走的情况了,而且罗宾小姐自己同意离开还说出分别那种话,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吧。 因为大潮涨,很快海上列车就要开车了,而路飞他们竟然一个都没能赶得及来到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既然是这样的话,只能留言了吧。 “香吉士先生,你在写什么?”紫发少年看着在写信的香吉士,这是写给谁啊。 “是给可爱的娜美小姐的。”香吉士喊着娜美的名字,不仅音调也神色都翩然起伏起来,然后迅速地写完后将信纸塞进了少年手里,“你认识小娜美吧?身材很好,很漂亮,橙色短发的美女!把这封信交给娜美小姐或者其他伙伴,他们中肯定会有人马上就到的。” 少年愣了愣,看了看手上的信,然后又看了看即将开出的海上列车,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神色有些恍然,少年的声音微颤着,“那,先生您呢?” “我,自然是跟着小罗宾上最后一辆列车了。”香吉士用很自然肯定的语气说着。 “所以……你要把我丢下吗?”少年微弱的声音颤抖着,最后都已经微弱不可闻。 香吉士看着眼前身体颤抖着,似乎快要哭出来的少年,轻叹了口气,“已经够了吧。” “不要再追着我了,我根本就不能给你什么。”香吉士伸手抚了抚少年的头发,柔软的发丝抚过指尖却染上了冰凉的温度,“而且我喜欢的是小罗宾、娜美那样的美女啊,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但我喜欢。” 像是夏然而止的音符,在最美妙的乐章中骤然停下,香吉士蓦然睁大眼睛看着紫发少年,这似乎是第一次香吉士在少年眼里看到无尽的悲伤和落寞。 “原来是这样啊。”少年突然扯起嘴角笑了出来,“原来是因为要和我道别了,所以才为我做这些事,我还,我还这么高兴。” 边笑着,水雾缓缓泛上幽紫的瞳仁。 觉得自己快要笑不下去了,先前掠过心头的那尖锐的痛感已经消散,取之而来的,是有如潮水一般的、悲伤的东西从更深沉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漫上来。 “我要走了。”香吉士抿着嘴看着少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听到耳边的广播也知道已经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你也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是指去哪里?”少年仰起头,声音嘶哑着,哽咽中缓缓说出了话,“你让我去哪里?还是,只要离开你哪里都可以?” “嗯,哪里都可以。”香吉士微微低下了头,手指颤抖着拿出了一根未点燃的香烟,这样的话像是默认了是要少年就这样离开再也不见。 听到香吉士的答复,少年的瞳仁骤然收紧,微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出话来,所有的话像是撕扯着卡在了喉咙口,干涩和疼痛凝聚在那里,而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那我走了。”香吉士最后伸手摸上少年的脸颊,拭去冰冷的眼泪,然后立刻转身向海上列车走去。男人黑色的背影就这样洒脱地离开,随意挥了挥手。 “再见了。” 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泪一滴滴止不住地源源落下。明明刚才那个人指尖的温度还留在脸颊上,可是现在却已经要离开了,永远不见了吗? 在对我这般好之后,却又突然把我扔掉。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少年伸出手想要拉住香吉士,却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停滞了动作。 他就算拉住了,也无济于事吧,本来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一个人自相情愿地胡搅蛮缠而已。 眼前昏暗的视线里只能隐约看到海面上摇曳的微光,耳边是轰鸣的列车响声,而轰然而起的烟雾随着列车的奔驰而过也很快就消散在眼前,他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列车驶向远方。 少年仰起头,有细微的雨水自阴沉沉的天空中飘落,心中空洞洞地泛着极度的疼痛,那黑洞似乎绝望地马上要将自己吞噬。 他站在这里,耳边是轰隆隆的列车离开的声响,海水的涨潮声塞满了空气的每一丝缝隙,明明如此嘈杂的场景,他却前所未有的寂寞。 这次,没有人会回来了。 他真的成了一个人。 香吉士说离开他,去哪里都好,那么以后的话,他还会不会偶尔记起我…… 记得, 曾经有一个每次吃他做的饭菜都会幸福地哭出来的少年, 曾经有一个呆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直等着他回来的少年, 曾经有一个很喜欢他当成整个世界的少年。 不对,他才不会记得。 香吉士身边有一大堆伙伴, 他们总是围在一起,即使不在一起也想着对方,然后最后总会聚集在一块。 然后,继续,走上新世界的道路,去那些我不曾知晓的地方。 少年想着想着,不由得出声笑了出来。 是啊,香吉士以后会遇到很多冒险旅途,和他的伙伴们一起, 一个一个地方探索下去,最后一直到完成他们最初定下的目标吧。 光是这样想着,就觉得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们也总是能嘻嘻哈哈地度过的吧。 可是,他离开了,我怎么办? “别丢下我啊……” 即使嘴角扬起着弧度,眼泪仍然止不住地从紫眸里落下,冰冷的泪水划过脸颊,在空气中散漫着悲伤和苦涩的气息。最后少年蹲了下来,蜷缩着身体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远处已经不见列车踪迹的大海,然手浑身颤抖着抱住自己。 “什么啊……” “只有我,像一个笨蛋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说要卖作者的站出来!保证不宰了你们! 第53章 出发 人,果然是不能太幸福的。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下一秒的自己是否还能承受这样的幸福,而更有可能的是在下一刻,一切都会翻天覆地转折,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而最为痛苦的莫过于失去希望后的绝望。 明明才刚刚体会到这份幸福的情感,就要被迫剥夺舍去。 香吉士先生说,能原谅女人说谎的才是男人; 香吉士先生说,罗宾小姐是重要的伙伴; 香吉士先生说,不管怎样,一定要把罗宾救出来…… 少年迷茫地睁着眼,看着地上昏暗的灯光,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氤氲下了暗色的痕迹。 香吉士能为了自己的伙伴而不惜一切去追寻,即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在乎,因为那是他最重要的同伴,所以绝对不会割舍不会放弃。 那么他呢?他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能被这样干净果断地抛下,想必他其实什么都不算吧。 虽然没有想过能从香吉士先生身上得到同等的回报,却也没有想过会被这样抛下。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蔓延全身以至于不住地颤抖,而眼泪也无法压抑地掩盖住了整个昏暗的世界。整个沉重的世界似乎都立足在了最难受的那个点上,少年蜷缩着颤抖的身体,单薄的身影跪在晚风中,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散在海水的雾气中一样。 “罗宾!罗宾!” 耳边由远至近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大喊,越发逼近的匆忙的脚步声,少年的身子一顿,尽力地止住了颤抖,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 “你,你是……”娜美看到海上列车已经离站后还没来得及恼怒失落,便看到了跪在站台前背影单薄瘦弱的少年。那紫色的短发和衣服,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跟在香吉士身边的那个少年。娜美刚想叫这少年的名字,可是一张口却哑然才记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少年的名字是什么? “你在这……怎么蹲着,受伤了吗?”娜美赶紧小跑到了少年的面前,蹲下身来想要扶起少年,在看到少年脸的那一刹那娜美却愣住了。 少年的脸惨白如纸,平日里一双绚烂活力的紫眸此时却空洞迷茫,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娜美觉得心都在颤,手颤了颤然后立刻焦急地抓住了少年的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的,先生给你的。”少年抬头看着娜美,双眼渐渐有了焦距落在了眼前美丽的橙发女人脸上,然后伸手将手上的信纸塞到了娜美的手中,只是那双冰冷纤细的手却颤抖得不像话。 香吉士,是赶上最后那班海上列车了吗? 娜美马上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心里迅速地肯定了这一想法,娜美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知道香吉士在车上总归心安了一点。娜美迅速地打开信,得知罗宾是为了救他们所以才牺牲自己被抓走,娜美脸上的怒气和愤恨更甚。 该死的,也不能光让香吉士一个人去!不管怎样他们都一定要想办法追上去,绝对不能放过抓走罗宾的人!海军政府那帮可恶的家伙们!一定要将罗宾救回来! “你是在担心香吉士吧?没事的,他会平安回来的。”娜美看着眼前眼神空洞悲伤的少年,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轻声安慰地口吻说着。 少年神色黯淡地低垂着眼,然后摇了摇头,伸出手甩开了娜美的手,然后踉跄着站了起来转身,但是步伐却有几分不稳,“信我送到了。”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娜美一惊,连忙伸手拽住了少年的手腕。看少年的样子就知道是要走的意思,但是他又能去哪,特别是在特大的涨潮袭来之前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他让我走。”少年喃喃地低声说着,然后缓缓抬头看着娜美,眼泪又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随便哪里都好,只要离开香吉士先生就好。” “别听他的!”娜美立刻更加用力拽住少年的手腕不松手,这只要想想就知道肯定是香吉士对这个少年说了离开这种话。那个白痴!就算是不想让少年和他一起去冒险也不能随意说出这种话吧!那个白痴,明明认识还不说出来!现在还把少年一个人孤零零扔站台上哭! “喂!你们!”包利本来只是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突然看到了巨大的浪潮翻滚袭来,包利立刻焦急地大喊,还没来得及多说几个字便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两个人然后猛地转身向楼梯跑去。 巨大的浪潮翻涌而来,耳边喧哗着海水咆哮的声音,空气中四溢散漫着海水的气息,那种气息平添了一种恐怖骇人,巨大而又压抑的危险就掩藏在每一分毫的空气里,稍不留神就会被席卷在窒息和冰冷的海底。 海水冲刷着墙面,那轰然的撞击声似乎连石墙都会碎裂开来,包利的每一步都迅速而又稳健,却也是在拼了命地往上跑,浪潮就在一层层急速地追赶,被拎着的娜美也是心惊胆战地不敢出声。 等终于停下,包利坐在石阶上气喘吁吁,而娜美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手心背后都是冷汗,这才想起来一阵后怕,“谢,谢谢。” “包利先生,谢谢!差,差点,差点就被大海卷走了……”一起被包利先生顺带救走的两个站台上的工作人员也大口大口喘着气,感激地看着包利。 娜美连忙想起来紫发少年,转过头去看到少年一脸茫然脆弱的样子,立刻拉住了少年的手,“我们现在先回去跟大家说清楚罗宾的事情!走吧!” “我不去。”少年却没有站起来,反而是和娜美僵持在了那里。 “你在说什么傻话?别闹了。”娜美微皱了皱眉,用力握紧了少年的手,语气里却没有责怪。 “我不是你们的伙伴。”少年抬起头,幽紫的瞳仁定定地看着娜美,少年的声音淡然却又悲凉,让人听得时候都觉得内心不自觉地揪紧。 “怎么不是了?别听香吉士的话,他只是怕你危险不让你去,那个家伙一向大男子主义!你当然是我们的伙伴,走吧!”娜美挑着眉用肯定的语气说着,其实草帽海贼团每个伙伴加入都是很随意甚至是偶然的加入了,但更重要的是在加入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伙伴了。就算其他人不说,但是从路飞答应那一刻起,从少年住进梅里号的房间起,这个少年就已经是伙伴了啊。 “骗人。”少年反驳了,微微扬起头。 香吉士先生才不会将伙伴丢下,但是他被丢下了。而且不管现在说什么—— “反正,你之后,也会把我丢……” 少年的眼眶红着,泪水似乎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里带着哭腔地颤声说着。话却没有说完,说到最后似乎说不下去了,抿了抿嘴,然后不敢再看娜美,缓缓低下头去。 “你瞎想什么呢!”娜美愣了愣,然后直截了当地举起右拳向少年的头挥去,毫不客气地揍了一拳让少年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而后娜美却将少年猛地抱住。 “都说了是伙伴!我保证!绝对不会把你扔在这里的!”娜美一字一句认真说着,甚至于有了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似乎要着重地刻在少年的脑子里。 “你听清楚了嘛!”娜美松开了少年,然后抓紧了少年的双肩,板着脸严肃地瞪着少年,眼里还多了几分伪装出来的恐吓威胁的意味,“跟我和路飞一起去找罗宾和香吉士!” 紫发少年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真的听进去了,只是呆愣着甚至于茫然无措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们快走吧!”娜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少年就往站台外跑去。 等到娜美一行人终于找到了被cp9打飞后失踪不见的索隆和路飞之后,也在尼可洛婆婆的帮助下找到了火箭人,准备乘坐火箭人前往司法岛赶上去和香吉士会合救出罗宾。 “喂,你去吗?”索隆看着一旁坐在地上的紫发少年,然后问了一句。 “……不去。”少年顿了顿,然后抬头看了索隆一眼,又看了娜美一眼,然后才说出了口。 “哈?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娜美眉头一皱,惊讶地看向少年,“你……” “我什么都不会,跟着你们只会添麻烦。”少年脸上一片坦然诚恳,“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就好,嗯,平安回来。” “可是……”娜美皱了皱眉,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 “娜美,司法岛很危险。”索隆看向娜美,沉声提醒地说着。海军本部,世界政府,不管是哪个名头来看司法岛都是海贼争相躲避的灾难之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司法岛能够全身而退,更何况让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紫发少年去,这根本就是在送死。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那才是不敢设想。 “我会乖乖等大家回来的。”紫发少年终于笑了,眉眼弯弯笑着看着娜美。 娜美语塞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之前明明答应说要一起去的可是也的确怕少年遇到危险。 “可以准备上火箭人了!”尼可洛婆婆喝了口酒然后大声喊着,一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个大大的透明空罐子和彩色的纸条走到了少年面前。 “来,这个送你。”尼可洛婆婆将东西放在紫发少年面前,“你呆在这里就折星星吧,等你把这个空罐子里装满星星,你要等的人就会平安回来了。” 娜美愣了愣,感觉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吧,怎么可能星星装满了罐子他们就真的回来了?只是却没想到紫发少年却很欣然地收下了,还兴致勃勃地问尼可洛婆婆该怎么折星星。 娜美一下子哑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其实真不过也就是一个孩子,果真被其他事情转移了注意力也就忘了之前的事了。娜美面色纠结地叹了口气,就让少年留在岛上折星星也好吧,跟着他们去司法岛果真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娜美!还有那个,那个香吉士的宠物!快上来!”路飞站在火箭头上,大声地喊着,奋力地挥着手让他们赶快上火车。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紫发少年抬起头笑着向娜美挥了挥手。 “我会照顾他的,你们去吧。”冰山先生看着娜美一脸担心纠结,便肯定地安慰娜美。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娜美觉得自己突然间跟操不完心的姐姐一样,然后猛地按捺住心里所有的担心疑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少年的头。 娜美向火箭人走去,却在上火车的那一刹那顿了顿,然后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去。 那个少年蜷缩着坐在黑暗里,眼眶微红,神色黯然地正看着自己,似乎整个人孤单落寞到了极点,被这个世界所划出圈在了一片小小的黑暗里独自悲伤。 看到娜美转过头,少年似乎愣了,然后缓缓抬起手挥了挥手,脸上僵硬地想要笑出来,最后却是红着眼,牵强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反正,你之后,也会把我丢……】 娜美的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先前少年哭腔颤抖说的那句话。 心陡然颤抖着,说不清楚心底泛起的是什么滋味,娜美握紧拳头,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而后猛然转身向少年走去。 一个个的,都是这样! 罗宾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假装背叛地去司法岛自投罗网,牺牲自己换得大家的安全; 香吉士认识少年,却也什么都不说,反而是假装陌生人然后自以为是地逃避; 少年也是这样,明明担心的要死,想要跟着去,却也假装没事一样躲在那里说着违心话。 难道就不能坦白点说出来!说得明明白白的不好吗? “娜,娜美,等等……”被猛然拽住手腕拖着向火车踉跄走去的少年显然被吓了一跳,愕然地看着娜美的背影,想要往回走。 “不是你自己说要看我们平安回来的吗?”娜美转头大声喊着,定定地看着少年,那双橙色的眸子里满满地笃定与认真,“既然是伙伴的话,就一起去,你亲眼看着我们大家一起平安回来!” 少年的身体抖了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得神色看着娜美,眼眶缓缓红了起来,然后缓缓低头吸了吸鼻子,默然点了点头,握着娜美的手却紧了些。 少年顿了顿然后勾起了嘴角,抬起头,一双幽紫的瞳仁在灯光下水光潋滟,眉眼弯弯地看着娜美,那样全然信赖与欣喜的眼神让娜美看着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嗯,大家要一起平安回来。” 第54章 突袭 在海上列车上,想要营救罗宾的香吉士却无意间先救了乌索普和弗兰奇。在接下来的一节节车厢的战斗里,不断靠近罗宾的车厢,而三个人也联合起来准备营救罗宾。 但是最后计划在cp9的阻挠下失败了,而香吉士和乌索普也留在了脱节的车厢里在大海上漂流,最后遇到了乘着海上列车火箭人的路飞一行人。 在向路飞一行人讲述了这次营救的经历和关于罗宾的事情后,香吉士环绕了下车厢,不止草帽海贼团的人就连造船厂和弗兰奇一家的人都在这里,只是…… “娜美小姐……”香吉士皱着卷卷眉毛,瞪着紧紧躲在娜美身后发抖的不明生物。 “啊,我把他也一起带来了。”娜美假装才发现似的,然后猛地把拉着自己衣角的少年拉出来。这孩子以为缩成一团躲在自己身后,香吉士就看不到他了吗。 紫发少年在看到香吉士的时候瞬间抖得更厉害,红着眼眶连忙甩开娜美的手,然后猛地冲向窗口,颤抖的双手双脚尽管不协调但还是能看出这少年是准备现在就跳海自尽了。 少年已经甩开了手脚,就这么跳出了窗外,娜美惊讶地瞪着眼,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少年的后领娜美迅速拎了起来,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少年已经被巨大的海浪淋了一身的水。 “你跳什么海啊!”娜美这才感谢自己的反应灵敏,心里一阵后怕,愤怒地瞪着少年。然后更加双眼怒火地瞪着香吉士,这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能把这少年吓成这样? 香吉士被娜美一瞪,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 “好了!我们来商量一下作战计划吧。”已经快要抵达正义之门了,包利无奈紧张得看着一旁似乎毫不紧张的草帽海贼团一行人,立刻大声让众人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当整个作战计划和人员分配安排的差不多时,娜美突然想了起来,然后指了指仍然躲在自己身后不敢冒出脸的少年,“到了司法岛之后,他就和我在一起吧。” “不行!”而这一提议立刻就被大声否定了。 众人没想到立刻反驳的人竟然是香吉士,一下子都莫名其妙地看着香吉士。 香吉士也意识到自己是反应太大了,皱了皱眉清咳了几声,“不行,娜美小姐让这个家伙跟着一定会有危险的。” “反正都已经够危险了,再危险点也无所谓。”娜美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香吉士一眼,很显然已经认定这个决定无法改变了。 香吉士抽了口烟,默默看了那个躲在娜美身后的紫发少年,然后径直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少年拎了起来然后扛在了肩上,“这小子还是交给我吧。” “狙击王,披风借一下。”香吉士向后转去,然后在走到乌索普旁的时候,一把将乌索普的披风给拽了下来。 “哎!等,等等!”乌索普立马不明所以地想要阻拦香吉士,身为狙击王,怎么可以随便把代表身份和帅气的披风给拿走! “你想让我对路飞说出你就是乌索普吗?”香吉士挑了挑眉看着乌索普的面具,然后压低声音带着轻微胁迫的口气说着。 “咳咳!”乌索普立刻心虚地重咳了几声,“那,那好吧!那就勉为其难让你保管一下狙击王珍贵的披风好了。” 香吉士走到了角落里,然后将完全呆愣住的紫发少年放了下来,然后用墨绿色的披风将少年团团包裹住,过大的披风掩盖住了少年瘦小的身形,而惨白的脸颊在墨绿色的披风下显得格外的脆弱苍白。 看着少年那双大大的紫瞳纯粹而又茫然地看着自己,香吉士也无奈地心软了,然后皱着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等会到了岛上,一定要跟在我身边。” 少年的手颤了颤,然后缓缓地握紧。 头微微低下,紫色的碎发掩盖住了少年的表情,少年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这算是什么?明明,刚才说不要再见的人是香吉士先生。 现在说一定要跟在他身边的人也是他。 可是,他却连开口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只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这么跟在香吉士身边。 而接下来当火箭人直接冲进大门后,香吉士直接就将少年裹得严严实实的扛在了肩上,然后应着包利的计划坐上了七海之都的布鲁王突袭主岛。 一路攻到了埃尼埃斯司法岛的终点——法院前的广场,香吉士拦腰拎着紫发少年,察觉到少年想要抬头看,香吉士用右手拍了拍少年的头,“不要抬头。”紫发少年顿了顿,然后还是莫名其妙地低着头,只能看着地面,而墨绿宽大的披风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和脸。 “别磨蹭了,快进来!”索隆直截了当地将大门的巨石劈开,然后严肃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伙伴们,随即就立刻率先冲了进去,“大家分头行动!” 接下来一行人开始为了营救罗宾而分头行动,最后为了夺得解开罗宾手铐的钥匙众人来到法院内各处寻找着敌人cp9,而这个时候香吉士终于将少年放了下来,嘱咐少年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可恶!这里也没人!”越发焦急的香吉士猛地踢开一扇门,看着里面空无一人的女人的房间忍不住地暴躁起来,咬着香烟转身准备离开。 “别着急啊,慢慢来嘛。”突然们被关上,香吉士转身看到一个身材苗条,玲珑有致的女人正站在门前,笑意满满地望着香吉士和少年。 “要不要帮忙倒一杯茶?”女人嫣然一笑,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一缕长发撩至耳后。 “那就麻烦您了!”香吉士立刻谄媚地笑了起来,满眼爱心地看着女人。紫发少年缓缓抬起头,看着香吉士的样子微皱了皱眉,然后脸色黯然地低下了头。 紫发少年低着头走到了墙角,然后静静地当个隐形人看着香吉士在开心地喝着女人泡着的茶水。而战斗也很快就展开了,在与cp9的卡莉法的战斗中,明明香吉士的实力明显高于卡莉法,但却因为好几次都没有对她出手,反而被卡莉法用泡沫果实的能力打倒。 少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没有说话,看着香吉士身上的伤渐渐变多,少年藏在披风下的表情越来越暗淡,那双紫眸里似乎掩藏着更加凝聚的冰冷。 “接下来轮到你了吗?”卡莉法将视线从地上被打的遍体鳞伤,而且还全身光溜溜的香吉士移开,看向了躲在角落里被墨绿色披风包裹住的不明少年。 “为什么不打她?”紫发少年缓缓起身走向香吉士,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香吉士。 “我,死也不会踢女人啊。”香吉士的声音颤抖却有力,眼神坚定地看着少年,“你,快跑。” “嗯哼,我喜欢漂亮的孩子哟,可以先给你先时间逃跑呢。”卡莉法托着腮笑了几声,挑着眉看着少年。 紫发少年没说话,只是将披风脱了下来然后盖在了因为泡泡果实而全身滑溜溜的香吉士身上,然后拖着香吉士的双手费力地往门外拖去。 “你,你别拖着我……自己跑啊。”香吉士费力地说着,全身仍然无法动弹。 香吉士的双手突然被少年放开,然后香吉士就看着自己已经在门外,而少年却站在门内双手扶着门然后缓缓关上,少年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 “等等!你想要做什么!”香吉士看着站在门内正在关门的少年,顿时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强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却仍然全身光滑地无法站起来,“不是叫你逃跑吗!” “没事的。”少年缓缓抬头,眉眼弯弯地安慰着香吉士。 “都说了,叫你逃跑啊!”香吉士急的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却无能为力。 “我,不想再听先生你的话了。” 紫发少年嘴角扬起了苦涩的微笑,然后暗淡的紫眸缓缓闭上,转身将门关上。 “怎么?你想来送死了吗?”卡莉法有些诧异都看着站在门前的少年,挑了挑眉。 “香吉士先生为什么会喜欢你呢?因为长得漂亮吗?”少年抬眼看着女人,纯粹的紫眸里带着迷茫和疑惑,“如果长得不漂亮,是不是就不会再看你了?也不会再被你打伤了?” “嗯哼,大概吧。”卡莉法听着少年的话,有几分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紫发少年低着头,沉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就只能毁了你了。”少年突然笑了起来,抬起头那双紫眸蓦然明亮起来,缓缓染上了扭曲的兴奋和诡异的激动,嘴角扬起的笑容渐渐转变了意味,看上去有几分狂热和狰狞。 “真的,忍耐好久了。”少年的声音有听起来带着一种甜美的残忍,少年扯着嘴角笑着看着卡莉法,但是紫眸里的血腥和疯狂却让女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啊,弄脏这个瓶子就不好了。”少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了之前的彩纸和已经装满了小半瓶星星的透明白玻璃罐放在墙角,然后站了起来。 “不会再听先生的话了。”少年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左手的指甲缓缓地从右掌心划下来,而一道极深的血痕立刻显现出来,深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沿着惨白的指尖落下。少年举起右手,舌尖舔着掌心的血液,嘴唇上添了几分血红色,而那双紫眸里竟是多了几分猩红的感觉。 “杀了你。” 第55章 放过 “咦!这是什么?鬼!?”乔巴大惊失色地看着在一个门前出现得不明墨绿色物体,而且还在不断靠着门蠕动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不断向门前伸去。 “披风?”娜美一眼认出地上盖着的是之前香吉士帮少年裹着的披风,连忙将披风撩了起来,然后震惊得看到披风下已经不成受重伤,而且被泡泡果实打的不成人形,浑身滑溜溜像是木偶般的香吉士,“香吉士!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快!”香吉士看到娜美和乔巴,也来不及打招呼,连忙用眼神示意着房间内,“他,他,还在里面,有敌人。” 娜美立刻反应过来,香吉士口中的他一定是指那个少年,能把香吉士打成这个样子,那少年还在房间里岂不是危险到了极点。还来不及多想,娜美立刻拿着天候棒打开了大门。 下一秒,娜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浑身止不住颤抖。 成百上千的藤蔓同时向自己袭来,锋利的刺尖恍若最利的刃切割开了空气,鼻尖隐隐嗅到了血腥气味,耳边恍若风刃般的声响,而眼前几近厘米的尖锐几乎刺入身体。 娜美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向前一步,那些锋利的锐刺会疯狂地刺穿自己得身体,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娜美的大脑瞬间一片血红,似乎从未与如此血腥的死相隔如此近,娜美的身体因为恐惧微微颤抖着,双腿忍不住发软。 “娜美……”突然间怀里扑进了一个人,腰被紧紧搂住,娜美这才缓过神来,似乎突然记起了呼吸。眼前看到了熟悉的紫色碎发,娜美的手心满是冷汗,这才记起来自己打开门是为了找这个少年。 “你,你没事吧?”娜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看到少年鲜血染红的衣服,娜美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手颤颤地扯开少年的衣服。还好身上没有伤,但是整条右臂都是深可见骨的血痕,就连右手手掌心也有狰狞恐怖的血痕,鲜血仍然不停顺着白净的指尖滑落,地上零星地散布着少年的血迹。 “没事。”少年摇了摇头,眉眼温和地安慰着娜美。 “没事?这还叫没事?”娜美瞪大眼睛看着,恼怒得数落着少年,但是同时又心疼又焦急,“你是想把右手废了吗?留这么多血还叫没事?乔巴,快来治疗一下!” 等乔巴将少年的右臂勉强包扎好,鲜血已经又一次渗透白色的绷带,娜美脸色凝重地看着,但转眼看向房间,这才注意到整个房间已经被墨绿色的藤蔓全然围住,密密麻麻的藤蔓肆意地拥挤占据着整个房间。 而最为紧密的便是那房间中央,隐约可以猜想到香吉士口中的敌人便是被束缚在里面,但不知道到底情况是怎样。 “这是,你做的?”娜美和乔巴同时被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就连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香吉士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反而是紫发少年有些迷茫的样子,双眸水润地看着娜美,然后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 “……”娜美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来看着少年,原本她还信心百倍地要带着少年,来司法岛的话她会保护他,可是以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谁来保护谁还真的说不准呢。这个少年,应该也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吧。 路飞实在是太好运了吧。 竟然随随便便都能在半夜钓出一个果实能力者……这也太随便了! “快走吧,我只是困住了那个女人,说不定等会她就出来了。”少年伸手拉住娜美,表情有些慌乱急切,水汪汪的紫眸里带着些许不安。 “对!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罗宾!”娜美连忙反应过来,将之前思绪里的不相干的东西通通挥干净,只是没等逃走,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喊声。 “不……不准逃!哟哟咦!等一下!” 乔巴和娜美转头看去,正是之前遇到的敌人又追了上来,娜美连忙看向少年,“你先带香吉士去疗伤,这里我和乔巴来对付就好了!” 少年愣了愣,然后看着乔巴和娜美坚定认真的神色,紫发少年也点了点头,然后赶忙将香吉士用披风裹了起来再背着,不至于身上滑溜溜的让少年也无法背起来。 “那位女士,没事吧?”香吉士被少年背在背上,总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不过现在形势相当这种细节就暂时忽略了,只是刚才娜美开门的情景让香吉士有些不安。 “只是暂时动不了而已。”少年听了香吉士的话,微微摇了摇头,柔软的声音平淡却肯定地回复着,香吉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少年暗淡的紫眸微眯着,缓缓掩藏下所有神色。 他也没算说谎,暂时动不了,以后也动不了而已,真讨厌那个女人血的味道。 不知道是香吉士好运,还是少年好运,无意当中竟然在这法院里找到一处装饰的小喷泉。少年用手捧着水从香吉士头上一次次淋下来,香吉士身上被泡泡果实能力便光滑的皮肤也终于恢复了。 “终于恢复了,我们快去找娜美她们!”香吉士掏出了一根香烟,点火吸入口中,辛辣温热的烟草味让香吉士的思绪更加清晰了些。 “不去。”少年却反常地否定了香吉士的话,香吉士一愣,然后诧异地向少年看去。 “先生你没事就好了,我走了。”少年低着头转身随意向走廊里走去。 “你在说什么啊!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别自己随处乱跑啊!”香吉士连忙拉住了少年的没受伤的左手,不明所以地喊着,这个情况不一起行动还想怎么样,“而且你现在还受着伤!别说你右手动不了,谁知道你会不会等下就失血过多就昏过去了。” 没想到的是,香吉士刚抓住少年的手腕就被少年用力甩开,金发男人没反应过来,诧异得看着眼前用后背对着自己的紫发少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于被少年用那双温暖信赖的紫眸看着,习惯于少年跟随在自己身旁一位单纯地依赖自己,而这样被突然间的甩开反驳,香吉士突然有一种无可适从的感觉。 “这算什么啊。”少年瘦弱的背影在微微发抖着,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当初说不要再跟着你的人是你,说只要离开你去哪里都可以人是你,说再见的人是你。” “现在你又说一定要跟在你身边。”少年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显得飘渺而又脆弱。 “我……”香吉士皱着眉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知道我就是个笨蛋!”少年喊了出来直接打断了香吉士的话,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眼眶发红,一双紫眸里泪光闪闪,“我不明白啊!既然不喜欢我不要我,为什么之前对我那么好?既然说了不要再见,为什么见到我还把我拉在身边?既然明明知道我喜欢先生你,就,就……” 少年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温热而又晶莹的泪滴带着苦涩的气息滑过脸颊,少年的哭腔颤抖着,双手胡乱地擦着脸,“就不要让我有机会误以为……其实……其实先生你也是在乎我的。” “先别想这些了,我们还要去救罗宾。”香吉士夹着烟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哭泣的少年,伸手想要将少年拉住。 “我知道的!”少年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眼泪源源不断下落,“带上我只是因为这是娜美的要求而已,所以等回去之后,先生还是会把我丢下的……我明白的,先生不想见到我,不想我跟着,不想让我继续死皮赖脸得留在你身边说喜欢你。” “既然这样的话,现在就分开不是一样的吗?”已经不想了,再这样一味依恋地跟上去,最后也只是被丢下,已经无法再承受第二次那样的痛苦了。 “好了,脾气闹够了就走吧。”香吉士叹了口气,吸了一口烟声音缓和地说着。 少年猛地瞪大眼睛,一双被泪水模糊的紫眸无措地看着香吉士。香吉士将烟扔在地上,伸手右手缓缓抚上少年的头发,金发下露出的单眸透着些无奈与宠溺。 头顶的温度似乎就这样渗透进冰冷的心脏,那熟悉的烟草气息让少年忍不住想要扑上去抱住眼前的金发男人,紫发少年浑身颤抖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又是错觉。 每次都是,被这个男人用温暖熟悉的眼神看着,那样细心而又体贴的方式照顾着。 这种错觉,就像是自己可以继续一味依赖喜欢着对方,甚至于可能还会得到一点点想要的回应。 【已经够了吧。不要再追着我了,我根本就不能给你什么。】 【我喜欢的是小罗宾、娜美那样的美女啊,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要走了,你也离开这里吧。】 【嗯,哪里都可以。】 【再见。】 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那个金发男人果断毫不犹豫扔下自己离开的背影。他似乎被整个世界所抛弃,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却又疼的喊都喊不出来,只能歇斯底里地在自己绝望的苦痛里崩溃。 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可以妄想的,还有什么可以继续期待的。即使现在跟着香吉士的脚步走,等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还是会再被扔下的。 香吉士看着眼前呆愣着定定看着自己的少年,以为自己的话说通了,便伸手准备拉住少年的手腕寻找其他伙伴,只是在握住少年冰冷的手时,却看到少年的泪水又一次无声无息地从那双美丽的紫眸里落下,这样安静却又绝望的哭泣让香吉士的心都发颤得揪紧。 “香吉士……” 少年嘴唇微动,声音微弱而又颤抖,恍若悲切的哀求。 “请你,放过我吧。” 第53章 真相 “保护好自己,没问题吧?” 越来越多的海军围了过来展开攻击,香吉士皱着眉有些担心地看着站在身边的少年。虽然在见识过这个少年打败cp9的本领后他应该是不用担心的,但是自从他应了这少年的愿望让他就这么留在身边后,这少年整个人似乎都懵在了那里,但现在都是一脸迷茫状态。 “啊?”少年愣愣地看向香吉士,然后茫然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香吉士真的觉得这少年傻了,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之类的吧。 “你给我动起来啊!”香吉士一次次将围向少年身边的海军一个个踢飞,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拎起一脸茫然的少年的领子,烦躁地大吼着。他话都说完了,也让他留在身边了,这个少年还在这边傻愣着做什么。 “不是做梦吧……”少年瞪着双眼呆呆地看着香吉士,微微歪着头皱着眉,一脸疑惑的样子。 香吉士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忍耐地一拳向少年的脸砸了一拳,“你说呢!” 少年吃痛地微皱了皱眉,然后瞪大了双眼看着香吉士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随即默然嘴角扯开,乐呵一笑,眉眼弯弯地伸出了手直接勾住香吉士的脖子抱了上去。 没反应过来的香吉士呆愣在原地,而身上挂了一只紫发少年,就连周围的海军也不由得顿了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香吉士看着周围人隐隐怪异的眼神,脸不由得红了红,然后有几分恼羞成怒地直接将少年从身上扯下来摔在地上,然后迅速地将周围一圈的人全部踹飞。 “我们现在还没逃出去呢!你给我认真起来啊!”香吉士内心只觉得没由来地烦躁,特别是看到坐在地上的少年正满脸傻笑地看着自己。 “好!”少年连忙点头,笑得灿烂至极,“我会保护先生的!” “谁要你保护啊!”香吉士无可奈何地看着少年,真不知道一直以来给自己添麻烦的到底是哪个人,还说要保护自己,“你给我自己当心好。” “嗯!”少年的紫眸一片澄净温暖,微微歪着头满脸笑意地看着香吉士,“最喜欢先生了。” “……知道了。”香吉士的动作一愣,手有些不自然地抬起,视线缓缓瞥向别处。 少年从地上随意捡了一把剑,握在手中,转身对着香吉士看向不远处跑来的海军。 说好了要一起平安回去呢。 只要从这里逃走就好了吧? 眼神渐渐冰冷下来,暗淡的紫眸里空洞而又夹杂着隐隐的猩红,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如同看死物般地望着眼前蜂拥而至的敌人。 耳边的嘶吼声,手中握着的冰冷的剑,涌入视线的敌人,眼前似乎闪现出了一片猩红的血液漫入眼帘,这样的场景熟悉得让全身的神经都发颤,冰冷又炽热的情感从大脑中翻涌出产生了近乎疼痛的错觉,而同时又有一种想要疯狂的虐杀感蔓延全身。 能把这些人,全部都杀死吗? 少年的手蓦地颤了颤,然后缓缓回头瞥向香吉士。 不行呢。 如果看到自己被鲜血染红,站在碎尸肢体里,残忍杀戮的样子,就不会被香吉士喜欢了吧。 血腥和杀戮却像是印刻在灵魂里的本能一样,好脏…… 剑缓缓从手中滑落,少年叹了口气握紧了拳头,反正在香吉士先生面前不杀人就是了。 除了香吉士在瞥眼担忧地看着少年怕他应付不来海军之外,其他伙伴也同样在一旁关心着,毕竟少年在船上还真的被当做弱小的孩子对待了。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器,但是少年的身形矫健,动作敏捷,每一拳每一步都迅速有力。在躲开攻击的同时也迅速攻击敌人,每一次攻击都毫不拖泥带水强劲有力。这样的身手像是被从小专业训练过一样,即使少年被围攻也丝毫不显下风。 娜美不由得在心底又一次无力吐槽…… 路飞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就能随意捡到了一只小怪物——果真是太随便了。 持久战一直在继续,而路飞和罗布鲁兹激烈的战斗也愈演愈烈。直到最后海军的广播里传来了宣布路飞战胜的消息,所有的伙伴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心中悬空的石头落下的同时,不可言状的激动和战胜的喜悦也顿时油然而生。 即使之后路飞伤势过重无法动弹,也被前来解救的梅利号安全化解了。草帽海贼团一行人安全从司法岛返回,而罗宾也成功被救出。 “赢了!!!” “太棒了!” 众人都按捺不住激动地在甲板上欢欣鼓舞地跳跃着,在一系列激动兴奋后,迟来的疲倦和疼痛也席卷了全身,娜美无力地坐在船舱里,全身酸痛,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坚持那么久的。 索隆和罗宾也有些疲累地休息,弗兰奇也不知道在自己捣鼓着什么,反倒是路飞倒是被乔巴治疗后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和乔巴在船上搜寻着乌索普,而扮成狙击王的乌索普还在装作知道乌索普去哪里的随便瞎扯着,真是三个活宝。娜美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了坐在角落抽烟的香吉士,香吉士也面带疲倦,而紫发少年就这么靠在香吉士身边昏昏沉沉睡着了,左手的绷带也重新换过了。 大家都没事就好。 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好像都一晚上没合眼了。 刚才还在深夜里拼死战斗,现在都已经安然地在梅利号上等着天明了。 “船!有船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路飞兴奋地大喊。所有人都一怔,该不会又是海军的船追来了吧,真的这么穷追不舍? “是冰山大叔!”路飞随即又激动地大声呼喊起来,站在甲板上双手用力挥手,看着整缓缓驶来的galley-la公司的船,而明显从那艘大船上也听到了高声欢呼的声音。 “怎么了?”本来睡得好好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睡意惺忪地揉着眼睛,然后歪着头循着欢呼的声音看去。还没等反应过来,左手突然被人握住,抬眼看到了娜美灿烂的笑颜。 “有人来接我们了!快出去看看!”还没等香吉士反应过来,娜美就直接拉住了少年往外跑,少年踉跄了几步双手抓住了娜美的手连忙跟上脚步。 “等等!”香吉士猛地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啊!”少年刚走到门口,视线刚触及初升的阳光双眼立刻崩溃地刺痛起来,眼前一片黑暗。更加莫名的对光的恐惧在这一刻完全被放大到极限,而全身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都在疯狂地疼痛,少年颤抖着全身迅速蹲了蜷缩着瘫在了地上,那温暖的光线却宛如最锋利的利刃般一分一毫地切割着身体的寸寸肌肤,而原本苍白的皮肤渐渐变得透明,有莫名的沙粒洒落在地面。 突然一片黑暗笼罩全身,身上的疼痛渐渐平息下来,全身颤抖地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香吉士……”娜美完全被吓到了,瞪大双眼惊慌地看着迅速跑过来用披风完全将少年罩住然后急忙抱在怀里的香吉士,“怎,怎么了?” 香吉士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紧紧抱着怀里不断颤抖的少年向后退了几步到阴暗处,最后还是纠结却又无奈地说了出来,“别让他碰到光。” “为,为什么?”乔巴也被吓得怔在原地,两只蹄子捧着脸,“难道是得了不能见光的病?” “没,没事吧?”娜美顿了顿,然后连忙跑到了香吉士面前,仅从抖动的披风就可以知道披风下的少年仍然在不断颤抖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依旧在疼痛。娜美急得没辙,只能将视线落在一眼不吭的香吉士身上,“香吉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没事。”香吉士拍了拍怀里的少年,然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这叫没事?”娜美瞪大双眼愤怒地看着香吉士,“你说过的吧,你之前就认识他的,只是你装作不认识罢了。既然现在他是我们的伙伴了,至少你得把这些事说清楚吧!” 娜美怎么可能不紧张,不恐惧,从少年开口叫她姐姐开始,她便是真的将少年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去看待。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怎么可以还被香吉士这样蒙在鼓里! 只不过,娜美在这一刻却也突然明白了…… 之前娜美还以为香吉士是不喜欢少年,所以才故意把少年在早上关进仓库里,把少年装进麻袋里带进水之都的宾馆,而之后早上外出还坚持少年呆在昏暗的房间里不能出去。 大家还都被误导了以为香吉士是讨厌这个少年所以故意把他扔在一边不去管,其实,都只是香吉士不让少年接触到光。也对,不然为什么说要去司法岛,香吉士坚持要少年留在身边还用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地扣在身边。 “娜美。” 娜美怔住了,难得听到香吉士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自己的名字。香吉士表情复杂地微微摇了摇头,娜美张了张口,却只能叹口气,不管怎样回去之后一定要问清楚。 等到回到了水之都的宾馆里,夜晚所有的伙伴都陷入了沉睡,整整两天的疼痛和疲乏终于在沉睡中可以缓解下来,而少年也在床上安睡了,自从被光照射后少年便昏了过去,只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喝了口水而已。 “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娜美紧皱着眉,满脸担忧神色地站在走廊里看着默不出声的香吉士,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认识他却一直不说?把他一个人孤零零丢在站台也有理由吧?还有,为什么他碰不了光?” “我和他是在海上餐厅巴拉蒂认识的。”香吉士背靠着墙,手指夹着烟,低头看着微微的火星和烟雾面无表情,“那个时候他快饿死了,全身都是伤。” “很早就认识了?”如果是在香吉士之前呆的餐厅里认识,那应该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吧。娜美转而才觉得自己说的是傻话,也对,香吉士肯定认识那个少年早于他们才对,否则他们也总该会有印象,“所以是你救了他?” “算是吧。”香吉士吸了口烟,点了点头,“不过他生了很重的病,所以那段时间一直都呆在餐厅里没能走,人是我带回去的我也只能照顾他。” “那,后来呢?为什么他忘记你了,而且……你为什么还装作不认识他?”娜美皱着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继续问下去的话似乎有什么即将浮现出来。 “他没走。”香吉士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出来,视线淡淡却晦涩地看着娜美,“他没有离开。” “……什么,意思?”娜美觉得心底一咯噔,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浮现出来却又硬是压抑住。 “我,亲眼看着他死的。”香吉士喉咙发涩地艰难地说了出来。 娜美的瞳仁骤然收紧,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向后退了几步。 香吉士从在甲板上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 总是面无血色,身体永远都是冰冷得毫无温度;当他在楼下让少年跳下来接住少年时,地上被灯光拖长的影子也只有香吉士他一个人;而清晨,趴在自己身上睡着的少年只要稍微接触点光,变会疼痛地颤抖然后缩紧身体向后挪去。 “真是个笨蛋。”香吉士的眼眶发涩,视线落在地上看着自己漆黑的影子,声音有些沙哑,“还和以前一样傻乎乎地跟在我身边说喜欢我。” “……他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咣当一声,门里突然传来了东西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站在走廊里的香吉士和娜美同时猛然瞪大双眼,惊慌地循着声音看去,香吉士也迅速得将房门打开,看到的是紫发少年正站在门后,而装着小半瓶星星的罐子被扔在了地上,彩纸星星散落在地。 少年低着头看着地上散落的彩色星星,微长的紫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淡漠颤抖的声音。 “我原本还以为,把这个罐子装满了,香吉士先生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但其实……” 少年缓缓抬起头,眼泪一滴滴从紫眸里落下,悲哀而又无助得看着香吉士。 “是我,回不来了吗?” 轻而易举的七个字,似乎夺去了所有人的空气。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疯狂的气流即将膨胀开来,似乎感受到了渗透进灵魂的痛苦和绝望。 “不是的。”香吉士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口似乎像被扼住了一般无法开口。 “骗子。” 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眼泪无声无息地滑下脸颊,声音颤抖微弱,但是双眸却定定地看着金发男人。 “你这个骗子。” 第54章 受伤 “骗子。” 香吉士哑口无言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僵硬的手无意识地伸过去,而少年却咬着唇,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看着香吉士的手微微摇着头然后向后一步步退着。 “你这个骗子。” 少年的声音微弱而颤抖,所有压抑已久的悲伤似乎在此刻猛地爆发出来,但是却又无法大声呐喊出来,那样的声音似乎都在撕扯着香吉士的灵魂,说不出的恐惧与钝痛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不是,不是的…… 香吉士微动着唇,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口。 然后,少年逃走了,从窗口跳下就在黑夜里不管不顾地跑开了。 终于逃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里,少年低垂着眼看着地面,昏暗阴森的灯光下却没有自己的影子,他抬眼看着那微弱的路灯,只觉得脑海中无意识地闪烁着那金发男人的影像。 那个男人的眉眼就那么深深地刻入脑海里,越是想要抚平却越是深刻,少年微微歪着头,然后靠在小巷的墙面缓缓坐了下来。 “我知道啊……”少年喃喃地开口,暗淡的双眸抬眼看着天空,“我已经死了。” 一开始他的确是忘了,他其实也有觉得自己不对劲,但是在一整艘船上都是怪人的背景下他并没有多在意。但是后来在司法岛上,第一次使用了能力后他便都记起来了。 或者说也许不是在使用能力后记起,而是在杀人中回忆了起来,在那个女人痛苦地死亡那一刻就恍若打开了开关般,充斥着杀戮和血腥的回忆瞬间充溢了脑海,还有临死前最后的回忆 ——不管是香吉士的事,还是,他已经死了的事。 所以那时,他也便明白了香吉士在上海上列车前对自己说的话。他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愿,然后让自己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吧。 从一开始,他和香吉士之间便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胡搅蛮缠,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香吉士的眼里似乎他永远什么都不算,然后终于可以明白了。 香吉士做的没错,为了避免结束,就应该避免一切的开始。 原本,他还想着也许香吉士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 既然这样的话,他可以一直陪在先生身边,一年,两年,五年…… 然后等到十年后,什么都没有改变的话,差不多该把这个称谓爱了吧。 他可以等很久啊,有一辈子可以慢慢等……可是如果已经死了的话,他该拿什么去等。 总是有太多的错觉,最后却什么都不算。 呜咽的风抚着冰冷的脸颊,夜幕里漫天的灰暗笼罩了整个世界,透不出一丝光。 现在,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到,他的身体竟然是如此的冰冷。 “喂!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蓦然几个人从小巷旁经过,领头的人看着缩在墙边的少年,挑了挑眉有了几分兴致,然后恶声恶气地问着。 “老大在叫你,没听见吗!”领头男人旁边的一个看着少年一动不动,无视了他们,有些愤慨地走上前去,一把拎起少年的领子,“死人吗?给我说话!” 少年微抬着眼,幽紫的瞳仁深邃而又空洞地看着抓住自己的人。男人没由来地被看得心虚,手颤了颤,为了掩饰刚才一瞬间莫名的恐惧,一拳便向少年脸上砸了过去,“你这什么眼神!” “下这么重手干嘛?”领头的假意指责了一下,但是嘴角却带着看好戏的笑,然后上前走了过去看着狼狈倒地的少年,一把抓住了少年的头发猛地拎起,扯着嘴角看着少年痛苦的表情,“今天心情不错,叫我声哥哥,哥就放了你。” 仔细看,这小子长得还不错。紫色微长的碎发,惨白的脸上却有一双漂亮的紫眸,此时正微蹙着眉有些吃痛地看着自己,被打的脸上留下了一种被凌虐的脆弱感。 “喂,死小鬼听到没,叫哥!”跟在领头的男人后两个男人也笑了起来,本来地方被水淹垮了就不爽,现在晚上没地方去玩正好遇到个乐子,于是立刻帮腔地说着,一边在后面用脚没轻没重地踹着少年的背。 “哎哟,嘴巴挺硬的嘛。”领头的男人笑了,看着即使被踢也只是皱着眉一声不吭的少年,拎着头发然后一巴掌往脸上甩了过去。 “哈哈,看,哭了哭了!”男人看着少年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然后立刻大笑了起来,硬拽着少年的头发然后让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个人。 “还以为多倔,打一巴掌就哭了。”领头的哈哈笑着,看着少年紧咬着唇但是眼泪从那双紫瞳里一滴滴落下,人总是可以从凌虐他人得到心理上的快感,特别是看到脆弱清秀的少年完全在被自己掌控,然后又抬手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紫发少年颤抖着身体想向后缩,但是头发却被死死拽住,只能被迫仰着头被打。原本苍白的脸立刻红肿了起来,脸颊和嘴角边出现了血痕,眼泪一滴滴无声无息落下。 “还是不说话吗?今天哥就打到你说话为止,就算打死了也是你的错哦。”男人咧开嘴诡异地笑着,然后高高抬起手又是一掌要下来,而还没落下手腕却突然被抓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手腕骨头完全碎裂的声音。 “你说,你要打死谁。”站在身后的男人,一声笔挺的黑色西装,金发在黑夜里染上了幽深暗淡的光泽,那露出来的眼眸里阴沉可怖,带着杀意地低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嗓音凛冽而又冰冷。 “啊!”痛苦到濒临崩溃的痛感终于传达到神经,男人疯狂地大叫起来,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骨头碎裂的右手,无休无止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地嚎叫。 香吉士缓缓地松开了手,男人立刻痛苦地捂着手臂跪在地上,错乱间男人看到了一双眼,是那紫发的少年,隐约里轻蔑而又冰冷的紫眸正看着自己,嘴角扬着诡异而又嘲讽的笑容,少年的嘴唇微动在只有男人可见的角度里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去死吧。】 “你……”男人的浑身都在冰冷的发抖,像是陷入了一个死亡的陷阱里,再也挣脱不开。 少年微微仰起头看向香吉士,脸上却是一片迷茫和惊慌,眼泪忽得又落了下来。 看着少年落泪的香吉士心猛地一疼,紧皱着眉头,一脚立刻向男人的腹部狠力地踢了过去,轰隆的响声只看到尘烟四起,转瞬间那哀嚎的男人整个人便被踢了出去,撞碎了几层墙才被埋在了砖块里,连那痛苦的悲鸣声都消失不见了。 剩下来的两个男人颤抖着,不自主地向后退,看着金发男人狠戾而又冰冷的眼神恍若尖刀般似乎正准备刺进他们的心脏般,恐惧惊慌立刻充溢了小小的胸腔。 “对,对不起,是我们错了!”不住地恐惧地道歉着,轻声不断恳求着看着步步紧逼的香吉士,那凛冽的眼眸将那惊恐放到最大,“求,求你了。” 香吉士微抬着眼看着求饶颤抖的两人,没有说话,又去看着那依旧半躺在地上的少年。感受到了香吉士的目光,少年身体一颤缓缓撇过头去,被打得接近于凄惨还残留着泪痕的脸让香吉士的怒气又一次极度地爆发出来。 没等两人反应,伴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坚硬如同铁块般的踢技先后将两人踢飞了出去,两个人的头都直直地撞进了墙面里,轰隆的巨响声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为什么不躲!”香吉士在解决完三个人后,蹲了下来平视着少年,一字一句里依旧带着压抑的怒气。香吉士在司法岛之后便知道了少年的实力,连cp9都能一人解决的少年,解决三个小混混而已又不是难事,但是看着眼前一脸伤的少年,“为什么不还手!” “为什么要?”少年开口了,声音却依旧干涩而又哽咽“反正我已经死了。” 不管不顾的冷清的口吻又一次将香吉士的怒气逼到了爆发点,香吉士蹙着眉,拎着少年的头让他不得不仰起头看着自己,“你现在不是还在这里嘛!” “呆到早上,就不在了。”少年轻声说着,而香吉士却是一怔,这句话的意思是少年是打算就这样呆到早上,然后在阳光下消失吗。 “跟我回去!”香吉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想要抱起少年将他先带回去再说。 “我不走。”少年拍开了香吉士的手,然后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吃痛地喘了几口气向后退了几步。 香吉士看着少年一身伤的样子,更是焦急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你到底想怎样啊。” “是先生你想怎样才对吧?”少年抬眼看着香吉士,眼眶红着,“我只要,等到今早就可以了,以后便不会再打扰先生你了。这不是和先生之前想的一样吗?” “你都说是之前了!”香吉士无可奈何地说着,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胳膊,“你就不记得我说我要你吗!” “所以啊……你这个骗子。”少年愣了愣,然后表情更加悲哀地眼泪落了下来,但是嘴角却扬起了一个浅淡却又苦涩的笑,“知道我已经死了,你还说你要我……你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说要我啊!先生你,你到底……” 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才能对一个已死之人说出“我要你”这样的话。 你根本就不知道,已经想起所有事的自己在听到你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是怎样的心情。 你也根本就不知道,你身上的光芒对于深陷入黑暗的我来说有多么温暖。就算明知道遇到光也只有最终濒临破碎的命运,也要不顾一切地去扑上去。 对香吉士的偏执,就如同恶意的黑洞,总是会被拉扯住坠往最黑的深渊里,然后想要将这个男人所有的光芒和视线都牢牢锁住,让他永远都被自己囚禁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你的罪啊,让一个深陷于污泥与死亡的人误以为能得到幸福的权利,真是罪不可恕。 “那种事,无所谓吧。”香吉士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抚摸着少年的头发,“明明一开始出现在我眼前的人是你,说要陪在我身边的也是你。” “你不是就在这儿吗?”香吉士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少年,怀里冰冷而瘦弱的身躯似乎在微微颤抖着,“要跑到哪里去啊。” 少年的身体一震,然后靠在了香吉士的肩膀上,伸出手缓缓抱住香吉士。 幽紫的瞳仁渐渐暗淡下来,微微瞥向一旁晕倒的三人,既然没死的话,等会离开的时候做些小动作吧,真是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打过了。 所以,再多抱会儿吧,再将视线多落在我这里,再多给我些温暖,再多施舍疼爱我一点,如此贪心的我什么都要,什么都要多一点。 紫发少年眉眼弯弯地低下头,然后握住了香吉士的手,香吉士牢牢地反握住,似乎想要将温暖从手心传递给少年一样。 你看,我已经,一次又一次,给了你很多次机会让你逃开了。 是你硬要抓住我的。 你已经,逃不开了。 第55章 欺骗 “休息一下吧。” 金发男人柔声说道,伸手抚着少年紫色柔软的碎发,显露的单眸里一片悲哀与怜悯,而因为疼痛而蜷缩的少年在被触碰后颤抖猛地止住了,然后愣愣地仰起头看向男人。 “睡下去,就不会感觉疼了。” 香吉士的声音有些哽咽,触碰着少年头发的手微微颤抖,他就像是一个残忍的见证人一样,见证了这个少年的不幸,苦痛,悲伤,最后还要残忍地陪伴他的死亡。 只是死亡的话,也许对现在处于极度崩溃病痛中的少年最好的馈赠了吧。 他竟如此残忍都说出了口,香吉士低着头,那一刻他甚至于不忍心看向少年的眼眸,他害怕看到少年眼里的绝望和恐惧。 隐隐约约,却听到那个少年轻声笑了一下。 香吉士微愣地看去,少年的身体又蜷缩了几分,却是完全都靠在了自己的腿边,像是想要完全贴近温暖一样,而少年的嘴角却是缓缓扬起了一个浅笑。 “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只是浅浅的一句微弱的话语就让香吉士立刻顿住,连眼眶也不由得微微泛红。 “等我睡了以后,可不可以把我的尸体烧了扔到海里,然后我就……” 少年的手缓缓攒住男人西装的衣角,眼睛似乎费力地睁开又闭上,手上的力度也缓缓减弱,就连声音也弱不可闻。 “我就,一直陪着你。” 最后,少年看着那黑色的衣角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依旧带上浅浅的笑意,像是陷入了什么美梦般。 香吉士猛地睁开眼,额头上一层冷汗,急促不安地大口喘息着,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似乎撞得生疼,那空洞而又惶恐不安的心情充溢了所有,让他在噩梦中似乎无法呼吸无法挣脱开来。 手臂上有些冷,但是却被压得沉甸甸的,香吉士转头看向安睡在身边的紫发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安心了下来。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香吉士将左手搁在了额头上,视线空洞地看向昏暗的上空。 哦,对了,他们现在已经坐上了桑尼号离开七水之都了向下一个地点前进了。 怎么,又想起之前的事了。 的确,当初是他亲手将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从海里捡了起来,也是他亲自一直都照料着这个人,到最后他更是守在少年的身边亲眼看着他停止呼吸。 ——但是,没想到现在竟然又见到他了。 香吉士微微侧过身去,左手伸过去撩了下少年脸颊的紫发。 明明是你说在死前遇到我是最幸福的事了。 既然是如此幸福地死去的话,为什么却还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但是也无所谓了,就这样吧,这样就好。 香吉士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毯子拉上,帮少年盖严实了后再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黑暗中,少年的紫眸缓缓睁开,在注视了金发男人一会儿缓缓动了起来。 “冷。”少年闭上了眼,声音软绵沙哑地像是睡梦中的呓语般,然后缩着身体便向香吉士的怀里钻去,手抱住香吉士的腰,脸也缩在男人的胸口。 “明知道身体这么冷还靠过来真是……”半睡不醒的香吉士迷迷糊糊地说着,明明皱着眉但却还是默认了少年的举动,将少年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 第二天航海的时候却进入了传说中的魔鬼水域,阴沉而又黑压压的天空像是极度逼近着海水一样,透不过一丝光的乌云,耳边呼啸而又冰冷的海水,无不彰显着可怖骇人的气氛。 特别是在浓雾中缓缓显露出来的巨大幽灵船,随风飘荡的破碎的黑布在桅杆上挥舞,还有诡异的歌声和吱嘎作响的不名声漂浮在海面上。 随后,当船长路飞兴高采烈地去幽灵船上探险之后,带回来了一个名为布鲁克的新同伴。身穿笔挺的黑色绅士装,却是高挑骨感的身材,完全没有血肉的惨白骷髅,一上传便哟吼吼的嘹亮地笑了起来。 在船上,布鲁克提到了岛屿和被夺去影子的事,在劝告路飞一行人要避开这座岛立刻离开后,便先行一步奔向了岛上要夺回影子。 而这之后,娜美拉着小安兴奋地坐着迷你梅利号,而乌索普和乔巴也一并跟上却没想到最后却都失踪了。而路飞一行人便上岛去找,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经历了岛上一系列事件最后还是回到了船上。 “桑尼号,我们怎么回来了?”才清醒过来的香吉士茫然地看着四周,他明明记得他上岛去寻找娜美他们,怎么现在就突然回到船上了。 “什么?影子没有了?”听着乌索普慌张繁琐的解释,索隆立刻意识了过来,然后看着自己脚下,果然光亮的地板上没有一丝阴影,再看向路飞和香吉士脚下,果然他们三个人的影子都被夺走了。 “咦!真的唉,好厉害!”路飞猛然才意识了过来,在空中跳了几下没由来地兴奋地看着地板上没有自己的影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实的严重性。 “这下问题大了吧。”香吉士看着激动的路飞,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能够一直做到如此乐观的,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抽出一根烟来,才发现紫发少年正局促不安地站在自己旁边,眼眶通红担忧地看着自己。 香吉士夹着烟的手缓了缓,然后摸了摸少年的头,“我没事,不是回来了吗?” 紫发少年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咦?娜美小姐怎么没见到!”香吉士环视四周猛然发现了不对。 “娜美,娜美她被僵尸带走了,说是要结婚……”乌索普小心翼翼地说出。 “什么!被带走了!你怎么可以不去追,这种情况,身为男人就算是要拼上性命也必须将娜美夺回来啊!”香吉士立刻暴躁地发怒起来,拎着乌索普的领子大声地吼着。 紫发少年在一旁静静看着,默默不语。 最后,救出娜美的行动就交给了香吉士,而一向更加亲近香吉士和娜美的少年也一起跟了过去。 “我管他是透明人还是陶艺人,我要一脚踢他下地狱!还想结婚,做梦去吧!”怒气值完全爆表的香吉士的怒火熊熊燃烧,周围似乎一片火光乍现,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状态。 “哎,香吉士先生,你等等……”紫发少年完全跟不上香吉士的脚步,紧张地在后面大口喘息努力想要追上,香吉士转过身来一把拎住少年然后往背上甩去,凌空地就正好将少年稳稳当当地背在背上,向乌索普之前提到的地方急速奔跑去。 “这下子,先生和我都没有影子了呢。”背在背上的少年看着周围肆意变化的景色,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 “这好笑吗?”香吉士抽了抽嘴角,他一点都不觉得没有影子是一件好笑的事啊。而且这一次一定要在天亮之前不仅夺回娜美,还要打败七武海夺回他们的影子,不管怎么看都知道是一件极度麻烦的事。 “没有影子也没关系啊,我们可以就住在森林里。”紫发少年随口说着。 “开什么玩笑?”香吉士蹙着眉,立刻反驳了回去。 “我是说真的哦。”少年说着,感觉到背着自己的香吉士身体的僵硬,“我不能碰阳光,以后总会遇上意外然后消失不见的吧。如果这样的话,还不如就留在这里呢。” “……”香吉士的呼吸一滞,脚步也慢了下来,猛地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在开玩笑啦,先生被我吓到了嘛?”少年噗嗤笑了出来,调笑的语气问着香吉士。 “你……”这算是学坏了吗?之前少年在自己面前才不会开这种玩笑吧,到底是和谁学的?香吉士不会说自己真的被吓到了,如果少年真的问出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来到了教堂里,从一个僵尸手中夺回了穿着白色婚纱却处于昏迷状态的娜美,香吉士将娜美小心翼翼地放在座位上,然后看向了少年,“安,你照顾好娜美小姐。” “嗯,好的!”少年一脸灿烂的笑,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 激烈的战斗就在少年面前瞬时点燃了,虽然面对的是拥有透明果实能力的僵尸将军指挥官,但是香吉士在战斗中还是招招狠戾地压制住对方,完全占了上风。 石头碎裂的爆破声,猛烈打斗中呼啸的风声,身体撞破墙壁的轰隆声,络绎不绝地巨响声充溢在不大的空间里,两个男人都气势汹汹地对抗着,步步紧逼。 “你梦想得到的透明果实的能力被我得到了,你想保护的女人也即将成为我的新娘,你真是一败涂地,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哈哈!”一直被香吉士压着打的阿布萨罗姆却突然用了能力便透明了,嚣张狂傲地大笑着。 “你是不是又想让娜美小姐消失了!”香吉士突然想起乌索普提到的,就是因为阿布萨将娜美透明化了所以他们才没有办法追娜美。香吉士立刻慌张地向在一旁的紫发少年和娜美走去,一把抱起了娜美,气势汹汹地吼着,“做你的美梦去吧,我是不会放手的!” “先生,我……”紫发少年惊讶地看着突然抱起娜美的香吉士,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没用的,让你见识一下怪人的力量吧。”阿布萨狂妄的笑声再一次出现,然后陡然一击袭上香吉士的脸,双手抱着娜美的香吉士无法还击,只能站着硬撑着。 “怪人之手!哼哼,有本事就别松手啊!”拥有被改造后而拥有的野性力量的攻击一击击迅猛有力地落在了香吉士身上,香吉士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所有的攻击。 然后是刀刃刺入*的声音,不知何时同样透明化的刀已经从香吉士的身体穿透。 紫发少年的眼眸骤然瞪大。 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落下,殷红的血生生染红了少年的眼。 少年的视线缓缓低垂了下来,注视着地上的鲜血,视线逐渐空洞。 “对不起,娜美小姐,我不能让我的血染红你洁白的裙子。”香吉士将娜美放在一旁,然后喘息着跪倒在地,西装内的白色衬衫瞬间被温热的鲜血染红,鼻尖充溢着血腥的气息。 “安,让开,战斗还没结束。”察觉到有脚步缓缓走到自己面前,香吉士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走过来了,“别担心,我没事,马上就能……” 香吉士抬头,却突然愣住了。 眼前的紫发少年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冰冷凛冽的眼神看着自己,无比陌生而又令人颤栗。 “我不是说我会照顾好姐姐的吗。”少年一字一字不带任何音调说着。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少年沉声说着,然后却猛然伸手将穿透香吉士身体的刀拔了出来,幽紫的瞳仁里没有一丝怜悯犹豫,鲜血瞬间从躯体里喷涌而出。 猛然的剧痛让香吉士不由得哀嚎了出来,身体极度颤抖着,就连视线都恍惚开来,猛烈侵入神经的疼痛满眼全身,感觉到大量的鲜血从自己体内疯狂地流失。 “安……”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这个少年,他怎么,怎么会…… 少年的手忽的抬起,然后在半空中狠狠地一抓,然后便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快放开我!” “我生气了呢。”紫发少年的左手依旧死死抓着,而握住刀的右手却猛地砍伤了自己的左手臂,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也立刻地从手臂上喷溅出来,一部分溅到了少年惨白的脸上。 红的跳目,白的寂寥,而就这样的猩红落在了惨白如纸的面孔上却恍如恶魔般的诅咒般。少年的眼眸里氤氲着透不过光的阴暗,沾染着猩红的血色,就那样冰冷地看着刀刃中反射的自己的倒影。 香吉士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鲜血一滴滴在空气中完美地坠落于地,然后从地面上血迹却发出了猩红的光芒。 藤蔓恍若破茧而出般猛然出现在视野里,势如破竹般的冲向空中,然后迅速膨胀分割开来,恍若劈开空气般带着凌冽的杀气,无数藤蔓在空间里肆意延伸开来。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哀嚎声,香吉士怔然地看到那透明果实能力的阿布萨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藤蔓紧紧地束缚住,完全无法动弹,也无法逃离。 香吉士此时才想清楚,在司法岛上出现的那些藤蔓就是这些,而这些藤蔓竟然是用鲜血饲养的。 “你,你要做什么!”阿布萨恐惧了起来,被那双冰冷的眼眸注视着,恍若被毒蛇所盯着而后被毒液入侵,一点点逼近绝望的痛苦却无从挣扎。 “安,你……”香吉士猛然地想出声,但一时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 太过冰冷,太过陌生,这真的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吗? 那个临死前浅笑着说要一直陪着自己的少年,那个缩在麻布袋里一直等自己回来的少年,那个一吃到自己做的菜就感动得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那个一心一意跟在自己身边总是故意讨好的少年…… 残忍而又带着杀意的眼神让香吉士的心脏在恐惧不安地颤栗。 “我其实不想在先生面前暴露的。”少年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香吉士,眼底依旧藏着一抹血色,“但是,先生又在我面前受伤了,又是因为女人,而且……先生没有相信我呢,我明明答应会保护好姐姐的。” 紫发少年缓缓勾起诡异的弧度,“这样也好,我也不想再那样下去了。” “每一次,只有我当个笨蛋,而先生你却完全不在意。” “你知道,第一个在我面前伤了先生的女人是什么下场吗?”少年转过头看着仍旧在藤蔓的束缚中不断挣扎的男人,少年缓缓抬起了左手又在手臂上砍下一刀,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 阿布萨猛地崩溃得瞪大眼眸,看到的是少年嘴角浅浅的弧度,还有眼眸里凝聚的血色风暴。 而后,是正对着自己,无数尖锐的藤蔓…… 即将被全身刺入地错觉疯狂地侵入着大脑,喧嚣而又崩溃的恐惧将人逼近最终的绝望。 “不,不,不要啊啊!”阿布萨疯狂地大喊着,崩溃的吼叫声中最后理智的弦也彻底崩断。 “停下来!”香吉士也瞪大眼睛,惊恐地大声吼叫出来。 而后,是近乎于清脆而又剧烈的响声,无数尖锐的藤蔓刺入*,紧接着大量鲜血喷溅出来,漫天红色液体,恍如血雨般得喷洒在地面。 那个被束缚着的男人以一种接近于扭曲的身形停在半空中,大张着嘴,双眸瞪大到似乎眼珠都即将瞪出来,那眼瞳里还带着崩溃到极致的痛苦和绝望。 藤蔓缓缓抽出,大量的鲜血顺着藤蔓散出了令人作呕的气味,而那个男人的身上是一个个骇人的血洞,身体在没有固定后恍如扯断线的木偶摔落在地,毫无声息。 千疮百孔的尸体,遍地血腥。 香吉士震惊地看着,喉咙里似乎翻涌着一股血腥,有什么极度崩坏地正在摧毁着自己的神经。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哦。”紫发少年缓缓蹲下,平视着香吉士。 香吉士的眼眸缓缓有了焦距,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没错,是我骗了你哦。”少年缓缓露出了一个笑,是香吉士熟悉的那个单纯灿烂的笑容,但此时看到却觉得浑身恍若置身于冰窖般,痛苦不堪。 “其实这样也不错呢,一直披着伪善外表的我,也很想看看先生现在的表情。” 少年的笑渐渐冷了下来,紫眸里是极度阴冷的暗色。 “我很好奇呢,在看到如此肮脏的我之后,先生你还会说出我要你这句话吗?” 第56章 火焰 他从未怀疑过,他是为了痛苦和折磨而生。 在他的记忆里,也许曾经有过一段平静的开始,但是最初始的是昏暗,他记得他是被人贩卖的,而后昏暗的记忆变成了猩红,不堪而又无休止的折磨和苦痛。 太弱小,是罪。 因为弱小,才会胆怯;因为弱小,才会痛苦;因为弱小,才会绝望。 他还记得第一次反抗的时候,他用一颗铁钉划过了那个男人的颈脖,鲜血瞬间飞溅出来,喷到了他的脸上,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那个男人瞪着双眼震惊地看着自己缓缓倒下去,那双他最为恶心厌恶的眼里还未来得及表现出恐惧便再也无用了。那一刻,莫名的快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第一次他明白了,他也是可以不用痛苦的。 即使初衷如此简单,但是他却依旧必须沉沦在黑暗和血腥的日子里,为了不去承受苦痛而被迫去承受更加惨烈的痛苦,但最后他却早已忘记了,只是一味地沉沦其中。 利刃切割皮肤,砍断筋骨,撕碎血肉,所有的触感都是熟悉而令人兴奋。 杀戮的快感紧贴着他的皮肤,就像是本能般的,为了强大而放肆地陷入血腥中。 血花四溅,炙热而又疯狂。 他冰冷的世界里,充溢着这样洋洋洒洒的温度,令人沉醉其中。 束缚的铁链让他无法脱离那个世界,不过他也从未想过。 无法被杀死,却又恐惧他的强大,他就被那样一次次当做货品贩卖,而他要做的永远都只是拿着冰冷的武器杀人而已,早已习惯的世界,而他的归属永远只有死人遍地的血海。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死吗?”紫发少年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被藤蔓完全束缚的金发男人,手指还戳着香吉士身体血流不止的伤口,眼神里丝毫没有多余的感情。 香吉士眼神极度恼怒地瞪着少年,紧咬着唇没有说话,身体却因为疼痛而颤栗,但是全身都无法动弹,越是挣扎越是被束缚得更紧,然后香吉士猛然想起了什么。 “你记得?”香吉士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出来,被欺骗的愤怒汹涌地充溢胸腔。 “那次我和买下我的人因为一张藏宝图去了一座岛,然后,我们杀光了全岛的人。” 少年没有理会香吉士问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轻描淡写的话语让香吉士震惊地瞪大眼,他,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说出这样的话! “白杀了那么多人,最后没看到宝藏,却只找到一棵树。”少年像是没看到香吉士的眼神,冷淡默然地继续说着,“那些村民,就算快死了都拼命想要爬到那里去,还跪着求我们不要伤害那棵树。他们说什么?哦,那棵树是一直守护着岛屿并实现人类愿望的神树。” “然后,我们把那棵树烧了,不,应该是整座岛。”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啊!”香吉士无法按捺地大声吼叫着,猩红愤怒的双眼像是即将爆发般,猛烈的暴风怒火在眼眸中席卷着。 “所有人都死,不管是其他船员,还是我,都死了。”紫发少年托着下巴平静地说着,像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提到的是多么沉重的话题。 “大概是神罚吧,神的诅咒让我们这些入侵者,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香吉士的呼吸一滞,从少年手中听到这句话心中却猛然一痛。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少年全身颤抖蜷缩地躺在床上,每日每夜地承受着崩溃如同凌迟般的痛苦,即使吃饭都会有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痛苦不堪地在绝望中一点点死去。 这是——神的惩罚吗? 香吉士惨然地低垂着眼看着地面,明明眼前的少年已经做了完全不可以被原谅的事,但是直到现在,他竟然还会因为那些回忆而为这个少年感到心痛。 “讲故事的时间结束了,现在到了你讲的时候了。” 紫发少年缓缓勾起了唇角,灿烂而又单纯的笑容,清晰翩然的双眸,就如同刚才说的话都是一个玩笑般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回到了最初见到香吉士的表情。 “先生,你还要我吗?”少年开口认真而又期待的语气,小心翼翼而又专注地看着香吉士。 香吉士愣了愣,然后恍若发现自己又被少年这样单纯的表情所迷惑了。 这个少年是恶魔,是杀人狂,在自己面前用这种残忍无情的手段杀死阿布萨,更将这种恶毒痛苦的死法用在了卡莉法的身上,也许还有更多的女人和孩子,那些完全平白无辜的人。在如此血腥残忍地杀了那么多人而且还将这一切都告知自己之后,他怎么能还坦然无恙地问出自己这种话! 而他还被这个家伙一直都蒙蔽在鼓里,说什么被当做笨蛋,明明一直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他吧!一直都在欺骗的人,怎么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滚。”香吉士低垂着眼,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少年的身体无意识地颤了颤,然后依旧面不改色地笑着看着香吉士。 香吉士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少年一字一顿地坚定地说出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的命在我手里。”少年恍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笑着,纯粹而又灿烂的笑意在紫眸里泛起,“娜美姐姐的性命,也还在我手里。” “你想对娜美做什么!娜美可是一直都把你当做弟弟的!”香吉士猛然反应过来,娜美还晕倒着躺在一旁的地上。当看到藤蔓将娜美的身躯卷起然后送到少年身边的时候,香吉士瞪大眼拼命地想要挣扎出藤蔓的束缚,想起了刚才阿布萨的死法,香吉士全身都在疯狂而又愤怒地颤栗着,“你要是敢伤害娜美一根头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两个选择。”少年轻松地说着,“姐姐死,或者你留下来陪我。” “先生,我给了你选择呢。”少年笑着,十几条藤蔓的尖端缓缓靠近娜美的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能轻易听到刺穿*的声音,香吉士神经紧张地死死瞪住,“当初你把我扔在站台上的时候,可没让我选。” “那么,你选哪个?”少年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还未等到香吉士开口,娜美却缓缓睁开了眼,眼眸里一片清醒却夹杂着复杂的情感。 娜美其实早就醒了过来,但是香吉士和安突然间的变故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装作昏迷。现在已经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虽然已经想象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睁开眼亲眼看到的时候,娜美还是忍不住地颤栗惶恐,恍若进入了一个噩梦中。 紫发少年一身血衣的拿着刀,香吉士的四肢被藤蔓束缚住,胸口还在留着鲜血,而自己也被藤蔓捆绑住,眼前尖锐的藤蔓正对着自己的胸疼。娜美极力压抑住恐惧地转头,看到遍地鲜血,而抓走自己的阿布萨此时躺在血泊中,尸体可怖狰狞。 “娜美,你没事吧!”看到娜美一脸恐惧惨白,香吉士紧张焦虑地喊着。 “没事。”娜美极力忍耐住身体的颤栗,轻声说着摇了摇头。 “你快放了娜美!”香吉士的目光愤怒地瞪着少年,但少年平静的反应让香吉士明白了什么,紧咬着唇视线缓缓垂下,“我知道了,我会留下,你让娜美离开。” “香吉士!”娜美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香吉士。 “嗯哼。”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少年嘴角的弧度扬起了几分,然后没等娜美能够再多说话便直接用藤蔓将娜美扔出了这个空间,然后愈发多的密密麻麻的藤蔓将他们两个人所在的地点彻底封死了起来,恍若密闭般。 “我很高兴呢。”少年扬起灿烂的弧度,“这样就只有我们两了,先生只能是我的了。” 香吉士低着头,一言不发。 “啊,血越流越多了。”少年看着香吉士胸口的刀伤,仍然在不断地渗出血来,手指缓缓伸出故意戳着那狰狞的伤口,满意地听到香吉士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声,“要是失血过多死的话,嗯,也好,先生死了也还是我的。” 都死了的话,那便更好,这样,他们就可以只剩下彼此了。 “那就一起死吧。”香吉士身体的颤抖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声音冷静而不可捉摸。 “好啊。”少年顿了顿,然后高兴地点头,仿佛是在讨论一件极其高兴的事。 “把我手放开,我想吸根烟。”香吉士缓缓抬起了头,显露的单眸里空洞一片。 少年微微歪了歪头,然后抬起了右手食指动了动,束缚着香吉士双手的藤蔓收了回来。 香吉士伸手将自己的西装脱了下来,浓重的血腥味充溢鼻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烟盒,抽出了一根烟才发现香烟上都有自己的血迹,放入口中舌尖上有一种令人恶心的血腥味。 银色的打火机在手指的触碰齿轮按键下嚓嚓作响,小巧的火光在若隐若灭。香吉士点了根烟,然后右手将打火机靠向了自己脱下的西装,看到西装衣角燃起火焰后香吉士用手硬生生将打火机掰开,可燃的液体落在了西装上,火焰迅速猖狂燃烧起来。 紫发少年没有愕然,没有悲痛,只是紫眸沦为一片空洞地静静看着而已。 香吉士的动作很快,在西装被火焰燃气的瞬间迅速双手拿着燃烧的西装甩向捆住自己双脚的藤蔓,腿边的藤蔓立刻退缩地燃烧起来。在摆脱束缚的同时,香吉士立刻站了起来,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将少年踢飞了出去。 香吉士迅速甩着完全燃烧的西装随着风的弧度火势愈发的大,艳红的火龙甚至已经席卷到香吉士的双手,周身靠近的藤蔓都被燃起,艳红色的火焰恍若风暴般开始沿着藤蔓一株株地燃烧,最后变成了一片近似于火海的空地。 被包围的猖獗的火龙中,风的呜咽声煽动着耀眼的火焰,火星肆意跳跃着,热浪充溢了整个空间,似乎下一秒就将人吞噬在无尽的滚烫的热度里化为灰烬。最怕光的少年同样害怕着火,同样少年的藤蔓的能力在此刻也完全无效了。 紫发少年被香吉士踢到了角落里,捂着腹部疼痛地抬起眼看着那火,身体缓缓颤抖着,然后突然间猛地大喊了出来,整个人蜷缩着疯狂地颤抖地躺在地上,像是在承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般,眉头紧皱着紧咬着下唇,却仍然是止不住那痛苦的呻/吟。 香吉士愣了愣,他记得当初少年临死前不管多痛也是咬着唇闷声忍耐。 但是现在却是痛苦地喊叫了出来,这代表着现在少年承受着比那个还要更甚的痛苦吗?香吉士的手颤抖着,然后缓缓握紧拳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少年。 少年不断痛苦地喊着,浑身颤抖地不像话,不知何时起身体上竟然开始散落着沙子。 大概是少年的喊声太过悲戚痛苦,香吉士的脚步缓缓向少年走去。 突然下雨了,大雨倾盆而下,香吉士愣住了然后看向四周火焰迅速熄灭了下去。 “娜美……”突然看到疾步冲过来的娜美,娜美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应该去找路飞了吗?香吉士才猛然明白了过来,是娜美天候棒制造的降雨,看向娜美冲过去的地点香吉士赶忙拽住了娜美的手,“别过去,危险!” “危险?”娜美看着香吉士,然后猛地甩开了手,眼里带着极度的愤怒,“香吉士,是你到底做了什么才对吧!” 娜美不管不顾地冲向了仍然缩在墙角不住颤抖地少年,然后立刻将少年孱弱的身体猛地紧紧抱在了怀里,娜美止不住地不断安慰,眼里带着不忍,“没事了,没事了。” “娜美,他之前还想杀了你。”香吉士缓步走向娜美面前,看着在娜美怀里紧闭着双眼,不断痛苦喘息着的少年,不知道自己是在不安,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他伤害我了吗!”娜美眼眶通红地向香吉士大喊着。 “那么,阿布萨,卡莉法,还有……那一整个岛的无辜的人呢。”肯定还有更多被少年杀害的人,香吉士淡淡地说着,一直处于狂躁不安的心绪现在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尽管口中是这么说的,但是他还是庆幸娜美即使赶来,否则也许他真的会后悔。 “那怎样?”娜美微微低着头,抱住少年的力度更紧,“那又怎样……” 香吉士怔住了,似乎没有想过会从娜美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香吉士,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他的!”娜美含着眼泪抬起头喊了出来。 “那些人死了便死了,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可可亚西村里看到的死人还算少吗?还有那些鱼人,我之前还巴不得世界上所有的鱼人全部都死光了算了!至于你说的那些人,我根本就不在乎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要死那么多人,她怎么管得了。从小受到那样的压迫,见惯了生死,说她自私也好,淡漠也好,卑鄙也好,她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只要自己所珍视的人相安无事变好。 “而且,香吉士你自己说的他已经死过一回了……这难道还不够吗?他才多大就死了,神已经惩罚过他了吧!已经足够了吧,他现在活着不就代表神已经原谅他了吗?是神让安活下来,重新的,忘记之前的一切,好好活下来吧!”娜美激动地大声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双手颤抖却有力地紧紧抱住渐渐停止颤抖的少年。 “他很危险。”香吉士的视线暗了下去,然后淡淡说着。 “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啊,没有人教他怎么活着啊。”娜美的瞳仁颤抖着,一个普通的少年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说出杀了一整个岛的人话,又怎么会像是诅咒自己般的说出自己不得好死,这个少年的过去根本就是一片黑暗的沼泽,而这个少年却死死拖住了香吉士不放,“你教他啊!你好好教他怎么活着不就好了吗!” “你根本就不知道……”娜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定定看着香吉士。 娜美还记得在站台看到少年的时候,少年脆弱单薄的身体跪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被世界所抛弃般的不堪一击。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绝望而又极度悲伤的瞳仁瞬间刺痛了娜美的心。 【反正,你也会把我丢……】 “香吉士,你难道就看不到他在哭吗!”娜美喊了出来,自己的眼泪也不断地落了下来。 娜美知道,在睁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笑的时候便知道了。 这个孩子和过去的自己一样,明明心里在哭着,但是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 明明这个孩子一直在哭,一直在极度恳求着不被抛弃,卑微地触碰陌生的温暖。 “香吉士,你说小安骗了你,难道你不是吗?”娜美抬眼满脸泪水地看着香吉士,“一边说让要他,一边又让他滚;一边说让他留在身边,一边又说不想再看到他,而且,你还要……” 像是不忍心说出口般,娜美低头看着被自己抱住的少年。 少年一声冷汗,微长的头发被湿润贴在冰冷而惨白的脸颊上,脆弱得似乎一碰就会碎掉般。 但是少年的眼泪却无声无息从那双美丽的紫眸里流下,一滴一滴,空洞悲伤。 “明明他只有你啊……”娜美看着那双眼低声呜咽着,声音轻而颤。 第57章 抹杀 “抹杀,包括草帽小子一伙在内留在岛上的所有人。” 突如其来的七武海暴君熊,蜗牛虫里冷酷的声音,疯狂的不好的预感。 “小事一桩。”熊居高临下地望着,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让所有人的内心都开始颤抖。 “现,现在,怎么办?”娜美无措地向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恐惧的颤抖,不知所措地看着周围的伙伴,而同时也无意识地看向了香吉士背上背的晕倒的少年。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因为火焰的影响,在那场战斗之后流泪的少年闭上了眼后便没有醒来,而现在正被香吉士背在背上。 娜美听着熊的脚步声,手指和身体都在颤抖着,那种绝对力量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在气势上压倒了所有人。在这种力量面前,越发的胆怯和弱小似乎都暴露了出来,舌尖干涩而又辛辣,如同噩梦般的未来似乎即将到来。 所有人在经历了莫利亚的恶战后都伤痕累累,更别说路飞已经完全晕厥了,而香吉士和索隆也已经是遍体鳞伤,这种情况他们连成功逃脱的可能性都不知道有没有。 直到这时,娜美仍旧身体僵硬着无法动弹,也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该如何去守护自己的同伴。只是看到索隆和香吉士都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战斗,但是却被完全压制下来,受了更重的伤后,娜美心里隐隐有了种绝望。 这是,真的被逼入绝境了。 在轻而易举地摆平香吉士和索隆的攻击后,熊两手托举在上方,空气的波动变得越发诡异起来,大气形成了一个很大的球体,但是之后却越变越小被熊压缩成小球,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着,表情惊恐。 通过之前的攻击,完全可以想象的是,当这个肉球攻击他们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很可能,会死。 “熊之冲击。” 香吉士瞳仁猛地瞪大,然后立刻伏下身来,将背上的少年牢牢压在自己身下。 世界似乎一下子彻底崩溃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耳朵在嗡嗡作响,强烈的光芒刺得让人无法睁眼,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疯狂而又崩溃的痛苦席卷全身。 所有人的意识似乎都被分割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崩溃的世界里疯狂地感受着痛苦,另一部分又似乎在无意识中沉沦着似乎完全失去了感官。 当这恐怖的一切都结束后,全凭最后的意志坚持意识的香吉士缓缓抬起头。 低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紫发少年,香吉士将裹在少年身上的披风微微拉下,担心地皱着眉看着少年苍白的脸,应该没大事吧,然后又抬起了头看向了熊。 同样没有晕倒的,还有索隆。熊和索隆在交谈,在听到索隆要去用自己的人头换所有人的命,香吉士紧皱着眉,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然后拼劲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香吉士站直了身体,一步一步缓慢沉稳走着,不让人看出他已经超过了身体的极限,每一步脚都在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倒下去一样,但是现在还不行。 “喂,我说,如果你要这种绿藻头剑士的命,还不如取走我的命好了!虽然现在海军还不太重视我,不过今后必定会成为这一伙人当中最棘手的存在!就是我黑足香吉士!” 香吉士的语气坚定,视线坦然执着地落在熊的脸上,浑身全在逞强地颤抖得不像话。 “从他的身体里弹出来的是痛苦和疲劳,与莫利亚一伙的战斗中所有损伤都在这里。既然你们都要代他去死,就顺你们的心意去接受这份痛苦,已经奄奄一息的你们是不可能忍受的,会死的。” 熊在两人极度紧张的视线里拿起了路飞,当手掌心印上路飞的身体后,带着黑色的大气泡隐现出来。 “所以,你们两个,谁来?” “我来。”还没等香吉士和索隆说出口,一声意料之外的男声出现了。 香吉士和索隆同时震惊了,然后随着声源看了过去。 那个之前一直都处于昏迷状态的紫发少年缓缓坐了起来,身上的披风缓缓滑下,露出了微长的紫色头发,那双空洞的紫眸定定落在了熊的身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香吉士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而又愤怒地大声喊着,“快把披风盖上,你难道想……” 嘭的一声听到了*倒地的声音,香吉士立刻转头看去,发现索隆已经倒在了地上,而有一株藤蔓缓缓从索隆身体滑下,然后消失在了地面。 这是——他做的。 “你!”香吉士怒瞪着少年,同一时间却又巨大的惶恐不安在心底撕扯着,香吉士微摇着头向后颤抖着退了一步,怕自己也被同样的手段昏迷,“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香吉士,我放你走。”少年淡淡看着香吉士。 香吉士的身体一震,说不出的痛苦在心底蔓延开来,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逃避过。 什么叫放我走?谁要你放我走,又是谁让你在这种情况下放我走? “但是我要你记着我。”少年惨白的脸有一种病态的美感,阴郁的紫眸里空洞一片。 “别自以为是了!”香吉士大声喊着,慌张而又惊恐,在当时放火之后他其实心里便已经后悔了,是他一时过分冲动做了难以挽回的事,但是现在,现在不可以这样结束,绝对不可以,“你难道还想为我们去死吗!你以为你这么做,我,我也不会……”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少年缓缓勾起嘴角。 “我放你走,但是你也逃不了了。”少年一步步向香吉士走去,紫眸似乎深深地烙印在了香吉士的脑海里,无法再挥之而去。 “我要让你,记着我一辈子。” 在香吉士痛苦而又绝望的视线里,少年的身影愈发的模糊,然后最后的意识被抽空。他的手极力想要抓住那个紫发少年的手,最后只抓到了一片虚空,也再也抓不住了。 “你决定了吗。”熊淡淡地说着,无神地看着少年。 紫发少年没有回话却点了点头,然后将披在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紧接着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血红色的透明球体,但是在还差最后一步迈进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少年停留着站在了原地,转头看向四周晕倒的同伴,然后视线微微垂落。 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他们,去同一个地方啊。” 少年的声音刚开口便碎在了空气里,然后便这样流着泪跨出了最后一步。 ****** 紫发少年死死蜷缩着,痛苦的呻/吟不断从口中吐出,全身遍体鳞伤的伤口,鲜血不断流淌着在身下形成血泊。淡淡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却是笼罩着更加崩溃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惨叫似乎从口中无意识地喊出,像是身体在缓缓融化般,*似乎一寸寸融化成血水,慢慢灼伤自己的内脏,然后变成一滩血水一样。 “香吉士,香吉士……”无意识地,却又一遍遍轻声喊着,声音颤抖而又微不可闻,浑身颤抖地更加厉害,却只是不断地叫着这个人的名字。 少年努力地挣扎着抬起头,视线执着地看向那倒下昏迷的金发男人。 就在那,你,就在那里…… 你一定不知道。 从第一眼在海上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从你的眼里看到了——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追赶着,拼命想要将自己从那肮脏黑暗的世界跨越出来,极力奔跑到你的世界里。 我一直都很努力,想要紧紧跟在你身边。但是你总是走得太快,在这个我所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却总是轻易地将我丢下……到最后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 少年拖着身体,疼得撕心裂肺地喊都喊不出来。 缓缓爬着,地上拖着一条斑驳猩红的血水。 被血沾染的指尖一点点够到了香吉士的食指,少年咬了咬牙,将自己的手送了过去,终于完全覆盖在香吉士的手上。 不过,现在,我终于要追上你了。 我觉得,我几乎就要追上你了。 也许,现在是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少年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了起来,毫无负担地自然勾起了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自己从窗口跳下,这个男人紧紧抱住自己的影像。 温暖而又美好,那是第一次我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这么被人所珍惜地抱住的。 好想,好想,让你再抱我一次。 痛到极致的身体却也就这样麻痹了,在阳光下却愈发的冰冷,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光的照射下,正在消失,一点一点的变成沙子,很快就会消失在这片风中。 少年将一直握在掌心的一颗白色的纸星星放在了香吉士的手中。 这样也好,我两次死亡,都有这个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在我所看到的世界是怎样,根本没有人可以理解。被血红和黑暗充溢的世界里,我从未能真正去看过这个世界。就算身处在阳光下,我也只有腐烂的命运而已。 海是蓝的,树是绿的,我总是在看着,却未曾真正看见,这些都是存在的吗? 而我,又是真正存在的吗? 当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我面前痛苦地死去时,我毫无感觉,甚至在我察觉到我也快要死的时候。也许并不是没有感觉,而是高兴。这么多年以来,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感到了高兴,我却竟然是在高兴自己的死亡。 但是,为什么在我那肮脏的人生结束之前,却会见到你呢? 第一眼看到香吉士时,便是在灿烂的阳光下,这个男人的金发在光下夺目耀眼,瞳仁里似乎折射出大海湛蓝的波纹,映着光芒熠熠生辉。 所有阴影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无处遁行,支撑着自己生存的黑暗和血腥在那一刻瞬间破裂成了虚无,只能睁着眼灼灼而望。 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喜欢,第一次发现到了活着的意义,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而我才刚知道这些就要死去。 不过我至少能确定我的确存在过的事实,在有你陪伴共度的短暂时间里。 那是我——真正活着的时间。 只是,已经结束了。 都可以结束了。 这样也好,你会记我一辈子,不管怎样都无法再摆脱我了。 紫发少年努力地看着,如同第一眼看到的那般近乎于贪婪地专注地注视着。但是少年从脚开始,在光下一点点化为沙子,然后是腿,腰,身体,细碎的沙子落在了地上,掩盖住了那一片狰狞的血水。 少年的紫眸默然地注视着男人的侧脸,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在光中散去,碎沙落入男人掌心。 香吉士的身上有光。 随着光,似乎可以看到延展到很漫长的闪耀的未来。 那是我所无法触及的光芒。 而我—— 是放手让他离开在自己不曾知晓的地方暗自闪耀, 是将这光芒彻底毁灭,沉沦在放肆的黑暗中挣扎, 还是直接将这光彻底泯灭囚禁于自己的牢笼之中? 少年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不过,我想,我还是喜欢你在光芒中闪耀的样子。 【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vip章节字数不可少于原章节字数,请见谅无视此段,向后翻页。】 第58章 番外 “啊,该死的,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娜美不耐烦地走在丛林中,不时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她这到底是在那里,怎么一醒来身边一个人都没了,而且还在一个陌生的丛林里打转。 “不会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吧。”娜美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兜兜转转多久了,但是却硬是没看到一个人影,但还好也并没有什么危险的预感,至少可以稍微松口气。 “到底该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啊!”在走了很久后,娜美终于爆发了出来,一拳砸上了身边的树干然后向着天空大声地咆哮了出来。 “你想出去?” 从天上传来了轻飘的男声,娜美立刻被吓得大叫了起来,然后惊慌地看了上去。 是一个少年,紫色微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颊上,阳光的氤氲下那双瞳仁的颜色有些看不清,但却隐约觉得是一种很漂亮的颜色,而少年正坐在树上低头看着自己。 “你知道怎么出去?”娜美一愣,然后赶忙问,总算是见到个活人了。 “知道哦。”少年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定在娜美面前,“我带你出去吧。” “那谢谢了。”娜美这才看清楚少年的样子,看上去还要比自己小一两岁,身体瘦削单薄地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惨白的脸上那一双幽紫的瞳仁却很引人注目,有一种熟悉感蔓延开来,娜美迟疑着问了出来,“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没有哦。”少年顿了顿,然后浅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这里到底是哪里啊?”娜美也不再执着,她印象中的确没有这个人,但现在更要紧的是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 “你不知道吗?”少年有些诧异地抬起眼,“这里是亚斯岛啊,就算你是外来者也不应该不知道吧。” “……”娜美叹了口气,她还就真的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不过,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听过亚斯岛的存在?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你之前有见过其他人吗?额,就是像我这样的外来者在这里晃悠。”娜美想从少年口中打探消息,如果有同伴也在这就好了。 “没,只看到你。”少年摇了摇头。 “这样啊。”娜美失望地说着,“不过还是麻烦你,带我走出这里吧。” “要报酬哦。”少年笑了。 “啊?”娜美愣住了,难道是要钱。 “让我叫你姐姐哦。”少年说着,便自顾自地牵起了娜美的手,向一处方向走去。 “……”娜美皱了皱眉,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这算不算是被占便宜了。 看着眼前少年紫发少年眉眼弯弯的笑脸,娜美觉得没由来地心里柔软一片。 “我叫娜美,你的名字呢?” “安。”少年转过头,笑容灿烂,“我叫安哦。” 娜美点了点头,然后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总觉得有种越发熟悉的感觉。 “这里是……”蓦然走进了一片区域,娜美的视野恍若变得开阔起来,不再是眼前都是树木的丛林,而是广阔的繁花绿地,在那片草地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树。 那树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似乎遮蔽了湛蓝的天空和澄金的阳光,郁郁葱葱的树叶透着生命的气息,有一股清新而又甜淡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让人莫名地感到全身都放松舒缓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浅金色的荧光在巨树的周身浮动着,唯美而又轻盈,那细碎的光芒如同碎裂的阳光碎片般萦绕在树叶和枝干旁。而更为令人诧异的是,在那树冠中央透射着金色的光芒,透过那繁茂的树叶还是能隐约见到那斑驳的光影,恍若托举着生命的光芒般,美好而又神圣。 “是神树哦。”少年发现了娜美目不转睛的注视,“要走近些看吗?” “可,可以吗?”娜美有些惊喜地看着少年。 “可以哟。”少年牵着娜美的手向树走去,“这是世世代代守护着这座岛的神树,姐姐你也可以许愿,神树也许会帮你实现愿望呢。” 娜美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缓缓走进,这才发现之前自己看到的闪烁在树干旁的不是荧光,而是一种绒絮般却又纤弱的球体,似乎脆弱得一碰就会散掉,但是却带着浅淡的柔光肆意在风中飘散着,却又不会离开。 还是忍不住好奇地伸出之间轻轻碰了碰,指尖感受到了温热的温度,而那绒絮只是颤了颤又随风飘走了,眼前光的轨迹就那般滑过。 娜美终于觉得自己好运了,如若不是没由来的醒在这片陌生的地方的话,也不会见到这么美丽的场景,就算是那帮不靠谱的同伴把她弄丢了,她也决定原谅了。 “真的能许愿吗?”娜美有些迟疑,毕竟是别人岛里的神树。 “可以哦。”少年点头。 既然少年都这么说了,娜美也不再迟疑了。 闭上眼睛,认真地想着。 是要许愿自己获得财宝呢?还是许愿能有花不完的贝利呢? 果然还是—— 希望,大家一直都能平平安安的,继续这样开心地航行一直下去。 “小安,你也有在这里许过愿吗?”娜美睁开了眼,脱口而出唤了少年的名字。 “……嗯。”少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那实现了吗?”娜美期待地看着。 “嗯,实现了。”少年笑着点头,一字一字缓缓说着。 实现了啊,那就好。 娜美笑着,却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不止一个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是路飞他们? 娜美一震,然后循着声音小跑去,发现绕过那棵巨树的不愿出去就是海边,浪潮边桑尼号正停在那,而路飞和香吉士正奋力地向自己挥着手。 “娜美!你还在那干什么!快过来我们要走了!”路飞站在海边,脸上依旧是熟悉的张扬灿烂的笑容,大声地喊着,随后便一下子跳到了桑尼号的甲板上。 “娜美,要开船了,快过来啊。”乌索普向娜美招了招手。 “娜美小姐!我今天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甜点哦!”香吉士依旧是那样,满脸爱慕地殷勤地大喊。 “啊,那些就是我的同伴。”娜美看着路飞他们在叫自己过去,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笑了出来,然后看向身边的少年,“他们在叫我过去,要走了。” “嗯,姐姐你快去吧。”少年点了点头,目送着娜美离开。 娜美走了几步,却忍不住地回过头来。 一缕阳光穿透枝叶,把薄薄的阳光打在少年身上脸上,给眉骨和下巴的轮廓镶起一道微茸的金边,整个人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那双紫眸倾斜着潋滟的水光,漂亮的让人离不开眼。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娜美缓缓问了出来。 少年愣住了,瞳仁却颤抖了一下。 “不是,我,我是说……”娜美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怎么就问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小时的陌生少年一起走,先不说路飞那边怎么想,但是少年在这个岛上生活的好好的,哪有就跟自己走的道理,但是,“我,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紫发少年抿了抿嘴后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紫眸里染上了娜美看不懂的思绪。 “不了,还有人在等我。”少年摇了摇头。 “有人在等你?”娜美潜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嗯,有一个说要我,让我留在他身边的人。” 少年点了点头,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他啊,在等我。” “你快去吧,他们在喊你。”少年指了指海边,娜美听着同伴们大声的呼声,立刻回应了过去,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再见了,小安。”在这么长时间的旅途中,娜美遇到了无数匆匆路过的过客,而眼前的少年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相处的时间明明如此短暂,但是为何说再见的时候,心口却感觉到一阵肆意的苦涩和疼痛蔓延开来。 娜美转过身踏出几步后,便再也无法迈出下一步,像是有个内在的自己正拼命阻止自己离开。 然后,有人从背后拦腰轻轻抱住了自己。 “姐姐,谢谢。” 那微弱的声音靠在自己的背后,却似乎渗着皮肤一直蔓延到心底,熟悉而又令人悲伤。 娜美的身体颤了颤,有温热的水滴从脸颊划过,无知无觉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是在哭吗?她到底为什么在哭呢?为什么,此刻的内心竟然如此痛苦得悲伤呢? “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娜美想要转身,身体却无法动弹,眼泪越流越多,眼睛弥漫着一片水雾。 有什么异样的凉薄与苦痛渗透到了心里去,但是娜美却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混乱一片但是隐约却觉得自己快要记起来了,有什么很重要的,绝对不能丢下的。 抱住自己的手缓缓松开,娜美的身体颤抖着恐惧,她隐约预感到有什么松开了便回不来了。 不要,别松开,别走! “大家,要一起平安回来。” 娜美听到少年是这么说的,刹那间,仿佛被人放了冷枪在身体里引发了一场爆炸,所有的防线就此击溃,心中的顿挫感疯狂的蔓延开来,记忆突入袭来地充溢着脑海。 她和他,曾经约定好要让少年亲眼看着大家一起平安回来。 不要离开这里!带他走!一定要带他一起回去!明明说好的,是同伴,一定要大家都一起平安回去的!娜美的心里不断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而她此刻却只能无助得无法停止哭泣,感觉到身后的人在背上轻轻推了她一把。 她向前踉跄迈了一小步后慌忙转身,却只看到那个男孩最后的浅笑,紫瞳里却映出了她泪流满面的脸,而她的指尖无力地擦过了少年的衣角。 紫发少年看着眼前消失的娜美,嘴角的笑也隐了下去,然后转身走向神树。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里他在黑暗里走了很远很远,但是最终还是看到了光明的尽头。 香吉士在那里,娜美在那里,路飞在那里,那些同伴们都站在桑尼号的甲板上,大声地唤着他的名字,挥着双手笑着注视着他。 然后,他的手被香吉士握紧,一起在大海上起航,他们将会遇到更多的人,碰到更多的困难,摔倒在更加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依旧会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欢笑地一起走下去。 “真是个好梦啊。” 少年缓缓走着,踏过的土地燃起了火焰,熊熊的烈火肆意燃烧着,炙热的火色染红了整个世界。 之前也是在这座岛上,他杀了无数无辜的人,也受到了神的惩罚,但是为什么会又醒来呢? 啊,对了。 他站在一片血海里,拿着冰冷血腥的刀刃,却在神树前卑微地许愿了。 到底他当时是许了什么愿呢? 火焰炙热的亮光在他眼瞳深处染上两团璀璨的火光,像是沉淀在眼底的温柔般。 “真好呢,原来我也是能被爱着的。”少年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身后的火海肆意蔓延了起来,将巨大的神树也燃起,艳红而又火热的光芒充溢了整片视野。少年一人独自站在火海中,脸上却带着平静地笑容,火浪将少年包裹在艳红里,然后彻底消散在了火海中,与这整个世界都被这火焰彻底燃烬。 先生,在火中如此肮脏的我,有没有变得稍微干净美丽点呢。 ****** “娜美!你醒了!”乔巴看着睁眼的娜美,猛然兴奋地跳了起来。 “终于又有一个醒过来了,现在就差香吉士和索隆了。”乌索普也很高兴地说着,连忙凑到了娜美的身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相安无事了。他晕倒的时候,还以为这回大家一定都死定了呢,只是…… “娜美,你没事吧?”罗宾看着满头冷汗,甚至于身体都在不断颤抖的娜美,微蹙着眉担忧地问着。 “安呢?”娜美的声音极度颤抖着,眼眶通红,好不容易才成功发出了声音,“小安呢?” “我们没看到他。”罗宾坦诚地摇了摇头。 “那香吉士呢!”娜美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忽的落了下来,随即大喊了出来。 罗宾定了定神,抿着嘴向躺在床上的香吉士的方位指去。 “娜美!”乔巴惊慌地看着完全不对劲的娜美,而娜美只是踉跄着从床上走了下来,然后疾步着走到香吉士床边,在众人惊讶的神色里猛地拉起了香吉士的领子,一巴掌打了上去。 “香吉士,你醒醒!起来!起来,你给我快点起来!”娜美边哭边大声喊着,众人本想阻拦,但是罗宾却示意地摇了摇头。而娜美一开始伸手打着香吉士,到后来似乎没了力气,便哭着双手无力地摇晃着香吉士的身体。 “娜美……”香吉士迷糊地睁开眼,却震住了,看到娜美正满脸泪水地看着自己。 “小安呢,你告诉我,他人呢!”娜美大声质问着,通红的眼眶里泪水一滴滴落下。 “他……”迷茫的思绪猛地一惊,香吉士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突然记起了什么,瞳仁猛地收紧然后迅速看向四周,随后身体极度颤抖着低下头,不敢去看娜美的视线。 “我,我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两个人,是之前请求路飞他们帮忙夺回影子的被困在这座岛上的人,“我们那个时候看到了……那,那个少年,消失了。” 在消失两个字出口后,所有人都震惊地看了过去。 “在,在你们都昏迷后,他一个人在那个七武海手下受了很重的伤,浑身都是血,然后他爬到这位金发小哥身边后,就,就变成沙子消失了……” 压抑而悲伤的气氛瞬间充斥了所有,有一种脆弱得近乎要即将破碎的感觉蔓延开来。 “他,他还有说了一句话。”其中一个人顿了顿,然后眉眼复杂而又忧伤地说着。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他们,去同一个地方啊。】 娜美的呼吸滞住了,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地大口喘息着哭泣,灵魂深处有什么正在被这一句话疯狂地撕扯开来,那巨大的空洞便是再用什么也再也填补不了。 “不是,不是说好要大家一起平安回来的吗!” 明明,都约定好的。 香吉士身体颤抖着,缓缓抬起了手,却发现有什么细碎的沙子从掌心落下, ——还有一颗白色的纸星星。 娜美缓缓松开手,放开了香吉士,然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那颗星星。 “你看,他到最后,也拼命想告诉你,他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娜美看到那颗星星,泪水更加止不住地掉落。 她回忆起在那个如此真实的梦境里,那个少年说有一个说要他的人在等他,他唤着自己姐姐从身后抱住自己说谢谢,他还说大家要一起平安回来。 娜美将星星重新放在香吉士的掌心,伴随着温热的泪水。 “你却还是,把他弄丢了……” 第59章 寄生 楼道里阴暗一片,脚踩在石阶上有尘埃扬起,空气中透着一股酸涩发臭的味道。 在寂静的傍晚,脚步落在台阶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楼梯间天花板上的电灯泡,忽明忽暗,在注视下似乎连那微弱的光都即将泯灭,即将不堪重负地坠落。 这具身体之前就住在这里吗。 男子环顾着四周,相比于去探索记忆里的景象,他更倾向于用眼睛认真去观察。 肮脏,破旧,阴暗的人类居所。 “啊,这不是岛田吗?”突然有个人从楼道里走下来,是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老女人,却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肩膀上还斜跨着一个小包,此时看到岛田的时候,有几分讶异,“这几天好像都没有看见你回来啊。” “这几天社团外出活动,所以就没有回来。”岛田秀雄将原本早已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反应冷淡而又平静,而眼前的女人也显然只是客气地问了几下,眼里有几分鄙视,随意说了几句好好照顾自己的客套话然后就匆忙离开了。 岛田僵硬着转过头看向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 人类果真是虚伪的生物。 想起之前田宫良子嘱咐自己的话,要去学校里监视泉新一就算了,岛田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回到这具身体本来的家中。田宫良子声称这是接触人类社会的好机会,还让自己汇报在人类居所发生的事,岛田秀雄空洞的眼看着家门。 田宫良子对人类的家人关系很好奇,但是他们的种族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和食物好好相处。 岛田秀雄微微动了动脖子,然后从口袋中拿出钥匙,打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鼻尖嗅到了奇怪的味道,应该是被人类称作为垃圾食品的方便面的味道。 这个人类的居所很小,一眼便可以将整个房间收入眼底,但总体来说布置还算整齐,并不如楼道上看起来的那么脏乱破旧。 “哥哥?” 岛田秀雄不出意外的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那个一个坐在轮椅上,双腿残废的紫发少年,此时正歪着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 “嗯。”岛田秀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一声。 这个人类,就是自己这躯体的亲弟弟,岛田安。 一直生活在家中的年轻雄性,他的肌肉和血液都是很好的食物,一点毒物也没有。 虽然田宫良子嘱咐自己不要引起风波,但是就算现在吃了这个人类,短时间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有几天没回来了呢。”少年微微笑着,然后熟练地划着轮椅到了面无表情的少年面前。 “这几天社团外出活动,所以就没有回来。”岛田秀雄又一次平淡地重复了说辞,思考着该不该现在用食,然后将包放在了沙发上,正坐在沙发上,环顾着房间,决定再观察一下这个人类的情况。 厨房的垃圾桶里都是方便面的包装袋,还有房子里散不去的味道。 以方便面为生的人类吗? “哥哥,你饿了吗?要吃晚饭吗?”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岛田秀雄点了点头,已经到了人类的晚饭时间,他应该要说自己饿了。 当岛田秀雄看到晚饭的时候,抬眼不解地看着少年。 “为什么不是方便面。” 显然这个人类一直都是吃方便面生活的,为什么晚饭却是亲手煮的拉面还有荷包蛋。 “哥,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方便面吗?”少年同样疑惑地看了回来,然后抿嘴笑了,“说来,好久都没有和哥哥同桌吃饭了呢。” 岛田秀雄端坐着看着摆在眼前的碗筷,看着那煎得有些焦的蛋许久。 完全没有人类想要进食的*。 就算控制了人类的身体,也不会有同等的*和感知。 岛田秀雄控制着右手将筷子拿起,手指摆弄了几次才觉得符合记忆中人类用筷的姿势,然后收回视线,右手握着筷子缓缓向碗里的煎蛋靠去。 “哥哥。” 岛田秀雄的动作骤然止住,难道刚才的举动让眼前的人类起疑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只能吃掉了。 “其实我觉得我做的面还不错。”少年抿了抿嘴,幽紫的瞳仁有些无奈地看着岛田秀雄。 岛田秀雄微皱着眉,眉头隆起,无法理解这个人类说的话。 “你的表情,可以不要这么……视死如归。”少年迟疑地说着,想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形容词。 岛田秀雄顿了顿,是自己的表情太严肃吗。 人类的表情包含着很多复杂的要素,实在太难以理解。 “那应该要怎样的表情。”岛田抓着筷子,不明白就直接问了出来。 少年似乎有些诧异岛田秀雄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紫瞳里闪烁着讶异的闪光,然后很快却抿着嘴角笑了起来有些愉悦的样子,“要笑着哦,然后大口大口吃完,告诉我很好吃。” 岛田犹豫了一下,垂眼看着那碗半凉的面,思考着少年刚才说的那句话。 还没等岛田消化完那句话的意思,就看到坐在小小的四四方方餐桌对面的少年,左手一把端起了大碗,右手抓着筷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也没管自己吃的满脸油渍,毫无形象,就像是饿死鬼般的狼吞虎咽,最后还把汤咕嘟咕嘟全部喝光了。 然后一把将碗狠狠砸向了桌子,脸上带着灿烂至极的笑容,在岛田秀雄还没能开动一口的时候,这个少年已经将碗里吃的一干二净,一脸餍足地瘫软在轮椅上打着饱嗝。 岛田秀雄看了看那碗,又看了看那人类一脸满足的笑。 人类有时候,是很容易满足的生物。 “好久都没有吃的这么爽了。”少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似乎还在回味着拉面的味道。 岛田秀雄无神的眼眸望着少年许久,然后组织着面部神经,嘴角缓缓勾起却失败地模仿出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郁至极的冷笑。 学着之前少年的样子,左手举着碗猛地抬起,右手拿着筷子迅速将碗里的面一筷一筷子送往嘴里,毫无感觉地大口大口咽下,吃完后将碗里剩下的汤全部喝光。 最后一步是,要将空碗嘭的一下地砸在桌上。 两人就这么干瞪着眼看着原本就破旧的木桌子,在男人用碗底的一砸下桌中间绽开了一条裂痕。 桌子就这么变成了两半。 岛田秀雄眯了眯眼,用了太大的力了,他忘记他现在的身体和普通人类的力量是无法比拟的。 “哥……” 意料之外的,岛田秀雄却看到眼前的人类却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看着自己乐呵呵地一直笑着,揉着肚子像是笑得怎么样都停不下来一样。 “哥,那个,那个最后一下实在是太有气势了!” 少年笑着说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出食指擦着眼角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笑,自己在傻乐。 岛田秀雄不知道该作何回复,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他果然无法理解。 “哥,怎么样,好吃吗?”终于笑够了的少年还摸着自己有些发疼的肚子,期待地说着。 “好吃。”岛田秀雄点了点头,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要回答好吃来恭维对方。 少年却没有高兴,反而是气鼓鼓地表情轻佻着眼瞥着岛田,“哥哥太过分了。” 岛田秀雄一愣,过分?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就只说好吃,摆明着就是在敷衍我吗,而且哥哥一点都不像吃得高兴的样子。”少年冷哼了一声,然后佯装着生气的样子撇过头去不看岛田秀雄。 岛田空洞的眼看着眼前纤弱的人类,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这么复杂麻烦。 看着那人类划着轮椅缓缓到自己身旁,然后伸手握住自己的手。 岛田秀雄忍耐不住地释放了杀意,狰狞的双眼猛地抬起看向抓住自己手的少年。 为什么要突然抓住自己,是被发现身份了吗,还是…… 那紫眸的孩子像是感觉不到什么的拖着岛田秀雄的手放到他自己的头上,紫发柔软的头发被覆盖在那冰冷僵硬的手掌下。 岛田秀雄的气势瞬间收了下去,眯眼看着那纤弱的颈脖,白皙的侧脸,毫无防备的举动。 果真是很好的食物。 “哥要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好吃,以后还要吃才对。”少年抬头,纯粹的紫眸落入了岛田秀雄阴郁的双眼里,少年嘴角带着一贯的笑容,有些撒娇意味地说着,还用头发蹭着男人的掌心。 岛田秀雄愣了愣,抬眼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僵硬地在少年头上左右摇晃了一下。 这算是人类之间表示亲密的举动吗,还是说是哥哥和弟弟之间相处的正常方式。 “好吃,以后还要吃。”岛田秀雄有些不确定地说着,以后还要吃这种食之无味的人类的食物? 少年终于得到哥哥的称赞,似乎终于满足了,扬着嘴哼着小曲弯腰努力够到了地上的两个空碗,然后放在腿上,划着轮椅到了小厨房里洗碗。 岛田秀雄仍旧端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空洞地看着少年的背影。 男人英俊却阴郁的脸缓缓裂开,四颗狰狞的眼珠零落地分布在恐怖的脸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脸,血腥而又可怖的口大张着,锐利而又凌厉的尖牙似乎反射着可怖的光芒,像是人类的肌体般红白交杂的变形,还有锋利的剑刃折射着狰狞的怪物的外表。 “哥。” 那怪物形体上的剑刃冲向少年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零落狰狞的眼珠默默瞪着少年的背影。 “你说我们明天吃什么好呢?我有点想吃天妇罗了呢,但是饺子也想吃,如果难得做一次饭的话我也觉得不错啊。可是好像,我就只有拉面做的好呢,刚刚哥也说下次吃拉面吧。”少年边用洗洁精洗着碗,边晃着头喋喋不休地说着,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吃了好久时间的面了,也想换点新的东西吃,啊,到底明天要吃什么呢?” “哥,你说呢?”少年转过头看向了仍旧端坐在座位上,一脸严肃的岛田秀雄。 “拉面。”岛田秀雄冷淡地说出自己唯一尝过的人类食物。 “果然哥你觉得我做的面好吃。”少年一脸沾沾自喜的样子扬了扬头,心情更好地转过头放水洗碗,“那说好了,明天哥也要回来,我会做超级好吃的拉面给你吃的哦。” 岛田秀雄缓缓收回了落在少年背后的视线。 算了,今天好像没有食欲。 第60章 闷骚 “你是话唠吗。” 岛田秀雄看着,从清早起到自己出门这么一段时间里一直在不断喋喋不休,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完全说不完的少年,然后冷淡地问了出来。 这种人类的个性之前在田宫良子给的书籍中好像有看过,大概就是话唠型的人类。 与其说是问,还不如说是单纯叙述的语气。 那本就在不断说话的少年突然停了下来,微张着嘴讶异地看着岛田秀雄。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少年微眯着眼,紫眸里闪烁着微怒的光芒,活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挑着眉不乐意地说着,“我这是喜欢哥哥才想和哥多说话的,怎么能当面说我是话唠啊!” 岛田秀雄皱起了眉,更加无法理解人类。 他只是在问而已,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说了坏话一样,还是说话唠这个词是不好的词? 人类的语言,也比听起来还要更加复杂难懂。 “哼,说我是话唠,哥你还是个闷骚呢。”少年一个冷哼,然后撇过脸去一脸不屑地看着岛田秀雄。 岛田秀雄在脑海中努力思索着,闷骚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要跟我道歉哦。”看到岛田秀雄迟迟没有反应,按捺不住的少年又自顾自地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岛田,那专注的模样就像是岛田真的做了什么很严重的错事一样,“如果不道歉的话,今晚我才不会给哥做超级好吃的独家制作拉面呢。” 道歉,是在人类做错事之后表达歉意来得到对方的原谅。 岛田秀雄还是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需要道歉,而且又应该怎么向人类道歉。 紫发少年挑着眉,微微水光从紫眸里倾斜出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错觉,然后看着无动于衷用空洞僵硬眼神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岛田秀雄,少年像是提示般的,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 岛田秀雄微蹙着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缓缓抬起右手,覆盖在了少年的头上,学着昨天的样子僵硬古板地在头发上左右摩擦了几下。 而少年立刻就抿嘴笑了起来,像是做了坏事后得逞而洋洋得意的小鬼一样,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缩着脖子自己就开心地偷笑了起来。 这个人类,果然很奇怪。 岛田秀雄已经确定,这个身体的弟弟和其他人类不同。 具体是哪里的不同,却又说不出来。 “哦,对了,还要和我说,对不起哦。”少年抬眼时紫眸里一片光亮,然后立刻得寸进尺地说着,一边说着还一边轻点着头像是认为自己说的很对一样,“哥哥的话,只要好好道歉呢,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哦。” “对不起。”不想再计较人类复杂的语言的岛田秀雄直截了当地重复了这三个字,放在少年头发上的右手也放了下来。 “嗯哼,勉勉强强就原谅哥哥吧。”得寸进尺之后的少年还露出一副勉强的表情,随后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地看着岛田秀雄,“今天晚上我会做比昨天还要好吃一百倍的拉面哦,昨天我可没舍得拿出来呢。那可是我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网购的高档拉面呢!” “哥,哥,你也很期待对吧!”激动的少年一脸喊了两次哥,然后极力地非常认真期待的表情看着岛田秀雄,想来少年一定是很期待了,那对食物狂热的表情又一次让岛田秀雄有些迷茫。 岛田秀雄定定站在原地,呆板地微点了点头。 当岛田秀雄离开房屋后,便来到了和田宫良子约定好的餐厅见面。 “你来了啊,岛田。”田宫良子穿着蓝色的孕妇裙,外边套了一件白色的外套,脸上是恬淡的微笑,视线淡淡落在了向餐桌靠近的岛田秀雄。 “情况还好吗?你的弟弟死了吗?”田宫良子知道岛田秀雄有个双腿残疾的弟弟,尽管她让岛田秀雄不要在近期起风波,并好好学习接触人类社会,但是她显然已经做好了岛田秀雄已经把弟弟吃了的心理准备。 “没有。”岛田秀雄平淡地说着。 田宫良子抿了一口咖啡,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 “那么,他发现你了吗?”田宫良子对于人类亲情之间的羁绊很好奇,就像是她在形貌和记忆与原田宫良子的身躯完全相符的情况下,却被这具身体的母亲发现,想来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异本领,那么便是偶然吗。 “也没有。”岛田秀雄微眯着眼看着正在靠近的服务员。 “请问,你们需要点单了吗?” “嗯,我来一份水果沙拉就好。”田宫良子笑着说着,一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让人一看便觉得是个温柔的孕妇,完全察觉不出其实并不是人类的任何迹象来。 “好的,那先生呢?” 岛田秀雄翻了一下菜单,他对于人类的食物完全没有兴趣。 “随便点一个吧。”田宫良子轻轻说着。 “拉面。”岛田秀雄抬头,然后合上菜单。 田宫良子抿嘴笑了笑,然后伸手将菜单向服务员递过去,对方也同样给了一个微笑。虽然指示岛田秀雄去泉新一的学校里监视那个人类,但是显然岛田秀雄现在的状态还不能作为一个人类去融入正常学校生活中,他还需要再多学习一些人类,或者说高中生的事情。 泉新一也许是他们种族的一个关键的人类,田宫良子不希望岛田秀雄和之前的a先生一样,不仅造成了无谓的骚动,还败露了他自己引火烧身。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田宫良子看着眼前面容僵硬如同伪装般的少年,尽管他们在夺取人类躯体的时候也夺取了记忆,但是在接触人类社会的时候还是满是破绽的。如果需要完美无缺的伪装,那么便需要他们更加倾向于人类,去学习人类的思想。 在这一点上,田宫良子对于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还是很有信心的。 岛田秀雄抬眼,蹙着眉头看着田宫良子。 “什么是闷骚。” 田宫良子端着咖啡的手一顿,然后视线滞然地看着岛田秀雄。 “话唠型人类,是贬义的称呼吗。” 田宫良子缓缓将端着的咖啡放回了桌上,指尖有些颤抖。 “为什么人类买拉面,要下很大的决心。” “吃完拉面的空碗为什么要用力摔在桌子上。” “人类为什么要对一碗拉面满怀期待。” 田宫良子视线里有些愕然地看着呆板着脸却一溜儿地说出一系列问题的岛田秀雄。 “您好,这是您的水果沙拉,还有这是你的拉面。”服务员很快就上了单,岛田秀雄垂眼看着放在面前的拉面,被这个躯体的弟弟满怀期待的神奇食物。 昨天,那个人类说:【要笑着哦,然后大口大口吃完,告诉我很好吃。】 在田宫良子愈发愕然的眼神里,岛田秀雄的右手熟练地拿起了筷子,左手捧起了碗。 少年阴郁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容,然后猛地左手将碗凑向嘴边,右手的筷子迅速将碗里的拉面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里拼命塞去,大口大口地咽下,将拉面清扫一光后,男人双手捧着碗,然后将碗里的清汤也全部喝完,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 那吃面的动作不禁让人觉得霸气十足,却又觉得像是千百年都没吃过饭般赶着投胎的饿死鬼一样,吃光整碗面的时间也不过就是瞬间而已。 “嘭!” 少年中气十足地将碗筷全部都砸向桌面上,这回注意了力道,没有像昨天那样将桌子砸烂。 “很好吃。”岛田秀雄正确地完成了弟弟所说的吃拉面的所有指示。 抬眼时,岛田秀雄看见整个店里的人类都惊讶地瞪着眼看着自己,而田宫良子也一脸茫然。 岛田秀雄没有说话,田宫良子过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然后拿着叉子插了一小块西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望着岛田秀雄轻叹了口气。 “我突然觉得,让你去人类的家里学习是一件错误的事。” 第61章 好看 在与田宫良子分别后,岛田秀雄便在街上游荡,在引诱了一个年轻女子进了无人的巷子后,吃掉了那个人类,果然人类的鲜血和骨肉才是最美味的食物。 岛田秀雄到了居住的公寓门口时,便感受到了人类的视线。 警惕地抬起头来循着那视线看去,岛田秀雄看到了那窗口有个少年探出头来看着自己。 察觉到岛田秀雄的视线,那紫发的少年嘴角咧开了灿烂的笑容,然后连忙伸出双手向岛田秀雄努力挥着,生怕岛田看不见似的,还一边大声地唤着哥。 岛田秀雄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又埋下头去爬上楼梯。 打开门的那一刻,便看到了那坐在轮椅上的紫发少年已经在了玄关的位置,眼神发亮地看着自己,少年并没有开口说话,却是炙热专注地盯着岛田秀雄看,似乎在等着什么一样。 岛田秀雄没有在意到少年的神情,只是径直向房里走去。 袖角被抓住,岛田秀雄僵硬地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神平淡地看着少年。 倒是少年的样子有些奇怪,气鼓鼓地冷哼了一声,然后瞥着眼有几分愠怒的样子看着岛田秀雄。那双紫瞳里的情感太过明显,岛田秀雄也察觉到此刻眼前的少年在生气。 岛田秀雄微蹙着眉,无法理解自己什么事都没做也没说话,为什么眼前的人类会平白无故的生气。但是经过昨天的接触,隐约有了几分认知,岛田秀雄也不做什么就站在原地等着少年继续说话。 “哥,你啊!回到家都没有和我说,我回来了。”紫发少年哼哼了几声,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岛田秀雄指责着,那神情专注地足以让岛田秀雄真的以为自己对这个人类做了很错的错事一样,“哥,你看我每天都在家里,这么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回来。你看见我却还是这么一张冰山脸,对这么崇拜爱戴你的弟弟不理不睬什么的,哼,哥你太傲娇了!” “……”岛田秀雄完全没能理解这个对自己崇拜爱戴的弟弟到底在说什么。 “哥,进门后看到我,要说我回来了哦。”少年一直都是自顾自说着,就算岛田秀雄完全没有回应,表情上也并没有变化,但少年还是能自己晃头晃脑,颇具感情地把话说完。 在岛田秀雄的记忆里,并没有回到家要说我回来了这一句的记忆。 “我回来了。”岛田秀雄还是说了,不过是人类的四个简单的字而已没有必要多想。 “哥,欢迎回来。”少年紫瞳里闪过狡黠的光芒,忍不住地扬起嘴角乐呵地笑起来。 少年缓缓向岛田秀雄伸出右手,岛田秀雄低着头看着少年那小巧的手,白皙纤细的五指,白净到似乎透明的手,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岛田秀雄一直没有动作,少年也没有急,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沉默着让手悬空在那里等待着,脸上依旧是眉眼弯弯的灿烂的笑容,紫瞳带着笑意地看着岛田秀雄。 又过了一会儿,岛田秀雄迟疑着将自己的右手缓缓伸了过去,掌心覆盖在那个少年的手上。 岛田秀雄有几分茫然的感觉,看着那与自己相握的纤弱的手。 就像是,第一次触碰到人类的温度一样。 没等岛田秀雄细想,少年便用力地反握住了岛田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划着轮椅向厨房走去,岛田秀雄便跟着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 “哥,今天我们一起来做拉面吧。”少年兴致勃勃地说着,然后拿了几根胡萝卜直截了当地塞到了岛田秀雄的手里,“哥,你先去洗萝卜。” 岛田秀雄看着手里的萝卜,也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岛田便顺着少年的话去洗萝卜了。他现在还没有吃了少年的打算,那么就先听少年的话去做。 而接下来,在岛田秀雄没有拒绝下,少年使唤得更加自然而又不客气。 “哥,我让你洗萝卜!你都捏成渣了!啊!你轻点啊!” “洗完了啊?那去切啊,切成一片一片的。” “哥!我让你切成那种一小片一小片的圆片,谁让你竖着切了!” “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啊!我都看到了!哥你把刀砧板切断了是吧!” “哥,把香油递给我,不,你那是醋,香油是旁边那一瓶。” “再煎个鸡蛋吧,哥,打个鸡蛋放平底锅上……没让你直接扔进去啊!锅要炸了啊!” 原本岛田安一个人能很快做好的晚饭,在岛田秀雄的帮助下,终于做好两碗拉面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了。紫发少年一脸憔悴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然后哀叹了口气,一脸同情而又挣扎地看着一旁无动于衷的岛田秀雄。 “哥,你真是,出乎意料地不好用。” 不过才说完这句话,少年又不禁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但是哦,这是我和哥哥亲手一起制作的晚饭哟。”少年激动兴奋地说着,双眼噌亮地看着小厨房灶台边的两碗热腾腾的拉面,“这一定比昨天的拉面要好吃几千倍呢!” 岛田秀雄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仔细看着那两碗颇富决心的拉面,但是不管是从色泽还是气味而言,都似乎要比昨天少年做的差许多。那么,人类到底又是以什么来评判不同的。 岛田秀雄坐在沙发上捧着拉面的碗,看着一旁坐在轮椅上吃得不亦乐乎,一脸餍足的少年。岛田忍不住多分了几丝注意力在手上的这碗面上,依旧是按照少年之前说的,大口大口吃完了拉面,但下意识地认真地去尝了一下味道。 大概,真的有点不一样吧。 在吃完拉面后,岛田秀雄阴沉的视线看了看空荡荡的前面。 “没有桌子。”如果没有桌子的话,空碗要砸到哪里去。 “不是昨天被砸坏了吗,直接把空碗扔厨房里的洗碗池去吧。”少年挑着眉说着,还一脸你看看这就是你的错的表情抱怨地看着岛田秀雄,然后伸手将手里吃干净的空碗和筷子都给了岛田秀雄。 然后……少年便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碗筷在空中美好的抛物线。 哐当扔进里小厨房的洗碗池里。 还真的,是用扔的。 “哥,你也太实诚了。”少年抽了抽嘴角,然后无可奈何地看着岛田秀雄。 “啊,好了,这下吃饱喝足了。”少年粗叹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似乎都懒散下来了一样瘫软在了轮椅上,却又突然转过头来眼神发亮地看向了岛田秀雄。 岛田秀雄下意识地看向了少年,经验告诉自己这个少年一定又有事情要做。 紫发少年划着轮椅到了岛田秀雄的正前方,挡住了岛田的视线。 然后,岛田秀雄意识到他被袭击了。 是的,他被一个瘦弱的人类用拥抱袭击了。 岛田秀雄僵硬着身体,垂眼看着那少年就那么伸出双手扑了过来,两只手抱住他的脖子,然后微喘着气一点点想将自己从轮椅上挪了过来,因为下肢无法动弹的缘故,少年只能用所有力气抓住岛田秀雄,把男人当做所有力量的支撑然后让自己慢慢从轮椅上移过去。 并没有危险,也完全不能构成危险。 岛田秀雄便就任由着这个人类拼命抓着自己的脖子,然后一点点挪过来。 等到少年终于脱离了轮椅,然后坐到了岛田秀雄的腿上时,少年已经是粗喘着气,额头上都是热汗了。长时间没有运动过的少年气喘吁吁地瘫软在了岛田秀雄的身上,像是浑身没骨头似的,一边碎碎念着说累死了。 “你想做什么。”岛田秀雄并不习惯人类这么紧密接触,冰冷的眼落在近在咫尺的少年身上。 “我想和哥坐在一起嘛。”少年乐呵地喊着,然后用脸蹭着岛田秀雄的衣服,活像是没长大恋母的幼崽似的,一脸撒娇的样子,“你说亲兄弟什么的,当然要多花点时间好好靠在一起亲近啦。我可是很喜欢和哥哥在一起的!” 岛田秀雄没有反驳,但是真正的岛田秀雄已经被他吃了,所以这样亲兄弟的行为是没有必要的。 “哥,你的手真好看。”少年抓着岛田秀雄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玩弄着。 好看? 岛田秀雄看着自己的右手,无法评判好看的定义是什么。 即使被人类夸赞,但是这并不是他的手。 这具躯体上唯一是他的也只有作为本体的头,但是想到人类看到他本体后惊恐的尖叫声,大概没有人类会对他说,你的脑子真好看这句话。 岛田秀雄看着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自己手指的少年,突然好奇如果这个少年看到自己的本体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但是如若被看到了,就要吃掉他了,现在岛田秀雄还没有吃掉这个少年的食欲。 突然记起来,在田宫良子给的书里有写到,人类之间是喜欢互相夸奖恭维的。那么少年在说他的手好看之后,他需不需要也重复一句说你的手也很好看。 “哥,我困了,让我靠着睡一会。”少年下巴蹭了蹭岛田秀雄的脖子,然后靠在了男人的身上,完全毫无防备的样子就闭上了眼,手依旧抓着岛田的手不放。 在少年微眯着眼,堪堪坠入睡梦时,恍惚听到了那平板而又单调的声音。 “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缓缓睁开了那双幽紫的眼眸,然后安看到了岛田秀雄依旧面无表情的脸。 少年闭上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第62章 外出 寄生生物的共同点就是拥有冷酷,像机械一样的心。 但会随着他们所寄生环境的不同,出现不一样的特征。 伴随着一开始岛田秀雄身为人类的适应期后,愈发明显的个性特征出现在了岛田秀雄身上,不仅是在运动上的卓越表现,还有之前人类个性上一贯的自大傲慢。 于是当岛田安和岛田秀雄平安无事,兄友弟恭相处了好几天后,少年也觉得自家哥哥好像无形中变了些,不仅说话的方式变得开始蛮横高傲,就连平时僵硬无神的脸上也露出了诡异的浅笑。 于是,本着有话直说的紫发少年便眉头微蹙有几分委屈不满地看着岛田秀雄。 “哥,我怎么觉得你变得又鬼畜了?” 岛田秀雄顿了顿,他大概又从人类那里学到了一个新的词语。 虽然岛田秀雄觉得自己的表现越来越符合人类了,而且田宫良子也对自己的表情举止表示了承认,但是现在听到少年的语气大概意思是他表现得并不够好。 “你不喜欢这样的哥哥吗?”岛田秀雄微抿着唇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人类都喜欢被这样温柔的语气对待,他也成功用温和的表情和话语诱骗了不少的人类来满足他的食欲。 “就,就是这个!”没想到少年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一脸生气地看着岛田秀雄,“以前我这么对你说的时候,你才不会回我话,只是看着我等我说话而已,或者问我鬼畜是什么意思!现在你竟然还笑着反问我,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岛田秀雄嘴角扯起来的笑隐了下去,呆板着脸看着少年,脸色阴沉。 “对嘛!就是这个表情才对嘛!”看着自家哥哥又是那一张冰山脸,少年立马从生气的脸变成了阳光灿烂的笑脸,边说边拍着手点头地赞许着。 岛田秀雄大概明白了,在少年面前,只要少说话,少做表情就好。 果然这具躯体的弟弟,和其他人类都不一样。 “哥,我饿。”紫发少年突然捂着肚子,一副饿惨了的样子,水汪汪的紫眸惨兮兮地望着岛田秀雄,就算岛田毫无表情也没有回应,少年也能一直撒娇着坚持不懈地可怜地望着岛田,一直逼到岛田把下一句话说出来。 “吃拉面。”这么几天以来,岛田秀雄最多听到少年说的话就是饿了。 “不想吃拉面了,再好吃的东西吃这么多天我也腻死了。”少年一脸厌弃的脸,终于人间美味的拉面现在对于少年而言是被抛弃的食物了,少年捂着肚子一副憔悴的模样,然后抬眼紫瞳里有些水雾地望着岛田秀雄,“我想要出去吃,哥,好不好?” 岛田秀雄愣了愣,倒不是因为安想出去吃,而是因为第一次从这个人类口中听到这种奇怪的语气,像是小心翼翼得害怕被拒绝的口气。 “好。”岛田秀雄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真的!哥!你答应了!”少年眼睛蹭亮地看着岛田秀雄,满脸灿烂,看那表情像是遇到了什么幸运至极的事情一样,如若不是少年的双腿残废的话也许真的可以从轮椅上刷的蹦起来了,“走走走!现在就去吃,我有好多东西想吃!” 当岛田秀雄推着少年的轮椅走出房门的时候,微蹙着眉努力思考着。 既然少年这么想出去吃东西的话,为什么要一直留在家里。 等到看到楼梯的时候,岛田秀雄突然意识到,也许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 “哥,我们怎么下去?”少年看着楼梯,转眼疑惑地看着岛田秀雄。 岛田秀雄单手将少年从轮椅里单手拎了起来轻轻松松扛在了肩上。 男人微眯了眯眼,控制着人类身体的他也知道要保持躯体的健康,虽然拥有可怕的力量,他们还是要借用人类的内脏跟消化器,否则不能生存,所以对于人类的身体他们有着更加学术性的研究。 肩上的少年太过弱小,甚至于相比于同龄年的少年来说身体指数水平远远不及其他人,这样看的话,这个少年的寿命大概还有二十年便会死亡。 “你要多吃点。” 在岛田秀雄说完这句话之后,被扛上肩的少年身体颤了下,然后拍了拍岛田的后背。 “知道了啊,我们这不就是去大吃特吃了嘛!哥,快走啦,你这样扛着我肚子很难受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瘦,骨头顶着自己也很难受啊!”少年咋咋呼呼地说着,似乎真的是有些难受了,声音也有些沙哑然后耍着双手让岛田快点下楼。 岛田秀雄听到少年在催他,一只手扛着他,另一只手便直接拎起了轮椅,然后没有从楼梯上走下去,反而是直接从二楼的走道上直接从栏杆翻过去,然后一下就跃到了一楼。 少年被岛田秀雄的举动吓得连尖叫都忘记了,堪堪地看着自己瞬间从二楼走道上到了一楼的地面,耳边呼啸的风让他的神经绷紧,等到被岛田秀雄重新安置到了轮椅上时,少年依旧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然后又重新呆愣地抬了抬头看了看二楼。 “哥,你下次要跳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深叹了一口气后的少年似乎终于平复了受到惊吓的心跳,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到岛田秀雄过于突出或者说完全不正常的人类之力,只是双手抓着头发抓狂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岛田秀雄,“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啊!哪有这么说跳就跳的啊,你,你扛着我就算了,还一只手也把轮椅拎着也一块跳下来了!超级吓人的好不好!” “是你叫我快走的。”岛田秀雄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少年,他已经采取了最快的方法了。 一句话成功把少年噎住,少年满脸纠结地看着岛田,“哥,你果然变得鬼畜了。” 岛田秀雄明智地选择不说话。 “走吧走吧,饿,要吃。”少年也不再纠结了,眼神示意着岛田秀雄过来推轮椅。 少年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吃就问岛田秀雄,岛田也从来都没有研究过人类的饮食餐饮,于是便还是推着少年到了上次田宫良子和他约好的那个饭店里。 “先生,请问您还是要点拉面吗?” 服务员看着翻着拉面菜单不说话岛田秀雄问了出来,其实是上一次这个男人吃拉面豪放不羁,霸气四方的吃法让她一直都忘不掉。 “他点。”岛田秀雄合上了菜单,然后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紫发少年。 “哥,那我点了哦。菜名后面有着五角星的是推荐菜?”少年疑惑地抬眼看着服务员,在服务员点头认可后,少年眉眼弯弯地笑着说着,“那好!所有推荐菜都要!还要一份芒果冰沙,超大份的那种!” 服务员愣了一下,然后茫然无措地视线转头看向了岛田秀雄。 服务员:你弟在胡闹,你造吗? “嗯,就这些。”岛田秀雄没有收到服务员的眼神讯息,只是将两份菜单收起来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老兄,你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霸气。 “哥,你有钱吗?”少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岛田秀雄。 服务员临走的步伐顿了顿,浑身都觉得不好了,点完菜才想起来要问有没有钱这件事吗。 “有。”岛田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够吗?”少年微蹙着眉,神色更加专注。 岛田这下子有些迟疑了,他是从田宫良子手中拿了一张信用卡,就算不够应该也是可以透支的。 “够。”岛田同样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少年瞬间喜色颜开地笑了,双手止不住地兴奋地轻敲着桌子,眼里闪烁着亮光。 服务员纠结的神色缓缓转过头来又看了一眼这一桌,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等到菜一道道上来,满眼放光的少年便开始大吃特吃了,他也没在意坐在对面的哥哥其实只是端坐在那里看着他,事实上一口都没吃。 右手腕突然被抓住,一直眼里只有食物的少年终于发现了哥哥的存在。 “少吃点。”岛田秀雄觉得这个少年吃饭的速度和食量不太正常,清楚少年这几天食量的岛田秀雄知道这样突然的暴饮暴食对人类的胃和消化系统是有损伤的。 明明是你叫我多吃的,尽管这样想着,少年微歪着头挑了挑眉却没有将话说出口。 “哥,冰沙粘在手上了。”少年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岛田秀雄的手,因为伸过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那巨型的芒果冰沙,有冰沙粘在了岛田秀雄右手的手侧。 少年放下了筷子,然后握住岛田秀雄的右手腕,微眯着眼倾过身去,将嘴角凑了过去,微启着唇伸出了舌尖舔着岛田秀雄手侧的芒果冰沙。 细软的舌头轻舔着手上的皮肤,可以感觉到温热而又粘湿的感觉,少年的紫瞳微眯着隐隐透着一种慵懒而又餍足的感觉,舌尖细磨着,隐约还能感觉到牙齿不小心碰到皮肤的微钝的触感。 察觉到了不对的视线,岛田秀雄转头看向了餐厅里其他的人,和上次他吃完拉面后人类看到他的表情一样,又是这样目瞪口呆地惊讶着看着自己。 不想去理会人类莫名其妙的眼光,岛田秀雄知道自己该收回手,但还是静静坐着等着那个人类把自己手上的冰沙舔干净后才收回了手。 看着手侧上被舔干净却湿润的一块皮肤,岛田秀雄微眯着眼,视线意味不明。 明明他才是以人类为食的种族,偏偏这人类的小家伙却用他来磨牙。 有种,有些奇怪的感觉。 第63章 转学 岛田秀雄的新的一天是从看到一头凌乱的紫毛开始的。 身上趴着一个瘦弱的人类,毫无防备地就沉沉地睡在了自己的胸口。稍微低头垂眼看去,便能看到那少年颈脖纤弱的弧度,近乎于苍白的皮肤,清秀的脸上是安然入睡的恬静。 岛田秀雄微蹙着眉,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人类太过弱小,甚至于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力,趴在身上熟睡的这个年轻雄性便会立刻流血受伤。 一只手放轻力度地扶住少年的背,另一只手撑着床,岛田秀雄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是田宫良子说的转校去泉新一的日子,他要按照人类学校规定的时间到校。 “哥……”怀里的少年用沙哑软绵的声音嘤咛地唤着,睫毛微颤着但却并没有睁开眼,只是两只手自然而然地勾住了岛田秀雄的脖子,整个人都柔软地似乎毫无重量地挂在了岛田秀雄的身上,一边还用柔软的头发蹭了蹭岛田秀雄的下巴。 岛田秀雄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冰冷,这么多天的时间足以让他彻底习惯这个人类的习性。 如果用人类的词来讲,那便是——娇气。 “哥,再睡会嘛~”少年贴着岛田秀雄的脖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紫发凌乱而又卷曲着,少年也不睁开眼就只是轻轻撒娇地说着,整个人都抱在了岛田秀雄身上。 少年能如此娇气,势必有个助长歪风的在惯着。 如果是平日里,岛田秀雄会继续躺下去,让少年继续没骨头地趴自己身上睡,然后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直等到少年真的醒过来再一起起来。 “今天我要去学校。”岛田秀雄伸手将挂在身上的人抱起来,然后放到了床的一边。 少年皱了皱眉,似乎努力地在思索着什么,然后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紫眸望着已经下床开始换上校服的岛田秀雄,少年的眼微眯着看着那校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哥,你转学了?” “嗯。”岛田秀雄点了点头,穿完衬衫后系上暗红领带,套上普蓝色的校服外套。 “校服看起来还不错,终于看起来不像不良少年了。”少年低低赞扬了一句,又咚地一声懒散地趴在了床上,打着哈欠望着岛田秀雄,“哥,你终于决定好好学习,出人头地,赚钱养弟弟了啊。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深感欣慰啊。不过就算真的以后流落街头什么的,那也没关系,只要有哥哥在就好。” 岛田秀雄已经习惯性地无视了少年无休无止的废话。 趴在床上没睡醒的少年就这么似睡非睡地睁着眼看着岛田秀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说着,就算岛田秀雄一句都没回复,少年还是坚持不懈地碎碎念着。 岛田秀雄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出发了。 “哥,我想吃蛋糕。” 拿着书包的岛田秀雄的动作顿了顿,微皱着眉转头看了过去,终于给了一次实质性的回复。 “带蛋糕回来吃嘛~你看我都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要加餐!要糖分!”少年仍旧是一副懒散至极的模样趴在床上,一如既往地娇气地和自家哥哥撒娇,“家里只有拉面和方便面,一点胃口都没有,我肯定会得厌食症,然后越来越瘦的!” 岛田秀雄微眯了眯眼,尽管这个年轻雄性与人类同龄人相比而言实在是太过弱小。他有时也在思考,这么弱小的人类除了能做拉面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但是—— 径直走到了床边,两只手用合适的力度抓住少年的腰,轻松从床上拎了起来。 少年:(⊙o⊙) 岛田:=_= “我抱的出来,你胖了。” 岛田秀雄面不改色地将拎起来的少年又放回了床上。 “这样都可以……”少年扯了扯嘴角低声说着,然后微蹙着眉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然后又摸了摸肚子上的软肉,真的这么快就吃胖了? “那哥,你觉得我胖一点好,还是瘦一点好?”少年故意这么问着,眨巴着眼睛亮闪闪地期待着看着穿着高中生校服的男人,就等着岛田秀雄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胖一点。”岛田秀雄诚实地回答了。 肉多一点,比较好吃。 紫发少年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果然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哥都喜欢】的表情,洋洋得意地扬着嘴角笑着,紫眸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虽说这两个人在这个话题上的理解有所偏差,但至少达成了双方都认同的共识。 “我走了。”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比他预期要离开家门去学校的时间晚了。 “哦,我在家等你。”少年也瞄了眼时间,向岛田秀雄甩了甩手后打了个哈欠,顶着一个乱毛地又瘫倒在了床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岛田秀雄快步离开了房子,在走下楼梯去往学校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回过头看向了二楼的少年总是看着他回来的窗口。 人类的,【家】,吗? 可笑而又可悲的话题。 以人类为食,又被人类恐惧而称之为怪物的种族,该如何和弱小的人类组成【家】。 就算是那个人类…… 岛田秀雄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脑海中浮现出了如若被少年得知自己真面目后的画面。 眼眶红着,泪脸满面的少年恐惧地望着自己,因为双脚无法动弹而全身颤抖地蜷缩在轮椅上,拼命想要往后退缩,陌生而极度惊恐的眼神。 最后歇斯底里地尖叫出来,憎恨地问自己为什么吃了他最爱的哥哥。 岛田秀雄的脚步缓缓慢了下来。 果然,那个人类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人类都是一样的。 尽管脑子里是这样理智地分析着,但是却又无形当中涌动着一种压抑而失控的感觉。 岛田秀雄蹙着眉继续思考着,那个少年至今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份,因为双腿残疾也鲜少外出,对于外界的新闻也并不关注,排除他自己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之外,那个人类没有其他可能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在暴露身份的情况不存在的前提下,那个人类还是不同的。 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同。 岛田秀雄觉得理性思考已经不足以解决自己的困惑,也许是寄生到人类躯体上时受到了人类因素的侵染,那么也许是人类血缘关系的因素,或者原躯体仍存在对亲生弟弟的隐性意识。 不管到底是趋于哪一种,岛田秀雄主观意识到自己已经并没有将少年列入食物的备选里。 鼻尖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岛田秀雄转头向对面路边看去,是蛋糕店。 那个人类说要买蛋糕回去。 但是如果现在去买蛋糕的话,学校就会迟到。 岛田秀雄想了想,便迈步向蛋糕店走去。田宫良子只拜托自己去人类高中里监视泉新一,这并不代表他必须要遵守人类的制度当一个品学优良的高中生。 进了蛋糕店,岛田秀雄走到了透明玻璃冷冻柜前,看着里面陈列的种种小蛋糕。 “请问,您是要买蛋糕吗?”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买蛋糕的店长有些惊讶。 岛田秀雄看着品种繁多的蛋糕,微蹙着眉点了点头。不光是人类的情感复杂,就连对于食物过于挑剔而繁复的口味都一样无法理解。 “那您要哪种口味?”店长继续温和地问着。 “男孩,年龄十六岁,生日三月二十五号,身体瘦弱,双腿有残疾呆在家里,爱好睡觉和吃拉面,性格娇气爱撒娇的人,喜欢吃哪种口味。”岛田秀雄抬起了头,神色平静而又冷漠。 店长:o__o"…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相亲呢。 “那,那个啊。”店长讪笑了几下,在再三确认眼前的客人并不是开玩笑,而是一脸认真沉稳地问出这个问题后,店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推荐,“既然先生您不确定的话,不如我把我们店卖的最好的小蛋糕都买回去,让你说的那个孩子尝过之后就知道他喜欢哪种了,下次可以再来买啊。” 岛田秀雄仔细盯着店长看,在店长觉得自己被看得发毛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岛田终于点了点头。尽管这个人类是在用这种手法向自己推销获取金钱利益,但是她说的也有道理。 在店长欢欣鼓舞地开始打包小蛋糕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和慷慨的客人多聊几句。 “你是要买给弟弟吃的吗?” “你怎么知道。”岛田秀雄有些警惕地抬眼看着,这是人类的特殊直觉吗。 “果然是吗?因为你说蛋糕是要买给一个娇气又爱撒娇的男孩,这么听的话,觉得很像哥哥的口吻啊。”店主忍不住笑了出来。 岛田秀雄皱了皱眉。 哥哥的口吻? 也许是他与那个人类相处的时间过长,所以在无形中受到了影响,思维产生偏差。 当岛田秀雄付完帐接过蛋糕盒的时候,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个紫发的少年一脸惊喜地抱着蛋糕盒,紫眸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然后吃得嘴里鼓鼓囊囊却还是争取喋喋不休地和自己说话的模样。 果然自己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影响不好。 却也不坏。 第64章 暴露 “哥~你也算去上学一个礼拜了吧?和同学混熟了吗?有交到朋友了吗?不过哥这么帅,不会已经有女生偷偷摸摸给哥塞情书了吧?我要看,我要看!” 正在走路的男人穿着白色高中生校服衬衫,一头微长的茶褐色头发,面容俊秀,但是表情却冰冷得有些阴郁,让人产生一种无法亲近的错觉。 但更加令人瞩目的是,这人的背上正背着一个少年,顶着幽紫凌乱的头发,一双紫眸灵动而又纯粹,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正在男人的耳边开心地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这应该就是属于岛田兄弟晚饭后的散步时间。 “哥!你又无视我啊!” 少年说着说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满地皱着眉,伸手用力捏了下岛田的脸。 “你话太多了。”岛田秀雄终于分了点注意力来,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哥,你果然不疼爱我了。之前不管我说多少句话,你都会看着我等我把话说完的!而且,你现在竟然还会嫌弃我话多了!”紫发少年悲愤交加地瞪着眼,似乎怒气已经积压已久了,暴露自家哥哥的恶行,“还有啊!以前早上睡觉你会等我一起醒过来起床的,但是,今天,今天早上你竟然就把我直接甩墙上,你,你那真的是甩啊!” “我要去上学,是你一直抱着我不肯放手。”岛田秀雄感觉到少年勒着自己脖子的力度加重了,如若不是这个人类早上也是这样一直用两只手死拽着自己脖子不放的话,他也不会动手。 “那,那吃的呢!之前我说想吃什么你都会去买的,现在我就说我想吃一个甜筒而已,你都不肯去给我买!”安不买自家哥哥的帐,继续数落着。 “你晚饭吃太多了。”岛田秀雄背着少年就知道,这个人类果然又变胖了。 “明明是哥的错!之前明明还是炸厨房的厨房杀手,现在竟然成了掌厨的大神了!要不是哥你饭菜做得那么好吃的话,我也不会吃那么多!”少年愤愤的说着,不过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被少年死缠着不放,天天在耳边唠叨着,岛田秀雄真去书店买了一本饮食大全回来。 以寄生兽的智商和实践能力,完全是看一眼便可以轻松上手。 然后……然后,那个吃货的少年就满足了。 “既然是我的错,那我不做了。”岛田秀雄也觉得给人类准备食物是很麻烦的事。 “……哥!你这是□□/裸的威胁!”少年瞪着眼悲愤地说着,“你又在鬼畜界进化了!人类已经阻挡不了你了吗?” 岛田秀雄想,人类从来都阻挡不了他。 “哼。”紫发少年转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哭丧着脸凑在岛田秀雄耳边埋怨着,“哥,你果然不宠我了。之前把我当个宝,现在把我当根草。” 岛田:“我没把你当过宝。”=_= 少年:“为什么不反驳下半句话啊!”(ノ`Д)ノ 岛田:“……”=_= 少年:“……”原来哥你真特么一直把我当根草么!┭┮﹏┭┮ “哎呀,这不是小安吗?”突然一道女声传入。 岛田秀雄望了过去,发出声音的是之前看到的那个中年妇女,最近这几天有时候也会看到但并没有对话。在岛田的记忆里这个女人是住在一楼的邻居,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是那穿着花裙子的老女人此时神色有些夸张地走了过来,一定是有事情。 “和哥哥一起出来啊?真难得。”女人笑着看着被岛田秀雄背着的少年,眉头却蹙起来。 “藤本太太,好巧,家里无聊,我就让哥背我出来了。”少年规矩地打了个招呼。 “小安啊,我之前跟你提到的事你还记得吧?”藤本太太听了这句话,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仍旧维持着嘴角的笑有些急切地说着。 “那件事啊……”少年顿了顿,然后点头。 “你当初不是说要考虑吗?现在也已经考虑好了吧。”藤本太太顺着话立刻说了下去。 “什么事。”岛田秀雄的眼里掠过一丝阴霾,声音陡然转冷。 “小安还没有跟你提啊?就是那个,你不是住校吗,也很少回家,你看你弟弟双腿残废也动不了,还得靠他自己一个人呆家里,多可怜啊。”藤本太太有些不确定地说着,之前本来觉得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此时看着眼前兄弟俩似乎感情又不知道为什么好起来了,“所以我就想帮帮你们,有对老夫妻正好想要个大点的孩子,他们人很好也很富有,小安的事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照片他们也看了说你很讨人喜欢……” 岛田秀雄的脸色愈发阴沉,视线冰冷地落在了女人的脸上。 “那,那个,我也是好心啊!”藤本太太在看到岛田秀雄阴郁凛冽的眼光后,觉得浑身没由来地涌上一股冷意,不自主地慌张地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直视岛田秀雄。 虽然说,藤本太太的确存着私心,毕竟那对夫妻有钱,如若真的小安被那对老夫妇收养,她也肯定能够拿到一笔钱。 但是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对每个人都好的吧,毕竟岛田这对兄弟感情一直都不好。哥哥完全不照顾弟弟,反而是住校很少回过家,让残废的弟弟一直呆在家里,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有没有钱过日子,身材瘦瘦小小的,根本没人管。 她这样难道不是在办好事吗? 小安还小,有对富裕的老夫妻照顾,以后的生活肯定比在这里好几百倍。岛田秀雄一直都不在乎这个弟弟,小安走了还少了他的麻烦,而她还能多拿一笔钱。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岛田秀雄的目光冰冷而又恐怖,只是看一眼便不寒而栗,似乎有种要被杀的错觉。 “别,别这么看着我!”藤本太太又忍不住身体的恐惧向后退了几步,声音颤抖着却尖着嗓子喊着,恍若这样就能有多几分底气,“你,我当初可是问过你弟弟了!他说会考虑,这不就是不反对吗!你……” 藤本太太说不下去了,那男人深邃的眼瞳里显露无遗的危险和杀气似乎直直地刺穿她的身体,她似乎所有的神经都在绷紧着颤栗,深深地陷入了恐惧中,太恐怖了,简直就像是要杀了自己一样。藤本太太冷汗直冒地向后退了几小步,然后猛地转头,发了疯地拼命跑了出去。 岛田秀雄看着那个女人慌乱逃跑的背影,觉得躯体里似乎涌动着压抑而阴暗的躁动感,让他按捺不住想要现在就撕裂那个女人,让这个卑微恶心的人类痛不欲生地在恐惧中死去。 不急,他时间多的是。 那个女人,太碍眼了。 “你要离开。”岛田秀雄沉声说着,面容愈发的阴沉冰冷。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有什么混乱而又复杂在躯体里翻涌着,岛田秀雄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错,但是他有一种已经无法压抑的冲动,一种立刻就亲手杀死背上的人类的冲动。 或者说,如果下一句这个人类的回答是肯定的话,那么岛田秀雄一定会杀了他。 “岛田秀雄,你在做什么!”突然一个高大的青年从人群中冲了过来,脸上带着恼怒而又警惕的神色大声质问着,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着摆出了时刻战斗的准备。 “泉新一,我现在并不想和你起争执。”岛田秀雄微眯着眼,阴霾的眼眸里凝聚着危险和阴冷的风暴,他的确感知到了泉新一的方位也并没有想要避开,但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个孩子是谁?你难道……”泉新一紧张地质问着,右在街上感知到了寄生兽的存在,在晚上有寄生兽隐藏在人群中,这样想便知道肯定是有寄生兽在觅食。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岛田秀雄正背着一个少年在街上,散步吗?别开玩笑了!他之前还有一点相信岛田的话,以为他也许真的是田宫良子一类的寄生兽,但是果然他便不该相信! “是,哥哥的同学吗?”被岛田秀雄背着的少年望着泉新一,迟疑地问着。 “哥哥?”泉新一的眼眸猛地瞪大,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双手紧紧握拳隐约在微颤着。 岛田秀雄没有回答,只是冰冷到令人恐惧的视线落在泉新一的脸上。泉新一的额头上有冷汗冒出,心中隐约涌起恐惧和慌乱,但是他不能就这么退缩。 “把他放下。”泉新一认真地说着,如果说岛田秀雄真的是田宫良子派来监视自己的话,那么他并不想和自己起争执,那么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岛田秀雄应该是会同意的。对于泉新一而言,那个紫发少年已经是岛田秀雄准备的食粮了。 “不行哦,我双腿不能动所以才让哥哥背的。”紫发少年摇了摇头,然后微眯着眼疑惑地看着泉新一,“不过你看起来好凶哦,不会是和哥哥在学校闹矛盾了,然后放学了来找哥哥报私仇吧?” 泉新一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少年解释,这个少年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不仅是他真正的哥哥已经被吃了,如果不是他赶到的话,今晚他也会成为寄生兽的食物。 “把他给我。”泉新一不可能就这么放任着一个人类去成为寄生兽的晚餐,坚定的视线看着岛田秀雄,他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你这个人好奇怪。”少年眯着眼看着泉新一有些不高兴了,“哥,我们回家吧。” 岛田秀雄看着泉新一焦急的表情,眼眸里一片暗沉冰冷。 “好,我们回家。”岛田秀雄是这么轻声说的。 在紫发少年看不见的脸上,对着泉新一扬起一个诡异而又阴冷的笑。 似乎是在挑衅,又似乎是在嘲笑,蔓延着的冰冷的杀意沿着泉新一的后脊背涌了上来。 第一次直面着岛田秀雄毫不掩盖而又阴冷猖狂的杀意,泉新一觉得脊背发凉,身体止不住地有种从神经翻涌出来的颤栗感,但同时也有一种汹涌的怒火从心底蔓延开来。 “站住!”看着岛田秀雄转身就走的背影,泉新一大声喝住,然后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少年的后领,想要将少年从岛田秀雄的背上拉下来。 “你在做什么啊!发病了的话就去医院啊!”少年迅速抓狂了,两只手立刻用力勾住岛田秀雄的脖子不放,然后转过头来愤怒的紫瞳望着泉新一。 “放手。”岛田秀雄转过头来,阴冷而又潜藏着怒意的眼眸盯着泉新一。 “你不能和他回去!”泉新一认真而又焦急地对少年喊着,“他,他不是你哥哥!”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吗?神经病。”少年瞪着眼反驳了回去,冷哼了一声便不想再理会。 “别理会他。”岛田秀雄冷笑了起来,嘲讽地看着泉新一。 泉新一愤怒地握紧双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也知道自己在一个弟弟面前,阻止他和哥哥回家还说他的哥哥是假的很难让人相信。 但是,这就是事实啊!如果就这么犹豫放手了,那么今晚这个少年必死无疑。 如若是他没有看到,他还可以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无法阻止; 但是他现在亲眼所见,又怎么可以不去阻止,任由一个人类被寄生兽活生生地吃掉! “请你相信我。”泉新一眉头紧蹙着,认真地望着那少年的眼睛,“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岛田秀雄的弟弟吧,难道你就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你哥哥有变化吗!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了,相信我,你会有危险的!”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哥哥呢。”看到泉新一这么严肃的神情,少年微蹙着眉似乎也有有些动摇了,歪了歪头顺着话问了下去。 泉新一顿了顿,难道要他说出他哥哥已经被吃了的事实吗? “死了吗?”少年看着泉新一迟疑的神色,随口而又轻巧地问了出来。 泉新一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看不出少年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只是随口开玩笑问了出来。 岛田秀雄听着这两个人的谈话,眼神说不上冰冷,却像是死了一般。 他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正常,或者说近乎于非常的不正常,他的理智和平静完全被全然瓦解。虽然他的躯体并没有受伤,却感觉到了一种遍布神经的钝痛感。 身体的感官突然放到了最大,车辆声,行走声,谈话声,还有人类的心跳声,所有的声音嘈杂不堪,疯狂地涌入脑内,翻涌的强烈的厌恶感和暴躁感充溢了所有的神经。无法再忍受,也无法再忍耐,他似乎即将疯狂地失控。 岛田秀雄想,他会在这里杀了泉新一,然后杀了那个姓藤本的聒噪的女人,杀了所有阻碍他视线的人类,最后吃了这个名为藤岛安的大概有所不同的人类。 这种角色扮演早该结束了,他本来就不应该留下这个人类这么长时间,更不该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在这个人类身上,既然一切都暴露了,那便只能吃了他。 是的,吃了他。 然后,他听见了少年的声音:“我知道。” 在这一刻,世界又猛地寂静了下来,他好像听不见其他任何的声音。 只剩下那一句我知道,似乎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第65章 死期 “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怔住的不只有岛田秀雄,就连泉新一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在开玩笑!”泉新一愤怒地说着,光看那少年一脸平静无所谓的表情,还有说的这么轻巧简单的语气。身边的哥哥不是真的哥哥,而自己的亲哥哥已经死了,这种消息不管再怎么想都会恐惧惊慌的吧。 “你这人真奇怪。”少年挑着眉有些无语地看着泉新一,“是你自己一直逼着我相信你的话的,我说我知道了,你还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问我什么?他,他,他不是你哥哥啊!”泉新一瞪着眼,无法理解地看着少年。他还记的他在看到母亲被寄生兽占据了身体后内心尖锐的疯狂的痛苦,和之后拼命去报仇的愤怒和仇恨。 而身为亲生弟弟的少年,怎么可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去接受这样一个杀害了自己亲人冷酷而又残忍的寄生兽,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都说了我知道。”少年已经一脸无奈的表情了,“那又怎么样?” “你是疯了吗!”泉新一微张了张嘴,觉得有些窒息的冲动,然后猛地喊了出来,手指着一脸平静的岛田秀雄,“他是杀了你的哥哥才占据了这个身体的,你竟然说那又怎么样?他杀了你的亲人啊!” 岛田秀雄的手指微微颤抖,阴霾的眼神里凝聚着深邃的风暴那么望着泉新一。 “我和岛田秀雄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我们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好。”少年淡淡地说着。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哥哥被杀死了也无所谓?”泉新一觉得喉咙口有些干涩,仅仅只是因为感情不好,就可以任由自己的哥哥死去也假装毫不在意吗? “八年前,我和爸妈出了车祸,爸妈都死了,而我你也看到了双腿残废。”少年随口说着,听起来却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然后我哥就再也没有管过我。” “就算没有管你,那他也是你唯一的亲人啊。”泉新一愣了愣,然后迟疑地说出来。 “就算,他把我关在家里八年不闻不问吗?”少年的紫眸里染上了一丝清冷。 一个人有多少的八年,而他又能有多少个八年。 整整八年的时间,他被锁在那小小的房子里,唯一的光亮便是那看向外面的窗口。 年仅八岁的他从医院里醒来后的生活就彻底陷入了黑暗,父母双亡,双腿残废,身为哥哥的岛田秀雄将所有的错归咎在了他身上,他的仇恨,他的愤怒最后都只有让他这个弟弟扛着。而他,在失去了所有后,没有听到哥哥口中一句安慰的话。 【你怎么没有死。】 那个时候,睁开眼的他听到站在床边的一脸阴冷的岛田秀雄说的第一句话。 真的是他的错吗?他不知道。 他和他唯一的哥哥,即使住在一栋房子里,也像是互相仇视的仇人一样。那些阴冷仇恨的眼神,尖锐讽刺的语言,愤怒不满的打骂,每一件都疯狂地撕扯着他的心。他闹过,吵过,怨过,恨过,身为兄弟的他们同样嚣张跋扈地争吵过,最后这些阴暗一点点地在沉默中泯灭。 然后,岛田住校后,他便终于可以一个人呆在家里,不用再忍受那个男人,他的哥哥也不用再忍受他这个残废。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遍一遍在空荡荡的家晃来晃去,一天一天想着该怎么度过无聊的一整天,然后他也就这么看着日出日落,一个人过来了这么多年。 这个世界最多的就是不被期待也不被需要的人。 而他,正好就是其中一个。 他有时便想,也许哪一天岛田回来看到他饿死在房间里也不会惊讶,更不会为他悲伤。 是的,就算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只是无声无息地少了一个被所有人忘记的人而已。 “我不在乎现在背着我的人到底是谁。”少年的双手缓缓束紧,用力抱住岛田秀雄的脖子,然后将脸颊努力凑到岛田的脸边贴着,“我只知道,八年来第一个带我出来的人是他,第一个吃我煮的拉面的人是他,第一个和我说我回来了的人是他,第一个会做饭给我吃的人是他……” “这还不够吗?”这已经很足够了。 足够让这个少年把所有的依赖都寄托在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身上。 泉新一哑然地看着,眼神复杂地看着少年,最后声音有些干涩而又颤抖,“即使,他是吃人的怪物吗?他吃了你也无所谓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不是吗?万物都有规律,牛吃草,人吃牛,自然也会有生物以人类为食,这样的食物链是自然的规律。既然都没有人干涉人吃牛,人类也没资格去干涉有其他种族吃自己吧。”少年懒散地说着,然后猛地突然意识到了,瞪大了紫眸,“等等!” “哥,你竟然吃人吗!”少年凑到岛田秀雄的耳边,惊讶地大声喊着,“你不会一直把我当储备粮吧!” 泉新一的眼角抽了抽,为什么这个人到现在才抓住了重点。 “我把你当根草。”岛田秀雄终于说话了,微微侧过脸去让他的视线能看到那个少年的眼眸。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不吃草吗?要让牛来吃我吗?” 泉新一无法忍受自己面前,一个人类和寄生兽在类似于打情骂俏地兄友弟恭着,将右手放到耳旁轻声地问右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最后在和右稍微小吵了几句后,泉新一还是一脸纠结地回去了,而这个插曲过后,这一次岛田兄弟的饭后散步时间格外的长。 终于回到房子里,少年趴在岛田秀雄的背上深叹了口气,“我回来了。” 岛田秀雄顿了顿,也说了一遍,“我回来了。” 少年伸手打开灯,然后岛田秀雄将少年放回了轮椅上,手却被少年突然抓住。 “哥,对不起。”少年抬眼认真看着岛田,“藤本太太的事,我说我会考虑,其实我是准备答应的。要说原因的话……因为我知道,哥在那一天会死。” “哥,我能看到每个人死亡的日期。” 他一开始不懂,便会直白地将日期说出来,而渐渐地有人死了,周围的人忽然记了起来曾经有个孩子提到过这个日期。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永远都是最可怕的,有人在周围低声地议论着他,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但他后来,也终于明白了这个日期是不好的,到了那一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看到父母同一天愈发逼近的日期,他和父母说,父母却皱着眉让他不要再说这种事也不要再瞎说。 日子愈发逼近,他越发的恐惧不安,直到硬生生地逼出了病来,发烧又呕吐不止。 在那一天,父母载着生病的他去医院时出了车祸,两人伤重不治,而他双腿残废。 所以,当哥哥将父母的死责怪在他的身上时,其实他也是认了的。 就算岛田秀雄对他再怎么不好,他仍旧是他哥哥,他也从未想过离开。但是岛田秀雄死了以后,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他心中也许真的是一直在怨恨着岛田秀雄的,看着他死亡的日期一点点逼近,内心有种歇斯底里的快感和即将自由的挣脱感,但同时却又从心底蔓延开来钝钝的搓痛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记得他的亲人也要离开了。 “我知道,那一天哥会死。但是过了几天后,你却回来了。” 岛田秀雄不知道,当他看到已死的人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内心是有多么震惊,而岛田身上的日期转变了。他一开始以为是有什么改变了岛田的命运,但是在岛田秀雄站在家里的反应足以证明了他不是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不会在他叫哥哥的时候点头,并给他回应,也冰冷吝啬到不肯多给他一句话; 他的哥哥,不会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更不会在吃完他亲手做的拉面后说一句好吃; 他的哥哥,不会摸着他最厌恶的弟弟的头,认真地看着他,许下明天还会一起吃饭的话…… 这个人,不是他的哥哥。 不过无所谓,是谁都好,只要能有人留在他身边,是谁都无所谓。 “所以我不会离开的,哥也不许离开我,至于藤本太太那里我会好好拒绝的。哥不要生我气哦,我真的只想和哥一直在一起的。”少年嘟着嘴,撒娇地双手抓着岛田秀雄的手晃着,那双紫眸里闪烁着亮光认真地看进岛田秀雄平静的眼眸里。 “好。”岛田秀雄低垂着眼,看了看握住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个人类的眼,缓缓吐出了一个字。然后缓缓抬起了左手,抚在了那个人类的头发上,他记得这个人类很喜欢被这样抚摸。 “那哥也要跟我好好道歉哦。”在岛田秀雄说了好后,少年的紫眸猛的亮了起来,微低着头蹭着岛田秀雄的掌心,然后喜笑颜开地扬着嘴角,但还是一连一本正经地看着男人,“因为哥也骗了我吧,所以也要和我道歉。” “对不起。”岛田秀雄自然不会在意道歉的三个字而已,就算他不知道他有什么错。 “啊,对了还一件事。”少年眉眼弯弯地笑着,“如果我说,我死亡的日期也快到了,哥会伤心吗?” 岛田秀雄的手指缠了一下,微蹙着眉认真看着少年的眼,一如既往地一片坦诚,是实话。 这个人类会死吗。但是伤心,那种情感又是什么? “真可惜,不会嘛。”少年撇了撇嘴,面露可惜地说着却也没有再多缠着问些什么。神色却有些黯然了下来,紫眸微微移开视线,并没有继续说话。 人类的很多情感岛田秀雄都无法理解,在接手这具躯体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很多意识,像是愤怒、仇恨、痛苦、消极,这个人类原本的情感大都是负面的,他无法理解,也并没有去理解的必要。 但是在看到眼前的少年,那双紫瞳里闪烁着的熟悉的光消失了,瞳孔的颜色完全沉寂了下来,安静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脆弱不堪,那双他曾经说过漂亮的眼似乎无声述说着心底的空洞,至少岛田秀雄主观意识上不想看到少年这样的眼神。 当少年不说话后,整个房子就立刻空落落地寂静了下来。 “我管理这具身体可以管理七十年。”岛田秀雄突然说了一句让少年不解的话。 少年茫然而又疑惑地抬眼向岛田看去。 “如果你死了,我可以转移到你的身体里,这样我会掌管你的身体,也可以保存你的记忆。你的身体素质太差,我只可以管理三十年。但是如果你是说想要一直在一起的话,这也是可以一起共存的方法。”岛田秀雄的脸上一片平静淡然,却说出了对于人类而言十足震惊的话。 岛田秀雄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表情却很认真,像是给出了他所能给的最大的承诺。 少年愣在了原处,然后突然笑了出来,扯着嘴角笑得眼眶都有些发红。 “听起来,好像不错呢。” 第66章 亲吻 “嗯,啊……不要,太,太深了……” “轻,轻点,不要这样……嗯,唔……” 夜深人静的晚上,在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岛田兄弟正一起温馨有爱地看着电视。 “哥,为,为什么要看这个啊!”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木讷地看着电视里哼哼哈哈的男女二人,重叠来重叠去,翻翻滚滚。少年深深吐了一口气,然后抓狂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岛田秀雄咆哮了出来。 就算这八年来岛田安一直都呆在房子里,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懂。他真正的哥哥虽然不管他,但是每个月还是会回来一脸冰冷厌恶地扔给他一笔不多的生活费,他攒着攒着也就买了一部电脑。宅属性能干的事情,他一样也没少干。 少年承认,也许他曾经也在家里偷偷看过这种小黄片,心里稍微幻想一下。但是这并不代表,现在要和自家的哥哥并排并坐着一起看这种少儿不宜内容的片子啊。 “我对人类的有性生殖有兴趣。”岛田秀雄平淡的说着,视线毫无波澜地看着电视。 “就算这样!也不要在我面前看这种东西啊!”少年哀嚎着,内心非常悲愤。听着耳边女人娇柔作态的呻/吟声,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有种寒冷的瑟缩,而且这种哥哥弟弟一起坐在电视前看着小黄片真的好吗? 还有啊,就算他真的接受了现在的哥哥是非人类的事实,但是也不要每次都把话撇的这么清啊。对人类的生殖有兴趣,这是什么直白而又诡异的话题啊! 估计卖碟给岛田的人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会以学术精神来研究这些片子吧。 “你不感兴趣吗。”岛田秀雄将视线从电视上的白肉肉一片移了过来看向少年,“你现在的年龄,是对于性出现好奇,萌发性意识并且对性科学知识产生渴求和幻想的阶段。” “……”少年被岛田秀雄太过学术的话给噎住了,难得一次叽叽喳喳的嘴里想不出话来讲。少年飞快地瞄了眼电视上仍在纠缠的男女,然后立刻转移了视线,不管怎么说当哥哥的面看这个还是太刺激了吧。 “你脸红了。”岛田秀雄仔细盯着少年的脸,平静地说了出来。 “这才是人类的正常反应好不好!”少年似乎被戳到抓狂的点了,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脸上却一片通红。少年抬眼,却看到岛田秀雄平静无波澜的眼眸,反而是自己听着电视里男女身体交缠的声音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脸有些烫,估计他现在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你想要找雌性/交/配吗。”岛田秀雄看着少年极力躲避电视的眼光,歪了歪头,然后转头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看眼前满脸通红的少年。 “哥,你别这么问我啊!听,听起来好羞耻的!”少年皱着眉,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瞪着眼没好气地看着岛田秀雄,“还有,不要用交/配这种词好吗?” “你们人类偏向于用做/爱这个词。”岛田秀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少年火大地皱着眉,又来了,你们人类,一定要把种族分的这么清楚吗? “这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有性生殖的必要的一部分,为什么人类会将这种行为和爱联系在一起。”岛田秀雄又将视线重新转移到了电视上,只是单纯地改变位置和姿势,但基本雄性顶来顶去,雌性扯着嗓子喊着,为什么这种枯燥冗长的行为会被人类称作为爱的表现。 “你又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少年冷哼了一声,然后碎碎念地说着。 岛田秀雄顿了顿,然后用一种赞同的眼神看向坐在一旁的少年,“的确,可以实践一下。” 紫发少年猛地瞪大了紫眸,不可置信地惊恐地看着岛田秀雄。 他刚才是不是无意间帮自己的哥哥打开了一扇完全不该开的新世界的大门!? “别,别!”紫发少年立刻就紧张地反驳了,连理由都没能想好就潜意识地喊了出来,“这,这个根本就没有研究价值吧。而,而且你,你不要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去祸害小姑娘啊!” 岛田秀雄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用那样平静而又淡然的眼神盯着少年。 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双眼睛完全看透的少年,紧张慌乱地移开眼,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慌乱不堪。少年立刻划着轮椅到茶几前,立刻将电视关掉,然后将桌上的袋子里的碟片拿了出来,“我,我们看其他的碟片,别再看这个了!” 当少年将岛田秀雄买来一沓碟片一扫而过后,崩溃地叫了出来。 “哥!你买这么多的黄片,店主到底是以什么表情收你钱的啊!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你是超级猥琐的变态的吧!而,而且,为什么这,这种片子你也买来看啊!” 少年将封面上两个肌肉壮汉交缠在一起拥吻的片子直接甩在了岛田秀雄的脸上。 “我很好奇雄性和雄性之间的交/配方法,而且既然他们无法繁衍后代,又为何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岛田秀雄在碟片砸到脸的前一秒,迅速伸手将片子抓在了手中,语气十分正经挑不出一丝错来。 “哥,你赢了。”少年愣愣地看着岛田,内心已然崩溃,“果然无知是最可怕的了。” “所以呢,哥,难道你还真的想找个肌肉的壮汉和你玩交/配游戏吗!”少年越发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如果岛田秀雄真的好奇想要追根究底的话,那他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 岛田秀雄看着生气的少年,然后微蹙着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可以和你交/配吗。”过了很久,岛田秀雄才看着少年说了出来。 紫发少年被这句话彻底震住,原本脑子里想好的一连串要阻止哥哥堕落的话也清扫一空。 “你想的话,你也可以理解成,做/爱。”岛田秀雄看着呆愣的少年,又补充了一句。 无性繁殖的寄生兽对有性繁殖的人类产生好奇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像是为什么田宫良子会尝试做/爱并怀孕决定生下人类的孩子。岛田秀雄也是同样好奇,有性生殖的必须是雄性与雌性的交/配,对于人类社会里反自然规律的雄性/交/配,岛田秀雄也同样带有好奇。 他的确好奇,也的确想要亲身实践,而想法里最好的实践对象莫过于眼前这个年轻雄性。但是岛田秀雄并不会强迫,他也知道从人类角度出发这个人类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从躯体来说,他掌管的是少年亲哥哥的躯体,兄弟*是违背人类社会伦理的;从种族来说,他并非人类,所以人类也自然会本能厌恶恐惧和异种族的交/配;从思想来说,做/爱在人类社会里是两人之间亲密证明爱的举动,未成年的少年也没有理由同意。 岛田秀雄觉得自己刚才问话的时候思考欠缺,也许用人类的思想感情来看,他刚才是冲动了。 “好啊。” 岛田秀雄抬眼,近乎惊讶的眼神看着回复的少年。 “如果哥你想的话,也是可以的啊。”少年认真说着,视线却有些闪躲着,紧接着低声碎碎念地说着,“找我总比找祸害其他小姑娘和壮汉好多了。其实这样想想都挺劲爆的哎,不过反正都已经和一只非人类生活这么多天了,再亲密点也无所谓。而且,至少在死前不想做个弱鸡的小处男啊……” 少年轻声地还在不断说着什么,手却一边拉开了外套的拉链,小外套滑下两边肩头,露出了清瘦的手臂,大片白净的皮肤露了出来,少年将外套脱下,然后随意地甩手将深蓝小外套扔在了地上。 外套的里面,是一件无袖的黑色小背心单衣,松松垮垮地衬着少年格外的瘦弱。少年两手捏住单衣下摆,慢腾腾地撩了起来。衣摆被缓缓地拈起翻过,匀速慢慢撩起…… 岛田秀雄坐在沙发上静静注视着,少年的举动就像是慢动作般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神经上似乎涌动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少年撩起背心,先是露出骨棱鲜明、线条微绷的小腹,继而是白皙的胸口,然后露出了精致的锁骨,衣服细碎的声音暧昧不清,清瘦而又白净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终于,少年将背心脱下,又随意扔在了地上,视线局促不安地看着岛田秀雄。 岛田秀雄可以听到,这个少年的心跳很快,非常快。 连带着,他近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的心跳也在加快的错觉。 “哥。”少年的声线微弱而又颤抖着在唤着哥,那双紫眸里氤氲着水雾,脸上也一片通红。 岛田秀雄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不对,躁动不安的感觉在神经里蔓延。 “明明是你说要做/爱的,为什么是我先脱了……”少年这才有些懊恼地反应过来,红着脸羞的脸都抬不起来,裸着上半身应该觉得冷,但是在岛田秀雄的注视下却觉得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烧了起来一样。心跳很快,快得让他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伸向岛田秀雄,手指却有些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光是维持着这样平静的表情就已经倾尽了所有的努力了,“哥,过来。” 岛田秀雄站了起来,走近了轮椅,然后将手覆盖在了少年的手上。 少年摸了摸岛田秀雄的指尖,然后又将岛田秀雄拉近了些,颤抖的手缓缓摸向了岛田秀雄的腰,又慢慢滑了下去,勾住了他的皮带。 “哥。”少年又一次颤声唤着,他仰着头,白皙的脸上一片红晕,紫眸里倾泻着淡淡水光,用一贯的娇气的口吻说着,“如果你吻我,我们就继续做下去。” 岛田秀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类仰着头,露出了脆弱而又纤细的脖颈,像是全然依赖地就连生命也完全交托了出来一样。 抬起了右手,岛田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着少年紫色的发丝,仿佛一种轨迹的诱惑般,让他的手指顺着发丝落下,抚过少年的眼角,触碰着脸颊,而后毫无重量的指尖顺着脸颊的线条落在了他的唇角。 岛田秀雄的呼吸似乎滞了滞,然后缓缓地俯下去。 第67章 圆满 紫发少年懒散地躺在泡着热水的浴盆里,微蹙着眉看着半空中温热的雾气,神色有些纠结,身子像是没骨头似地瘫在身后的男人身上,紫眸里闪烁着不满和抱怨的情绪。 “哥,你到底是在玩我,还是在玩死我。”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而又透着慵懒。 少年这么说着,撇过头去有些没好气地看着身后依旧一派淡然的岛田秀雄。他现在全身都难受得不像话,更别说是下半身那红肿作痛的地方。虽然说他们俩个菜鸟只是摸摸索索地来了一发而已,却也让他觉得既继双腿残废后,他的全身也快遭殃了。 岛田微眯着眼,看着少年白净皮肤上的红痕,特别是腰间和大腿处的印子显得格外醒目。他已经尽量没有用力了,结果还是在这个人类的身上弄出了伤痕。 指尖在少年腰间的红痕处抚了抚,少年的身体微颤了起来,立刻抓住了岛田的手,挑着眉转过头来,干净翩然的紫眸里染着雾气地不满地看着岛田,“别摸,会痒。” “是你叫我别停下的。”岛田秀雄靠在浴缸里,也不再碰他,只是双手环在少年腰间。 “废话,都下定决心要做了,自然要做完的!”少年猛地嚎了出来,哪有塞进去了之后才问自己要不要停下的,他肯定说不啊,就算痛死也得硬撑着,“这点痛还承受不起,还怎么从少年进化成男人!不过哥,我可没叫你射进来,又生不了孩子。” “孩子,你想要孩子吗。”岛田秀雄思考了一下,平静地问了出来。人类都是主张亲情和血缘的物种,孩子也被视为生命的延续,那对于后代的渴望少年应该也不例外。 孩子? 少年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看岛田秀雄,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 先不说他们俩个异种族同性别生不出孩子,关键是他的死期可是近在咫尺了,还谈什么孩子。 “怎么?哥,你难道还能给我捣腾出个孩子出来?”少年抿嘴笑了起来,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反问着岛田,这一点就算是岛田的话也做不到吧。 “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转移到女人的躯体上,和你做/爱怀孕,生下来的孩子仍然是人类。”岛田秀雄思考地说着,田宫良子便是个很好的例子,按照人类的时间需要十个月才能生下孩子,虽然麻烦但是也并不是不能尝试。 少年顿了顿,然后震惊地看着岛田秀雄,这样都可以吗? 哥,你要是这么能的话,干脆试一下自攻自受,顺便生个娃算了。 紫发少年忍不住被自己心里的想法给逗笑了,抿着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特别是在想到女版的岛田秀雄挺着大肚子,然后一张死人冰山脸地坐在沙发上织着婴儿衣服的情景,也许还会穿着粉红色萌萌的孕妇围裙,扎着马尾辫给他做饭吃。 啊,不行了,实在是太好笑了。这么好笑的场景,简直又萌得令人发指,一不小心似乎都可以幻想到以后他和哥手拉手拎着个小面瘫脸的小胖丁的三口之家的有爱场景了。 少年开口笑着,笑得肚子痛得停不下来,直到眼睛都笑得红了起来。 “哎,哎哟,不行了,再笑我真的要散架了。”少年极力压抑住笑得颤抖的身体,然后擦了擦眼角,本来全身就酸痛这么一笑更是觉得哪里都不好了。终于笑得差不多了,少年红着眼眶看着岛田秀雄淡然的脸,眉眼弯弯地感叹着,“哥,你不可以这么宠我的。” 他原以为,之前的在他死后哥会接手他的身体,与他的身体共存三十年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他的哥哥竟然还能为了他更过分地去占了女人的躯体就为了帮他生个孩子。 不过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果然也不会是人类,轻而易举地就说出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还一点都没有觉察出错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才不要什么孩子,生出来了也是跟我抢哥哥。”少年一如既往娇气霸道地说着,然后转过头来努力环住岛田的颈脖,然后凑上去在男人脸边亲了一下,“我是哥哥的,哥也是我的,我只要和哥哥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其他谁都不要。” “嗯。”岛田看着眼前眼神发亮的少年,点了点头。 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人类,听起来不错。 “哥,我不要泡了,再泡我觉得我要闷死了,而且你看啊,指头的皮肤都泡皱了。”紫发少年说着就靠在男人身上继续说着,还一边伸出了五指给男人看。 岛田伸手将浴缸里的少年扛肩上,然后拿着浴巾直接搭在了少年的身上。 “哥……你就不能不要每次都扛着我么?”视角瞬间转换,大脑有些充血的少年无奈地说着,每次被扛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腹部承受了这个世界恶意的一击,不管被抗多少次都觉得很难受啊。而且,就不能来点贴心的公主抱吗。 “哥,我又饿了。”被岛田放在床上,浑身光着却也没在意的少年直截了当地说着,一边拿着浴巾自己擦,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认真严肃地看着岛田,“你不准说我又胖了!” 岛田淡定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这一周里你的体重加重了四公斤。” 少年一脸无可救药地望着岛田,“哥,你还是说我胖了吧。” “我要吃嘛,肚子饿扁了。”少年不管不顾地撒娇着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白嫩嫩的小肚子给岛田看,还有腰间和腿上岛田才留下的醒目的红痕,“都是和哥运动得这么过分才会饿的,哥你得负责啊!” 岛田秀雄淡漠地瞄了眼少年裸着的全身,然后最后视线停留在了少年肚子上的软肉。 少年板着脸一脸坚持地盯着男人,岛田抬了抬眼转身走向了厨房。 然后岛田身后立刻传来了少年的欢呼声,还有各种无厘头的夸奖赞许全部都抛了过来。 当岛田终于从厨房出来,将一小锅饭垫在湿毛巾上递给少年时,少年立刻眼睛放亮地嗅着香味,在拿过饭后少年歪着头,有些疑惑地说着,“是红豆饭?红豆饭不是说,是要庆祝的时候才吃的吗?应该是这样的吧。” “庆祝你终于摆脱了弱鸡的小处男。”岛田秀雄直白了当地用之前少年的原话来回复。 “……哥,真是,谢!谢!你!了!啊!”少年听了,仰起头,嘴角努力扯着笑,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说着,他觉得自家哥哥越来越知道该怎么对付自己了,“这么说的话,哥你难道也不应该和我分一半吗?好歹,我们兄弟俩也是一起耕作的啊。” 在岛田兄弟兄友弟恭地分完了一小锅红豆饭后,少年这回终于吃撑着安心去睡了。 当少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被他紧紧抱住的哥哥正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哥,早上好。”少年朦胧地扯开嘴角给了个最灿烂的笑,然后又将整个身体扑进岛田的怀里,蹭着蹭着像是小动物在汲取温度般,但是却又没睡醒地眯着眼似乎又将沉沉睡下去。 “五分钟。”岛田秀雄转过头看去了床头柜上的时钟,离他预计的起床时间还有五分钟,也就是说岛田安只有五分钟可以继续磨蹭在他的身上了。 “啊,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放暑假啊。每天这么早就去上学,都不能陪我睡觉了。”少年不满地一拳头往岛田秀雄胸口砸去,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似的,少年不满地睁开眼瞪着岛田秀雄,“别去,别去嘛。哥,咱赖课,不旷课的学生生涯是不圆满的!” “不行。”岛田秀雄直白地将弟弟任性的请求给驳回了。 “哥,你这么聪明,还用上什么学啊。”果不其然,少年开始继续孜孜不倦地缠着岛田。 岛田秀雄明智地选择不说话,将少年在耳边绵绵不绝的话全部都无视了。 “哥,在家陪我嘛。你看这么贴心善良的弟弟,别人可满大街都找不到,如此可爱的小安只此岛田一家啊。”少年不管不顾地继续缠着岛田,凑在他耳边不断说着,一脸认真实诚的模样,“你要不要,要不要,要的话就留下来陪我嘛。” 岛田秀雄望着床头柜上的时钟,只觉得身边的人类最近话越来越多了。 少年一直说了五分钟,岛田也沉默了五分钟。 在岛田预计的起床时间到的时候,少年却突然猛地扑到岛田身上两手环住岛田的脖子。 “哥,你要去学校,就先把我抱到沙发上去。” 岛田伸手顺势抱住了少年,下床走向了沙发,这个要求是可以答应的。 当岛田弯腰将少年放在沙发上时,少年没有松手,反而将环住岛田的双手勾得更紧,然后自己也凑上前去吻住了岛田。指尖嵌入了岛田的发丝,少年的唇轻轻触碰着男人的唇,舌尖沿着唇缝舔舐着,然后咬了咬男人的下唇后又缓缓退开。 少年的一只手按在岛田的后颈,一手沿着岛田坚实的肌肉滑下,然后伸进了男人的短裤里。 岛田淡然的眼神低头看着少年,呼吸却似乎有一瞬的紊乱。 “我就是想要你陪我。” 少年的脸红了起来,声音颤颤的有些微弱,说出来的话却仍然任性得不像话,然后撇开头不去对视岛田的眼睛,耳根子都羞得泛红,但手却还在干坏事。 少年穿的松松垮垮的黑色背心滑下肩头,露出清瘦的肩线,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而露出的白皙皮肤上还有昨晚留下的红印,一晚后似乎显得更加醒目而又暧昧。 “你就说,陪不陪。” 少年红着脸转过头来正视着岛田,然后两只手都伸了回来,左手撩起了背心下摆,然后用嘴轻轻咬住,右手将自己的黑色小短裤缓缓往下拉。 岛田秀雄静静看着,然后伸手帮少年把背心和短裤都脱了下来。 最后,两人都得偿所愿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